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將很傻很天真扮演到底
也許是真累著了,昨天沒吃晚飯就睡著了。結果一大早,她被肚子擂戰鼓唱空城計的給鬧醒。
輪值的丫鬟睡的香甜,臉上還掛著笑容。君掠影躡手躡腳翻下床,不穿鞋子踮起腳向廚房摸去。
不敢出半點響動,幾米路程卻走的異常辛苦,房門就在眼前,她歡喜的正要推,門卻自己開了。
「小姐,您今個起這麼早……」
君掠影急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說:「桃紅,咱去院子里。」
到了院中,桃紅迫不及待的吼起來:「您只穿裡衣會著涼的,還是回房裡穿上外衣先。」
「回去會吵醒睡我屋裡的丫鬟啦。」她驚喜的現桃紅手上的食盒,可憐兮兮的:「我餓啦!」
桃紅無奈將食盒放下,脫下夾襖給她批上:「小姐昨夜沒吃飯就睡著了,怕您起來餓壞了,就預備幾份小點想放您屋子去。」
她左手拈起豌豆黃,右手抓起芙蓉糕狼吞虎咽著。尋思著,如何執行昨晚想出的計劃,不留神,左右開弓一起往嘴裡塞,噎在喉嚨里。
桃紅起先笑眯眯看她吃著,這會急忙上前拍她的背:「小祖宗,沒人跟你搶。」
說做就做絕不含糊,從這天起,君掠影帶著幫下人的孩子,在君府里,躥房上樹,戲貓斗狗的。除了舒馨苑和鵠舫軒,其他院子她挨個拜訪。所到之處,鬧的是人仰馬翻。
姨娘們敢怒不敢言,老爺不在家,平時見她只畏著她哥,便巴巴指望霍梓舟出面管管。卻不想,這做哥哥的也是極其護短,眾人也就灰了心思,任著她到處胡鬧,儼然君府一霸。
鬧騰了月余,這天終於冒出個敢叫板的主兒。
扶柳居內假山林立,層巒疊翠,是個玩捉迷藏的絕好去處。雖說夏日炎炎正好眠,要貪玩的孩子們安生睡午覺卻很難。
當管家的兒子楊二剛提出去捉迷藏的建議,立刻得到君掠影雙手雙腳支持,領著一幫孩子衝進扶柳居的花園,你追我躲起來。
扶柳居住的是君凡凜新納的姨娘,入府不足半月,嫁進門前在雲墉唱戲小有名氣,多少算個角兒,自有幾分脾氣。摔盆子砸瓶子的罵將出來:「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見得多金貴,整天和群野小子瘋鬧,沒皮沒臉的。」
玩的熱火朝天被人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似的,孩子們立刻都消停了,愣在原地,害怕的看看她,又看看他們的頭兒。
君掠影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姨娘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說你不知廉恥,沒千金小姐樣。」她丹鳳眼微眯,蔑視的看著傳說中的君府小霸王。
「楊二,你聽的懂么?」如果真是小孩,該不該聽的明白?她決定虛心請教自己的玩伴。
「不明白,聽起來像是在罵小姐。」
「哎呦喂!她敢罵我?小的們,給你們主子我報仇,砸她屋子!」她從腰間取下彈弓,兜里掏出龍眼大的珠子就往窗戶上招呼。其他孩子紛紛有樣學樣,扶柳居的窗戶無一倖免被打成了篩子,透著光亮。
真是相當壯觀,君掠影樂的拍手叫好。
柳姨娘氣的是渾身哆嗦:「拿篾條來,我要請他們好好嘗一頓竹筍炒肉。」扶柳居的丫鬟個個畏縮不前。她氣呼呼衝進屋子,親自取來篾條。
孩子們卻個個滑溜似魚,嘴裡還嚷著:「來,來抓我呀。」
她跑的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卻一個也沒追著,一個也沒打著。
君掠影坐在假山上,笑彎了腰,還加油助威:「快跑,別給追上了。誰要給她抓著了,以後大家都不跟他玩。」
「開鑼唱大戲呢?妹妹你快下來。」霍梓舟仍是一襲白衣。
柳姨娘停止追逐,捂著肚子,大口大口喘粗氣。她生平最恨人拿戲子說事,呼吸順暢后抬頭欲罵。朱唇微張,瞥見那少年清俊側顏,竟是心頭小鹿亂撞不休。滿腔的斥責生生吞了回去。
好一段多情少婦偶遇英俊少年春心萌動的戲碼,君掠影搖搖頭微笑,乖乖的從假山上爬下,霍梓舟的話她總沒辦法違逆。
「柳姨娘,你是長輩,怎麼還跟孩子玩在一塊?」他不悅的挑起眉。
「我這是在管教這幫小兔崽子呢。」她急忙辯解道。
「拿著篾條管教?」他看清她手上的東西后,慌忙拉過君掠影:「那潑婦打你沒?」
「就她那蠢頭蠢腦樣,打的著我算她本事。」君掠影頭仰的老高,很是得意。
「大少爺!我屋子都被小姐帶著這幫野小子打壞了,您不懲罰她,倒說我是潑婦?」她委屈的作勢要哭。
他見君掠影沒吃虧,眉頭舒展,盈盈笑道:「掠影打你,肯定是你先惹她。柳姨娘,注意你的言行。掠影若是兔崽子,那你當生她的爹是什麼?」
他牽起君掠影的手,在孩子們的簇擁歡呼中走出扶柳居。
柳姨娘頹然倒地。丫鬟們同情的看著她,和嫡小姐過不去,哪能討的了好去。急忙上前攙扶,卻被她嘴角流出的一條血紅嚇壞,柳姨娘儘是恨得咬破了嘴唇。她們只盼著自家主子學聰明點,別再招惹嫡小姐。
出了扶柳居,霍梓舟打孩子們各自回屋午睡,神情溫柔。牽著君掠影到最近的一個涼亭坐下,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君掠影被他黑亮眸子盯著,不由慌了神:「哥,我錯了。我不該吵著人家睡覺,還打爛人家屋子……」頭越來越低,聲音幾不可聞,手都不知往該哪擺。
「知道自己錯還無理取鬧?」
「哥……」她故意拖長聲音。
「撒嬌也沒用,別以為我護了你,就是覺得你做的對。」他故意板起臉:「你在家驕縱任性,有我和爹撐著。以後出嫁,婆家可不會容你?」
蒼天大地!十六歲美少年對著一七歲黃毛丫頭做婦德教育?這是不忒誇張了點?她幾乎熱烈盈眶的想咆哮,老娘還小。
但抬起頭的剎那,她迅速換上懵懂無知的表情。他搖著頭,略微無奈:「現在和你說這些,的確早了點。」她恩恩的在心裡點頭,少兒不宜這話題,巴不得打住,趕緊結束訓話。
他從石凳上起身,蹲到君掠影面前:「若像淺笑妹妹那樣少年老成,我也不喜歡,小孩子還是活潑點可愛。」
她雙手摟住他脖子,咧開嘴閃閃亮的笑著:「哥哥最疼我了。」
稚氣可愛的行為是裝出來的,這句話卻是自真心。霍梓舟在別人面前,總是不論對錯的護短,卻也不縱容自己犯錯,會關起門私下教育。這份對妹妹的疼愛與操心,她明白。
可自己沒有辦法做他的乖妹妹。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拿著小彈弓打家雀兒,把府里護院的狗抓來剃毛搞造型,嬉皮笑臉盡顯孩子本色,甚至比同齡的孩子更驕縱任性,囂張頑劣。
她努力地將很傻很天真扮演到底,相信不久,關於她聰明伶俐的傳聞,是妖怪托生的揣測,定會被君府嫡小姐頑劣不堪的流言取代。這是她的計劃和目的。
而且小孩子的把戲還蠻有意思的,她漸漸樂在其中。明天是去烤地瓜好呢?還是去掏鳥蛋?
霍梓舟一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猜到這小腦袋瓜子一準又在想去哪淘氣。
「是自己走回去,還是我抱你回去?」
「哥哥抱。」君府這地大的,自己這腿短的,有人自願當免費坐騎幹嘛不偷懶,她飛快做出正確選擇。
終是不忍霍梓舟太過失望,君掠影連著幾天一步也沒邁出過疏影閣。
應是到了夏天最熱的日子,驕陽似火,烤的屋內的床板,椅子,傢具都燙人手。稍微動一動就汗流浹背,才上身的衣服片刻能擰出水來。她即使想出去玩,抬頭一見那明晃晃的太陽,立馬蔫了。
沒有電扇,晚上熱的輾轉難眠,只敢側身躺著。幾夜都沒睡著,君凡凜得知后,派人加急送回一張寒玉床,玉質清涼,睡上去涼爽舒適。她自得了這床,窩在屋裡不分晝夜的睡覺。
吃過午飯她照舊斜在寒玉床上,很快睡意襲來。大概睡了很久,腦袋昏昏的,耳朵邊有人在輕聲閑聊。
她渾身無力還想繼續睡,那聲音一直往她耳朵里鑽。想開口喝止,又怕嚇著她們。
「昨天,我去冰窖,你猜我看見啥?」
「多稀罕的事,你賣關子?不說,我可不聽了。」
「別,我跟你說,我看見扶柳居的柳綠在和管事婆子吵架。」
「就那個想打咱小姐的柳姨娘屋裡的丫鬟?果然主子潑辣,下面的人也跟著低賤。」嘖嘖不屑的聲音。
「人家也不是故意吵架去的,是那婆子見柳姨娘開罪了小姐,扣著扶柳居的冰不給呢。這大熱天的叫人怎麼過。」
她意識越來越清醒,這豪門大院也慣會逢高踩低,一個姨娘居然叫下人欺負上了。她想起自己剛重生的那段日子,微微不忍。
「那婆子做的事,跟咱小姐有啥關係!」
「現在外面不知道把小姐傳的多不堪,好吃懶做,囂張跋扈。說小姐欺凌庶母,虐待下人的都有……」
「呸,那些個舌頭生瘡的雜碎,胡亂編排,哪一樁是咱小姐做的……」
「是啊,咱家小姐只是年幼頑皮,心腸可是好的,上個月我輪值,小姐居然讓桃紅姐別吵醒我……」
臉微微燙,繼續裝睡,嘴角彎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