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男人似在閉目養神,動也不動,也不開口,像是沒意願報上名字,而她也不想跟陌生男人有太多交談,所以也沒多注意他,只是靜靜地坐著,恨不得一夜就能飛到聚祿城,讓她能早日救出金如玉。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進入了通往西蜂站的官道,這時,馬車突地加速往前,顛簸得教她差點撞上了木門,還是對座的男人伸手扶住她。
「謝謝。」說聲謝,她立刻退開,趕忙掀開車簾。「並也,怎麼了?」
「鳳姑娘,坐好,別掀開車簾。」並也大喊。
聽他這麼一說,鳳翎心底不禁惴惴不安。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正忖著,對座的男人突地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就在她嚇得尖叫的同時,數支箭穿過木門,射在她剛才坐的位置上。
「抓好,我要加快速度,先趕到驛站。」並也吼道。
鳳翎嚇得渾身發顫。有人要殺她?
為什麼……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感覺男人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抱著自己,沒有言語,更沒有輕薄,只是單純護著她。古怪的是,除了金如玉她明明很抗拒男人的碰觸,為什麼此刻她卻不覺得厭惡?
她想抬眼,卻被他輪製得動彈不得。
這男人到底是誰?
她疑惑,可賓士得異常快速的馬車,分散了她的心神,讓她轉而思索著到底是誰要她的命。
就在馬車即將進入西騷站時,並也在前頭喊著,「撐不住了!」驀地,馬車開始減速……
鳳翎緊張得身體發顫,而就在這當頭,男人鬆開了她,下了馬車。
「別下來。」男人的嗓音非常低沉。
她想追問,卻聽到外頭響起陣陣的金屬敲擊聲和喊殺聲,嚇得她縮在馬車裡,偷偷地掀開車簾,驚見外頭竟出現了十數個黑衣男人,分別在馬車兩側。
而男人在右、並也在左,保護著待在馬車上的她。
只見男人出劍極為凌厲,但只是傷了對方的手腳,而不取其性命,動作飛快地解決了右側敵人,再躍到左邊,劍光如電,挑勾似舞,讓她看得目不轉睛,等她回神,敵人己經全都倒地。
男人不知道跟並也說了些什麼,隨即又打開車門,沉聲道:「下來。」
她愣了下,趕緊下馬車。
「上馬。」他卸下了馬匹上頭的支架。
鳳翎不禁回頭問向並也。「並也……」
「鳳姑娘,沒關係的,你跟他走,到了西騾站的時候,再請駐守在西騾站的官兵過來,幫我把這些給押回崆峒城。」
「可是……」
「鳳姑娘,你動作得快,大少還在等你呀。」
她想了下,還是拎起自己的包袱要上馬,但是……她從沒騎過馬,瞧著馬兒……時之間,真教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沒有可踩的地方,馬兒又那麼高大……怎麼上去?
正不知所措時,她突地被抱起,連尖叫都還未出口,她已經被抱上了馬背。
「抓好。」
鳳翎驚魂未定,聽身後的男人這麼一說,她瞧呀瞧,根本沒瞧見有地方可以抓,馬兒卻已經開始奔跑。
她嚇得尖叫,感覺自己就快要被馬兒給顛下去。
這時,身後的男人隨即扣緊她的腰肢擅在懷裡,她嚇得掙扎了下,低斥,「你太放肆了!」
男人沒有回話,只是放開了手,她又被顛得快要掉下去,只好微側身,小手趕緊往後抓著他。
就這樣,馬兒一路快奔到西驊站,連繫駐守的官兵前往出事地點協助並也,又送了信給金如秀,告知他們可能會提早到達,男人再雇了輛馬車,總算讓她能夠舒服一點地趕路。
他們抵達聚祿城時,只花費了兩天的時間。
馬車緩慢駿著準備進城。遠遠的,鳳翎就看見站在城門外的金如秀,桃花眼直盯著每輛進城的馬車。
突地,她與他對上視線,他立刻走向前來,馬車停住,她看著他走到馬車邊。
「金二少,有勞你了。」看著他,她有種錯覺,彷佛金如玉就在面前。
「別這麼說。倒是你……要不要歇一下?先到別院去吧。」
「呢……可是我……」
「就算是要告御狀,也得找時機,皇上要是一直待在宮中,你要怎麼告?」金如秀自動自發地開了車廂門,大刺刺地坐進去,朝前頭的人吩咐,「喂,城東青石衚衕,知不知道怎麼走?」
馬車動也沒動,他不禁掀開車簾。
「先進城門,拐右彎,直走沒路再左轉走到底就是了,笨蛋。」話落,揮落車簾,他笑得可樂了,心裡有種無法言喻的快意。
馬車緩緩地駿動,而鳳翎沒有察覺不對勁,逞自問著,「金二少,那要是皇上都不出宮,我這趟豈不是白走一趟?」
「今天是七夕前夜,皇上會出宮到北郊的天壇祈福,但是什麼時候出宮呢,我不是很清楚,只確定今天會出宮。」
「既然這樣,我不休息了,可不可以直接到皇宮外等?」
「可是……正南門的南御街已經封了行馬,頂多只能站在正對正南門的大正御道上觀望,而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在那邊等著要看皇上了口」金如秀邊說邊掏耳朵,彷佛對告御狀這樁事,沒什麼興趣。
他表現得如此明顯,她豈可能感覺不出來。
鳳翎愣愣地看著他良久。「金二少……如果我告不了御狀,就救不了你大哥,你……難道一點都不在乎?」
「要是不在乎,我就不會在這裡了。」嘆了口氣,掀開車簾,他又喊,「喂,笨蛋,轉向了,現在要去大正御道,動作快一點。」
她感覺馬車頓了下,緩緩地轉了向。
然而馬車只到大正御道的中途時,就因為人潮擁擠而無法再往前走……行人只好下車。男子將馬車借停在一家店鋪外,回頭就見金如秀快步走在前,壓根不管鳳翎能否跟得上。
走在前頭的金如秀驀地腳軟了下,差點跌個狗吃屎。
他立刻穩住,回頭一雙桃花眼暴怒地瞪著悠哉走來的男子。
「金二少,你怎麼了?」鳳翎終於追上他,瞧他像生氣,忍不住問著。
「沒事。」他悻悻然地回答,瞪著男子……把揪過她身上的包袱,往男人身上砸去。「你不會拿著啊,還要人教?」
鳳翎一驚,連忙壓低聲音提醒他,「金二少,這位是晁大人身邊的人,你這樣對他……」不太好吧?簡直是把他當成下人了。
「我管他是誰。」金如秀碎了聲,可在對上男人面具下笑瞇的眼時,他狠狠打了個寒顫,暗想,自己會不會太過火了一點……
抹了抹臉,他的視線往下一探,瞧見她腰帶上的玉佩,不禁一愣。
「娘真的是太偏心了。」他立即脫口道。
「嘎?」鳳翎不解看著他。
「沒事,走吧。」
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後,鑽過人潮,直到來到大正御道的最北端,正對著皇宮的正南門。
這兒萬頭攢動,硬是將好不容易擠到行馬旁的鳳翎給擠到後頭,而就在這個時候,皇宮裡傳出了低沉的吹奏聲,而後是一列的侍衛徐徐走出了正南門。
人潮開始鼓噪,死命地往前擠,鳳翎被擠得幾乎不能呼吸,突地有隻強而有力的手,從後頭托著她,排開了人群將她給送到了行馬旁。
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是一路護送她的男人,低聲說了聲謝,然後聽見陣陣奏樂聲,隨即一頂綴滿金黃流蘇的皇輦,由雙匹馬拉著出宮。
鳳翎見狀,立刻鑽出了行馬,在眾目睽睽之下,攔住了皇輦。
「大膽,退下!」皇輦前的侍衛持劍低喝著。
「民女鳳翎,御前喊冤!」她高喊著,壓根不管行馬外的百姓正在議論紛紛。「民女要告御狀!」
「攔聖駕告御狀,得用命來告,你可有覺悟?」站在皇輦邊的男人一身朝服,看得出來身份尊貴。
「民女願用己命告御狀,求皇上聖裁!」她跪伏在地,等待回應。
站在皇輦邊的男人靜了下,彷佛正聽著皇上的吩咐,而後沉聲道:「先退下,皇上要到北郊天壇祈福。」
她猛地抬眼。「百姓之苦就在眼前,皇上若不能解除,還向天祈什麼福?」
「大膽!」就在男人要侍衛將她拖走時,皇輦里走出一人。
「粲。」一道男音出聲制止,走出來的男人身穿黃袍、頭戴金冠,神色威凜地看著鳳翎。「你有何冤?」
男人是當今皇帝尉遲肅,年近半百,俊容未改,只是神色更冷厲無情。
「民女犯下了重罪,但有人替民女擔了死罪,求皇上聖裁。」
「有人替你擔罪不好嗎?」尉遲肅問著,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皇上,罪乃民女所犯,豈容他人頂替?」
「就為了這麼點事告御狀?」他哼笑了聲,拂袖欲回皇輦。
鳳翎見狀,忙道:「崆峒城新任府尹饒亦驊,初上任便姦淫丫鬟,迫其懸樑自盡,民女為了報復而痛下殺手,然而腔洞城首富之子金如玉卻為了民女擔其罪,還請皇上聖裁!」
尉遲肅像是想了下,回頭睇著她。「饒亦驊……金如玉?你……就為了一個丫鬟對一個府尹痛下殺手金間」
聞言,她不禁憤憤瞇眼。「皇上,難道府尹的命是命,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一樣是命,不管身份貴賤都一樣重要,再者,多年前饒亦驊尚是內閣副首輔時,夥同其父戶部尚書饒志,在朝內結私營黨,甚至是收賄貪污再嫁禍他人……就像是八年前,饒志栽贓戶部侍郎鳳垣私取宮中一批紫玉,再由饒亦驊帶官兵抄家,這人作惡多端,皇上可知情?」
鳳翎說著,取出從晁獻乙那裡帶來的鏤鳳玉佩。
尉遲肅微瞇起眼,使了個眼色,守在皇輦邊的頤親王尉遲粲立刻上前,將紫玉拿到他面前。
他端詳了半晌,低聲問:「你是誰?」
「民女正是鳳垣之女鳳翎,是鳳家唯一倖存者。」鳳翎紅著眼眶道:「皇上,那塊紫玉是當年饒志和饒亦驊用來栽贓我鳳家的東西,他們私取宮中紫玉被我爹發現,正欲告發時卻反被嫁禍,甚至遭受滅門慘禍……還請皇上還鳳家一個公道!」尉遲肅微揚起濃眉,低問:「你要如何證明鳳家是被栽贓的?」
鳳翎聞言,不禁一愣。「我爹一生清廉……」
「再清廉的人都有逃不過誘惑的時候,你要如何證明?」
「皇上,您明明設立了私衙,對每個官員的操行私德都查得拒細靡遺,既是如此,又怎會不知道我爹一生清廉正直?」她反問。
他微諷地笑道:「你可知道六部裡頭有多少官員?你怎會以為聯可以記得住每一個人?」
鳳翎聞言,感覺心正一點點地冷下去。「所以,皇上也不知道饒家父子狼狽為奸,翻轉朝綱,嫁禍無辜?」她不甘心父親一生為國為民,盡忠的對象竟是這等皇帝,連冤屈也不願為鳳家洗刷!
「你想說什麼?」他沉著臉問。
她驀地站起身。「皇上既為天子,理該掌喔朝綱,肅貪安民,然而皇上卻漠視亂臣貪賄,燒殺擄掠,無視忠良被陷,任其滿門盡受屠戮……皇上如此縱私枉法,導致孽官橫行……皇上可知,天子惡居下流,眾惡皆歸天子?!」
「放肆!」尉遲粲衝上前低斤著。
尉遲肅伸出手阻止他,視線落在她腰間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