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早知道她就別多事,買什麼冰糖葫蘆行善……她心疼地低垂視線,看著那串落在地上沾滾得髒兮兮的冰糖葫蘆。

自己都不捨得買的、夢寐以求的香甜滋味,卻連舔也沒舔一口就給活生生糟蹋掉了。

「你剛剛究竟在做什麼?」齊鳴鳳目光緊緊鎖著她,努力不去看地上那串髒了的冰糖葫蘆。

「我不是說了嗎?」秋桐嘆了一口氣,還是出自節儉天性,蹲下身拾起那一串嬌艷果子。

不知用清水沖一衝還能不能吃?

起身的時候,她眼前一陣發黑,足足用掉了兩個喘息的辰光才恢復過來,緩緩直起腰來。

「我不喜歡冰糖葫蘆。」他濃眉深深打結,面色更形冷漠。

「不喜歡就不喜歡啊。」她咕噥,仔細擦了擦上頭黏牢不去的灰塵,又是難忍一陣心疼。

「再不喜歡,也犯不著糟蹋食物,還險些抹了我腦袋泄憤去呀!」

他盯著她,驀然失笑。

她猛然抬頭,驚奇地望著他。笑了?他笑了?

單純愉悅的笑意柔和了他臉上嚴肅冷漠的線條,爽朗的笑聲令她心頭不禁一陣小鹿亂撞,她的雙頰一陣發燙。

他的笑聲有種神奇的感染力,宛如春風吹暖了那片長年冰凍的大地,寒霜消融,百花怒放生機盎然了起來。

她沒發覺自己嘴角也跟著上揚,傻傻笑了。

他的笑臉真好看。

……嚇?她瘋了不成?

秋桐總算及時懸崖勒馬,拉住放肆浪漫過了頭的心,俏臉繃緊起來,抱著包袱又大大後退了一步。

這大白天的有鬼嗎?要不,她怎麼會誤以為他可憐,活像個需要人好好關懷疼惜的小男孩?

因為步伐退得太急,一陣強烈暈眩陡然襲來,秋桐眼前微微發黑,好不容易穩住腳步。

「我、我要走了。」她深吸一口氣,慌亂地繞過他就要走。

倏然,她的手臂被緊緊握住了。

「你要幹嘛?」她神情滿是戒備地望著他,試圖不著痕迹掙脫他的掌握。齊鳴鳳皺著眉頭,另外一隻大手飛快貼上了她的額頭。

「鳳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你……」

秋桐想要閃躲,可是他的手鋼鐵般牢固緊簸著,她連動也動彈不得。

他粗糙冰涼的厚實掌心霸道卻又溫柔地牢牢貼著她額際,秋桐心兒猛地一震,背脊不禁掠過一波戰慄感,羞窘地想逃開他手心的掌控,卻又昏昏沉沉難以自己地閉上雙眼,享受著那舒適幽涼的碰觸。

「你發燒了。」齊鳴鳳緊緊盯著她泛紅卻滾燙得異常的雙頰,眉頭兇惡地糾結了起來。

「我沒發燒。」她斷然否認,可頭卻越來越重,拚命想睜開沉重的眼皮。「我不可能會生病……不能病……」

話聲未落,她已然昏厥在他的臂彎里。

「該死!」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暈倒,胸口頓時像被什麼猛然刺了一下。「誰允許你昏倒在我懷裡了……喂?喂?」

「主子?」遠遠立在後頭的大武眼見不對,冒著被訓斥的危險一個箭步向前。「要不要我背她到醫館去?」

「不用了。」一想到懷裡柔軟的小人兒伏在大武厚背上的景象,齊鳴鳳不知怎的一陣心頭火起,略顯焦躁地搖了搖頭。「她!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你先去辦我交代的事吧。」

「是。」饒是如此,大武還是有些困惑不解地看著,主子打橫抱起那小姑娘的動作竟出奇溫柔。

印象中,從沒見主子對哪個女人這般禮遇過呀。

因為驚異,所以大武在臨去前還是忍不住憂心仲仲地回頭瞄了一眼。

【第五章】

齊鳴鳳將秋桐抱回了為臨時停留而買下的一棟臨水大宅院。

甫跨進門,迎面而來的柱子頓時掉了下巴。

「主子……」柱子獃獃看著自家主子竟然抱著個女子。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柱子,去請最好的大夫來。」他眉心微蹙,顧不得也不打算解釋,大步往右側西廂走去。

「是,呃……」柱子如夢初醒,忙喚道:

「主子,傳掌柜來拜見主子,正在大廳里坐著呢。」

齊鳴鳳腳步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朝西廂邁進。

「我知道了。」

柱子眨眨眼睛,一腳正要跨出大門,突又想起一事。

「主子,剛剛戚少爺的飛鴿傳書又到了,我幫您鎖在金甸櫃里,鴿子也喂得飽飽,您馬上可以回書了。」

「好。」他簡短回答,卻還是回頭掃了柱子一眼。「你像個婆娘,越來越啰唆了。」柱子縮了縮脖子,吐吐舌。

哎喲,主子心情不太好呀,看樣子在去請大夫前,得先進廳里警告傳掌柜一聲,要他待會兒多說重點少講廢話,免得又惹主子不快。

「你還磨蹭個什麼勁兒?」

柱子打了個機伶,滿臉堆笑。「噯,馬上去!

馬上去!」

傳掌柜,只有請您老自求多福啰!

齊鳴鳳將秋桐抱進他的房裡,輕輕在大床上放了下來,大手忍不住又探測著她額際的溫度。

越來越燙了!

齊鳴鳳大驚,急忙去絞來了條濕帕子,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她雙頰絆紅觀骨熱燙,緊閉的雙眼底下有著深深的暗影。

「笨蛋,你多久沒好好睡過了?」他認得出她臉上那抹疲憊缺眠的痕迹,胸口一陣發緊,呼吸不順了起來。

她那雙水靈靈晶光流燦的眼兒一旦一閉上,倔強勇敢的娟秀小臉頓時變得異常脆弱無助憔悴。

他仔細端詳凝視著她的臉龐,悚然一驚。

該死!

這樣的憔悴並非一天兩天的事了,原本該是青春粉嫩紅潤的氣色卻顯得過度蒼白清減,他挑剔嚴苛的雙眸打量著她的臉,情不自禁低咒連連。

還有剛剛抱起來輕得像幾乎沒有重量的感覺……他毫無顧忌地牽起她的小手,半點也不客氣地將衣袖直掄上手肘處。

見狀,他的呼吸登時一窒。

她皓自如玉的手臂細得像一折就碎,蒼白的肌膚底下隱約可見略浮起的淡淡青筋。

他不敢再檢查下去,唯恐會發現她在溫府里根本沒吃過一頓飽飯的事實。

可惡!

一把無名怒火熊能一在心頭燃起,轟然竄燒蔓延了開來。他倏地站了起來,有種想赤手空拳打斷什麼的狂猛衝動。

他雙眸赤紅得發燙,眼前閃過了另一張熟悉的、形容枯槁的臉蛋!

「鳳兒,餓不餓?咳咳咳……娘口中饅頭給你吃……」

「孩兒一點也不餓,我要把銀子省下來給您看大夫。娘,您胸口還疼嗎?要不要我幫您揉揉?」他怵目驚心地發覺母親已瘦到肌膚深陷、鎖骨凸起。

「好鳳兒……娘不疼。咳、咳、嘆……一點……都不疼了……」她痛楚卻溫柔地撫模著他的額頭,卻在下一瞬閑又咳得撕心裂肺。

最後母親蜷縮著身子咳出血來的畫面又躍現在眼前,齊鳴鳳痛苦地握緊了拳頭,不忍卒睹地閉上雙眼。

彷彿這樣就能讓影像消失,彷彿這樣就能抹去曾發生過的悲傷記憶。

但是每當他閉上眼,惡夢並沒有退去。反而隨著時光流轉一天天變得更加鮮明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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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公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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