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金風玉露 第十八章 女孩的心思你怎麼也猜不明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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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走廊,君掠影緩緩從東盪到西頭,在忽明忽暗的光里,路過這些緊緊合住門的宿舍。水房裡再沒有伴著水聲的閑言碎語,關緊的門裡不再透出響亮的電視機聲,那些製造喧囂的人們已經離開,所以熱鬧也一起離開。
同學們論文答辯完,用拋向天空的學士帽和觥籌交錯的杯盞向大學生活告別,然後啟程奔向新的生活。只有自己還留在宿舍等待畢業補考的成績。君掠影推開宿的門,展開捏皺的成績單,畢業補考有一門沒有通過。
她躺在宿舍的地板上,五月末,意外感覺微微涼意。閉上眼,卻揮之不去輔導員憤怒的臉,「君掠影,大學四年你掛了多少科?操你的心比整個班還多!臨到畢業補考,你還能給我掛一門拿不到畢業證?你給我出去,不想看見你這個打不起精神的死樣子!」走出學院門都還能聽見他暴怒的聲音。
她側身雙手捂自己的臉,也不是不想努力。當年高考,自是憑優異的成績入學,也曾想在大學繼續努力。可總提不起精神專註,明明很認真在聽課,卻能在下一秒神遊天外,下課鈴何時響起都沒聽見;總提不起精神應酬,明明很想與人交流,卻能在下一秒神遊天外,同學何時走開都沒注意。
她坐起身看向鏡子,或許鏡子花了,又或許是淚眼朦朧,覺得自己的影像更模糊了。這四年,鏡子里地自己一點一點變模糊。試探的詢問室友,她們卻是笑,新世紀的大學生還搞封建迷信,神神在在的。
沒有人覺得對勁,可自己卻時常莫名發獃,三魂尚在七魄不見的樣子。
這些理由要怎樣向遠家鄉的父母開口?怎樣才能對得起父母那從未說出口,卻望女成鳳的殷殷期盼?君掠影任由眼淚大滴大滴砸在地板上。
小學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每晚父親無論風雨地接送。每天母親無論寒暑地準備三餐。他們說。寶貝女兒。我們不要求你出人頭地。只希望你好。
拿不到畢證地自己。既不能找工作也不能考公務員。真害怕回家看見父母地失望表情。儘管知道他們永遠不會說責怪自己地話。君掠影嚎啕出聲。像兒時一樣肆意大哭。想著父母地難過就恨不得抽自己。
浪費國食地廢柴啊。死自己得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生了根。
君掠影想著死囚都要吃斷頭飯做飽死鬼。那再吃完最後一頓飯就去死吧。她來到食堂將飯卡刷爆。埋首狂吃。胡吃海塞了平時一天地飯量。在其他人詫異地中歡送出食堂。才發現自己從宿舍奔出來地時候忘記穿鞋。
赤腳踩在水泥路面。有點兒癢。她漫無目地在校園四處晃蕩。太陽也跟著她地腳步漸漸下沉。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嚷著要去死地人還有心情吟詩。君掠影為自己地傻氣笑起來。她手撐在欄杆上。太陽最後一角隱沒在地平線。光為線。風為梭。將天空與湖面連成一幅錦繡。濃重地金色為底。紫。嫣紅。亮橙。明黃。玫瑰棕。芙蓉赤。那漫天地火燒雲大朵大朵盛開。若隱若現地瀲灧湖光。如夢似幻。
暮色四合,雲朵越發瑰麗妖嬈,妖異地彷彿奪人心魄。君掠影全身無力,眼迷濛。日薄西山,天色將暗,她看到一大片海,比今天傍晚還要漫天燃燒的夕陽,一個著青衫地男子靜靜坐在海邊,風華綽約,若謫仙偶入凡塵。背影蕭瑟,令不禁想要伸手抱住他。越過欄杆,伸出手卻沒擁抱住,這是幻影?
可他心裡的哀傷卻那麼真實,湖水咕嚕咕嚕地湧進嘴巴,她撲騰著掙扎,喉嚨里的飯也湧上來,堵塞地無法呼吸,掙扎也漸漸無力,意識模糊。
四肢變的沉重,這還沒有遇見對的人品嘗愛情的滋味……不想死
不想死。沉沒水底意識完全消失前她想,「可我並個擁抱……」
煙鎖寒林幽深不見日光,間有悉悉索索聲。君掠影茫然的爬上布滿青的階梯,眼前赫然立著一塊石碑,枯敗的植物覆蓋其上,她走近拂開。石碑年代久遠,勉強可認清「兩界山」。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她遲疑的向前,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紅闖線。熾熱綻放的花朵,鋪成一道熱情的血紅地毯。指引她沿著這「火照之路」來到一座石橋邊,恍然踏上橋,河水迎面撲鼻腥臭,是要死了么?回憶的畫卷一翻過,誰將流年暗偷換?還有很多美風景沒有欣賞過,熏得她難受冷汗直流,身形搖搖擺擺,險些跌落河中。
君掠向扶住她的人揚起感激的笑容,「姑娘,快些過橋吧,掉下去就會永墮奈何不得超生。」「這是奈何橋!」她大驚,「難道我已經死了?」
「傻姑娘,你啥時候聽過活人來陰曹地府。」那人一手帶住失神的君掠影快速過橋,「差點就被水鬼拖下去當同伴了。」
翻滾的河水裡,糾纏,一雙雙血紅怨毒的眼睛。驚嚇和求生本能使得君掠影神智恢復清明,失足落水被飯給噎死已經很冤了,淹死了再淹死,滯留在粘稠噁心的忘川里永世不滅作水鬼就更曠古奇冤。「幸虧有你搭救我,謝謝啦。請問你叫什麼呢?」
他咧開嘴笑:「你還想下輩結草銜環以身相許呀?可惜喝完孟婆湯,別說我,連你自己叫啥你都得忘記。」君掠影眼神黯淡起來,連父母都得忘記……「我是鬼差,救你也算積功德,今兒輪到我投胎。」他興高采烈的聲音:「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去判官崔府君那,再去也不遲。」
再次謝過好的鬼差大哥,君掠影獨自走進森羅殿,小心抬眼望去,紅木桌子後端坐著一位白面長須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崔府君。正要上前,兩把叉子攔住去路,正是牛頭馬面,「堂下女子,見著判官還不跪下。」她一咬牙,跪倒在桌前。
「堂下女子,報上名來,待判官翻翻生死簿。」「小女姓君名掠影。」她學著判官的古腔古調。牛頭馬面面面相覷,判官霍然站起指著她,竟有些激動,「你,你就是君掠影!」
見她,判官旋即又坐下,翻看生死,眼神亮閃閃的,「老牛,親自送君姑娘去輪迴道轉生。」不應該仔細盤問死因,生前作為?只問了個姓名就算了?太不符合神話傳說里的橋段,君掠影按捺下心頭的疑惑,朗聲道:「崔府君,我不要投胎,我想還陽!您能不能查查我陽壽多少,之前我想自殺,可那只是玩笑。」她滿心希望是鬼差勾錯魂。
「君姑娘你陽壽的確已盡,即使不落水也會因為別的事情在今天死。」他揮手示意牛頭把人帶下去。君掠影抱住桌腳,不肯跟牛頭走。無奈力氣怎麼敵的過牛頭,一點點被拖離。「崔府君,您為什麼這麼著急送我投胎!我不想投胎,我不要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判官俯身看著她,眼神閃:「你真想還陽?」「想!」「那幫我做件事,作為報償,我格外給次還陽的機會。」牛頭鬆開手。
君掠影立刻追問:「什麼事?」「當太陽主宰蒼生萬物,秩序重新運作,事情恢複本來的樣貌,就算你功德圓滿。」判官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古文還可以理解,這沒頭沒尾的完全超出理解範疇,聽不明白!她抓狂的搖頭:「判官大人!能不能請您給小女子我講直白點。」
他優雅的合上生死簿,露出的笑容莫測高深:「天機可泄露。」有求於人要謙卑,她壓抑著喉嚨里的咆哮,努力使自己更諂媚:「判官大人,您能不能多提示一點呢?我不是很明白呀,把事情辦砸了也有負您的期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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