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樣安排下來,忙碌時間不多,不影響休息,否則徐夏揚不曉得要怎麼說她。
她猜,他是因愧疚感使然,才會這麼積極照顧她。
光是這點,她就意外他沒有她印象中的糟糕,他也並非全然的無情無義,沒那麼豬頭嘛。
廣告的拍攝工作,他堅持等她身體調養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加上他那段日子的悉心照顧,她覺得自己比流產前還要來得健壯,原本方真夏的腰有點小毛病,收店打烊的時候,后腰背的地方常是處於酸痛的狀態,現在已經沒這毛病,而且還活蹦亂跳的,不會一看到椅子就想深深的坐進去,然後舒服的嘆口氣。
得到鼓勵的沈芯芃輕點了點頭,「我試試。」
「那我們先試拍一次。」
第一個畫面是要將百葉豆腐切塊,這對她來說是易如反掌的工作,可在攝影機前,她實在太緊張了,刀尖竟然從指尖切了下去,切破了塑膠手套並削掉一小塊指甲,血珠子冒涌了出來。
「暫停!」徐夏揚連忙沖入攤子內,「怎樣?我看!」
他抓起她的手指,她反射性的抽了回去。
「沒事,一點小傷。」她以整個右手手掌包覆受傷的手指。
「有沒有消毒工具跟傷葯?」他著急的揚聲問。
看著他焦慮的神色,沈芯芃不禁要蹙眉想——先生,你的表情會不會太誇張,她只是切掉一小塊指甲肉,又不是斷了整根手指,有必要著急成這樣嗎?
「有!」一旁的方真雪連忙答應,來到後面專門放備料的房間,自櫥櫃下方拿出一個小急救箱。
做炸食工作難免會燙傷、切傷,救傷工具自然有準備。
「我來。」徐夏揚直接從方真雪手中抽走急救箱,這讓方真雪有些錯愕。她還以為應該是她幫妹妹包紮的,怎麼這位導演把事情搶過去做了?
她看著徐夏揚細心替妹妹上藥、擦藥、貼OK綳的專註模樣,嘴角露出理解的賊笑。
受傷的左手換上新的紫色橡膠手套,就看不到傷處,拍攝工作重新再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傷的關係,沈芯芃反而膽子變大了,也不再那麼緊張兮兮,拿出工作時的專業態度,無視一旁攝影機的存在,俐落的按著導演要求一次次演出OK的畫面,不到中午,雞排攤的部分就拍攝完畢。
「謝謝大家,我們現在轉往下個景。」副導喊道,工作人員一一收拾起器材。
「謝謝你的幫忙。」徐夏揚假裝客套的朝沈芯芃伸出手來。
「不客氣。」沈芯芃忙脫下手套,並在圍裙上擦拭過後,方握上溫暖的大手。
徐夏揚以他人聽不到的嗓音低聲道,「等我拍完再給你電話。」說完,他再轉頭跟一臉不知在興奮啥的方真雪道謝,並禮貌的握了握對方的手。
拍攝劇組離開,沈芯芃心想,既然食材都擺出來了,油也加熱了,乾脆就營業吧,至於剛才為了拍攝而做好的炸食,她就大方免費分享給圍觀的群眾。
方真雪跟工讀生都特地為了今天的拍攝而請假,也就乾脆留下來幫忙了。
當沈芯芃到後頭房間拿出麵粉與佐料,在工作台上調配面衣時,方真雪鬼鬼祟祟的走了進來,挨在她身邊。
「真夏,你告訴我,那個導演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什麼?」沈芯芃一臉啼笑皆非樣的抬頭。
「你剛受傷的時候,我看他緊張死了,好像你不是被切到手而已,而是手指整個被剁掉了。」方真雪賊賊一笑,「我覺得一定有問題。」
天啊,方真雪的八卦魂又發作了!
「姊,你想太多了。」她小心謹慎的翻動麵粉,避免灑出。「他是怕若傷口太嚴重,無法繼續拍攝,影響進度而已。」
「我怎麼看都不是那樣,我覺得他是真的很擔心你……對了!」方真雪恍然的一彈手指,「他之前不是來找過你好幾次,一定是在追你。」
「他是為了拍廣告來的。」沈芯芃沒好氣回道。
「你就老實告訴我嘛,我不會說出去的。」方真雪肘子拐拐妹妹。
「就真的沒這回事。」
「不然我們來打賭。」
「打什麼賭?」
「他如果真的要追你,你就輸我一萬塊。」
「姊!」沈芯芃嘆了口氣,「我老實告訴你好了。」
「好。」方真雪與妹妹同樣美麗的雙眸中,閃著八卦光芒。
「其實我倒追過他,然後被狠狠拒絕了。」
方真雪吃驚瞪眼,「真的假的?」
「真的啊。」她若無其事樣的翻動麵粉,「其實我還滿傷心難過的,還好這事也過很久了,所以現在看到他也沒感覺了,不過,若是姊一直追問,就會讓我想起那時的難堪。」她嘆了口氣,「真的是尷尬得好想把自己挖洞埋起來。」
「有這回事喔,我現在才知道。」方真雪不由得對於自己愛刨根問柢的個性感到難為情。「好啦,那我以後不會自以為是的再問你跟他的事了。」
「謝謝你。」
「哎唷,謝什麼,你很三八,是那個導演沒眼光啦,我妹妹這麼溫柔賢慧又能幹,一堆人追著要!」她握握妹妹的上臂,「別往心裡去了,反正都拍完了,以後不會再見到他了。」
「嗯。」
「那我先去前面忙。」方真雪旋過身,忽爾又旋迴來,「你離開廣告公司,不會是因為他吧?」
「不是!」沈芯芃語氣堅定,不容置喙的否認。
「不是就好。」方真雪點了點頭,回到攤子。
總算把方真雪擺平了。沈芯芃聳了下肩。
主動出擊才是致勝之道啊!
可她想到剛才徐夏揚那句「我拍完打電話給你」,嬌顏莫名的一紅。
她身體狀況已經好了,廣告也拍完了,兩個人其實已經不用連絡了,他又何必打電話來呢?
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簡單看似隨意的一句話,還真是擾亂了她的心思,讓她胡思亂想起來了。
果然還是……沒放下過啊!
「平常心平常心……」她像催眠般的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
「真夏,面衣好了嗎?有客人。」外頭的方真雪大喊。
「喔,好了。」她朗聲回應,抱著臉盆快步走了出去。
雞排攤打烊已是十一點,清理刷洗過攤子,回到家都差不多十二點了。沈芯芃外套未脫,就急著將手機拿出來查閱,可上頭未接來電一片空白,只有一則廣告簡訊。
「可能還沒拍完吧。」她喃喃自語。
話說完,她不覺一驚。
她怎麼真放在心上了?
「平常心平常心……」她邊念著邊脫掉身上的衣服,自衣櫥內拿出乾淨的睡衣,走到外頭的浴室梳洗。
洗掉一身的油炸味,頂著濕發回到房間,目光還是忍不住飄到手機。
一樣沒消息。
吹乾頭髮,將房間整理一下,準備就寢,手機還是沒有動靜。
躺在床上的她敲了敲手機鏡面,像是下了決定似的將手機放到得伸長手臂才構得著的遠處,毅然決然拉被入睡。
隔天,一直到出外備料,仍然沒有他的訊息。
思索了一會,她決定先打電話過去問問他現在的情況,可是電話鈴響到進入語音信箱,都未有人接。
她驀然驚覺,那不過是個外交辭令。
而她,竟然當真並擱往心裡去了。
主動送上門的瓜不甜、獵物不香,她尚未從方真夏身上得到經驗嗎?她啼笑皆非的將手機塞回手機套里,放入包包內,拿起放在牆上的鑰匙,用力拉開大門。
今天,又是與平常無異的一天。
不會有驚喜,不會有意外,平淡而安穩。
應該也是,往後的每日模式了。
也好,這本來就是她要的生活——沒有他存在的生活。
沈芯芃有個習慣,中午去處理好備料后,她會先回家小憩一會,睡個午覺,約略三點的時候起床,來到攤子準備。
一個小時左右的休息,可帶給她一整晚的精力,要不顧攤時,都是從下午四點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點,整理清掃完畢也要十二點了,長達七個小時無法休息,若沒這個午覺,實在撐不下去。
約莫一點半回到家,換下外出服,洗了把臉后,她和衣躺在床上,以最舒服的姿態躺卧,眼睛閉上正要沉沉睡去,忽然聽到門鈴聲響起。
她不情不願的離開溫暖被窩,走來玄關處,朗聲問,「哪位?」
這種時候,怎麼會有訪客呢?
她十分納悶。
「是我。」低沉的嗓音帶著倦意。
她的心不由得一跳。
「你……怎麼會來?」還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我想來看你。」嗓音輕輕,卻充滿威力,在她胸口炸了開來。
「你……說好的電話呢?你不是說你忙完會打電話給我,但你也沒打,我打過去也沒接。」
「你先開門,我再跟你解釋。」
她納悶的打開大門,不論何時皆讓她評然心動的俊顏果然寫著濃濃倦意。
「嗨。」他揚手打了聲招呼,踏進屋來。
「你是幾天沒睡,看起來好睏的樣子。」僬悴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兩天在忙著一些事。」他反手將門帶上,忽地彎下腰,就把頭靠在纖肩上,那充滿依賴的姿態,使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忙什麼?」
「我們到一個鄉下部落拍攝的時候,出了車禍。」
「車禍?」她驚愕瞪眼。
「是放置拍攝道具與器材的車子,與來車對撞后,翻覆了。司機受到輕傷,沒什麼事,但有些道具器材因此損壞,所以忙著調機器、重新製作一些道具,忙到不可開交。」
「所以才沒打電話給我?」
「因為我還沒拍完啊。」他笑,「我有看到你的未接來電,但當下太忙沒空回,後來我想,我直接來見你,會不會比較好?」
她抿緊唇,粉頰微微泛著紅,不曉得該怎麼回。
「告訴我,你比較想見到我本人,還是在電話內聽到我聲音就好?」
「不……」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別過頭去,「不要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
「那你就回我一個無聊的答案。」
「我不……」害羞的小臉被大手轉正。
「我想你。」不由分說,薄唇印上她的。
這是他第二次,趁她措手不及的時候吻她了。
她依然吃驚瞪眼,一時之間難以反應,差別在於,這回,她沒有揚手給他一個巴掌的衝動,而是胸口小鹿亂撞,膝蓋微軟。
徐夏揚在嫩唇上輕磨了幾下就放開她,端凝著紅艷的雙頰,羞澀的水眸,確定這次不會被揍,才以狂猛的攻勢掠奪雙唇,火舌以侵略的姿態佔據唇齒空間,拐誘她的甜蜜,教她心甘情願臣服,全然的奉獻出自己。
她被熱烈的吻吻得難以招架,幾乎忘了如何調節呼吸,待他終於放開她時,小臉兒漲紅,氣喘咻咻。
「我想休息一下,有地方給我躺嗎?」他低聲問。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他的嗓音雖然低柔,卻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害得她身子一陣燥熱,不由得想起她初來這世界時的纏綿。
「呃,那……那……」
「可以的話,我就自己找地方睡了。」說完,他鬆開箝制在腰上的手,直接往她的房間方向而去。
他要睡在她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