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的暖陽溜過窗帘縫隙,迤邐在深灰色的地毯上,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酒味,十幾坪大小的典雅套房內,衣物散亂一地,床邊的燈罩上甚至還掛著一隻黑色的襪子和男性的領帶。
單人座沙發上擱放著一件雪白色的禮服,宛若一朵嬌艷的白色玫瑰花,只是旁邊的黑色男性西褲和襯衫,破壞了這美麗的畫面,也暗示著屋內的男人與女人度過了一個「瘋狂」的夜晚。
偌大的卧房內躺睡著一對男女,男人俯卧在大床上,半張臉幾乎埋進枕頭裡,高大精瘦的身軀幾乎未著寸縷,敞露出一大片古銅色澤的肌膚,覆在腰間的被單遮住了結實的臀部,長腿往側邊一跨,親密地圈住懷裡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蜷著身體,烏黑長發散在枕頭間,她翻了個身,露出一張清秀的睡顏,細緻的五官上還殘留著昨晚的彩妝。
徐嫚嫚眨了眨惺忪的雙眼,感覺腦子昏沉沉的,尤其是腰后的地方泛起一抹酸痛,四肢虛軟無力,令她很不秀氣地「唉」了一聲。
「痛……啊……」低柔的嗓音逸出她乾澀的唇間。
她睜開眼,發覺自己躺睡在一間陌生的房裡,呆愣了半秒鐘后,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喜宴上喝醉了,回到新娘魏孟婕的飯店套房休息。
她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暖熱的體息,疑惑地翻過身,發現自己竟和一個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不會吧……」
她哀嘆一聲,小心翼翼地撩開胸前的被單,瞄了自己的身體一眼,發現昨晚穿的那件伴娘禮服已經不在身上,僅剩下白色的胸衣和蕾絲底褲。
天啊,她該不會和身旁的男人上床了吧?!
她怎麼會鬧出如此荒唐的蠢事?
想想,她徐嫚嫚三個字簡直是乖寶寶的代名詞,從小到大沒闖出什麼大禍,在校期間品行成績連年得優,出了社會奉公守法,連張違規罰單也沒有收過,沒想到一出錯就來大的!
她旋即又想到,這間套房是魏孟婕借給她休息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多了一個幾近全裸的男人呢?
徐嫚嫚的心倏地往下沈,難道昨晚自己真的被身邊的男人給「吃」了?!
她掙扎著由床上坐了起來,扳開那張埋入枕頭間的睡臉,定睛一看——
「魏孟禮?!」
徐嫚嫚失控地喊道,整個人幾乎傻住了,難以置信好友的哥哥怎麼會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
「……有事嗎?」
魏孟禮近乎夢囈地動了動嘴后,又將惺忪的睡臉埋入枕間,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她用力地推了推他光裸的肩膀,將他自睡夢中搖醒。
他勉強地睜開眼,瞧見躺坐在身側的徐嫚嫚,納悶地問道:「徐嫚嫚……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徐嫚嫚皺起眉頭,對於好友哥哥出現在她休息的套房頗為不悅。
看著他幾近全裸的模樣以及散亂一地的衣物,她該不會被這男人給「吃干抹凈」了吧?
魏孟禮揉了揉抽疼的太陽穴,翻身坐起,對於徐嫚嫚出現在房內也同樣的感到愕然,解釋道:「昨晚喜宴上我幫孟婕他們擋了不少酒,被灌醉了,所以就決定先借他們的套房休息一晚。」
他向來滴酒不沾,就算遇到交際應酬的場合,也多以茶代酒或請助理幫忙擋酒,但昨晚的賓客鬧酒鬧得太凶了,連他都被灌了半瓶烈酒。
「難道你不知道,我昨晚也在喜宴里喝醉了,跑來樓上的套房休息嗎?」徐嫚嫚語氣懊惱地說。
「我當時喝得太醉了,根本不知道你也在房裡休息。」魏孟禮坦白道,要是早知道徐嫚嫚也在房內休息,他就不會留在這裡過夜了。
「那是誰給你的門卡呢?」徐嫚嫚又追問。
「孟婕的老公。」魏孟禮扒了扒前額的劉海,頓了頓又繼續說:「昨晚他擔心我喝得太醉,沒辦法回家,於是把門卡拿給我,叫我上樓休息。」
徐嫚嫚懊惱地咬著下唇,看來昨晚的那場喜宴把新人忙壞了,竟然忘記她這個伴娘還在樓上休息,又叫魏孟禮上來過夜。
照他的說法,好像也不能把錯全推到他的身上。
所以,她該不會和魏孟禮發生了酒後亂性的劇碼吧?
她蹙起眉,努力回想關於昨晚的點點滴滴,但只知曉自己喝醉了,被魏孟婕扶回房間休息,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曾起來找水喝、上洗手間,至於身上的禮服是怎麼脫下來的?魏孟禮又是何時進房的?她全然沒有印象。
「所以……昨晚……我們有發生關係嗎?」她窘著臉,怯怯地瞟了魏孟禮一眼,聲音低低的,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魏孟禮瞅望著徐嫚嫚,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垂瀉在肩上,胸前覆著一截米白色被單,露出美麗白皙的肩頸,貝齒輕咬住下唇,瑩亮的眼底盈滿懊惱與無助的神情,令他十分自責。
他想了想,卻發現自己對她的問題竟答不上來,關於昨晚的記憶只停留在喧囂的喜宴上不斷地被灌酒,其餘的畫面全都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魏孟禮據實以告。並非他刻意隱瞞或想逃避責任,事實上對於她的問題,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她困惑地說。
「昨晚我喝得太醉了,什麼事都想不起來。」魏孟禮一臉歉然地望向徐嫚嫚,深邃的眼眸漾著誠懇與愧疚。
她神情複雜地垂眸,輕抿著下唇,沒有搭腔。
此時,兩個人靜默下來,氣氛瞬間變得十分尷尬,彼此衣衫不整、僅覆著被單的模樣,有說不出的曖昧。
此時,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房門口,當魏孟禮和徐嫚嫚還試著想從昨晚凌亂的記憶里拼湊出事實的真相時,房門霍地被人推開來——
「啊——」
魏母怔怔地愣在門口尖叫,發出媲美流行歌手的「海豚音」,音量大到足以震破整面玻璃帷幕。
跟在魏母身後的親友團們本是打算前來幫忙收拾新郎、新娘留放在套房內的物品,順便再享用一下飯店的早餐,沒料到竟會目睹如此活色生香的畫面,幾個婆婆媽媽們立即拿起手機,快狠准地拍了好幾張照片。
魏孟禮幾乎是立刻跳起來,趕緊扯住被單遮住兩人半裸的身軀,而徐嫚嫚則狼狽地蜷縮在他的懷裡,尷尬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現在是怎樣?
他們該不會被「捉姦在床」了吧?!
半個小時后,漱洗完畢的魏孟禮套上襯衫和西褲,坐在雙人座沙發上,隱忍著抽痛的太陽穴,承受著母親的連番訊問以及小阿姨蘇雪芳、張阿姨、李媽媽等人饒富興味的眼神。
「嫚嫚,有什麼委屈儘管跟魏媽媽說,昨晚孟禮是不是欺負你了?」魏母牽起徐嫚嫚的手,語氣溫和地說:「雖然孟禮是我的兒子,但魏媽媽早就把你當作是我的女兒,我絕對會替你主持公道——」
「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昨晚我們兩個人都喝醉了,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魏孟禮無奈地再次解釋道。
蘇雪芳環視四周一圈,拎起擱放在燈罩上的領帶,語氣曖昧地打趣道:「依房裡凌亂的程度看來,昨晚的『戰況』肯定非常激烈。」
兩個人共同參加了一場浪漫溫馨的婚禮,又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共處一室,說沒發生任何事,蘇雪芳壓根兒就不信。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兩人又恰巧單身,不如她這個做阿姨的就媒人當到底,順水推舟將兩人湊作堆好了。
魏孟禮冷瞪了小阿姨一眼,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領帶。
「昨晚我們真的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對方也在房裡……」嫚嫚窘紅著臉,低聲地說,忍不住伸手揉撫著酸痛的腰際。
方才在浴室穿回禮服時,她特地用鏡子照了一下腰臀的地方,果然有一處淡淡的瘀青,不曉得是不是昨晚脫禮服時不小心跌倒撞傷的,否則怎麼會全身酸軟?
「就怕某人酒後亂了本性啊!」蘇雪芳眼尖地瞧見嫚嫚揉腰的舉止,更加確定自己的推論。
聞言,魏孟禮的俊臉沈了下來。
經蘇雪芳這麼一提醒,魏母忍不住回想起兒子過往因酒醉而鬧出的「豐功偉業」。
他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三畢業前夕,一票人晚上在宿舍喝得大醉,結果向來品學兼優、找不到一絲缺點的魏孟禮竟然在游泳池搞裸泳!
接下來,他因為酒精而做出的瘋狂行為更是不勝枚舉,包括把宿舍前面一整排腳踏車的輪胎放氣……等等。
後來魏家的人討論出一個結果——
只要魏孟禮一碰到酒精,什麼溫文儒雅、正直磊落的品性全都會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狂妄不羈的形象。
這也是魏孟禮後來不在公開社交場合喝酒的原因。
連妹妹魏孟婕也曾半開玩笑地說,魏孟禮可能平常太過壓抑拘謹了,所以遇到酒精就會自動人格分裂。
「孟禮,不管你記不記得昨晚的事,依照你的酒品而言,一定要對嫚嫚負責才行。」
魏母目光嚴肅地望著魏孟禮,刻意加重「酒品」兩個字。
魏孟禮擰起劍眉,思忖著母親和小阿姨的話。
雖然自己昨晚醉癱了,什麼事都不記得,但衣衫不整地和嫚嫚躺在同一張床上是事實。
依照過往的不良紀錄和昨晚卧室凌亂的程度看來,他會讓她「全身而退」的機率很小,除非自己真的醉到不省人事。
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理所當然要負起責任。
魏孟禮凝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徐嫚嫚,評估起對她「負責」的可能性。
她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隨意束成馬尾,秀氣的瓜子臉上有一雙瑩亮美麗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紅潤的嘴唇,雖然構不上明艷動人,卻也有股甜凈可人的鄰家妹妹氣質。
重點就在於「鄰家妹妹」四個字上。
嫚嫚是孟婕最好的朋友,魏孟禮很自然地把她定位在「妹妹」的身分上,加上這幾年自己的身邊一直有固定的伴侶,也就將她排除在獵艷範圍之外。
魏孟禮首次用純粹男性的目光打量著嫚嫚,秀氣的臉蛋未施脂粉,身上還穿著昨晚的禮服,平口剪裁設計,露出線條優美的肩膀和白皙雪嫩的肌膚,很容易挑惹起男人的佔有慾。
尤其她身上那襲伴娘服,再襯上窘紅的粉頰,竟給他一種待嫁女兒心的感覺。
「你們希望我怎麼做?」
魏孟禮雙手交握,從母親和小阿姨狡黠的神色里,多少猜出了兩人心底在打什麼算盤。
嫚嫚抬眸睞向魏孟禮,兩人視線交接,她瑩亮的水眸里透著探詢的意味,好奇他想怎麼負責?
「你們結婚吧!」魏母表情認真地說。
「結婚?!」
嫚嫚驚愕地瞠大水眸,差點打翻手裡的熱茶。
與魏孟禮結婚?
嫚嫚壓根兒也沒有想過和魏孟禮湊成一對,雖然兩人認識了六年,但仍處於不熟的狀態,頂多是逢年過節在魏家的聚會上偶爾會碰著,打個招呼而已啊!
魏母一臉熱絡地握起嫚嫚的手,語氣和藹地說:「反正你現在又沒有男朋友,我們家孟禮也剛好單身,不如你們兩個就乾脆在一起吧!」
「孟禮一表人才、俊帥有型,嫚嫚秀氣漂亮、溫柔可愛,你們兩個簡直是天造地設、郎才女貌,速配到不行啊!」蘇雪芳呵呵笑,對這樁婚事樂觀其成,巴不得能撿個現成媒婆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