第十二章
清晨的陽光穿過半開的百葉窗,明亮地照在姬熱拉的臉上。她驚動了一下,喃喃幾聲,又更深學會縮在床里了。有點不對勁,但她昏昏沉沉地又說不出哪不對勁。過了一會她才反京戲過來,原來她的手在身旁摸索著,卻什麼也碰不著。床上魯特加躺過的地方,已經涼了,只有床單皺巴巴地在那裡。
有關魯特加的記憶從生動的細節潮水般涌了回來。姬熱拉用胳膊蓋住眼睛,輕聲呻吟著。一陣悔恨使她覺得兩頰發燙。她非但沒有成為殉道的烈士,反倒成了一個蕩婦。那法蘭克人根本不用強迫她,她自己求著人家佔有了她。她記得,最後是她乞求著他。她非但沒有為貞潔而戰鬥,反而主動獻出了不止是肉體的自己。她等待著羞恥的洪水把她淹沒,她仍用自己的胳膊遮住眼睛,好象這樣就能使她像躲開陽光一樣躲開責罵。舊神們會在她的良心上發泄怒火的。她緊張地等待著這種責難的到來。可是它們沒有到來,她小心地挪開胳膊,睜開眼睛,她本應對自己的罪行很嚴厲的,可是她卻奇怪地感到非常自在。她覺得很溫暖,很和平,在內心深處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種滿足。這滿足感將整個世界變得柔軟而明亮。魯特加不是敵人,她剛剛覺醒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並且,他也像她一樣地向對方屈服了。
姬熱拉忽生出一種熱情,要迎接,擁抱這新的一天。她扯掉暖和的床單,讓涼空氣撫著她熱乎乎的身體。空氣挺涼的,但一點也不能使她的熱情降下來。
在她的被撕破的衣服旁邊,放著一條亞麻布的裙子和一件綉著精美圖案的外衣,一雙襪子,還有一條精巧地鑲著寶石的腰帶,姬熱拉敬畏地摸摸這些衣物。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但這些一定是為她準備的。
她心裡第一次感到了一陣羞恥。如果這些東西是對她昨夜的報償,那她就是個妓女了。她儘力不去想這些。如果她不穿這些衣服,就只有赤身裸體下樓去。因為它的那些衣服已經找不到了。
那條藍色的拖地長裙對她真是太合身了,穿在身上軟軟地特別舒服??和她以前穿過的那些完全是兩種感覺。上衣也是藍色,只是稍淺一些,領口,袖口和下擺處用絲線綉著花。腰帶上的寶石和衣服的顏色搭配,所以看起來似乎比原樣大出一倍??那可是真正的寶石。
姬熱拉把上衣朝下拉一拉,她想現在她可知道做一個貴婦人,穿著華麗的衣服,每走一步都有珠寶搖晃閃爍,是一種什麼感覺了。她感覺自己現在太華麗了,不像個農奴。
姬熱拉走進廚房的時候,愛孟特露達驚呆了。盯著她看,手裡正在有力地攪著麵糊的匙子也落在了麵糊中。她真心撿起來,自己也開始緩過勁來。「你來晚了!」她說道。但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火爆。「早飯早吃過了,現在正做午飯。」
姬熱拉忽覺特別尷尬。弗里德琳和吉蘭都瞪著眼睛望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當然人人都知道魯特加頭天夜裡和她在屋裡幹了些什麼。阿頓的每個女人都可以上魯特加的床,甚至連召喚都不用,沒有人會在意。但姬熱拉知道她無法享有這種寬容的漠然。
廚房裡的沉默特別不自然,姬熱拉感到熱流朝臉上涌。忽然,門「」的一聲開了,崗塔爾從井邊提了兩桶水進來了。
「水放在……」他看了姬熱拉一眼,手裡的水桶落在地上,水濺出來,落在愛孟特露達剛拖過的地板上。
「當心點,冒失鬼!」愛孟特露達吼叫起來。
這孩子把水桶放好。「姬熱拉!」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好象是沒想到姬熱拉還活著。
「你……你還……好嗎?」
「是的。」
「你看起來……不一樣了。」
「這是借來的衣服,我的衣服……」
「我想象得出來你的衣服變成什麼樣了。」愛孟特露達說話很實際,「但你母親的衣服很適合你。」
「我母親的?」
「是的。今早領主要些衣服給你穿,我就把姬絲芬達留下的一套給了他。那還是愛爾坎加把她發派到村子里去住時她留在這裡的。她那些衣服就像是專為你做的一樣。這也難怪。」
吉蘭朝弗爾德琳傾過身去,在這姑娘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弗爾德琳掩著嘴笑了。
「回去幹活去!」愛孟特露達訓斥道:「懶婆娘,那些蕪菁你們再不削皮切好就幹了。還有你,小崗塔爾!燒火的木頭還沒搬呢,還得接著提水,那隻大缸離滿還遠著呢!」
「你??」她朝向姬熱拉,「還有些麵包、乳酪和冷香腸,你先吃點早飯吧。」她用眼睛打量了她一眼,這讓姬熱拉有點臉紅。「我想你過去這一夜之後,得補充點力氣,我的姑娘,吃得飽飽的,上樓照顧那個大個子吧。今天一個早晨,他吼得跟只熊似的。」
「所以人們都叫他『黑熊』。」姬熱拉說著從桌子上切一塊乳酪,坐在長凳上。
愛孟特露達健壯粗大的身體坐在桌對面的長凳上。「他是長得像只熊,可他要想做起事也像頭熊樣,那他最好去山洞裡呆著,別來這兒。」她沖吉蘭很利索地揮揮手。「給姬熱拉拿些麵包和黃油。」
吉蘭聽命,給姬熱拉端來一盤粗麵包和一小罐黃油。她把這些東西放在桌上,眼睛狠狠地在姬熱拉身上搜索著。
「回去干你的活去。」愛孟特露達警告她。「別在這酸溜溜的讓人看著不舒服。」
吉蘭氣鼓鼓地走了。姬熱拉嘆一口氣。
「別理他們,」愛孟特露達說道:「以後人們對你指指點點的時候還多著叫弛不止這些姑娘們。你要是把這些都往心裡去,那可夠你受的。」
姬熱拉剛剛被喚醒的得意勁很快便消失了。她眼睛盯在桌子上,不敢看這廚娘的眼光。
「別這樣,姑娘。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怪她們。你知道人們都把你看成能用魔力幫助撒克森的人。現在好象你把魔法都給了魯特加。許多人都把這個法蘭克人當成好人,可他畢竟不是撒克森人,對嗎?」
「魯特加和我之間的事跟魔法沒關係。」姬熱拉低聲說,但心裡卻知道這是說謊。魔法能以許多外裝出現,不只是咒語藥膏,擲骰子看命運,或是在幻覺中預見未來。昨天夜裡,在黑暗中把魯特加從一個征服者變成一個愛人的,確實就是魔法。讓她這麼快樂地投降的??也只能是魔法,只不過和魯特加用來征服她的桀驁不馴的人們的魔法不太一樣。
愛孟特露達握住姬熱拉的手,這種不常有的動作使她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你現在穿著你媽媽的衣服,不應該再像個小孩子了。姬絲芬達是個很有威力的女人。揚起下巴,要像你媽媽的女兒。你跟魯特加,是別無選擇。那些對你指指點點的人們,過了一陣子就會理解的,別管吉蘭,這小淫婦,完全是嫉妒。並且,你的魯特加還是個漂亮的男人呢。」
「不是我的魯特加。」
「也許魯特加不是你的,但是我這老太婆的眼睛告訴我,過不多久,你就成為他的姬熱拉了,所以你最好先學著適應。行了,別再撕扯那些麵包了。吃了吧,然後上樓去給那隻叫哼哼的大個子灌點什麼葯讓他安靜一會兒。」
伊奇已經被人從姬熱拉的小病房裡挪出來,住到石宮對面的一間小屋去了。姬熱拉朝那走去時,她明白了愛孟特露達是對的。在大廳里清掃衛生的姑娘們都用好奇的眼睛看著她走過來。崗塔爾和鐵匠的兒子吉奧夫正從爐子里往外鏟爐灰,他們迅速地瞥了她一眼,臉上很羞愧地又低頭幹活了。甚至崗塔爾??那是她的好朋友叫弛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好。
最不好的是伊奇所在的小屋前正在整地的那兩個魯特加的手下。他們色迷迷的看著她,令姬熱拉渾身發毛,那饑渴的眼睛真像兩隻伸出來的手,幾乎能摸著她了,顯然每個人??每個單身的姑娘,打雜的女人,馬房的馬童以及士兵??都得知了她的墮落,都用幻滅的,失望的,過於驚訝的眼睛看她。她覺得現在要塞以外村子里的農奴們也會知道這件事了。
「黑熊」大叫著歡迎她,這叫聲真配得上他那綽號。「你來了,姑娘。你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就把我扔給這裡的這些老太婆們。她們除了會給我喝些肉湯之外,什麼也不會給我??那東西看著跟隨馬尿似的。喝著也像馬尿。」
姬熱拉本想對伊奇嚴肅一些,但卻忍不住笑了。「我看你現在已經有力氣發牢騷了。你以前是不是總愛嘗嘗馬尿,大個子!興許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長得這麼高。」
「如果我真喝過馬尿,那一定和那個黑老太婆給我喝的那種東西一個味道。」
「你不該把阿德琳達叫做黑老太婆,她出身很高貴,她之所以穿黑衣服,是因為她的人民過著黑暗的生活。」
姬熱拉解開伊奇胸肋上的繃帶,聞了聞上面的膿血。繃帶因為出汗和傷口裡流出的東西已經濕了。顯然自從姬熱拉被關進魯特加的小屋之後,阿德琳達沒有給他換繃帶。不過從氣味上看還算健康,這是個好現象。繃帶上沾著一點血,但卻是乾淨而鷳的血液。
「你恢復得很快,我的大個子,好象法蘭克人的身體都不怕撒克森人的刀劍。」
「是呀,姑娘,要想幹掉『黑熊』,只靠一個金髮的女巫和一個愚蠢的叛徒還不夠。」
姬熱拉笑容陰暗下來,伊奇馬上醒悟自己失言了。
「不,不,姬熱拉,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知道那場流血跟你沒關係,我跟你說過隱也跟魯特加說過了。」
姬熱拉搖搖頭。「誰知道你那領主怎麼想,」昨晚她是知道的,至少看起來如此。昨晚她感覺著他所感受的,相信著他所相信的。那麼深地成為他的一部份,他們的靈魂已經無法分開了。可是在白日里強烈的陽光中,昨晚魔幻一樣的感覺夢一樣消失了。
姬熱拉用藥水為伊奇清洗著傷口上長出的新肉。她感覺到他的眼光投在了自己臉上。
「姑娘,昨晚那固執的傢伙折磨你了嗎?」
姬熱拉臉上很痛苦:「別再叫我姑娘了,你和要塞里每個人都很清楚,為什麼這裡每一個人都對我的墮落如此好奇?」
要說流露真情,這個大個子法蘭克人跟自己還不太熟。可是姬熱拉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壓抑不住地流露了出來。她一上午一直要儘力壓制它們,努力完全白費了。淚水充滿了她的雙眼,流在了臉上。「現在在我身邊照顧我的女人已經不是昨天被召進魯特加卧室的那個姑娘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許我不該問。」
「嗯,是的。」
姬熱拉絕望地想忍住淚水,可是真丟人,淚水止不住流。
「他對你太粗魯嗎?姑娘,我沒看到你身上有傷腫。」
「沒有,」她哽咽著說,「他沒有粗魯,可是……有一陣子……他讓我忘了他是誰。」
「黑熊」嘴一咧,明白地笑了。「現在你恨他嗎?」
「不恨,」她嘆口氣,「我從沒恨過他,可我現在有點怕他了。我以前不怕他。」
「對魯特加害怕一點是很聰明的。」他在她淚水縱橫的臉上仔細端詳了片刻,笑了。
「這是早晚的事,命運就是這樣愛開些狡猾的玩笑,你會對那個可憐的人好的。是嗎?小姑娘?」
姬熱拉驚異地看著他,抹去臉上的淚水:「我對他好?」
「除了妓女,魯特加一生里並不認識幾個女人。我想他可能不知道該怎樣對你。」
姬熱拉心裡想,昨天晚上魯特加太知道怎樣對她了,她不明白伊奇是什麼意思,「那淫棍知道怎麼對付我,他對付我的手段比我對付他的手段多多了。也許他會再不理我,現在他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多麼容易被征服,多麼容易跪倒在人面前。」
伊奇笑了,傷口的疼痛又令他的臉上很痛苦。
「下一次你可以自己換繃帶了,這星期剩下的這幾天,你也可以接著喝你那馬尿。」姬熱拉說著一路朝織房走去,路上沒有一個人打擾她。
德拉達坐在織機上,兩隻失明的眼睛仍盯住正織的布上。姬熱拉走進來時,德拉達叫了她的名字。姬熱拉笑了。和往常一樣驚異這盲眼的老人,怎麼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什麼人和事都這麼清楚。
「是我,老媽媽。」她大聲說道。「是我,姬熱拉。」
德拉達咯咯地笑了,別的女人都從自己的織機旁朝這邊看著。「你怎麼不在領主的房子里幹活,倒跑出來了?」
「只一會兒,」直到魯特加來找她的時候。也許更長一點。一旦捕獵結束,獵物到手時,獵手是不是都會覺得興趣索然。
「好。」德拉達點點頭,「要是你手閑著,正有一些毛線需要理。」別的女人們用眼睛看著姬熱拉向屋子一角原羊毛堆走過去。昨天晚上之前人們就開始說她的閑話,現在她們已經什麼也不說了。但她們的眼光里很明白地寫著悲痛,同時也帶著一點可惜與輕蔑。姬熱拉嘆口氣,坐在那裡,只得像陌生人一樣在這群她自小就熟悉的女人當中度過這一下午。
德拉達派她去井邊提水時,姬熱拉總算可以解脫一下了。女人們中間的空氣已經開始讓她感到壓抑了。她寧願去忍受伊奇的逗弄和愛孟特露達善良的教訓。從鐵匠鋪門口經過時她沖托馬斯揮揮手,那鐵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微笑了一下,也沖她揮揮手。然後轉身對自己的兒子吉奧夫說些什麼,只見吉奧夫從鋪子里走出來。把她手裡的木桶搶過去。
「我爸爸讓對你說,我胳膊上的燒傷已經好多了,姬熱拉姑娘。」
她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的胳膊,果真癒合得很好。「你的傷好了,我真高興,吉奧夫。」
「我們把老母牛殺掉了,我媽媽正用了些牛皮給你做雙好鞋呢。」
「她真慷慨,吉奧夫,可是用不著這樣的。」
「你治好了我的胳膊,她說一條胳膊值十雙鞋,你要是能來試試腳,她就把鞋做上了。」
她忽然有了這麼好的衣物,姬熱拉心裡想著??給別人服務換來了衣物。可是為小吉奧夫所作的服務卻比為魯特加所作的讓她在心裡覺得輕鬆得多。「我從井邊回來時會到你們那裡跟你媽媽說話的。」
「我替你打水。」吉奧夫說道。
「你不是給你爸爸的火爐子拉風箱嗎?」
「我爸爸不會在乎的。他說人們應該像對待一位夫人那樣對你,不該像對待不貞潔的女人一樣。」
姬熱拉笑了。她知道托馬斯要是聽自己的話被說出來一定很害怕,但這人情讓她覺得心裡輕鬆了一些。「那麼,歡迎您來幫助我,先生。我非常感謝您。」
但他們沒能走到井邊。兩個法蘭克人正懶洋洋地靠在馬房的圈欄上,正是姬熱拉去看伊奇時碰到的那兩個。一個人抬起頭看見了姬熱拉,眼睛一亮,他捅一下同伴,指著姬熱拉這邊。姬熱拉手緊緊地握住水桶,那兩個人不懷好意地笑著離開了那裡。
魯特加用馬梳在多塞亞油光發亮的皮毛上梳著。他呼吸著馬身上的那種熟悉的馬圈裡的芬芳氣味,這公馬雄壯高大的身軀,如同母親的懷抱一般,令人感到非常舒適。他幾乎忍不住要把胸膛靠在馬身上,在與這高大的駿馬的緊緊相依中,他能感到一種安慰。
讓一個男人承認他是個渺小,懦弱的人是很難的,但今天魯特加就是這樣。他打過的仗自己都數不過來。在他的劍下喋血的人多得他自己都不願意再想。可今天上午他卻逃得遠遠的不敢面對一個小姑娘,而這小姑娘,儘管說話很勇敢,有時會怒氣沖沖地發幾句威脅之外,卻連保護自己都不會的。
「黑熊」說得不錯,魯特加承認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跟很多女人睡過覺??王廷上的貴婦,女農奴,女奴隸。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的,甚至是急切地跟他上床的,可是沒有一個女人像姬熱拉一樣在他心中激起一種渴求。跟她做愛不止是佔有一個充滿誘惑的肉體,甚至也不止是征服一個被當成其民族的頑固性格的象徵的女孩,佔有了姬熱拉,他也失去了一部份自己,而增加了許多混亂困惑與脆弱。
女人真是危險的動物,魯特加很小就知道這個,他第一次被自己對姬熱拉的強烈興趣搞得既快樂又痛苦時,就應該記起這一點。興趣變成了困擾,他不理解這種困擾,也無法再從這中間得到樂趣。
馬房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深思默想。馬房牆外的吵嚷聲使多塞亞變得很煩躁,屋內別的幾匹馬也踢踏著嘶鳴起來。魯特加嘴裡罵著。一個人躲在馬房裡都得不到安寧,世界真是亂了。他衝出來,心想終於有個機會在打破了上午的安靜的那個人身上發泄一下自己的鬱悶,不管這傢伙是誰。
「怎麼了?」他站在馬房門口問道。
一群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和男孩子們忽然都跳了起來,像各自背上被他猛拍一鞭子似的。魯特加銳利的眼睛把這情景掃了一遍。鐵匠托馬斯鼻子里滴著血,在場的有鐵匠的兒子吉奧夫,還有一群已經鼻青臉腫的十幾歲的男孩子站在一邊。在魯特加的逼視下,四個不安的法蘭克士兵朝後退了幾步。他的目光最後停在了姬熱拉身上,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給拉著定住了,姬熱拉正坐在欄杆旁邊的一片土堆上,她站起來,瞪著那幾個法蘭克士兵,最初的驚懼已經平靜下來。她看起來沒受到什麼損傷。
「你,」他嘆口氣,如果真的有撒克森的舊神,那一定是他們使他片刻不得安寧。「我早該知道,每次鬧亂了,都是以你為中心。」
「這不是我的錯!」姬熱拉大聲說。「是你那些好色的士兵引起禍端。我和小吉奧夫兩人不過是要去井邊提水,可這兩個人」??她用手指著的其中兩個法蘭克士兵,「襲擊了我們,他們看自己制服不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就又叫來了兩個人。」
魯特加強忍心頭油然而生的妒忌與怒氣,轉身逼視著那幾個士兵,那幾人很不安地閃避著他的目光。「我們不過是想逗那淫婦玩玩。」一個人說。「可這鐵匠,還有那群小嵬子,卻要攪我們的好事。」這人不自然笑一下,「鬧事者,他們全是鬧事者,我認為我們有責任用武力制止他們。」
「我的主人!」鐵匠托馬斯的臉更紅了。「這流氓欺負我的吉奧夫,像獵狗扭著一隻小兔子一樣扭住他,使勁晃動,這孩子只不過是想保護我們的姬熱拉呀。」
魯特加的眼光又移到姬熱拉的身上,在他的注視下姬熱拉憤怒而挺直地站著,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她,讓自己確信她沒受到什麼傷害。但在他的手下人面前表現出軟弱是不對的。「你說這些人襲擊你?」
「是的!」她的眼睛輕蔑地掃過那幾個法蘭克人。「可憐的小吉奧運會夫過來保護我,他們差點沒把他掐死!」
魯特加沖鐵匠點點頭,「我得謝謝你,托馬斯,還有你的兒子。」
「主人!」一個法蘭克人委膛滿。「他們撒謊,那婊子扭著屁股,晃著胸脯走過來,故意引誘男人,誰能受得了。」
魯特加怒目盯著他:「在我統治下任何地方,任何人都不許強迫女人做她們不願意的事。強姦的懲罰是死刑或判為奴隸,這是我們法蘭克人多年來的習慣。下一次你們再對哪個女人動了色念時,好好想想這一條。」
那幾個法蘭克人低下了頭。
「這個女人是我的。」魯特加對在場的人大聲宣稱。「你們記住,我不與人分享。」他朝姬熱拉走過去。姬熱拉睜大了眼睛,一步步向後退著,一直退到馬房的牆邊,牆壁頂住了她的後背。魯特加伸出一隻大手抓住她的後頸,把她拉過來站到自己身邊。「你們聽清楚了嗎?」
一個法蘭克士兵,來自圖朴根的雇傭兵,不識時務地哼了一聲,想給眾人逗個樂,然而他臉上的笑僵住了,魯特加鬆開姬熱拉,抓住了他,卡著脖子把這戰戰兢兢的士兵抵在牆上。
「我的命令就必須服從!」魯特加冷冷地說。「這女人,姬熱拉,不是供你發泄性慾的,也不是讓你侮辱的,下一次你再違抗我的命令,我放在你脖子底下的就不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劍了。」
「是,……是,主人!」
魯特加放開他,又用逼人的雙目掃視了一遍其它的人們。士兵們都朝後退,緊張不安地盯著地面,姬熱拉的小夥伴們開心地歡呼起來,周圍的撒克森群眾的臉上也漾出了微笑。
「你們都還有活干。」魯特加生氣地提醒他們。他的眼睛的餘光掃見姬熱拉正朝後退去。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姬熱拉。」
「主人。」她殭硬地答道。
「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她眼睛轉了一轉,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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