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不否認自己真的很自私,可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那個妹妹,段毓華總隱隱約約覺得那個「妹妹」會破壞掉一直以來他所認為的一切,他和白水心之間的一切。
翌日段毓華同樣早早出門,目的當然是為了找傳說中「白水心的妹妹」當面對質。去百翎城的路不只走過一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感覺困難重重,他甚至有想要叫蒼嵐調頭回去的念頭。
他可以當自己從未聽說過關於白水心妹妹的事,但他是個男人,他想要去了解清楚當年的真相,想要光明正大地寵愛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絕不選擇在這時候退縮。
段毓華踏進白府之時,白雅薇剛好從美夢中醒來,尚未來得及沉醉回味夢中的美好,就被那張連作惡夢都不希望它出現的容顏給嚇得語無倫次,「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我不是姐姐,你、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你姐姐。」段毓華一陣好笑,什麼時候他要在哪裡也需要別人批准贊同了,「說吧,當年我在聞人山莊遇到的是不是你?」
那簡直就是完全相同的兩張臉,心裡有什麼咯噔一下,原先那抹笑飛快拉下,換上沉重糾結。
「我、我……那、那、那個……」白雅薇以為他忘了,不然他不可能答應娶姐姐,可是他根本沒有忘,這個她躲了十多年的惡夢還是找上門了。
「說,別浪費我時間。」段毓華把一把刀大剌剌地擺到桌上作以恫嚇。
這不是他的刀,是他從蒼嵐身上搶來狐假虎威的,假如白雅薇真做過虧心事,他這個債主再加上這把刀對她很管用。
「你別亂來,我、我、我……」白雅薇說話結巴,面對段毓華她也只能結巴了,為求保身她先提出要求,「如……如果我告訴你了,你會對我手下留情嗎?」
她家美麗可愛的姐姐嫁給他,是她賺到啦,人說一夜夫妻百夜恩看在姐姐的分上,他要是還敢對她怎麼樣,她絕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指證他狼心狗肺。
「那得看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敢對他說假話?門兒都沒有,陰寒冷笑不自覺浮現在薄涼唇角,段毓華雙手交互扳著十指扳得咔咔作響,明白表示不介意親手送她一路走好。
「呃……能不能讓我想想再回答你?」
「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乾脆點說出來不會浪費我時間,和馬上到陰間討杯茶水喝。」白雅薇的臉色瞬間變成死灰,「是我、是我,當年在聞人山莊搶走玉指環、害你掉下水的是我……你、你說過不會殺我的,哇!」他拿起桌上那把刀,她要被切成八大塊了……
咦?
白雅薇從指縫中睜開一隻眼,看見的竟然只是段毓華一聲不吭,拿著刀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搞錯了,他居然搞錯了?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發生!
所有人都說白家姐妹長相完全相似,白水心也說除去雙親,無人能分辨她和白雅薇,可在段毓華眼裡分明不是那樣。
白雅薇的眼睛沒有白水心的圓滾晶亮;白雅薇總是微微嘟著嘴、輕蹙著眉看著他,懦弱抖縮,白水心則是無論何時都相信著他,堅持著對他那份堅持又脆弱的愛戀,靜靜微笑,想盡辦法不讓任何人為她擔心……
一句話總結,白雅薇連白水心十分之一的美好都比不上!可他竟然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停車。」
「大公子,前方是段府,並非段家任何一間商鋪。」去百翎城一趟來回花費數日,蒼嵐好意提醒他是時候到商鋪露露臉,重新著手一大堆等著他的工作。
「我說停車!」心中煩悶揮之不去,忍不住沉聲低喝著。
跟隨段毓華多年,蒼嵐深知主子性情,他要做的你別多嘴,他吩咐的你只管認清本分雲實行。
馬車剛停段毓華就跳了下去,直奔進段府,隨手抓來一人就問:「大少夫人在哪裡?」
「剛才碰見似乎在老爺的院子里陪二夫人品茗……」
鬆開那人,顧不上自己到底露出何種神色、對方有沒有受到驚嚇,段毓華移步段老爺和二夫人的院子,甫進去便看見那抹背對他與二夫人氣氛歡快閑聊的纖細身影。
「毓兒,你回來得真早。」二夫人面對院門,遠遠便瞧見他加快腳步朝這兒走來。
「夫君。」白水心也起身迎接,眸中明顯映有他會在這個時辰出現的深深詫異。
段毓華只瞅了白水心一眼便轉向二夫人,「娘,水心我借走了。」
「你們去吧。」二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拚命壓下想要上揚偷笑的唇角笑弧,想要回自己夫人就要回去,還說成借這麼好聽,若她不肯讓步,非要水心陪她打發時間不可,他就直接用「搶」的吧?
「多謝娘。」被段毓華拉走前白水心不忘給二夫人福身行禮。
他驀然回來抓了她就走的行為只讓她腦中產生無數問號,直至被塞進馬車才不得不對他發問道:「你想帶我去哪裡?」
「賞花。」
「能不能請你再說一次?」她一定是聽錯了,「日理萬機」的程度跟當今皇上相當,每天忙著打主意到哪兒搶錢的段家大公子會說要帶她去賞花?
「我說,我們去賞花。」
白水心迎上他的目光,努力想要從那張俊臉上分辨出他話語的虛偽,最後敗給了他的過分嚴肅認真,輕輕嘆出口氣,「夫君,你是剛從別城趕回來吧?你長途跋涉已經很累了,若不想到商鋪就先回府洗去一身風塵好好休息,水心在旁陪伴你。」
她不怪他沒交代行蹤,一聲不吭離開城中數日,只擔憂他的心血來潮會不會是勞累過度。
「我不累,今天我休息,我只想跟你去賞花。」
他是下定決心跟她卯足了勁,白水心只剩無言。
「水心,今天一整日我的時間都是你的,你就不能暫且放下身為一個夫人該盡的義務,僅僅只陪你的夫君我放鬆遊樂一下嗎?」他從來就不是沒有時間,而是不想把時間瓜分給任何人,而令他注意到這一點的是白水心。
她一直陪在他身邊,他見過她許許多多的表情,笑的哭的、快樂與悲傷,他從未錯過,只是選擇狠下心視而不見,因為他一口咬定她是他所痛恨的那個女人。
她的要求很少,幾乎從未對他提過任何請求,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容易滿足,她哭她笑全是為了他,也只有他能牽動她的情緒。
不想還好,一回想起來他就想到成親當晚,自己如何對她冷酷揚言這輩子都不會愛她,成親翌日又對她做出那種混事,連他都覺得自己是個名副其實的渾蛋,他傷害她的次數已經連十個指頭都快數不清了。
「我該心存感激收下嗎?」白凈小臉上綻開今天第一抹只對他展露的笑靨,清淺卻絕美炫目,隨著細細的悅耳笑聲,幾乎奪去他的所有思緒。
「收下吧,以後你想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段毓華在心裡苦笑,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傾盡全力為她辦到,他也只能這樣了,即使那根本不足以彌補他所犯下的錯。
「夫、夫君?」她很不習慣這樣,他的過分溫柔會教她胡亂猜想他的意圖,假如那僅僅只是為懲罰她而做出的虛情假意,她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失聲痛哭,「你到底怎麼了?」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日後我會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你,還是你不願意在我身旁?」
「不、不是……」不是不願,那原本是她的奢望,他現在給予的承諾反而令她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