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深的夜色中,樹影晃動,發出枝葉相撞的聲音。
「肖桓,你不是答應過我,你再不和葉鳳涼見面了嗎?」
「啊……」肖桓坐在樹枝上,晃著腳,眼睛盯著葉鳳涼的房間,「我只是想看看他,風寧,你沒說不准我這麼遠看他。」
肖桓身邊坐著的男子,「哼」了一聲,轉頭不說話了。
「風寧,鳳涼病了。」肖桓輕輕嘆氣道。
「關我什麼事?」
「趙明秀好象也病了呢……」
「他病死了活該!」
「啊?哈哈哈哈……」肖桓一下子笑出來,「你這句話,比較像人話呢!」
趙風寧冷著臉,沒有理他。
「變成這樣子后,我好象連性子都變了。」肖桓輕聲說,「以往我從不會這麼任性,也從來不曾笑得這麼開心。」
「你變回十歲小孩子了?」沒好氣的回答。以前那個冷漠淡然的肖桓去哪了?
「我只是……終於可以不用再壓抑自己的感情了。」
「哈,返樸歸真?」趙風寧輕笑一聲。被他從黃泉路上拉回來的肖桓,竟是意外的天真而聒噪──這是重生后的肖桓,給他最大的驚喜嗎?
不用再背負那麼沉重的命運,終於可以一心一意的只喜歡這個男人了嗎?
「風寧,」肖桓瞧葉鳳涼房間瞧了半天,似乎是覺得有些無聊了,便開始找趙風寧說話,「我可不可以晚上去……」
「不可以。」趙風寧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
「……不讓他看到我也不行嗎?」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
「你不是說,讓你最後見了他,東西給了他,你就和我回落迦山嗎?」趙風寧冷冷地看著他,「你還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我不想跟你回落迦山。」肖桓低著頭,「我想一直看著鳳涼。」
「看多久?」趙風寧冷笑了一聲,「看到他老掉、死掉?」
「我不想變成這樣……」肖桓別過臉,涼涼的月光照到他身上,落在他坐著的枝葉上,「我想陪著鳳涼,和他一起老,一起死。」
「人類有什麼好的?過個幾十年都是要死。」
「鳳涼死了,也會變成我這樣嗎?」肖桓似乎為這句話興奮了一下。
「當然不會,他死了會去投胎,重新轉世。」
「那太痛苦了……」肖桓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只能看著他死去,然後等他來世去尋他?尋到他也只能這麼看著他,再等他下一個來世?每一世都只能這樣子嗎?」
「為什麼要去尋他?你會忘記他的。」
「那是你不懂想念一個人的心。」肖桓輕輕地說,「風寧,你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明白。」
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明白?趙風寧有些想笑。
是沒有啊,人類有什麼值得喜歡的?那個人有什麼值得喜歡的?看,離開自己后,那人的日子過得有多逍遙啊!而自己發狂般的想念,又有誰知道?再過幾年,啊!大不了再過幾十年幾百年,這種想念,一定也會消失吧?
喜歡啊,思念啊,都是人類最沒有用的感情,既然自己分明不是人類,所以那些東西都不用再有了,不是嗎?
身為修羅一族的守護者,本來就是不知來歷的妖怪,這麼多年來,一直努力騙自己是人類的妖怪,最後還成了愛上個人類的妖怪,哈哈哈哈哈哈……
「風寧,你哭了。」肖桓略帶詫異的聲音響起。
胡說!妖怪怎麼可能會哭?
「可是你沒有眼淚。」那聲音好象笑了一下,卻是聽起來比哭更讓人心窒的聲音,「風寧,妖怪都是沒有眼淚的吧?」
趙風寧沒有回答。
「我有,只是已經哭不出來了。」那張臉上又浮現出了熟悉的笑容,淡淡的、縹緲的,彷彿不可觸及的笑容。
「跟我回落迦山吧,肖桓。」最後,趙風寧說。
「我現在不能跟你走,風寧,我捨不得鳳涼。」
「他遲早有一天會忘記你的。」
「那我就等那天再走。」
趙風寧沉默下來,目光幽幽暗暗,看向遠處黑漆漆的房間。
「那好。」
***
鳳涼城內。
葉鳳涼的病似乎有了些起色──至少,他能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陽了。
春天,萬物吐春的季節呢,要是肖桓也在一定會歡歡喜喜地陪他一起喝茶吧?
「鳳涼啊,你今天起來得好晚啊!我昨晚上去你房間瞧你,你怎麼總是連蠟燭都沒熄就睡了呢?我又幫你吹滅了,以後要小心啊,萬一著火了怎麼得了,就算有我看著你也怕有事啊……」肖桓坐在他身後的槐樹上,俯頭看著他,唧唧呱呱地說著。
葉鳳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你睡覺好可怕啊,我看著你的時候,你突然睜開眼睛,還叫我的名字,嚇壞我了,還以為被你發現了呢!」肖桓朝他做著鬼臉,自己「呵呵」的笑著。
葉鳳涼站起身來,朝荷塘那邊走去。
「你要去看蓮花啊?現在才三月呢,什麼都沒得看啦。」肖桓從樹上飄下來,跟在他身後,看到他揀了塊石頭坐下來了。
「鳳涼我幫你去看看那些蓮花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開好不好?」肖桓跳到池塘,一下子鑽進了水底。
嗯,看起來還要等好幾個月才能開出蓮花呢!
葉鳳涼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肖桓,我昨晚上又夢見你了呢。」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你坐在我床邊看著我,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有這麼可愛的笑容……」
肖桓在水面上飛來飛去,似乎玩得很是開心。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每天晚上都能見到你,我覺得你還是會回來找我的對吧,肖桓?」
肖桓玩了一陣水,從荷塘飄了回來。
葉鳳涼已經靠在一棵樹上睡著了,臉上還帶著笑,不知道是不是作了什麼好夢?
「真是的,雖然已經三月了,可天氣還是很涼的啊,就這麼睡了,也不多披件衣服。」肖桓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的睡臉,搖著頭,嘆著氣,後來實在是沒什麼事做了,便靠在葉鳳涼肩上,也閉上了眼睛。
「我是不用睡覺的啦,不過就是靠著你躺一下。鳳涼,你醒來的時候要輕點哦!」肖桓絮絮叨叨的說著,終於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久,肖桓睜開眼睛,葉鳳涼還沒有醒來。
天空變成了深藍色,天上有星星一點兩點三點地閃爍著,月亮出來了。
夜晚降臨了呢!
「鳳涼你怎麼還沒醒來啊,你看今晚上的天空多漂亮啊!」肖桓興奮地推了身邊的人一把。
葉鳳涼仍是睡得深沉。
「我離開這裡前的那天晚上,月亮也是這麼漂亮,鳳涼,你還記不記得……」肖桓興沖沖地說著,完全不介意那個被他充當聽者的人沒一點反應。
遠處傳來腳步聲,葉鳳涼的身子動了動。
「啊,鳳涼,有人過來了!我雖然不怕你,但別的生人的氣息卻是不能忍受的,我晚上再去看你啊!」肖桓飛快地飄到了樹上,藏到樹叢中。
「城主,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城主,城主!」
葉鳳涼慢慢地張開了眼,愣了一下:「葉塵,已經晚上了?」
葉塵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您身子還沒好,受涼了怎麼辦?」
「是啊是啊,真是不會愛惜自己的身子,葉塵,你要多勸勸他呢!」肖桓掛在樹上蕩來蕩去,嘴裡叨念著。
葉鳳涼站起身來,往肖桓的房間走。
「城主,您現在就要去休息了嗎?您還沒吃晚飯呢!」葉塵急急的喊著。
「叫人送到房間。」葉鳳涼頭也不回地說。「哦,還有,」葉鳳涼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說了一句,「我睡了后,房間的蠟燭不要替我吹滅,讓它亮著就好。」
肖桓,我怕你晚上來找我,夜太黑了,看不清路……
「呃?」葉塵呆了一下,是誰晚上跑城主房間去替他吹了蠟燭?這些下人真不像話,怎麼能隨便進主子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葉鳳涼突然換了衣服,好象準備出去的樣子。
「哎,鳳涼,你要去哪啊?我昨晚上沒有幫你吹蠟燭哦,你什麼時候養成了點著蠟燭睡覺的習慣了……」肖桓跟在他身後,也不覺得自己實在很多話。
「葉塵,幫我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奉予寺。」
「什麼?鳳涼你要去寺廟?你不知道那種地方我是不能跟著去的嗎?你身子才好些,跑出去幹什麼?為什麼不待在家裡休息啊?」肖桓很是不滿,一直瞪著葉鳳涼。
被瞪著的某人毫無知覺地繼續向門外走著。
肖桓拉著張臉,眼睜睜的看著葉鳳涼坐上馬車走了,也只好跑到樹下亂扯葉子打發時間。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難道是鳳涼還神的日子?
奉予寺內,葉鳳涼正坐在一間燃著香爐,潔凈而淡雅的禪房中。
「你來找我做什麼?」喝著茶的人,穿著與這寺院格格不入的華麗長袍,漫不經心的問著。
「找你敘舊不可以?」葉鳳涼淡淡地道。
「喔,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你病剛好第一個就來找我敘舊。你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據說你昏睡了整整一個多月?」
「這不關你的事……我有事想請教你。」葉鳳涼喝了口茶,眼神微微變得深沉。
「什麼事?」
「我想問,如果人死了,還能不能再見著?」
那人愣了一下:「什麼意思?你是說能不能見到一個死去的人的鬼魂?」
「對,見到一個已經不在這世上了的人,可能嗎?」葉鳳涼突然覺得語音有些顫抖,他從來沒有緊張害怕過的心,陡然升起一種恐懼的感覺,很怕,怕那張唇中說出「不能」兩個字!他知道肖桓多半已經不在了,他也知道自己問出這種問題來很可笑,可是現在,這卻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這恐怕很難,」那人看了葉鳳涼一眼,慢慢地開口了,「只有帶著強烈的未了的心愿的魂魄,才會成為殘留在這世上的孤魂野鬼,而壽終正寢死亡的,坦然死亡的,願意死亡的,都會回歸地府,尋求投胎轉世。」
「是這樣嗎……」葉鳳涼彷彿在想著什麼,「我想,我要見的人,一定沒有回歸地府,也沒有投胎轉世,那麼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肖桓一定捨不得他,一定捨不得就那麼死了,所以一定還存在於這個世上。
那麼說……那麼說,自己還是有希望見到他的嗎?
那人皺起了眉頭,似乎為葉鳳涼的話而困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即使一個人死了后沒有去投胎,變成了鬼,生人也是不可能見著的。」
「什麼?」
「鬼可以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可是人卻不能見到鬼。」
「不會的不會的,他明明回來過的,我見到過的!」葉鳳涼一下登時猶如身入冰窖,顫抖著反駁,「我真的見過的……」
「不可能!除非這個鬼用了什麼法子,或是找了什麼法術高強的人來幫自己顯靈……葉鳳涼,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想見一個已經不在了的人,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了的人,你想法子幫我!」葉鳳涼吼了起來。
「沒法子!你今天是怎麼了?你病糊塗了?你到底想見誰?」
「別和我說沒法子!一定有辦法的,朝風,你幫幫我,一定有辦法的!」葉鳳涼一把抓住他的肩,已經幾近瘋狂了。
「放手……快放手!好,我告訴你,法子有一個,你也去死,帶著死也要見那個人的心情去死,你就能見到他了!」朝風氣急敗壞的吼了一句。
葉鳳涼抓著他的手慢慢鬆開了:「如果,只有這個法子,我不介意試試。」
「葉鳳涼你瘋了!」
***
朝風換下了身上大紅大紫的華麗長袍,穿上了規規距距的袈裟──他是奉予寺的方丈,雖然他看起來從頭到腳都不像一個和尚。
他要跟葉鳳涼去鳳涼城,朝風覺得自己頭腦一定是銹掉了,身為堂堂一名高僧,居然干起了和茅山道士一樣的事情──握著靈符和法器,幫葉鳳涼施法去找一個鬼。
這個鬼究竟是他的什麼人?朝風心裡忖度,這鬼的死一定和鳳涼脫不了關係,不然向來淡情淡性的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居然說只要能見到他想見的人,哪怕要他去死他也不會猶豫──葉鳳涼肯定是瘋了!不然不會在說那句話時那麼絕然而冷漠。
朝風在鳳涼城小心翼翼的尋了一圈,肖桓遠遠的跟在他和葉鳳涼身後。
「沒有鬼氣。」朝風皺起眉,「你確定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葉鳳涼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肖桓完全沒有還留在這世間的跡象,如果他沒有死,那他去了哪裡?葉鳳涼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三個晚上只是自己的一場無邊春夢!
肖桓歪著頭坐在離他們不遠的樹枝上,他有些明白了,葉鳳涼找了這個人來施法,想看自己顯靈!他笑起來,有些開心,更多的是凄涼。
「風寧。」他輕聲說,「我本來一直感激你把我變成這樣,可現在我開始恨你了。」
趙風寧笑了起來,無所謂地說:「這不是很有趣?他以為你變成鬼了,可你沒有──肖桓,你知道你答應過我什麼。」
「可是我永遠也變不成你想要的那個人。」趙風寧越是不想聽什麼話,他就越要說,可能是因為這一剎那的痛苦找不到發泄的方式,便只能刺激另一個人的死穴。
趙風寧別過了臉龐:「人類果然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別忘了我把你變成這樣后,你至少開心了那麼久。」
除了樹葉被風吹過發出的聲響,葉鳳涼自然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可是朝風的眼神一下子掃到了樹枝上,趙風寧目光一凜,飄了開去。
這個人類能感應到他的存在?
不可能!
葉鳳涼察覺到了朝風的分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你在看什麼?」
朝風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勉強地笑笑:「很厲害的妖氣……葉鳳涼,我完全感應不到你府上有鬼,卻感覺到這裡有妖異──難道你要找的不是鬼,是妖?」
葉鳳涼愣了一下:「妖?」
難道肖桓變了妖?似乎有那麼一點可能……如果他不在這世間了,卻又不是鬼,那另一種可能就真的是妖了。
「你能看到是什麼樣子的妖嗎?」葉鳳涼急切的問。
「不能看到,但能感覺──眼睛很冰冷,頭髮很黑很長……」朝風努力的閉著眼,慢慢的描述著他感覺到的一切。
「夠了。」葉鳳涼打斷了他的話,「不是他。」
不是肖桓,肖桓沒有一雙冰冷的眼睛,肖桓的眼睛從來都是算計時微微一暗,笑起來像兩道清泉,沉思時只會淡淡地望著遠方。
管他什麼妖怪,不是肖桓,他就不關心。
「葉鳳涼,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我無法幫你。」朝風臉色嚴肅起來,「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麼人?你有他的貼身東西嗎?或許我能感應到什麼。」
葉鳳涼靜默了一下,搖搖頭。
他這時才發覺,他和肖桓之間,從來沒有互相送過對方任何東西。
「朝風,想想別的辦法……除非讓我見到他,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朝風渾身一寒──葉鳳涼,你真的是瘋了!
「你要找的人,他的屍骨埋在哪?」半晌,朝風開口問道。
「他的屍骨?」鳳涼有些恍惚,「我不清楚。」
「我感覺到這附近有著強烈的思念和痛苦,可是卻感覺不到把這些感情殘留在這裡的人去了哪裡,他應該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可是我感覺不到任何鬼氣。」朝風沉吟,「我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一個完全消失了的生命,沒有變成鬼,可是如果已經投胎了的話,又不可能在這裡留下這麼強烈的氣息,除非……」
「除非什麼?」葉鳳涼迫不及待地問。
「除非他已經魂飛魄散,只是最後的一刻,想要去的地方只有這裡,所以才會這樣子。」
「不可能!」葉鳳涼倒退一步,臉色慘白,「不可能……肖桓……不可能已經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那是什麼意思?就是說肖桓已經完全從這世界上消失了?他以為自己愛不成人,至少還能愛鬼吧?難道這最後一絲希望也要灰飛煙滅?
「按理說一個人死了,不會無緣無故魂飛魄散……除非在他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什麼厲鬼吞噬了他的魂魄?」朝風想了很久,最後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不然就是什麼人把他的魂魄給收走了……那我就沒辦法了,鳳涼。」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可能見到他了,無論如何你也不可能見到他了。」朝風無奈地回答。
「肖桓……」葉鳳涼喃喃的低語著,陡然間發狂般地大叫起來,「你騙我!朝風你騙我!他分明回來了的!他說他只是晚了一步,他說……」
他說,忘了我吧鳳涼,我終於等到了你說喜歡我……可是已經晚了……
肖桓從樹上飛下來,輕輕落在他身邊,抬手想拭去鳳涼臉上涼涼的淚水,可是那隻手觸到了鳳涼的臉后便穿過去了,他有些遲鈍地看看自己的手,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鳳涼……」他沙啞著聲音說,「我在這裡。」
鳳涼仰頭閉起雙眼:「肖桓,我終究是晚了一步嗎?」
他的眼淚越積越多,像不會再停下來—般,肖桓伸手想接住那些眼淚,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穿過自己的掌心,一顆一顆掉在地上。
朝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好說:「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鳳涼慘笑,「那是誰的?」
那是誰的錯?難道是肖桓自己的錯?他只想如果可能的話,一切重來,他不會再對肖桓說那些傷害他的話……至少他會陪著他進入太子東宮,就算真的要死,他也希望肖桓最後是在他的懷裡……
「你太殘忍了肖桓……」鳳涼的眼淚漸漸乾涸,身體越來越冷,「你連最後的希望也不給我……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鳳涼、鳳涼……」肖桓抱住他的身體,他也沒有了眼淚,他的聲音是無邊無際地哀苦和凄厲,「你不用見到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我哪也不會去啊鳳涼……我要你忘了我……為什麼你不肯聽我的話!」
為什麼你不肯聽我的話,鳳涼?為什麼你還要執著要見到我?見到我難道你就會開心?見到我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難道你就會好過嗎?
「風寧……趙風寧!」肖桓驀然大叫起來,「你告訴我,鳳涼要怎樣才會忘了我?你抹去他的記憶吧……我跟你回去,我錯了……如果我讓鳳涼這麼痛苦,你讓他忘記我吧……」
「那我可做不到。」趙風寧輕輕飄飄來到他身後,「除非我現在就要了他的命……不過他就算變成鬼了,他也還是要見你吧?」
葉鳳涼的表情忽然恢復了平靜:「朝風,你回去吧。」
朝風瞪大了眼睛,他有些害怕,這個冷靜得不可思議的葉鳳涼讓他害怕:「你想幹什麼?」
「我很累,想休息。」鳳涼輕聲說,「肖桓不在了……我很累。」
很累……這麼久以來,一直以為還能見到肖桓……每天都期待著肖桓回來,每晚上閉眼前,都以為會在睜開眼時看到肖桓微微的笑容……我還能到哪裡去找你,肖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