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快逃！」

當方娜順著敖游的目光看向翻過圍牆，突然竄進院子里的十多道人影時，驚駭得將敖游反手一推，要他快逃，自己則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往二樓，保護父親。

根據資料顯示，前兩次的狙擊，狙擊手一式的黑衣勁裝，外加黑色面罩，與此次的狙擊手一模一樣。敖游緩緩露出笑容，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如果他估計得沒錯，對方為了要爭取時效，會派四個人由前門破窗而入，另兩個留守後門，其餘的人由外牆爬上頂樓，再吊著繩索往下來到二樓，破窗而人，迅速解決目標。

換句話說，屋裡的人的退路全被封死，看來對方打定主意今天晚上絕不允許再次失手。

敖游迅速移向門邊，自門縫往外看去。

對方果然沒教他失望，四名大漢率先沖了進來，敖游連續扣動兩下扳機，瞬間便解決兩個。另兩個發現有埋伏，立即轉身還擊。

只聽見黑暗中「砰砰」聲連響，隨即又聽到了一記悶哼聲，又一個大漢中彈倒下。

大概再過一分鐘狙擊手就會由頂樓吊下，持槍掃射二樓。

但這一分鐘足夠他解決站在他面前，猶在四處張望著人到底躲到哪裡去的狙擊手。

黑色是最佳的保護色，卻差點讓方娜誤殺了他!

「你——」她駭了一大跳，差一點就開槍了，「你怎麼沒逃？」

「快來!」他沒空解釋，拖著她的手臂躲入書房，而方勵志早已在那兒。

這裡不但是書房，在書櫃的後方還有一間逃生密室。

「快進去！」敖游用力拍開牆上按扭，整面牆立時滑了開來。

「你你你……」方娜瞪大雙眼，他怎麼知道她家有間密室？而且還知道如何開放?

「別嗦！」他硬將她和方勵志推入密室里。「我沒空跟你解釋。」

「喂——」在牆合上的剎那，阻斷了方娜的所有問題。

片刻后，傳來驚天動地的槍聲，對方真的如敖游所料的，由二樓起居室的落地窗破窗而入，迅速搜索向書房。

天花板上裝有超小型監視器，所以在密室內，可以窺見整個書房的動靜。

「王國寶一個人沒問題吧？」方娜擔憂地問。

他怎麼不逃呢？

「沒問題的。」方勵志雙眼突然迸出精光。

難怪這名年輕人的眼神看起來不大一樣，充滿了自信和耀眼的神采，彷彿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

對方用力踹開房門的砰砰聲響愈來愈近，敖游躲在書櫃旁的陰暗處伺機而動。

突然，三個人沖了進來。

咦，沒人！

他們訝異地四處查看。

突然，就在這三人站成一直線，互相用眼神詢問彼此時，敖游突然往前沖，再縱身一躍，雙手抓住天花板上的吊燈，雙腳像在踢保齡球一樣，將三個大漢全踹疊成一團。

「砰！」他揮著鐵拳，右手擊昏敵人的同時左手手刀一砍，另一名大漢也暈了過去。

就在另一個人準備撲過去時，遠處卻傳來了警笛聲。

「撤退！」外頭的人大喊。

聞言，敖游不待那人有所動作，迅速用腳把門踹上，再順勢往後踹倒撲向他的人影，接著鐵拳轟上那人的腹部，只聽見那人痛苦地呻吟倒地。

「供出幕後主使者，我就饒你一條性命。」他冷聲道。

被敖游快、狠、準的動作給嚇得捂住口的方娜，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呼吸都忘了。

他就像是個殺人機器一樣的狠絕！

見那人猛喘著氣不回答，敖游耐性漸失，倏地伸手揪住那人胸前的衣襟，單手就將他提在半空中，沉喝道：「說！」他結實的臂肌賁起，而那人的臉孔已經漲紅，雙腳在半空中踢蹬著。

忽然——

「我們是CIA，快放下武器投降！」

就在這時，一股惡臭由對方的口中逸出。

氰酸鉀！敖游立即甩開他，那人的臉色瞬間轉為鐵青，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又一個自殺謝罪的笨蛋。

趁著CIA人員還未衝上樓，方勵志和方娜趕緊離開密室。

「王國寶，你真的只是流浪漢嗎？」方娜愕然地瞪著書房裡東倒西歪的大漢，懷疑他一個人是怎麼辦到的？

「你說呢？」他輕鬆地反問。

衝上來的CIA采員顯然也被敖游的絕技震倒，一臉佩服地朝他伸出手，用力一握。

「謝謝。」

「不客氣。」

「你們都還好吧？」他們看著毫髮無傷的父女倆，不禁鬆了一口氣。

還好方氏父女平平安安的，否則他們回去如何交差？

「不好！一點都不好！」方娜氣憤地大喊，「你們總是到了最後才出現！用著莫須有的罪名把我們軟禁在這裡，我要求你們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要控告你們！」

CIA的人員受不了地翻著白眼：「小姐……」

「我們哪裡都不能去，一次又一次地忍耐隨時可能會遇上狙擊，既不能躲，也不能藏，只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我們就得忍受這一切！我受夠了！我要求你們提出證據，如果我在三天內看不到證據，我就控告CIA草菅人命、妨礙自由！」父親什麼都沒做，卻得咬牙忍受一切責難和危險，她再也不能忍氣吞聲下去。

「我來處理，女兒。」方勵志拍拍她的肩頭，示意她別激動。

「爸爸！」

「我們很抱歉——」

「抱歉有個屁用！」

「娜娜！」

敖游揉了揉鼻尖，巧妙地遮住唇角的笑意。

方娜說得對，這些CIA人員的自大心態確實得改一改，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方家不該受到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猖狼的事，你最好交代清楚。」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並沒有出售猖狼。」

「如果你沒有出售猖狼，為何會接連三次遭人狙擊?」

方勵志冷冷看了他們一眼：「這我倒要問問，隔條馬路的超商，一年之內被搶了十一次，四名員工先後被歹待開槍射殺，是不是店主人跟人家結了什麼深仇大恨，才會惹來歹徒結夥行搶？」

說得好！敖游在心中稱讚一聲。

方勵志的一番話當場堵得CIA眾人啞口無言。

「我連續三次遭人狙擊，你們CIA到現在連個蛛絲螞跡都還沒查出來，這個責任誰來負責？」

CIA人員聞言面面相覷，目光一致看向組長。

組長尷尬地抹了下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他們已掌握了部分線索，只是礙於保密原則，他們什麼都不能說。

「相信我，我們比誰都還急著解決這件事情。」組長伸手想和方勵志握手言和，卻被他一手揮開。

「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他暗示他們可以滾了。

不得已，CIA的組長只好摸了摸鼻粱，自認倒霉，要手下將屍體搬離，採集證據，準備回局裡報告。

待CIA的人離開后，方勵志將矛頭轉向敖游。

「現在該來談談你了，王國寶。」

敖游一笑，沒想到這一刻這麼快就到來。

「老實說，我並沒有打算隱瞞很久，因為我知道我的身份早晚會被揭穿，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狙擊，害得我的身份這麼快就曝光了。」他笑著說。

他話里的意思是在暗示方勵志，他是友非敵，否則剛才不會出手搭救。

「你混進來有什麼目的？」方勵志依舊一臉的嚴肅，不理會他話中的善意。

「我是台灣派來的情報員。」

方娜瞪圓雙眼，不敢相信所聽到的。

台灣派來的情報員?!

他不是強姦犯嗎？要不然怎麼渾身髒兮兮地出現在她家門口？

「很抱歉，騙了你們，不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恢復情報員的身份，敖游恢弘的談吐氣度便很自然地散發出來。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來了。」方勵志眼神銳利的注視著他。

「是的，我們需要你的協助，方先生。」

敖游十分誠懇地說明自己此趟來的目的。

「請讓我們幫助你們，你蒙受了不白之冤，也許在我們的協助之下，能很快恢復你的清白，讓你和令嬡儘快恢復原來的生活。」

他意有所指地瞅了一眼方娜，知道方勵志惟一的弱點就是方娜。

敖游真摯的語氣，讓方氏父女感受到他的善意，只是——

「我並沒有犯法，如何協助你？」方勵志感嘆地搖著頭。

敖游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不能逼得太急，必須讓方勵志考慮考慮。

「我爸爸不會做這種事的。」方娜挺身站出來替父親說話，「你懷疑我爸爸？」她漂亮的眉毛揪成一團，不滿地質問。

「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爸爸。」才怪！「只是你爸爸好像惹上了恐怖組織。只有恐怖組織會讓任務失敗的人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意返回組織接受懲罰。」

「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耶，之前兩次的狙擊，他們都沒有切斷電源呀！等到我爸爸將家裡的保全系統安裝在牆裡后，這一次他們就切斷電源，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他連書櫃後有密室都知道，那麼保全系統安裝在牆裡的事，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她乾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小笨鳥不笨嘛！敖游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他也想過同樣的問題，只是還沒有提出來，她已經先開口了。

「CIA。」方勵志突然說。

「CIA？」

「嗯，當初在安裝這個系統的時候，CIA有派人來協助過。」

「對，沒錯。」方娜也想起來了。

「這麼說是內奸。」敖游冷笑道，眼裡閃過一絲銳利光芒。

「那……現在怎麼辦？」方娜無奈地攤開兩手，「這棟房子被毀得差不多了，若要重建還是得靠CIA啊！」

沒有經過CIA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方宅一步。

「內奸的事我會幫你處理，重建的事也由我來負責，如何？」

敖游慨然允諾的氣度，讓方娜連眨了好幾回眼睛，他說話的樣子好帥——只要不看他的臉。

「謝謝你。」頭一次，方勵志真心地對情報員道謝。

「還有我。」方娜嬌笑地也伸手與他相握。

他們邊走邊聊，三個人慢慢踱回起居室，查看災情。

損失真的滿慘重的！

「對了，你跟德叔是怎麼認識的？」

「是我想辦法認識他的。」

敖游撒了一個蔬，聲稱自己經過一番調查，發現阿德是惟一能自由出入方宅的人，所以想辦法接近他。

這解釋了他為何會以流浪漢的身份出現，同時徹底撇清與阿德的關係。

原來如此，方娜信以為真地直點頭。

「那保全系統呢？誰告訴你的？」

「還有密室。」

方勵志也望著他，父女倆目不轉睛地直盯著他。

敖游笑得好尷尬，消息來源他當然不能透露，只好故作神秘的說：「我是情報員，不是嗎？」

方勵志聽了擺手直笑，知道再逼他也沒用。

可是方娜才不依他。

「我也是情報員啊！」她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可是要不是爸告訴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安全系統安裝在牆裡。」

言下之意，敖游不可以賴皮，應該老實回答問題，別想一語帶過。

她的話惹來了方勵志一陣大笑。

敖游沒好氣地瞅了她一眼，真的被這種敢漏自己氣的天才打敗了！

短暫的歡愉氣氛，讓屋內的三人都沒注意到危機尚未完全解除。

悄悄躲在水塔內靜待CIA人員離去的狙擊手，一身濕漉漉地順著水管往下爬，緩緩來到起居室的落地窗邊，翻身到陽台上。

這時，陽台處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敖游立即警覺地大喊：「趴下！」

在他大喊的同時，他反手狠狠一推，將方娜推倒在地毯上，並以肩膀將方勵志撞開。

方勵志一時沒站穩，整個人踉蹌地往身後的沙發栽去。

子彈由敖游的耳旁擦過，擊中對面的牆。

方勵志和方娜平安地避開突擊，但是敖游卻不幸地落入敵人的手中。

「起來！」那人用槍柢著他的下頷，要敖游爬起來。

敖游咬著牙根慢慢地站了起來。

「不許動！」方娜抽出槍，也瞄準了對方。

可是對方十分奸詐，他把敖游擋在自己的身前，充當護身符。

「你敢開槍，他就沒命！」他威脅道，「把槍丟掉。」

CIA的訓練課程有教：如果你的夥伴被人用槍抵住太陽穴，而對方要你丟槍時，千萬不可！因為你會因此失去反擊的機會，白白斷送自己和夥伴的性命！

她……她該怎麼辦？

方娜緊張的情緒傳到了她的指尖，手中的槍也跟著一起顫抖。

她該怎麼辦？

小菜鳥才剛出師沒多久，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勵志趴在地上匍匐前行，打算溜到對方的身後攻擊，卻被那人喝住，要他在一旁乖乖站好，否則照樣會轟了敖游的腦袋。

敖游流著冷汗，瞪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方娜。

別丟槍！他用眼神警告。槍一丟，三個人就全都沒命！

對方是個把一切豁出去的狂徒，既然任務失敗，他只有死路一條，那他一定不會留下任何活口，拖著他們三人當墊背。

方娜蒼白著臉，衡量了情勢，終於作出了決定。

「我……我的槍法奇准！」她這句話是說給敖游聽的。

「哼!」明顯的嘲諷由狙擊手的口中逸出。

這個小女娃連槍都拿不穩了，還敢說槍法奇准。

「你……你最好小心，我的槍法真的很准！」所以王國寶，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她這話聽在狙擊手的耳里，倒像是在警告他最好把人放了。

狙擊手火大地朝地上開槍，子彈由她的鞋尖彈過，把她駭得跳了起來，臉色一片慘白。

該死！敖游暗暗呻吟。這下子方娜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她是目前惟一的救星，一切的希望全在她的手上。

方勵志一臉慘白地望著女兒，還好子彈沒有射中她，不禁鬆了口氣。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方娜，被剛才那一槍給激出了脾氣，她豁出去了。

我會救你！她微微扣著扳機，以眼神示意敖游，她隨時會開槍。

所以你得注意我的動作，當我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你得迅速閃開！

方娜實在很擔心，不曉得她的無聲眼波，他有沒有收到？

身體的範圍過大，很不好閃躲，但只要他能注意到她扣下扳機的剎那，將頭低下來一點，保證他一定能平安無事。

能不能成功，就得看王國寶的運氣了。

方娜屏住氣息，纖指扣住扳機向後拉，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暗示。

她的手一直在發抖，拿敖游當擋箭牌的狙擊手根本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倒是敖游，眼看著她的手抖來抖去，一直拿不穩，扳機又幾度拉扣，嚇得他心臟幾乎麻痹。突然，方娜一臉豁出去的表情，讓他心裡頭有了底。

就在她扣下扳機的剎那，她同時閉上眼睛——

老天保佑！但願中槍的不是王國寶！

「砰」的一聲——

「我的天！」一聲驚叫聲倏地響起。

慘叫的竟然是……敖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