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只覺得那聽起來像是繞口令的話令他不耐煩，於是他打斷道：「你早餐要吃什麼？」

因為胃病，柏廷蔚這幾天只能吃醫院提供的流質食物，但是她不一樣，且經過一夜折騰，她應該餓壞了。

「我又不餓。」她一心只想照顧他，陪在他的身邊。

「去吃！」他命令道。

「我真的不餓。」她再次強調。

「你不知道三餐要定時嗎？！」柏廷蔚教訓道，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對她更多的是關心。

「我這麼好的例子就在你面前，你是瞎子嗎？」

紀晴沒有哼聲。

「給我好好吃完一頓早餐再回來，還要向我報告你吃了什麼。我不會跑走，我就躺在這個病床上！」

「是……真的不餓。」她眼底滿是笑意的瞅著他，這下她真的可以確定，他就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她一再頂嘴讓柏廷蔚微微動了氣，他指著病房的門低吼道：「給我消失！立刻！」

「那我買了麵包、牛奶就回來。」

「不可以，你給我好好的吃一頓！你可以去吃清粥小菜、燒餅油條，也可以來份總匯三明治配咖啡，反正你就是要坐下來好好享受一下，翻翻雜誌、看看報紙，放空個半小時都行！」

柏廷蔚再也狠不下心，他不是看不到她的改變、她的付出，她對他好像是真心的，這一陣子以來他感受得到，所以……

「你還在等什麼？」他很不耐煩的催促道。

紀晴笑著點了點頭，拿了錢包后便快步朝病房門走去，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兩道濃眉還是緊皺在一起，看起來很兇，但是……她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這樣的他，真的！

她是第一次如此肯定，她喜歡上他了！

紀晴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當她需要返家拿東西或是幫柏廷蔚燉比較清淡又能強健身體的補湯時，楊誠浩就會在她正要離開病房時剛好出現。

她馬上就猜到一定是柏廷蔚偷偷打電話把人叫來，雖然老是麻煩楊誠浩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可對於柏廷蔚從不言明的貼心舉動，她真的很感動。

有時候她都會忍不住想，如果十年前陶悅然不曾背叛他，今天她和他或許可以有發展的空間，但是又會矛盾的想，如果沒有十年前的事，他們今天又怎麼會成為夫妻？

而且她也擔心，萬一哪天她和陶悅然的靈魂又換了回來，柏廷蔚會喜歡上她這個平凡的孤女嗎？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和他相處的時光，縱使日後真的無法再繼續，至少這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回憶。

秦雅芹也得知柏廷蔚生病住院的消息，她特別向公司請了假，守在病房附近，等楊誠浩和陶悅然離開，她馬上進入病房。

柏廷蔚依然在吊點滴，但身體狀況已經好了許多，胃也不再絞痛，只要醫生確定沒有問題，他就可以出院了，而且經過這一次，他決定以後要改變生活型態，三餐定時、減少壓力，他有自信他絕對可以活到七、八十歲。

無奈一看到秦雅芹出現在病房，他感覺胃部瞬間抽緊，又開始微微泛疼。

「你來做什麼？」他不客氣的問道。

她把鮮花、水果放在矮柜上，戀慕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即使住院，他依舊俊帥。

「知道你住院，所以……」

柏廷蔚打斷道：「只是胃有點不舒服，你沒有必要來探病，況且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

如果不是想要抓住他，接下來能過著貴婦的悠閑生活，她又何必如此作踐自己，但在達到目的之前，她還是要忍耐的。

「柏伯伯知道你住院，你也知道他坐輪椅不方便，所以派我來探視。」不得不抬出柏天德，這是她唯一的武器，該用就要用。

「我會打個電話向他報平安。」柏廷蔚和父親因為很多觀念、做法不同，感情並不熱絡。

「我總要親眼看到你的情況，才能告訴柏伯伯啊！」秦雅芹理直氣壯地道。

「你已經看到了，可以回去了。」他下逐客令。

她知道她沒有陶悅然亮麗的外表、姣好的身材，但好歹也是中上水準，他為什麼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兩人終於可以獨處，秦雅芹自是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她故意找話題，「總裁夫人呢？」

「回去幫我燉雞湯。」柏廷蔚冷冷的回道。

「會不會是總裁夫人做的便當，害得總裁你住院啊？」秦雅芹故作無辜的又笑道：「我開玩笑的。」

柏廷蔚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討厭，現在更是。

「說完了沒？」柏廷蔚已經失去耐性了。

「如果夫人沒有空，總裁，我可以在這裡陪你。」她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極盡所能的想要留下來。

「又一個外國人！」柏廷蔚兀自低語的，然後他直視著她。

「快的話我再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不用人陪，你看不出來嗎？」

「我也可以燉東西給你吃。」秦雅序急切的道，「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想辦法幫你弄，拜託，讓我表現一下，你這麼照顧我……」

又來了，這樣的老梗她要玩多久？

「秦雅芹，我們之間似乎有點溝通障礙，怎麼我說的話你都聽不懂？除了公事，我不希望和你有任何交集，也不想看到你，你感覺不到嗎？」

柏廷蔚受不了的搖搖頭，希望她知難而退。「回去。」

如果她這麼容易投降，又何必像個應聲蟲似的硬要待在他的公司。

「那我就去探視柏伯伯，告訴他你的情形，請他不要擔心，你沒有大礙，這樣可以嗎？」秦雅芹故作溫柔的問道。

柏廷蔚朝她擺擺手，連話都不想再多說。

「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訴我。」

「謝謝，不過我並不要需你，快走吧。」

一走出病房，秦雅芹刻意堆起的笑容馬上垮了下來，他愈是拒絕她，愈激起她的鬥志，她就不信她得不到他。

她一離開，他馬上就起身拿著她送來的鮮花和水果到護理站，分送給護理人員，他就是不想要接受她送的任何東西，他真的很希望她不要再纏著他，煩死人了。

柏廷蔚五天就可以出院了，在陶悅然的陪伴、照顧之下，他的身體又恢復了健康，當然醫生的功勞也很大，只是如果沒有她在他身邊盯著、念叨著，他也不可能乖乖聽從醫生的指示，胃病也不會這麼快就改善。

這幾天兩人幾乎二十四小時都相處在一起，關係也進展了不少，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但起碼他已不會再對她惡臉相向，他可以把她當是好像結婚很久、很久的平淡夫妻。

出院手續辦妥后，柏廷蔚向陶悅然說道：「我們不回家。」

她以為他要直接回公司上班，嚴正阻止，「你的錢已經夠多了，至少這輩子是花不完的吧？那麼你就放自己一馬，也饒了你的身體吧！免得人在天堂，錢在銀行，最後真的便宜了我，你不願這樣吧？」

他現在也明白她是真的關心他，是怕他不肯聽話才會故意這麼說，所以他沒有譏諷以對，難得平和的道：「我要去探望我父親。」

他想讓父親親眼看看他，好讓他放心。

「你父親？」下一秒紀晴才猛地想起來秦雅芹說過的話，馬上應道：「要！當然要！」

「怎麼，去見一個管家會令你這個千金小姐不舒服嗎？」見她的表情又驚又詫，柏廷蔚又自動升起防衛機制。

她本能的直搖頭。

他正視著她，諷道：「他現在父憑子資，是總裁的父親。」

「我真的沒有任何意思。」紀晴必須要澄清。「你的父親就是你的父親，無所謂管家還是總裁的父親那樣的區別。」

「但你十年前不是這樣。」

「柏廷蔚，你相信人是會改變的吧？！」她淡定的望著他，平靜的道，「我們早就該去探視他了，是我的不對，我沒有提醒你。」

柏廷蔚忽然笑了，對著自己而笑，他從來沒有想過她可以轉變這麼多，那他的報復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很樂意去探視我父親？」他的眼神溫暖了一些，不似平曰的冷峻。

「我非常樂意。」她毫不遲疑的笑道。

望著她帶著笑意的眉眼，這是柏廷蔚第一次用完全沒有恨意和懷疑的目光看她，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開始相信人的個性是真的有可能改變的，他曾經愛上的女人又回來了嗎？一個值得他愛的陶悅然，眼前的她，是嗎？

柏天德住在高級安養院，享受的是五星級的對待，坐在輪椅上的他，其實也不想孤單的住在這種好像是天堂一般的牢房，但是他和兒子有很多觀念不同，實在很難同住在一個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