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有女同事走過,剛聽到這句話,艷羨得幾乎流淚,」嘩,諸辰,你還在等什麼,我是你立刻訂飛機票往波拉波拉。」

諸辰壓低聲音:」貸款部一定有女職員,你同她們在茶水部多談幾句。」

「我一向反對為工作出賣色相。」

「請考慮一下。」

任意說:」我還有事,稍後聯絡。」

這時,編輯走近,」諸辰,你見過不用底片的攝影機沒有?」

「又有一項新發明?我正想寫一篇報道:十年內十項最實用新發明。」

「好主意。」

「諸辰,別把不脫色唇膏也列為其中一項。」

寫婦女版就是這點吃虧:讀者最眾,廣告最多,可是同事們揶揄不停。

他們把外國通訊社照片新聞流利地搬到頭一版,大功告成。

諸辰坐到崗位上讀文稿。

有電話找她。

一把陌生聲音:」諸小姐,記得我嗎,穗華錶行的王逸來,訪問拜讀過了,文筆甚佳。」

呵,是那個年輕人。

「諸小姐,可有時間喝杯咖啡?」

諸辰躊躇,她的時間緊湊。

「我有消息向你報告。」

諸辰笑問:」何種新聞?」

「子洋集團同穗華直接訂購金錶。」

諸辰立刻說:」咖啡座在什麼地方?」

二十分鐘之內她已經趕到目的地。

小王比她更早到。

「請坐。」

諸辰說:」我只有一個問題:貴重禮物送往何處?」

王逸來十分爽快:」金城銀行。」

「呵。」

「子洋集團所有禮物多數送往銀行。」

「所有?」

「家叔做珠寶生意,有一款鑽石項鏈,子洋集團每年訂造一百條。」

「也送到銀行?」

「有些託運到東南亞各國。」

諸辰點點頭。

不是那杯茶

王逸來忽然問:」你家人叫你什麼?」

「我有一個不大文雅的小名。」任意乾脆叫她豬。

「我該叫你什麼?」

「叫諸辰好了。」

「周末有一個慈善舞會,你可願意一起去?」

諸辰輕輕吁出一口氣,」我對該些社交活動一點興趣也無。」

「那麼,靜靜地出來吃頓飯。」

諸辰溫和地說:」我不是你那杯茶。」

「你怎麼知道?」

「我長得聰明,我一看就明白。」

王逸來不服氣,」你武斷。」

諸辰笑,」我確是那般一無是處。」

「你喜歡做什麼,告訴我,我陪你。」

家裡已經有甲君及乙君,夠了,一定要把這名丙君即時擺平,免增意外麻煩。

她答:」我對看戲上演唱會、跳舞喝茶、郊遊兜風均覺無聊。」

「你有空做什麼?」

「與好朋友聊天。」

「說些什麼,我也可以參加嗎?」

「大家胡扯,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有次說到嘗試try與儘力endeavour的分別,兩者都未知結局,可是後者已竭盡所能,問心無愧,所以美國一架太空穿梭機叫儘力。」

王君搖頭嘆息。

「謝謝你提供的消息。」

「如果我儘力,你會感動嗎?」

「不必費神。」

對方把頭垂下。

諸辰拍拍他肩膀。

「我不是一隻小狗,別可憐我。」

諸辰得寸進尺,」有新消息與我聯絡。」

她挽起外套離去。

下午,她到政府會堂旁聽官地拍賣。

諸辰出示記者證,看到經濟版同事,悄悄坐過去。

同事詫異,」你怎麼來這裡?」

「我想訪問長豐集團地產部經理霍小玉。」

「呵,你今日可以一睹她大殺四方的霸氣。」

「女子做到那樣獨當一面地步,值得表揚。」

「今日一共八個財團競投一幅山頂貴重住宅地皮,想必情況激烈,底價四億,每次出價一千萬。」

「一舉手就是一千萬?」

「正是。」

同事把財團代表一一指出給她看:」長豐、永慶、匯珠、赫昔遜、陸黃、子洋……」

子洋集團代表正是她見過的張漢碧律師,張身邊還有一個女子,他正與她低聲密談。

同事介紹諸辰給霍女士。

諸辰恭敬地蹲在她身邊,」我想跟足霍小姐你一天,記錄你工作經歷,據實報道,不問問題。」

霍女士揚起一條眉毛笑,」好主意,你同我秘書聯絡約時間,說我已經答允。」

「今日,未知鹿死誰手。」

霍女士只說兩個字:」長豐。」

諸辰坐好。

她問同事:」每個人都可以出價競投嗎?」

「你需先呈交一張銀行本票,放拍賣官處,作為保證。」

「那本票數目,可是足夠你我過一輩子?」

同事笑,」我夠了,你還不夠。」

拍賣開始,各財團出價激烈,不斷承價,代表手舉個不停。

諸辰有個異樣感覺:這百年前只是個漁村的雍島今日竟有如此龐大資金流轉,匪夷所思。

每舉手一次即是一千萬,到了第四十二次承價,已是天文數字,超出底價一倍有餘。

三十分鐘之後,只余長豐與子洋出價。

霍小玉喜怒形於色,面色已十分難看,她在十億關口接到高層指示,停止競爭。

子洋集團大獲全勝。

諸辰看到張漢碧露出得意微笑。

經濟版同事低聲說:」刺激得我又覺得胃痛。」

只聽得霍小玉低聲冷笑,」完全不以常理出價,在商言商,已無盈利可言,得物亦無所用。」

散場後記者一擁而前訪問子洋代表。

霍小玉一聲不響離去。

諸辰聽到張漢碧這樣說:」價錢合理,市場會有承受力。」

他看到諸辰,走近招呼:」諸小姐,今日很巧。」

諸辰覺得他對她有點警惕。

「我替你介紹:這是我提起過的唐天顥律師。」

唐律師約比諸辰大幾歲,可是眉梢眼角,盡露精明之意,諸辰哪能同她比。

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一對。

諸辰與同事回報館撰稿,她側寫了各代表神情舉止,交給同事過目。

「諸,你寫得栩栩如生,活龍活現,我自嘆弗如。」

「太客氣了。」

「如此生花妙筆,不如創作小說。」

「做小說最磨人:坐著呆寫,其悶無比。」

同事笑,」可是榮耀全屬作者一人。」

諸辰問:」你怎麼看子洋集團?」

「好勝,具奇謀,不按牌理出牌,海盜式大膽襲擊,志在必得,但有欠周詳。」

「不屬一般經營手法。」

「說得對。」

諸辰問:」你有沒有懷疑?」

同事莫名其妙,」有何可疑?」

諸辰不再出聲。

周末,她與甲君乙君聚會。

她列出可疑之處,」最奇怪之處,是竟然無人覺得奇怪。」

任意問:」聽說你弄來一箱冰酒?」

「正是,加拿大最新特產,香甜無比,一喝上癮。」

諸辰並無嗜好,衣食住行都能將就,但是她愛喝葡萄酒,這是一筆開銷。

「零下八度半夜三時採摘葡萄,你聽過沒有?又必須維持低溫,故立即在戶外用機器榨汁,這些葡萄已結冰成為小小冰珠,每顆只榨出一滴汁液。」

周專卻在細讀諸辰列出的線索表格。

諸辰斟出酒來。

任意嚷:」嘩好香水果味。」

周專呷一口,」太甜了。」

諸辰說:」我本來不喜甜酒,卻喜歡這個。」

「女孩多數嗜甜,你們是日本人口中的甘黨。」

周專放下酒杯。

諸辰問:」你可會建議請上級調查子洋集團?」

周專搖頭,」那不是我工作範圍。」

諸辰生氣,」一個孩子將要溺斃,叫擅泳的你躍下池中救命,可算你工作範圍?」

「子洋集團不是幼兒。」

「哼。」

任意前來調解:」水門事件得以揭露,誰的功勞至大?」他顧左右言他。

諸辰答:」倒不止那兩名小記者。」

任意笑,」是那個叫深喉的告密人。」

「誰看過那套叫《深喉》的三級片?」

任意搖頭,」我從來不看那種電影,磚頭相信更加不會,豬,只有你才有興趣。」

諸辰笑,」我也失之交臂。」

「我去弄來大家看看。」

這時周專忽然說:」案件得以揭露,是因為當年記者獲得《華盛頓郵報》執行編輯布賴利的支持。」

諸辰接下去:」布賴利不過是編輯,最終決策握在督印人手中。」

三人都是新聞系學生,這件事他們滾瓜爛熟。

任意接上去:」督印人是格蘭姆夫人。」

「正是,當晚,格太太在家中宴客,祝酒的時候,執行編輯打電話給她:」這一分鐘就要決定,去不去馬,該稿刊出,要不作罷」;格太太答:」去」,一個總統就此下台。」

「真不容看輕女生。」

任意說:」女人真奇怪,好的非常好,壞的極之壞。」

諸辰瞪他一眼,」這是你經驗之談?」

周專幫老友解圍,」他不過是道聽途說。」

諸辰追問:」我是好女還是壞女?」

任意笑答:」有大學文憑及公寓作嫁妝,當然是好女,所以說,一切有產業繼承的女子均是美女,不信,你讀讀貴報的社交版。」

周專說:」到今日,我還是佩服格太太的膽識。」

「格太太年前去世,所有報章均提及此事,致以最高敬意。」

諸辰把話題兜回來:」你可會建議上級調查?」

輪到任意幫周專解圍:」即使子洋集團已經在他們檔案上,他也不能告訴你。」

這是真的。

周專輕輕說:」做好你的婦女版。」

「我的婦女版一百分,謝謝你。」

他們兩人告辭。???

諸辰悶悶不樂。

她打了一個中覺,紅日炎炎,悠悠入夢。

真是一個噩夢,夢中的她已經老大,腰粗肚凸,家境普通,已生下一子一女,一屋塑膠玩具與噪音,忽而丈夫下班回來,原來是周專。

他一臉倦容,放下有限家用,要茶水要拖鞋,喝令孩子們靜下來。

看到這種情形,諸辰嚇出一身冷汗,不不,不可以這樣,周專統共變了,從前年輕有為,殷實可靠的他忽然因循頹喪。

噩夢繼續下去:她又來到另外一個地方。

門一打開,丈夫換了人,這次是任意。

他身上有水果味香水,由此可知,他與年輕女子鬼混,諸辰怒氣沖沖跑進寢室,一個艷女若無其事地走出來,諸辰伸出要打,被她攔住。

「喂,怪你丈夫,別賴閑人。」

諸辰氣炸了肺,但任意笑嘻嘻地說:」你一向知道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諸辰發獃,這時,夢醒了。

她出一身冷汗,趕緊淋浴,站在蓮蓬頭下發獃,夢境寫實,無論嫁給甲君抑或乙君,過了十年八年,受生活折磨,婚姻遲早變質。

她嘆口氣,裹上浴巾,坐在床沿發獃。

太悲觀了,對兩位男生也不公平。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記得我嗎,我是穗華錶行王逸來。」

「又有什麼消息?」

「難道不能喝杯茶嗎?」

「我工作很忙,不同一般文員。」

「我聞弦歌而知雅意。」

諸辰笑,」你那麼富生活情調,又長袖善舞,不愁沒有女伴。」

「一到暑假,熱鬧非凡,留學生全部自歐美回返雍島,不是留意工作,就是物色伴侶。」

「你還不從中挑一個。」

小王說:」沒有一個像你這般聰明。」

諸辰哈哈大笑。

「說到消息:子洋集團有職員被警方逮捕。」

諸辰凝神,」什麼人?」

「也難怪一個記者會對子洋集團產生疑竇,這間公司的確疑點重重,他名下一名律師被控挪用客戶款項。」

「那人叫什麼名字?」

「律師張漢碧。」

諸辰懶洋洋的精神一下子提起來。

「小王,我改天才與你喝茶,報館有事,我必須趕回。」

她丟下電話,飛快更衣,奔回報館。

只見港聞版及財經版同事正在爭做新聞。

諸辰搶閱他們的報道。

「子洋集團旗下資深律師張漢碧被控十二項偷竊罪,昨在區院承認侵吞偉能國際有限公司購入石柱村道三百萬印費……」

諸辰抬起頭來。

人有旦夕禍福,這個能幹的年輕律師竟一夜間成為階下囚。

吞併客戶的厘印費,這會是他?

假如諸辰沒有看錯人的話,張漢碧才不會做這種小眉小眼的事。

她對經濟版同事說:」有沒有辦法見一見張漢碧?」

「有什麼必要?此案經已了結,本月二十三日判刑。」

諸辰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做了一番調查工作。找到唐天顥律師的地址。

諸辰立刻駕車到她家去。

唐律師住在山頂一層小洋房,排場與收入完全不成比例。

諸辰按鈴,女傭來應門,她拒絕開門,」唐小姐不見客。」

「我是她朋友,我叫諸辰。」

背後傳出主人家聲音:」請諸小姐進來。」

果然是唐天顥,只見她雙目通紅。

諸辰開門見山,」這是怎麼一回事?」

唐律師飲泣,」他叫我立刻嫁人,切莫以他為念,他將入獄。」

「他是侵佔客人三百萬厘印費的人嗎?」

「不。」

「唐律師,你一定有端倪。」

唐天顥用手掩著臉,」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叮囑我不可以對任何人說任何話。」

「我想見一見張漢碧,請你替我傳話。」

「他不想見人。」

「請代我傳話。」

「諸小姐,你只是一個婦女版編輯記者。」

諸辰瞪她一眼,」最看輕婦女的也是婦女。」

「我為什麼與你說話?我根本不應見你。」

諸辰說:」因為你心中有冤情。」

唐天顥忽然靜下來,半晌她說:」你等一等。」

她進書房去打電話。

諸辰打量她與張漢碧同居的住宅,的確裝修得美倫美奐,傢具陳設名貴但低調,品味十足,子洋集團怎樣厚待職員,可見一斑。

諸辰等了二十分鐘左右,唐天顥出來,平靜地說:」明早六時正在我家集合。」

諸辰站起來,」明早見。」

天氣真的熱了。

太陽位置已挪到北回歸紅上。

諸辰打扮一貫樸素,白襯衫卡其褲,准六時在唐宅門外按鈴。

女傭啟門,請客人到客廳等一等。

諸辰看到小洋房附設的腰子形泳池。

這等生活享受,羨煞旁人,不過,是需要付出昂貴代價的吧。

不一會唐天顥出現,她朝諸辰點點頭。

諸辰跟著她走,她們踏上一輛黑色房車,司機向郊外駛去。

諸辰知道此行是往拘留所,唐律師說得對,她只是一個婦女版編輯,她很少接觸社會陰暗面,最可怕一次訪問是少女失戀自殺不遂。

清晨,陽光普照,可是公路卻越走越陰森,一路上無人說話。

終於,車子在一座深灰色厚重的水門汀大廈前停下來,諸辰強自鎮定。

她們下車,向一扇狹窄小門走去,與監守人員說了幾句話,她與諸辰出示證件,經過核對,兩人進了窄門。

咚一聲門在身後關攏,諸辰雙腿發軟。

室內沒有陽光,制服人員領她們進走廊,經過金屬探測器及搜身,又再走向另一通道。

諸辰在心中對自已說,當是飛機場禁區好了。

終於最後一扇門打開,她們看到一張大桌子,有人穿著灰色囚衣坐在椅子上等。

諸辰一時沒把他認出來。

他抬起頭,」諸小姐,你好。」

呵是他,是張漢碧,原先風度翩翩,穿義大利名貴西裝的他今日憔悴乾瘦,像是換了一個人。

諸辰吃驚,她雙手微微顫抖,她按捺自已,朝他點點頭。

「諸小姐,天顥說你想見我。」

諸辰點點頭。

「你代我勸天顥死心,是我自願走上這條路,與人無尤。」

唐天顥飲泣。

張漢碧凝視女友,」三年後出來,我又是一條好漢,我不打算再見你。」

他轉過頭來,」諸小姐,你可是想打聽什麼?」

諸辰知道她需把握時機,此刻一定要話說清楚,她深深吸一口氣,」張先生,你替什麼人頂罪,你所犯何事?」

張漢碧一怔,他笑了。

這時,制服人員吆喝,時間到了。語氣聲調,同三百年前水滸傳里形容的公差一模一樣。

這時張漢碧忽然在他女友耳畔說了一句話。

唐天顥一呆。

講完了他站起來,」保重。」

他再也不看女朋友一眼,抬起頭,走出去。

諸辰再次看到陽光的時候,因緊張胃部抽搐,幾乎嘔吐,呵回到陽間來了。

她們坐原車出市區。

打開車門下車之際,唐天顥忽然說:」今晚午夜十二時,天後地下鐵路站,你一個人。」

諸辰抬起頭,」什麼?」

車門已經關上,車子絕塵而去。

這時忽然有人拍她肩膀,」你回來了。」

諸辰再也忍不住,整個人跳起來,瘋狂尖叫了一分鐘。

周專緊緊箍住她,」怎麼了,怎麼了。」

她把他拉回家,關上門,一五一十把經歷告訴周專。

周專不出聲,他斟出濃茶給諸辰。

半晌他說:」婦女版有許多新聞可做,乳癌有一隻新葯叫…」

諸辰斥責:」你就會說這麼多。」

「警方整組商業罪案人員正在調查子洋集團,毋須你插手。」

「呵,終於說出真話。」

「是,我署也已著手與警方聯合行動。」

「到底是什麼事?」

周專微笑,」商業罪案。」

「說了等於沒說。」

「你膽大心細,做記者是好人才,但是這件事,牽涉甚廣,你回頭是岸。」

諸辰靜了片刻,輕輕說,」回到岸上,照顧孩子丈夫,閑時間做義工,培養閱讀興趣,學畫畫,可是這樣?」

「你願意嗎?」

「性情不近,來世諸辰也不會那樣做。」

周專卻不生氣,他握著諸辰的手,微微笑,」幼時你媽喂多了奶,你腦子吃出毛病來。」

「是,有志氣的女子全是瘋子。」

「諸辰,不要再追究子洋集團的事。」

「我並無線索。」

這時,任意來了,他放下早餐,」市集新鮮出爐燒餅油條,」放下又衝下樓。

停車場有一輛紅色開篷小跑車在等他。

諸辰對自已說:看,再遲疑,甲君與乙君都會在她跟前消失。

司機女郎長發披肩,在風中飛舞,煞是好看。

諸辰輕輕說:」周末座談會看樣子就要結束了。」

周專卻對好友有信心,」不會,他去去就回。」

諸辰雙手抱住膝蓋,」你們的伴侶,將來一定痛恨我。」

「你把別人看得太小器。」

「那麼,是我痛恨她們。」

這時,周專身邊的手提電話響起來,他一聽,聲音馬上降低,」是,我馬上來。」

諸辰似笑非笑看著他,」是你媽媽找你?」

連周專都調皮起來,」你說得對。」

他也走了。

諸辰連忙進浴室沐浴,上衣已經被汗濕透,幾乎要剝下來,她閉上雙目浸在浴缸里良久,松馳神經,不住把神秘約會在腦中打轉:一個人、午夜、天後、地下鐵路站。

諸辰一向開小房車,這天後站在什麼地方,還得找一找。

真慚愧,還自稱記者,平日卻只接觸社會某一層面。

她自浴缸起來,抹乾身子更衣,坐在書房裡看地圖。

無論怎樣,她都要赴這個神秘約會。

她決定在出門之前,在周專家電話錄音留言,以防萬一。

下午,她接了幾個電話。

「諸小姐,最新狄奧秋裝到了,發布會在周三十二號下午三時舉行,請帖已發往報館,不過再特地通知諸小姐一聲。」

「我是媽媽,好幾天沒看見你,有空回家吃飯。」

「諸辰,報館找你,速交稿。」

諸辰連忙趕回報館。

這時,她上月預約的名歌星帶著助手與秘書婀娜地上來找她,同事們愉快地走近要求合照。

婦女版,多姿采。

這是她的口號。

歌星走了,諸辰不得不靜心寫她的專訪。

龍精虎猛的她,才寫了兩千字就已經疲累,人腦只佔人的體重百分之二,可是卻耗用全身百分之二十體能,寫稿的確是吃力的一件事。

而且,絞完腦汁,那日只有半死不活分兒,什麼也提不起勁,一個同事說得好,」連接吻擁抱都沒有興趣。」

編輯讀了諸辰文字,這樣說:」你的優點是觀察入微發掘新意,這種寫濫了的歌星訪問由你做來仍有可閱性。」

諸辰說:」謝謝你。」

「你形容歌星身上穿的環孔,共十二個,還有看不到的部位,叫我讀了駭笑。」

「兩隻耳朵共六個洞,左鼻側下頜舌頭各一個,肚臍一枚,乳環兩枚,心理學上說,這是繼紋身之後另一種自殘自戀的極端做法。」

「觀點奇特。」

「還有照片配合,至於她的歌藝如何,已不重要。」

諸辰看時間,正是晚飯時分,她跟同事去小館子吃海鮮,活生生魚蝦蟹,上桌時都還會跳動,近日海水污染,吃這些也冒險,可是同事們歡呼:吃死算了。

諸辰胃口欠佳,有人問:」悶悶不樂,可是不能決定甲君還是乙君?」

「我的版面上從來沒提過這兩個人。」

「秀子下月出發跟微笑行動去陝西省採訪。」

「林定勇工作經月,訪問雍島各類傷殘兒童,呼籲社會伸出援手,諸辰,你的婦女版每日只介紹哪種化妝品漂白皮膚,以及如何鑒定珍珠真偽,十分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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