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玩火不自焚
月亮似乎被剛才那場血腥搏殺嚇壞了,又羞答答躲在雲后不肯路面。君掠影看不清方向只好扯住常醉衣角,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常醉半分遷就的意思也沒,走的飛快,來到樹下把大蛇往地下一摜,便靠著樹坐下。
君掠影仰起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常醉,快生火烤蛇吃吧,我要餓掛了。」
「蛇是我殺的,想吃你就自己烤,要不吃生的也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年代有沒打火機,要怎麼生火?應該有類似打火石的東西吧?她興奮地叫嚷道:「常醉,把你生火的傢伙給我。」
「我的手?剁下來給你?」、
「開什麼玩笑,我是要生火的工具。」君掠影恨恨的吼著,這個常醉不照顧女生就算了,還處處刁難,著實可惡。
「我用手點的火。」淡藍色的光暈里,她看見他合著眼食指擱在眉心,那團小火苗漸漸竄成熊熊火焰,修眉俊目在火光中顯得妖異非常。
她樂呵呵的舉著樹枝遞過去,常醉睜開眼,火焰轉瞬即滅。
「常醉小氣鬼。」她抱怨著蹲下身拿著樹枝戳著地面。剛才那招好像挺簡單的,她學著他的樣子,伸直食指放在眉心中間,合上雙眼,嘴巴里叫著:「火來,火來。」
折騰了半天連火星都沒見半點,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腦海里不斷浮現各種武俠或修真小說的內容,總覺得摸著點邊了又不得其法。
到底是為什麼嘛,她沮喪的抓著頭瞥見常醉一臉沉靜,忽然想起前陣子,纏著霍梓舟教她御劍飛行,本來有求必應的哥哥卻一口回絕了,說:「你個性太跳脫,強行修鍊怕是會亂了氣息傷了性命。」
是要寧心靜氣嗎?她深呼吸將體內燥熱之氣呼出,緩緩閉上眼,排除胡思亂想一心默念著火。半響,偷偷睜開眼,手指上仍舊無半點火光,她失望的低著頭。
「轟」的一聲,驚得她跳了起來,食指上燃燒著一簇火焰直衝天際,竟比常醉的火還要明亮些,還要熱烈些。
她樂顛顛的趕緊將樹枝聚攏,可這火生好了,卻又犯起難來。她討好的笑著挪到常醉身邊:「這個火要怎麼滅啊?」
「你會起火決,自己念個滅火決就是。」
「我沒學過什麼決呀,這個火是學著你亂點的,快幫我滅了吧。」
常醉眸光一寒,她手上的火乖乖熄滅。
這個丫頭只是看著自己施展一次就學會操縱火焰了么?他盯著她忙碌燒烤的背影,表情森冷。
原本還覺得她心思單純天真可愛,想多留一會的,他慢慢站起身。
「常醉,蛇肉烤好了,你來嘗嘗本小姐的手藝。」
迎著她獻寶似燦爛的笑顏,他慢慢縮回右手,左手接過蛇肉。
「沒有鹽,好沒味道。」
常醉啃著蛇肉默不作聲,看著她嘴巴里不停抱怨卻是一臉滿足的神情,一剎那恍了神,從來就沒有人類對他這樣笑過。
「那群該死的壞蛋,也不告訴我妖之試煉具體是什麼,這不是考試卻不給人題目么。」她吃飽喝足才現自己無頭蒼蠅似的,在這詭異森林遊盪了一天。
他從收回凝視的眼神,雙手枕在腦後:「這裡是萬妖幻林,而妖之試煉就是一個人走進這座森林在五天內活下來。」
見她低著頭盯著火堆一言不,他唇邊勾起一抹笑:「這座森林裡滿是嗜殺的妖怪,當人踏入第一步起,就成了所有妖怪的眼中食。他們會施展各種手段,武力奪取也好,巧言騙取也好,都要將那個人拆骨吸髓吞吃入腹。」
「這哪門子試煉,倒像玉虛宮以除妖之名給妖怪們送血食。」她不屑的撇撇嘴,將一直背著的陶罐放在地上,隨意把玩著明黃錦緞。
「呵,玉虛宮那幫臭道士自以為匡扶天下正義,不把妖放在眼裡。不過有一點他們看的很准,那就是妖會為了活下去拼盡全身力氣,哪怕那生機渺茫。」他站起身嘲弄的笑:「若送進幻林的是妖,必按捺不住被當成食物,一定會顯出本相來廝殺。」
君掠影漫不經心低著的頭猛然抬起:「常醉,你也把我當食物嗎?」
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樹林間莫名掀起一陣冷風,樹枝「啪啪」作響,火光幽暗。
「你說的對,在這種危險重重的森林,我不問來歷的就跟著你走,的確是笨蛋。」她眼帶憂傷,手卻緊緊抓著那明黃錦緞。
「本來還想多留你一會的,難得能和人類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吃飯。」他微笑著步步逼近:「現在你卻要成為我的宵夜了。」
她心裡默念火決一步一步向後縮,心慌意亂間,他的臉在眼前放大:「還是這麼笨,你的火對付不了我。」好容易燃起的火焰在他一個眼神下立刻幻滅。
她轉身想跑,肩膀被長長的爪子按住。他扳過她身子捏著她下巴:「我倒很好奇,你什麼時候看穿我身份的。」
「你的影子出賣了你。」他聞言一愣,低頭俯看。趁他分神,她趕緊抽出沒受壓制的右手舉著明黃錦緞往他身上一按。被碰到得那塊皮膚立刻脫落,隱約可見白骨,他疼的鬆開手。她立刻柃起裙子路也不看的跑起來。
「影子么。」他看著地上人頭獸身的影子冷笑著。可在這萬妖幻林,你又能逃到哪去呢?他輕笑著看她渾然不覺自己就在身後。
風聲鶴唳,鬼影幢幢,背後有重重的嘆息聲,她驚惶無措的瘋狂奔跑。屢次撞上路邊的石頭或大樹,因為害怕火光會招惹來妖魔也不敢點火照明。
天漸漸透亮起來,太陽就快要出來了。
她跑的全身乏力軟軟倒在一塊大石頭后,想著跑出了這麼遠,應該把他拋在後面很遠了吧。
「笨蛋,跑了一晚上還是沒有跑出去么?」
一堆燒成炭的樹枝,幾段蛇肉丟在一旁,而常醉則好整以暇的叼著草根。這些全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難道昨晚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
他笑意盈盈的伸出輕手撫她的面頰,指尖寒涼,她慌忙拿著錦緞抵在面前:「別過來。」他長臂一撈將她完全攏在懷抱。
「沈彥錦連琉璃寒玉帶這種防身法寶都捨得給你。」他強忍著胸口的熾熱,神情痛苦:「可是妖是對到口的食物是不會放手的。」
細長的獠牙深深插入肩膀,力氣一點一點剝離出身體,常醉的臉漸漸模糊不清。
「你的靈魂散的味道很誘人。」他將手按在她天靈蓋。
好難受,體內幾股氣息亂竄,抑制不住的熱流滾滾從四肢溢出,全身燙。好像萬獸在體內奔騰,嚎叫,常醉的衣角耐不住她身上的高溫撩起苒苒火星,卻仍舊不肯撒手。頭上,手指間,身體每處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常醉震出去。她微微仰起頭,我這是又要死了么?
欲哭無淚的摸著「兩界山」的石碑,她熟門熟路的越過奈何橋直奔森羅殿。推開欲要阻攔的牛頭馬面:「沒空跟你們糾纏。」
「丫頭,這麼風風火火的幹什麼?」崔判官手執書卷慢悠悠的問。
「判官大人,我是不是又死了啊?」她心急火燎的。
崔判官放下書卷溫和的笑著:「放心,丫頭,這次是你自己的意願帶你來的,你在乾曜的陽壽未盡。」
我的意願,昏迷時腦海里一直有很多聲音在盤旋。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何從問起。
「丫頭,上次你來可有禮貌多了,當了幾個月千金小姐架子倒大了不少,見了本判都不下跪了。」他捋著長須晃著頭調侃道。
「因為你們欠我的!」脫口而出,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心裡底氣卻莫名很足。
「牛頭,馬面,進來,把門掩上。」判官立刻嚴肅起來。
「丫頭,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她想了想:「乾曜的君掠影死了么?」
「沒有,她就在你體內,你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這話在地牢里那孩子也說過,她愕然:「一個人?」
判官掀起長袍,繞過桌子,將手按在她眼睛上。
天地間聳立著一顆盤根錯節的老樹,那是賜予諸神屬性的神樹。一名身著青色鎧甲的男子被粗重鎖鏈捆綁在神樹上。受烈日暴晒,大雨侵蝕,最痛苦的卻是寂寞。他清俊的臉滿是落寞。每日,他最開心的時候便是那位女仙的到來,她的歌聲若婉轉清泉,消除他周身的疲乏和滿心的苦澀。
他的笑容一日比一日開朗,她的容顏卻一天一天枯萎,水和火的神性註定相斥無法靠近的命運。她卻仍舊唱著動聽的歌兒將力量和希望傳達給他。
君掠影的眼睛漸漸濕潤,那種愛著卻不能靠近的心情壓抑的她胸口難受。她羨慕那位女仙的勇敢,為著愛人竟甘願放棄嬌美的面容。
她哽咽抽泣,心裡不願看到這理所當然的悲劇:「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我不想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