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月淮的狀況刻不容緩,右肩上的傷在沒能即刻處理好的情況下惡化得相當嚴重,但一直折磨著他的是他體內的毒,武志把他們帶到新的營地,馬上找來大夫為他進行醫治,只是軍醫來過了卻看不出所以然,從附近城鎮請來的大夫都跟剛才那位一樣,落得被武志咆哮著攆出去的下場,眾人在求救無門的情況下只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敏兒跪坐在床邊,即使有多想輕撫月淮那張蒼白如紙的容顏,最終也沒敢伸手去碰觸,他不允許她隨便碰觸他,他對她已無絲毫喜愛與眷戀,他討厭著她,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這樣默默地守在他身邊,等待著他清醒過來,這也是她哭泣著苦苦哀求許久才得到他們允諾的事情。

「還說自己是什麼名醫,什麼經驗老道的大夫,結果都是一群廢物!」武志恨恨地呸了一聲。

「我馬上寫信回京城,懇請陛下派宋御醫過來。」方承已經派人去準備紙筆墨了。

「你們這些文謅謅的傢伙不是老說遠處的水救不了火?等姓宋那小子趕過來,大人都已經死了!」每當瞧見月淮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看見那個礙眼的毒婦,武志就無來由地火冒三丈,「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大人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就把她拖出去砍了給大人報仇!」

來的途中月淮醒來過幾次,當時他的意識不算清醒,在武志充滿擔憂的詢問關懷下,迷迷糊糊地透露了不少事,只可惜武志聽不懂那些艱澀難明的拐彎抹角,若他能早些弄懂就絕對不會把敏兒帶回來,而是選擇把她就地正法。

回到營地,武志把月淮的話一字不漏說給方承聽,方承才從月淮的話里推敲是敏兒下的毒,陰謀在曝露的情況下無處可藏,敏兒也無法昧著良心否認,現在全軍上下都知道是她害月淮變成這個模樣的,她是個何其惡毒的女人……

「武志,等……」方承出聲要阻止他,敏兒是月淮的人,而且看先前月淮對她疼寵至極的態度,由他們出面對她施以刑罰實在不妥。

可比方承更快一步出聲阻止武志的,是那道比平時還要令人感覺不怒而威的沉怒嗓作,「放開她。」

「大人,您醒來了?」

之前一直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月淮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硬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的灰瞳正惱怒盯視著武志那隻掐疼了敏兒,要在雪白纖腕上掐出幾道瘀青的粗手上。

「快放開曇香……不,敏兒姑娘,沒瞧見大人都要殺人了嗎?」最後一句方承說得很小聲。

「可是大人,這個女人把您害成這個模樣,按照軍規,理該把她問罪處斬。」武志仍為月淮感到忿忿不平。

「她是我的人,要如何處置她由我來決定。」除了他,他不允許任何人碰觸她,不管對方是男是女。

武志無奈,只能訕訕地鬆手。

「你們出去。」月淮說的「你們」是指方承和武志,而把敏兒排除在外。

方承暗道,這位敏兒姑娘對月淮來說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她在他心中的重量恐怕連當年的秋彤姑娘也無法相比,即使……被她傷害至此。

方承和武志離去,帷幔失去支撐落下,覆住外頭景色,月淮冷眸掃向敏兒,「你居然還在,我真該誇獎你,你還沒忘記我在谷底時說過的話吧?」

她當然不會忘,不管他將要用何種方式折磨她,她的願望都只有一個,「讓我留在你身邊。」她很怕會遭到他拒絕,要說這句話她花了很大勇氣。

「留個仇人在身邊繼續尋找機會殺害我嗎?我記得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放棄的人可是你自己,對了,你是打算親眼看著我如何毒發慘死在你面前,對吧?」月淮看她的眼神不再蘊含半點昔日的柔情,他連自己曾經是如何溫柔對待她的記憶,幾乎都要被形同枯木的感情與憤恨洗刷乾淨,變得不復存在,在他眼裡,此刻的她不過是個卑劣又無恥的女人。

「不是。」敏兒搖著螓首,蘊含了力道,那股堅決似乎沒能傳達給他,「我不會再想著要謀害你,不管你想要將我如何都沒關係,只是請至少讓我留在你身邊……」她什麼都沒有,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她的,離開他就等同於失去他,她不要那樣。

「你對我下的是什麼毒?」像是故意的,月淮不給她答覆,而是向她質問。

得知真相之時他有多心如死灰,連命都想不要了,選擇跳下斷崖,本是抱持著拉她同死的決心,墜落之時他卻用自身護著她,不願她傷到一分一毫,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她分明如此罪無可恕,他竟然還處處回護她,捨不得她受傷,她到底是用了什麼妖術迷惑了他的心智呀?

「我不知道。」敏兒仍是搖頭,帶淚的眼眸不似有半分虛假,不只是他,剛才方承和武志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若不是看在月淮的面子,他們早施以嚴刑對她嚴加拷問。

可她是真的不知道,孫滎沒有告訴她那是何種毒,她也沒問,那時只覺得能得殺他便好,是什麼毒又有何關係,多毒辣的思緒,此時站在月淮面前面對著他,敏兒越是感覺自己如何醜陋不堪,無地自容。

「看來你也不過是孫滎的傀儡。」

她不否認她是,在沒愛上他之前她一心只為復仇,什麼也不在乎。

「我可以回去求孫滎給我解藥……」

「你近來真是越來越懂得說蠢話。」向來聰明的她為了他慌了手腳,亂了心神?別傻了,他不會再相信她,那出愚蠢的戲,陪她演過一遍便足夠了。

「我……」

「孫家父子的目的是我的項上人頭,你以為孫滎會幹脆利落地把解藥交出來給你?」

他冷笑著,道出令她有那麼一瞬間僵硬如石的話語,「而且我不喜歡我的東西對著別人亂搖尾巴。」

敏兒有些呆然驚愕,卻也有些許欣慰,他說她是他的東西,那麼至少他還會要她,不會把她趕走。

「我只是想要救你……」

月淮唇角噙著的那抹笑有加深的跡象,只是溫度也隨之下降,連她都能察覺那種話有多假,脫了口不過是自我嘲諷。

「月叔!」一道嗓音略為稚氣的叫喚在這時響起,碰巧毀壞了兩人間僵硬沉重的氣氛。

營帳帷幔被掀開又落下,一個穿著華貴,長相可愛的男孩急急忙忙奔進來,直奔月淮床前,「你剛離開京城沒多久,祭師就占卜出你會因為受傷而兵敗撤退,還被人下毒,是不是很嚴重?呀,月叔,你不用起來,要是你胡亂走動導致毒性蔓延,害腦子也殘了,我豈不人財兩空……不不不,月叔,咳,你現在到底感覺怎麼樣了?」

看見來人,月淮的臉上表現出恭敬和一抹嚴肅,眉心開始出現皺褶並逐漸堆積得深刻,「陛下,您怎會在此?如此危險的地方,您獨自前來實是不妥。」

陛下?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孩子?雖說樂、斐兩國都是少帝即位,樂國君主好歹都有十四歲,眼前這個孩子會不會太年幼了些?

「我……咳!朕自然不可能獨自一人前來這種戰亂之地,朕只是擔心自己手下良臣有個什麼萬一,鎮日茶飯無心,坐立不安,這才快馬加鞭跑來一探究竟。」

有傳聞侍中之位本是月淮的囊中之物,只可惜他無心政事而專註于軍事,但也有傳聞他和軍師南宮玄偶爾會給少年皇帝出主意,對國政加以置喙,所以此刻皇帝才會表現得如此緊張。

「臣惶恐,謝陛下關心。」

「月叔,你到底有沒有大礙?有沒有覺得哪裡特別難受?慢、慢著,這個女人就是下毒害你的人對不對?」年輕皇帝秋煌這時候終於發現敏兒的存在,瞪向她的眼瞳寫滿義憤填膺。

「民女敏兒,叩見陛下。」敏兒不想月淮難做,即使她沒有下跪的義務。

「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拖出……」

「陛下,臣感覺很好,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也懇請陛下網開一面,不要為難敏兒。」

月淮急忙搶白,平靜如鏡湖的眼底卻翻騰不出一絲感情,他不是真心想要幫助她,只是不想讓誰搶奪了他懲罰她,對她施以折磨的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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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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