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莫希塔整材料

二十三 莫希塔整材料

在拉甲宮裡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一個人見了阿里埃爾不痛快,心裡對他恨得咬牙切齒。這就是莫希塔。

最初幾天,莫希塔因為獻上了這件寶貝,大討主子歡心而喜形於色。可他很快就發現,拉甲的全部青睞都被阿里埃爾獨攬了。錫德哈-阿里埃爾使所有的人都在拉賈眼裡黯然失色。忘恩負義的拉甲早把莫希塔拋到了腦後,就好象飛人是自己從天而降,來到拉甲宮中一樣。阿里埃爾成了新的寵兒。拉甲大把大把地賜給他各種珍寶,阿里埃爾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它們。被冷落到一邊的莫希塔妒火中燒,羨慕得眼都綠了。起初他還巴望性情多變、喜怒無常的拉甲不久就會玩膩了飛人,拉甲什麼新鮮玩意兒不是玩幾天就夠?可是,阿里埃爾竟有本事把花樣日日翻新、層出不窮。一個比一個更新鮮,一個比一個更有趣。拉賈古馬爾大發請帖,邀來鄰居、富豪、拉甲和英國要員炫耀自己的新寵,當然他還在同時關照來賓,千萬別把所見透露給記者。這一切都刺痛了自私嫉妒的莫希塔。他暗自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得把錫德哈-阿里埃爾幹掉。起初他想偷偷把阿里埃爾宰了,但這樣做太擔風險。得想個萬全之策。很快就有了可乘之機。希阿瑪同所有的人一樣,對阿里埃爾十分感興趣。這個女人雖說驕奢淫逸,但心腸還好,將心比心,她比別人更能理解阿里埃爾,知道「珍禽異鳥」囚在拉賈古馬爾的金絲籠里是什麼滋味,不免同病相憐。希阿瑪盡一切可能關照阿里埃爾,要求丈夫多給他點兒休息時間。

每逢拉甲必須處理無法拖延的要事而不得不放棄跟新寵尋開心時,她就把阿里埃爾叫到自己房間里談天。她詳細詢問了他的生活經歷,仔細查閱報紙,注意有關飛人的新報導,收集各種資料。

了解了阿里埃爾以往的經歷之後,她逐漸拿定了一個主意,要幫他找到自己的家庭,把他還給他的親人。

阿里埃爾的房間和希阿瑪的在同在一層樓上,但從阿里埃爾的房間到希阿瑪的客廳必須繞路:先得從樓下到底下的一層,然後再從另外的樓梯再上三樓來。而阿里埃爾另有捷徑。只要希阿瑪到涼台上一叫阿里埃爾,他就走到自己房間的涼台上,打那兒直接飛到拉甲王妃的涼台上。希阿瑪不認為這種見面不可告人,因為「愷撒的妻子不容懷疑」。

這些空中造訪很快就被莫希塔發現,而暗中監視宮裡所有的人恰好是他的職責之一。

莫希塔腦袋裡一個行動計劃逐漸成熟了。莫希塔對希亞瑪一向暗懷仇恨,她對他也是一般無二。兩人彼此為仇由來已久,積重難返。莫希塔之所以對拉甲王妃不滿,是因為他一心想把拉甲完全抓在自己手心,因此挖空心思迎合這個獨裁者最下流的惡習與嗜好來邀寵,只可惜對拉甲影響頗大的希阿瑪處處作梗。而希阿瑪恨他,是因為早就看透了莫希塔是個陰險毒辣、朝三暮四的小人。

希阿瑪和莫希塔兩人之間早就展開了一場暗鬥,有時還會升級為一場公開衝突。

現在,莫希塔的機會到了,而且還能一箭雙鵰:讓新寵阿里埃爾和希阿瑪通統失去拉甲的寵愛。到那時莫希塔對拉甲的影響就會無限增大。這個計劃完全可行,莫希塔非常清楚,拉甲不但自尊心極強、脾氣極為暴躁,而且非常愛吃醋。在巴黎有一次就因為醋勁大發,差點兒鬧出來個大亂子;在印度呢,一名洋人曾因為同樣的原因而丟掉了腦袋。事後,拉甲扔出去不少大粒的「小石頭兒」,才把事情了結。

就用這個百試不爽的老手段來激起拉甲的醋勁兒?……不過,莫希塔既狡猾而又謹慎。他知道,單憑捕風捉影挑起拉甲的醋勁來遠遠不夠,拉甲太鍾愛阿里埃爾了。萬一他要調查調查、琢磨琢磨,一下子就會露餡兒。而狡猾的希阿瑪能言善辯,三言兩語就能把自己洗刷得乾乾淨淨。吃阿里埃爾的醋?這不太可笑了嗎?阿里埃爾既不是什麼王子,也不是來自國外的高官顯貴。誰能看上他呀。

這事得幹得巧妙點兒,一開始先想法破壞阿里埃爾在拉甲心目中的形象,再找個什麼別的事讓拉甲對阿里埃爾不滿,產生懷疑。一旦拉甲對新寵有了反感,那就會「小錯變大罪」啦。於是,莫希塔不僅自己對阿里埃爾的一舉一動嚴密注視,還吩咐手下刺探消息。他撒出了一張嚴密的監視網。

不久,莫希塔就搜集到了他感到極為滿意的材料。他自己發現,而且他手下的人也報告了這樣一種情況:阿里埃爾閑著的時候願意往那些賤民身分的僕人堆里鑽,這些人使他想起尼茲馬特、洛麗塔和沙拉德。

拉甲的僕人們和阿里埃爾之間的關係日益密切。阿里埃爾喜歡孩子,經常去看他們,就是最卑賤的種姓:清道夫、剝獸皮的、掃象廄的人們的孩子也不例外。他給孩子們表演飛行,逗他們開心,把從拉甲飯桌上拿來的水果甜食送給他們吃。

他特別喜歡的是一個長得像沙拉德的病孩子,這是一個老花匠的孫子。

小男孩的一條腿脫了臼,走不了路。阿里埃爾就經常抱著他飛到花壇上空不高的地方,像盪鞦韆似的搖晃著他。小男孩大喜。他用兩條細瘦的胳膊抱住阿里埃爾的脖子,咯咯地歡笑個不停。

看到這一幕的幾個拉甲的僕人,臉上綻出微笑,感動得不斷擦拭著淚花。有一件事使他們更加熱愛和尊敬阿里埃爾。那一次,老花匠拿出一顆寶石,告訴大家:

「這是阿里埃爾送給我的,他叫我把它賣了,用賣寶石的錢到城裡請個好醫生來。我們這兒的正骨郎中只能拿我孫子瞎折騰,根本治不好病。」

「阿里埃爾的寶石是從哪兒來的?」僕人們吃驚地問。

「是拉甲的賞賜,」花匠答道。

寶石在僕人們手裡傳來傳去,在一隻只烏黑的手掌心裡閃閃發光。

「用這粒小石頭不但可以請醫生,還可以辦一回婚事呢!」一些人說道。

「是啊,他是人還是神我們不知道,不過,哪兒有別的神像阿里埃爾那樣憐惜過我們呢!」

每當這位非凡人物飛出自己房間的窗口,降落到他們中間的時候,僕人們就像孩子一般坦率地向阿里埃爾傾吐自己的貧苦和艱辛。拉甲的賞賜總是從阿里埃爾手裡轉送到僕人手中。

「妙極了!」莫希塔暗想,「阿里埃爾居然將拉甲的賜品隨隨便便送人,而且是送給了什麼人呢?是那些豬狗不如的賤民!主人對這種事是絕不會喜歡的……我得放出風去,就說我丟了一枚戒指……然後再這麼一暗示……阿里埃爾可以隨時窺視每一層樓上的每一個房間,趁沒人時偷偷飛進去……僕人們對他訴苦。把他當靠山。而他則安慰他們,跟他們一塊兒唉聲嘆氣,以此煽風點火……嫌城裡的風潮沒傳到我們這兒來!今天僕人們只不過發幾句牢騷,明天就會要這要那……這事拉甲肯定不能容忍!……」

不過莫希塔仍然對拉甲隻字未露。他還在積累情報。

很快又發生了下面這件事。

拉甲接待了一位身分非同小可的外國旅遊者,這個人醉心於一切「異國情調」。拉甲請貴賓觀看一場角斗。這種角斗早就在拉甲和拉甲王妃之間造成了不和:王妃歷來反對這種血腥娛樂,拉甲和莫希塔為此挨過她不少罵。但角斗還是照常進行,不過都是趁拉甲王妃不在時偷偷舉辦而已。

這一天正好拉甲王妃坐著汽車出外兜風了,拉甲便乘機招待外賓一場角斗。

阿里埃爾也坐在拉甲的身邊,他現在幾乎成了拉甲形影不離的衛星。拉甲打算把阿里埃爾的「節目」安排在最後,當作一道甜點給客人獻上。

角斗已經進行到了生死關頭。鮮血橫流。拉甲看得鼻孔大張,雙眼冒火,嘴裡狂呼亂叫地給角鬥士們加油。

其中一個猛擊對方得手。後者頓時跌倒在地。站著的高高揚起鐵棒,想給對手以致命的最後一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阿里埃爾突然飛過客人的頭頂,嗖地飛到競技場里,抓住了他的手。受傷的角鬥士趁機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競技場。客人驚得目瞪口呆。

拉甲氣得臉色發青。阿里埃爾居然擅自妄加干涉,把角斗中最好看的場面給攪黃了!而且這突如其來的飛行也毀了他自己的「節目」。把事情整個弄了個一塌糊塗!

拉甲從保鏢手裡奪過一支長矛,抬手就要向阿里埃爾投過去。阿里埃爾見勢不妙,便一下子飛到競技場上空。

「Brut!Betenoir!①野蠻的畜牲!」突然傳來拉甲王妃的罵聲。

①法語:野蠻!不像話!

大家回過頭去。在剛才的一片混亂之中誰也沒有發覺,一輛轎車已經開到了競技場。車上坐著拉甲王妃。原來莫希塔事先已經買通了司機,叫他提前回來。

拉甲氣得直咬嘴唇。到底什麼時候王妃才不干涉他的事?她怎麼竟敢當著客人的面罵他,而且還用了能叫這位歐洲客人聽得明明白白的法國話?

「你敢多管閑事!」拉甲大喝一聲,狂怒之中揚手就把長矛朝汽車方向投了過去。

喀嚓一聲,長矛把汽車前窗玻璃擊得粉碎,玻璃碎片濺了閃身直躲的司機一身。

貴賓掏出香嘖嘖的手帕,擦擦滿臉汗水,順便掩住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能欣賞這一幕異國風味十足的滑稽戲,真是三生有幸!

莫希塔站在拉甲背後,興奮得雙手直搓。這是拉甲第一次跟阿里埃爾翻臉!但願他跟王妃翻臉也不是最後一次!這可說不定。沒準兒這回真成了最後決裂呢。莫希塔老早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總想煽起拉甲對王妃的怨氣,他不止一次暗示,她對拉甲呼來喝去,而拉甲竟然拜倒在老婆腳下,實在是不成體統,人家早就拿這事當了笑柄呢。要是拉甲能重獲自由,再娶回附近那位拉甲的十五歲的女兒當王妃,那才叫棒哪,那位姑娘長得有如滿月,宛如一隻鴿子般溫順……

即使發生了這次事件之後,莫希塔依舊沒有亮出王牌,他要等阿里埃爾再犯下新的過失。

結果又給他等到了……

從進入拉甲深宮的第一天起,阿里埃爾就沒有斷過對沙拉德、洛麗塔和尼茲馬特的思念。

甚至飛行的樂趣也不能使他得到安慰。每到深夜拉甲安寢之後,阿里埃爾總要到窗口前去。花園裡月光朦朧,宛如進入了夢境。湖畔棕櫚的一片片闊葉,一朵朵的百合和睡蓮,也都是一動不動。陣陣清香使阿里埃爾的頭都有些昏了。

也許,洛麗塔此時也在月下思念著他呢,他倆的目光會在藍天上的那一輪銀盤上交融到一起。

阿里埃爾像被風吹起的一根絨毛,輕輕離開了地板,飄出了窗外。他的心中充滿了飛行所帶來的難以形容的歡快。一開始,他悄悄地向上飛去,接著沿宮牆越飛越快。現在,已經飛到了屋頂上……一個個熟悉的燕子巢一晃而過……越來越高了!……

這時,宛如夢境一樣神奇的遠方展現在他眼前。他時而向月亮伸出雙手,伸向繁星點點的廣袤藍天,時而又伸向繁花似錦的大地……

下面,拉甲領地的白牆閃著白光。從上面看下去,一座座宮殿已經不像平時那樣壯觀,一個個屋頂就像堆在一起的奇形怪狀的果殼。

遠處是一片樹林,林子里隱隱現出一條小路。洛麗塔的那間簡陋茅屋就在這片林子當中的什麼地方。要是再飛得高些,就能看見那個把茅屋和一小塊玉米地隔開的水塘。

「洛麗塔!」阿里埃爾有一次放開喉嚨大聲呼喊道。他已經飛得很高,下面不可能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突然之間,他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後——管它什麼對拉甲的許諾,管它是不是有人對他暗中監視呢。阿里埃爾一個俯衝,朝著樹林,朝著心裡日夜思念的地方飛去。

阿里埃爾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那間茅屋。茅屋裡黑洞洞的。洛麗塔和尼茲馬特在屋裡沉睡,沙拉德睡在涼台上。他真想撲到那個安睡的孩子身邊,把他叫醒……不,現在還不是時候……拉甲宮裡會鬧得天翻地覆……皮爾斯也會聞風而來,緊追不捨。阿里埃爾深深地長嘆一口氣,溫柔地在酣睡的沙拉德腦門上吻了一下……他扭頭看了一眼。便飛到那棵芒果樹上,揪下幾顆果子放到沙拉德身邊。

然後,他在心裡暗暗向這些親近的人道了聲別,重又飛上歸途。

「飛回來了!可惜……」莫希塔坐在他和他一家住的小小宮殿的平台上,嘟囔著,「不管怎麼說,阿里埃爾沒有遵守他的諾言,夜裡總往外邊飛。行啦,現在好象是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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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人阿里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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