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會他笑得更開懷了,她見狀搖了搖頭,實在不懂他幹麼那麼開心,索性將雙腳移到枝幹上,閉上眼睛要小睡片刻。
他為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慌張的道:「你要在上面睡覺嗎?不行,太危險了,不小心摔下來,即使沒有要了你的小命,搞不好也會摔斷手腳什麼的,這不是在開玩笑,你快下來!」
「這裡很安全,甚至比你現在所站的地方還安全。」為了證明自己所言屬實,她將手上的書丟下,咚一聲,正好砸中他的腦袋瓜。
她沒有一點點歉意,還擺出一副「我剛剛已經警告過你」的樣子。
「你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在那裡等著,不要亂動,我現在就上去找你。」他已經忘了剛剛跟野猴子劃清界線的想法。
「別急,我會等你。」她顯然不相信他有本事爬上來。
士可殺不可辱,他今天一定要讓她刮目相看,絕對不可以小看他……
回憶慢慢退去,那天何尹濤到底有沒有爬上去呢?這是秘密。
總之,他們的戰火從那一天燃燒至今,他沒有馴服她,她也沒有佔上風,你來我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休戰,變得相親相愛。
何尹濤捲起衣袖,開始爬樹,輕輕鬆鬆地一下子就爬到相當於二樓的高度,接著長腿一跨,順利進入二樓的陽台。
稍微整理了下服裝儀容,他伸手要拉開落地窗,可是落地窗一點動靜也沒有,很顯然,落地窗上了鎖,「shit。」他禁不住脫口而出。
「這個可惡的女人,有必要這麼狠心嗎?難道不能偶爾忘記一次嗎?」他知道夜闖香閨的習慣不好,可是沒辦法,誰教她睡覺時褪去平日的保護殼,顯得特別溫柔,他當然會看上癮。但很不巧那麼一次,他爬上來偷看她睡臉時,她還沒有入睡,被逮個正著,從此,他就被她狠心的擋在外面。
他在落地窗上敲了敲。「丁雨菲,睡著了嗎?」
即使沒睡著,丁雨菲也不會理會他,這個問題根本是多餘的。
「你有必要這麼絕嗎?我不過是想看看你睡覺的樣子,又不會吃了你……」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雙肩下垂,說起來很可笑,明明他巴不得直接撲倒在床上的就只有這個女人,可是對她卻最紳士。
這個女人絕對是生來克他的!
「好啊,你就繼續逃避下去,不過總有一天,你會完完全全屬於我。」
丁雨菲知道自己天生大剌剌的,對「形象」不太有概念,可是直接將飯粒噴在人家臉上,這種事說什麼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學姊,你好臟喔!」鄭雨浩擺出一副噁心的模樣,拿起餐巾紙擦拭他引以為傲的俊臉。
「誰教你突然冒出這種教人噴飯的話。」她也拿了餐巾紙擦拭嘴巴,雖然很難為情,可是她絕對不會像個小媳婦一樣,即使理虧,依然會理直氣壯,這就是丁雨菲,說她臉皮厚,還不如說她生性好強。
「我不過是拜託學姊冒充我的女朋友,跟我回家見父母。」這麼嚴肅的話題,怎麼會讓人想噴飯呢?
「我又不是瘋了。」她看了面前的水杯一眼,可惜,只剩下三分之一,即使全潑到學弟臉上,也不足以教他清醒一點。若非因為兩人的名字都跟雨天有些關係,感覺特別親切,她老早就跟他斷絕關係了。大學時跟在她屁股後面搞笑三年也就算了,當兵回來總該變成熟了吧,結果事實證明,千萬不要對別人期望太高。
「除了學姊,沒有人可以幫我了。」鄭雨浩是個花美男,不難想象他多麼有女人緣,可是生性愛玩的他不想為一個女人放棄整片森林,始終不願意定下來。他遇到的女孩子當中,唯一教他興起追求念頭的,只有丁雨菲,偏偏學姊當他是小弟弟,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這個人很瀟洒,既然人家沒興趣,他也絕不勉強,當朋友比當情人更能維持長久的關係,可是最近他家人一直問他為什麼不交女朋友,要是沒有心儀的對象,索性跟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湊成對。
開什麼玩笑,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要娶那個從小到大都比他會讀書、運動的女人。
「你認識的女人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吧。」何必找她。
「她們對我都居心不良,我找上她們,不是引狼入室嗎?」他忍不住對反射在玻璃帷幕中的自己投以讚賞的眼神,花美男就是花美男,連自己看了都心動。
冷冷一笑,她斜睨了他一眼。「高手過招,那不是很有挑戰性嗎?」
「學姊,不要再取笑我了,我絕對不能落入那個高材生手上。」
雖然沒見過那位高材生,可是關於這號人物跟鄭雨浩的糾葛,她是熟到爛掉了。
「那你就爭氣一點,想辦法也成為別人眼中的高材生,你父母不是一直希望你出國留學,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到美國拿個碩士學位,順道逍遙一下,不是很好嗎?」
「你知道我討厭人家對我期望太高,那種壓力很大。」
「壓力會讓一個人有目標,這正是你最需要的。」
他很不服氣。「我一直有目標啊。」
「你有什麼目標?一生泡在女人堆裡面嗎?」
「學姊!」
「這不是你最熱中的事嗎?」
「那只是一種生活樂趣。」
「我不管那是你的生活樂趣,還是你的人生目標,我沒有興趣跟你瞎攪和。」她最討厭麻煩了,兒時招惹到一個教人生氣又無奈的男人,日子已經夠混亂了,幹麼再找罪受?
「學姊幹麼說得這麼難聽?只是幫忙,對你又沒有影響。」
「忘了嗎?我已經有情人了,那位大少爺的名字叫何尹濤,如果讓他知道我『劈腿』,我會死得很慘。」
「你們又不是真的,上次我們吃飯時撞見他在相親,你可是當著他的面親口說了喔!」
丁雨菲也想起來那天是鄭雨浩的生日,他吵著要她請吃飯,她想他平日待自己很好,就勉強答應了,好巧不巧,何尹濤正好在那裡相親,當時他急急忙忙的向她解釋,說他是被何夫人沒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赴了相親宴。然而面對他,她總是很懂得自我控制,既使心裡有些異樣,仍表現出一副冷冷淡淡,無所謂的樣子,說出反正他們又不是真的情侶,他要相親還是交女朋友,她都無權過問。
而且,對他,她確實一點權利都沒有,他們會冒充情侶,全是因為何奶奶的關係。
何奶奶身體不好,受不了又濕又冷的台北,決定搬到夏威夷,可是又放心不下寶貝孫子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盼到他結婚生子,何尹濤不甩那些相親,更明擺著只要她,就連何奶奶都拜託她,若她不配合他,何奶奶出了什麼狀況,那就是她的錯。
但因她怎麼也不肯和他真的交往,他們協議扮演情侶,只是條件必須先講清楚,這不是真的,純粹是為了疼愛她的何奶奶而不得不配合的演出。
可是那個男人超級會耍賴,霸道地堅持她是他的情人,老想抱她親她,害她有時候都會忘了這只是場戲。
「世界上的事很難說,真的可能變成假的,假的也有可能變成真的,今天是這樣,明天又變成另外一個樣。」她不置可否地打太極。
「我還以為你很堅持跟何尹濤劃清界線。」
「我是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可是有些事並不能隨自己的意願掌控。」她一直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對何尹濤動心,那個男人能夠殘酷的傷害女人。曾經有個女孩子守在何家外面等他,只為送他情書,他卻當著人家的面直接將情書撕了。這種事若發生在她身上,她一定賞他一巴掌,不接受就算了,何必如此踐踏人家?
但說起來,他的作法不能說不對,既然不喜歡就不應該給人家機會,不留餘地的拒絕對那些女人來說反而是好事,可是她總會想,若是有一天她也被何尹濤用跟那些女人沒什麼兩樣的態度對待,她該作何感受?
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沒有未來可言,那還不如維持現狀,不要在對方的人生留下太過深刻的痕迹,將來就不會有太多傷痛。
「學姊,朋友之間本該互相幫忙,何況我們的交情這麼深厚,今天你幫我,明天我會幫你,保證你不會吃虧。」
「不會吃虧?這是在做買賣嗎?」
「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已經跟我家人說我有女朋友了。」
「什麼」她聞言瞪大眼。
鄭雨浩瑟縮了下,不自覺地往後一退。「情急之下就不小心脫口而出,我真的不是故意給學姊添麻煩……」這個時候他若是說出,他還將他們的合照拿給父母觀賞,學姊會不會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你真是超級欠扁!」她掄起拳頭作勢要揍他。
「我都說了,情急之下嘛。」沒辦法,他唯一心動過的對象只有學姊,當然就將她的名字說出來了。
「你的爛攤子別妄想我會出面收拾。」她揚手打斷他的辯駁。「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是閑著沒事幹,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不要煩我。」
略微一頓,他雙手合十,小小聲的問:「真的不能考慮一下嗎?」
「你再多說一句,我的拳頭就揮過去了。」她的威脅果然讓對面的人立刻噤聲,這就是個性剛烈的優點,人家不敢當她只會在嘴巴上耍威風,可是有利就有弊,她脾氣火爆的惡名也如影隨行。
丁雨菲最喜歡下公交車、走回家的這一段路程……不,這不是她家,是何家。
她父親是何家的管家,母親則是何家的幫傭,當年何爺爺在別墅下方靠近大門處,蓋了兩層樓的小屋供他們一家三口居住,讓他們有自己的活動空間,既使吵嘴、笑鬧,也不用顧慮主人家的臉色。
何爺爺和何奶奶是超級好人,雖然在世人眼中他們是靠土地一夕致富的暴發戶,可是處事溫厚圓融,充滿智慧。看見自己的不足,因此更用心栽培教養後代子孫,教導孩子們幸運得來的財富必須靠實力守護,暴發戶因而搖身一變,成為實力雄厚的豪門。
何家別墅位於半山腰,從站牌走到半山腰大約十五分鐘,可是,她總要走上半個小時,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很喜歡這段路,早上醒來、晚飯之後,她總要在這段路上來來回回散步個幾回。
自己怎麼會有這麼特別的嗜好呢?她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種感覺——想在一個不屬於她的地方,拚命留下屬於自己的足跡。
路燈亮了,為夜晚添上一份溫暖,也為腳步添上一份踏實,她迎著山風,秋天蕭索的涼意將臉兒拍得紅通通,她頓覺神清氣爽,一天的疲憊都卸下了。
遠遠的,她就看到站在何家別墅側門的何尹濤——一個最不想見到,卻又老是在她腦海晃來晃去的男人……如果她是縮頭烏龜,肯定轉過身又往回走,不過,那個男人一定會追上來揪住她的衣領,就像抓住一隻準備落跑的小貓咪。
她還是挺起胸膛,落落大方的走過去,冷然地對他挑起眉。「大少爺什麼時候成了守門員?」
無視於她的冷淡,他熱情如火的瞅著她。「今天怎麼那麼晚下班?」
「我想幾點回家就幾點回家,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是情人。」她的樣子明明很邋遢,平日一絲不苟束在腦後的馬尾變得鬆鬆垮垮,可是在他眼中,她還是如此璀璨動人,天上的星星因為她變暗淡了,四周的景物因為她變模糊了……這個女人的存在根本是為了奪走他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