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余歡兮做了幾個深呼吸,臉上的熱度稍稍退去,嬌嗔道:「這些事情不要拿出來說,知道嗎?」

「奴婢知道了。」秋景把心思都擺在了心裡,「小姐,那要帶什麼禮物去好呢?」

余歡兮沉思了片刻,「這茶他怕是不稀罕了,嗯,我也想不出送什麼好。」所謂的品茶會不過是愛茶之人的聚會而已,也不需要什麼大富大貴的禮物。

她想了良久,忽而想起以前府中有一套白玉茶具,是爹在她十四歲生辰時送她的禮物,「秋景,今日回府一趟好了,我想將爹送給我的白玉茶具當禮物。」

「啊。」秋景大吃一驚,「小姐可是極愛那套茶具的。」

「不過是一套茶具罷了。」余歡兮倒是不在意,「你去準備馬車吧。」

「是。」

半晌,余歡兮交代了張總管一些事情以後,就跟秋景一起回余府。

馬車才出了院子,走到途中竟意外地碰見了顧上溯。

「歡兮。」顧上溯看著停在他身邊的馬車,熟悉的小臉從車窗里鑽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余歡兮驚訝不已,發現他長衫的衣擺沾上了污泥。

顧上溯看了馬夫一眼,又轉頭看向余嘆兮,「無礙,只不過車輪陷在泥坑裡。」

「昨兒夜裡剛下過雨,這兒的路凹凸不平,發生這種事倒是平常,我正好要出去,我載你一程吧。」余歡兮見他雖狼狽,可面容鎮定,見慣大風大浪的人便是他這樣的吧。

顧上溯也不推辭,乾脆地點頭,坐進馬車裡,小東則是留下與馬夫一起將車從泥坑裡弄出來。

「正巧我也有急事要回府,遇見你真是好。」顧上溯略帶感激地說。

余歡兮乾笑了一下,「是湊巧,對了,等等應該會先經過余府,我先回府,再讓馬夫送你回去,可好?」

顧上溯並無意見,「好。」

余歡兮知道顧府跟這附近的茶園以及酒庄有生意往來,所以在這兒看見顧上溯,她並不覺得稀奇。

馬車裡多了一個顧上溯,空間頓時縮小了不少,余歡兮嬌小的身子不敢亂動,馬車時不時地顛簸著,她要是動一下,很有可能就撞到旁邊的顧上溯。

正這麼想著呢,馬車不穩地顛了一下,余歡兮的身子就這麼直直地撞上了顧上溯。顧上溯手腳快速地接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可有受傷?」

「沒有。」她的聲音微微上揚,她激動得想要推開他,哪知馬車又是一震,震得她整個人都倒在顧上溯的懷裡。

余歡兮抬頭想說話,頭一動就撞上了顧上溯的下顎,砰的一聲,余歡兮疼得捂著頭,一臉擔憂地問他,「可有撞疼了?」

顧上溯的下顎隱隱作痛,卻無所謂地笑了一聲:「沒事。」

這一段路不知怎的,特別地崎嵋,路異常不平,不斷地搖搖晃晃,余歡兮想坐直身子都不行,每每想離開顧上溯的懷抱就又跌了回去,真是太羞人了!

余歡兮的臉兒發燙,面上一片通紅,她低語了一聲:「失禮了。」

顧上溯沒有多說,免得增添這尷尬的氣氛,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腰上,起先並沒有使力,可她被震得一搖一晃,他的大掌使力地箍住她。

余歡兮低著頭靠在他的身上,耳朵正好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胸膛,咚咚……他的心跳有力地跳動著,她不由得面紅耳赤,身體微微發顫。

顧上溯注意到她的嬌羞,嘴角微微一勾,擁著她腰部的手並未鬆開,女子身上的幽香一陣一陣地傳了過來,他忍不住地輕嗅了一下,臉上出現一抹愜意的神情。

顚簸的馬車漸漸地平穩了,余歡兮雙手抵著他的胸膛,低著頭退開。

顧上溯鬆開,指尖劃過她的衣袖時,心頭忽生一股異樣,他垂眸,鎮定地沒有任何異樣表現。

余歡兮則是咬著下唇,感覺腰上那雙有力的大掌猶在似的,她低著頭不敢說話。

馬車的帘子被拉開,秋景的腦袋鑽了進來,「小姐,剛剛有沒有顛到你?」

余歡兮輕咳一聲:「沒有。」

「哦。」秋景疑惑地看著臉蛋緋紅的小姐,又鑽了出去。

一路上,余歡兮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而顧上溯則顯得悠哉,絲毫不受剛才那段插曲的影響。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秋景在外面輕輕地說:「小姐,到了。」

「知道了。」余歡兮應了下來,轉過頭,水潤的小嘴微啟,「我到了。」

「嗯。」顧上溯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先謝過了。」他指的是她出手載他一程的事情。

「無需客氣。」余歡兮笑著搖搖頭,正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

「呋,不稀罕就不稀罕,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被退婚的姑娘,還想嫁名門望族?呸,作夢。」

余歡兮皴眉,那聲音她耳熟得很,是城南的媒婆,前幾次也曾經過來替她說媒過。

「這一次的汪財主怎麼不好了?嫁過去就是正妻……」

一旁的顧上溯眉間皺了一下,他記得自己與這汪財主有生意往來,這汪財主年前正室剛去世,留下一個兒子和女兒。

「哎喲,還趕人了,走就走,你家閨女嫁不出去真是活該。」媒婆的聲音越來越遠。余歡兮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等外面安靜了,她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顧上溯,他卻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余歡兮忐忑地說道:「告辭。」

心頭的羞愧如潮水般朝她襲來,她知道外人怎麼說她、怎麼瞧她是一回事,但與顧上溯一起聽到媒婆的話,卻是讓她窘迫不已。

顧上溯忽然開口,「那個汪財主不是良人。」

余歡兮錯愕地看著他,一邊思索著他的話。

他又開口,「余老爺做得極對。」

余歡兮暗暗地喘了一口氣,迎上他清澈的雙目,豁然開朗,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余歡兮拉著裙擺,下了馬車,所幸余府的人並未認出這是她的馬車,也省下了尷尬的場景。

她往府中走去,身後的秋景趕緊跟上,小聲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余歡兮燦爛地一笑,「沒事。」

秋景見她如此,也放寬了心。

余歡兮一走進余府,就見余父怒氣沖沖地坐在大廳里,一旁的余母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余父的怒意。

「爹、娘。」余歡兮故作不知地吃驚說:「怎麼了?」

余父正氣著,可這氣不是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他連忙收起怒容,「沒事、沒事,就是衙門裡的事情煩心。」

余母也搭腔道:「是呀,你也知道,你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師爺,可事情也是繁瑣得緊。」

余歡兮心中感動,臉上露出了解的神情,「原來是這樣,爹不要為這些小事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了。」她一語雙關地說。

余父看了她一眼,無聲地嘆氣,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怎麼想著回來了?」

一旁的余母一聽,面色一沉,「說什麼話,女兒想回來就回來。」

余歡兮笑著點頭,「娘說的有理,女兒是想家了,所以就回來住兩天。」她絕口不提回來拿茶具的事情。

仔細一想,她也確實不孝,姐姐已經嫁出去了,無法常常回家,她未出閣卻住在茶園,未盡孝道,令她羞愧,今天又看到這麼一幕,她更是為爹娘心疼,就因為她一個被退婚的女兒,讓他們受了氣。

「回來住幾天也好,要是一直住下去就更好了。」余父也不願女兒一直住在外面,可想到今天這一幕,他心一沉,「不過爹不逼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余歡兮明白了爹的意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爹。」

「你爹就知道對你好。」余母插話道。

「娘可是吃味了?」余歡兮笑著說:「要不今兒就讓爹下蔚,做娘最愛吃的清蒸鮭魚?」

余母伸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喲,明明是你嘴饞,硬是說討我歡心。」

「好。」余父插腰,「今兒我為你們娘倆兒好好地現一手。」

「我來給你打打下手。」

余父與余母一同往灶房走去,余父不忘回頭對余歡兮說:「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開飯。」

「知道了,爹。」余歡兮笑著,一直笑著,直到見不到爹娘的身影,嘴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

「秋景,我回房休息一會兒,等會兒你再來伺候我吧。」余歡兮輕聲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秋景應下。

余歡兮離開大廳,穿過幽幽的長廊,走到自己的閨房前,推開門,她面帶憂愁地走了進去。

退婚這二字就如一個包袱,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想扔都扔不開,錯不在她,卻也是她無能才會被退婚。

她長得沒有梅家小姐美,性子也不似一般女子柔,陳曦會退婚也算情有可原,但不該用這樣的方式使得她名譽受損。

她名譽一受損,真的很難再嫁良人,雖然她本來也不打算嫁的,可現在見到這樣的光景,她心中知道,嫁是一定要嫁的,否則更難聽的話也會出現,但能嫁誰呢?

余歡兮腦海里突然跳出了顧上溯的臉,她心慌地趕緊搖頭,宛若要把他從腦子裡剔除出去,她輕拍著心口,眼裡沾惹著淡淡的嫵媚,怎麼會想到他呢?他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她這個名譽受損的女子,不是嗎?

失落感如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攫住了她的感官,她不由得輕嘆一聲。

「顧公子,到了。」車夫恭敬地說。

顧上溯坐在馬車裡,神情冷淡地應了一聲,拉開帘子,下了馬車,往顧府走去。

他心緒不寧,想著余歡兮剛才那般難堪的神情,竟有些不舍,他甫一進門,就看到何總管站在門邊,「主子,老太爺有請。」

顧上溯點頭,不忘趕回來的目的,「我知道了,你去孔老爺那兒跟他打聲招呼,酒庄的桃花酒只能定量提供。」

「是。」何總管連忙領命而去。

顧上溯慢騰騰地往顧老太爺居住的院子走去,走入側廳,顧老太爺正與顧老夫人興緻勃勃地耳語著。

「爺爺、奶奶。」顧上溯出聲。

「上溯來了,快快,坐這兒、坐這兒。」顧老夫人笑咪咪地看著他。

「爺爺找我有何事?」顧上溯依言坐了下來。

「大事。」顧老夫人開心地說:「你爺爺知道你不愛說媒,所以啊,我們特意找了幾戶姑娘家的畫像,你看看,到時府里的品茶會可以邀請這些姑娘過來。」

顧老太爺支持地說:「是啊,先看看人再說。」

顧上溯逕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波瀾不興地說:「那時都是生意上往來的人,姑娘往那兒一站,實在不適宜。」

顧老太爺哼了一聲:「話都是你在說,什麼適宜不適宜,不是有一位余歡兮姑娘在嗎?怎麼就她可以,其他姑娘就不可以了?」

顧上溯眼裡閃過一抹瞭然,「今兒回來的途上,馬車陷進了坑裡,當真是奇怪,老劉怎麼說也是一個老手,竟這麼不小心。」

顧老太爺心虛地輕咳了一聲:「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

「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道理。」顧上溯半諷刺地說。

顧老太爺面子上差點掛不住了,他也是順著孫子的意思,孫子排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他就偷偷地讓人製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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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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