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們追來了!他們追來了!
還以為僥倖逃過一劫的心心錯愕地張大嘴,眼看著聲音愈逼愈近——
馮天倫趕緊捂住她的口,免得她驚慌失措地喊了出來。
該死!他用眼神斥責她。你不哭會死啊?你看,都把土匪引來了。
對不起!她害怕得眼淚直掉。她不知道他們會追過來,現在怎麼辦?她祈求地看著他。
怎麼辦?他還能怎麼辦?他都自身難保了,她還處處找他的麻煩。
「都是你!」他忍不住地斥了聲。
「什麼人?」耳朵尖的土匪首領立刻瞪向他們的方向。
一群人立刻包抄過來。
都是你!心心氣急敗壞地在心底吼,不住跳腳。
還好意思怪她?要不是他突然出聲,對方怎麼會發現他們?
心心驚駭地蹬著兩腿直想掙脫馮天倫的箝制。
初升的銀月照亮了土匪們手中猶然帶血的刀,讓心心差點口吐白沫當場暈倒。
「別怕。」馮天倫用氣音在她耳邊說。
以往這些土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今天他得掂掂自已有沒有勝算。
毫無疑問的是——沒有。
不得已,他只好挾著她悄悄地往後退。
月兒不太肯幫忙,盈著笑臉綻放迷人的光芒。
幸好他身手靈活,悄悄地退到土匪的身後,而土匪們正急忙地往前搜尋,打算一個也不放過。
「跑!」他低聲道,想爭取這一點時間。
她努力點頭。
她知道,要不是他挾著她不放,她早一路衝下山去了,還用他教嗎?
「跑啊!」馮天倫急了,盯著她看。「你不跑做什麼?等著被抓啊?」
問題是他還用力捂著她的嘴,教她怎麼逃?
「跑啊!」怎麼還杵著?
難不成她良心發現,擔心他的安危?
他不禁一臉的感動。
「你儘管逃,我斷後。」
雖說他一點勝算也沒有,但是這點氣概他還有。
「唔唔唔——」她欲哭無淚,眼珠轉了轉,示意他放手。
他一直抓著她不放,教她怎麼逃?
「快逃!」他這才想到自己從頭到尾一直抓著她不放,趕緊放開。
「哇——」她尖叫著抱頭鼠竄。
「在那邊!」土匪們回過頭來瞪著他。
「天啊!」馮天倫也驚駭的嚷了起來。
他叫她逃,可沒叫她一路連吼帶叫地亂闖,不但兩人的位置暴露,還告訴人家她的方向。
等等,怎麼這些人都朝他圍過來了?
他大感不妙的往後退,忽然發覺一件事,猩猩呢?天,她還當他真會斷後啊?一溜煙就不見了,不管他的死活!
「這……不關我的事……」要命,偏偏這時他不能使出功力。
「呸!」土匪頭兒朝掌心吐口水,用力搓了搓手。「你倒挺大膽的,咱們兄弟還沒嘗的貨色卻被你給捷足先登了啊?」
土匪頭兒一臉猥褻,讓馮天倫看了打心底想吐。
「我可沒對猩猩動手喔。」
怪他長得一張俊臉人見人愛,他不對人處處留情偏偏人家對他處處留意,打從他懂事以來就不乏姑娘們的照應,他會看上猩猩那種貨色?饒了他吧。
「我對姑娘沒興趣,」他搖頭嘆了聲。「一旦被女人纏上還真是麻煩。」泣血的教訓不就還留在身上?
話說瘋子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打從小的時候瘋子就老跟他說,等她長大了要嫁給他。
問題是誰要娶一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婆?
小時候的話聽聽就算了,誰會當真?想不到那天瘋子又舊事重提,他嚇得直搖頭,一臉驚駭地拒絕。
怎知隔天他就中毒了。
「唉!」他無奈地又嘆了聲。為什麼他這麼倒霉呢?
女人是個麻煩,女人真是麻煩,他的話准沒錯。
「這小子,」一個土匪咬牙啐道。「他分明是在損咱們!」
什麼被女人纏上真是麻煩?這傢伙分明是笑他們從來沒有被女人纏過,他奶奶的!
「兄弟們上!」
「哎哎哎……」
一把刀子劈了過來,幸虧被他閃過,又一把利劍往他的腦袋削去,他趕緊側向一邊。有人雙掌齊發,他立刻身形一閃——
「哎喲!」
不是他的叫聲。
「有話好商量。」他哇哇叫,拚命閃躲著不停朝他劈過來的刀尖。「我又不是什麼大壞蛋,你們才是,幹嘛非要跟我過不去?」
嘴巴惡毒的馮天倫這時仍不忘數落數落人家。
「媽的!」土匪們全咬牙切齒了起來。
怎麼砍都砍不著,怎麼劈都劈不中,怎麼刺都刺不到已讓大伙兒快抓狂了,這小子分明是存心玩弄他們。
「把他給我宰了!」土匪頭兒吼。
今兒個不把這死小子剁碎他誓不為人。
剎那間刀光劍影,不一會兒月兒躲到雲層背後,接著是一陣刀劍互擊的聲音。
「咦,人呢?」
等大伙兒發現彼此砍的是自己人時,馮天倫早已不知去向。
「媽的,人呢?」
馮天倫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樹梢,正悠哉地坐在那兒看風景。
「人呢?」土匪頭兒憤怒地大吼。
在這兒,不會抬頭看一看?馮天倫無奈地打了個呵欠。
「給我四處搜,沒有逮到那小子我誓不為人!」
等我恢復了功力,沒有扒了你的皮我也誓不為人。馮天倫又打了個呵欠,直到確定那群土匪走遠后才下來。
「猩猩?」他撥開矮樹叢,低聲叫喚。
哼,這丫頭還真會躲。
「猩猩?」咦,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跑到哪兒去了?
竟然真的丟下他跑掉?他非剝了她的皮不可!
「猩猩,你在哪兒?」
也不看看這麻煩是誰惹來的,說走就走!
「猩猩?猩猩?」他要宰了她!
突然一隻冰冷的小手握住他的腳踝。
「啊——」
他驚愕的吼聲響徹雲霄,宛如即將被地獄伸出來的鬼手拖到地底去。
「在那兒!」
原本走遠的土匪們聽到聲音,立刻回過頭尋找,準備殺了這個耍弄他們的兔崽子。
「噓!」心心要他別出聲。
「是你?」
這個殺千刀的竟然這麼嚇他!
無端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他的腳踝,他能不被駭著嗎?
「你……」
「噓!小聲點,好不容易他們才跑了,別又把他們引回來。」
「你在洞里幹什麼?」他沒好氣地蹲下來問她。
哼,總算有點良心,他還以為她真的不講義氣地丟下他,獨自一人跑了。
「快拉我上去。」心心急著道。
黑漆漆的地洞里就只有她一個人,要不是聽到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她還以為他已經棄她而去。
「喔。」他照辦。
夜色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不容易兩人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才看清彼此的輪廓。
「你怎麼不逃呢?」他關心地問。
這傢伙挺講義氣的,沒枉費他這麼照應她。
「我有啊,我聽你的吩咐立刻就跑啦。」
她想想也對,反正她留在他身邊也只是礙手礙腳,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後來她聽到他「哎哎哎」的叫,心想他被打得那麼慘,她更不能去送死了,於是乾脆抱著腦袋,在心裡頭不停地替他哀悼。
「結果也不知道是誰挖的洞,害得我一腳就栽進去了。」
「你說什麼?」他一臉震驚。「原來你真的丟下我一個人獨自跑了。」他有說不出的驚愕。
「是啊。」她理所當然地點頭。「你一直叫我跑不是嗎?」她不逃命留在那兒幹嘛?
「你!」
他喪氣地乾脆坐在地上。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當那群土匪圍過來之後,他才發現怎麼惹麻煩的人不見了,被圍毆的變成是他呢?而且她還真的不講義氣的跑了。
他能不火大嗎?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了傷很痛?
心心同情地蹲下來,抱著膝蓋看他,但昏暗的夜色讓她看不清楚他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
「我沒想到你真的跑了。」他邊說邊吐氣,努力穩住氣得狂奔的心跳。
他沒想到她真的如此不講義氣,要是她早說,他還會拉她上來嗎?他不用力踹她一腳才怪!
「我當然真的跑了,」有什麼不對嗎?「你不是一直叫我跑嗎?」怎麼,他的話還有分真的跟假的?
心心的話教他氣得渾身無力。
不顧道義的人是她,結果聽起來卻變成是他的錯。
對,是他叫她跑的,是他要她不講義氣的,很好,非常好。
他咬牙站了起來,決定就此跟她分道揚鑣。
「要不是你掉入這個洞里,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對不對?」
「是啊。」心心眨了下眼睛,點點頭。
不是她不跑,是形勢所逼才教她留下來的,這不能怪她。
「也不知道是誰做了陷阱,害我一腳踩空,差點要了我的小命,究竟是誰這麼惡毒?討厭,我到現在腳還痛著呢!」她彎下腰,拚命揉著小腿看他。
「哼哼。」他咬牙切齒地進出冷笑。
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到現在還沒聽懂他的意思,休怪他心狠手辣。
「咱們就此分道……」等等!
他突然頓住。
她的話像靈光一閃,竄進了他的腦袋。
她剛剛說什麼?
他恍然大悟地張圓了嘴巴。
這兒不就是他之前挖陷阱,準備捕捉野兔、山豬的地方?
這麼說他們有救了?
「哇哈哈……」他不禁大笑。
驚天動地的笑聲更加讓土匪們確定聲音傳來的方向,急切地往他們這兒摸近。
但糊塗的兩人此刻早忘了危機四伏,竟然聊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他的傷不痛了嗎?
「猩猩,真是謝謝你。」
真是絕處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之前他一路尋找梁冰的下落,剛好來到這個落腳處,於是挖了個陷阱準備獵點兒野味享用,結果守株待兔了三天,連只老鼠都沒瞧見。
兔子沒捕著,山豬也不見蹤影,沒關係,反正他還有乾糧。吃了些東西后拍拍肚皮他又上路,結果竟然迷路了,他怎麼轉都轉不出去,不論怎麼走都回到原來的地方。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有人喊救命,從此開放了他的霉運。
「猩猩,真有你的!」他高興極了。
他記得陷阱的左側大約十來尺的地方,正好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到山下,那旁邊是條小溪,小路正是順著溪流蜿蜒至山腳。他就是從那條小路爬上來的。要不是聽說梁冰隱居在山野中,他用得著這麼辛苦的跋山涉水嗎?
」哇哈哈……你還真不賴!」勉勉強強終於派上用場。
他滿肚子的烏煙瘴氣早因這驚喜的發現而煙消雲散,早忘了他之前的想法——要跟她分道揚鑣。
「到底什麼事這麼好笑?」心心不由得皺眉。
一下子謝謝她,一下子說真有她的,一會兒又說她還真不賴,她是不賴呀,他用得著這麼開心嗎?
心心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走走走,」他心情大好,摟著她就走。「咱們就快下山了。」
他有熱水可以泡了,有美食可以吃了!他笑得更大聲了。
」哪裡走!」
突然七八隻亮晃晃的刀出現在他們面前。
「啊——」
心心尖叫著想逃命,卻被一隻大手有力地捉住。
「又要上哪兒去?待會兒又迷路了。」馮天倫趕緊道。
路就在眼前,別又跑丟了。
「嘿嘿嘿……」
土匪們淫笑的淫笑、抹嘴的抹嘴、吐痰的吐痰,慢慢圍了過來。
「都……都是你!」心心眼中含著兩泡淚,抖著唇說。「誰教你哈哈大笑,看你把人引來了。」
「還說!」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情數落他?「根本早在你害我嚇一大跳的時候,他們就折回來了。」都是她害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邊鬥嘴邊退後。馮天倫緊緊將她摟在身側,以防她又再度哇哇叫沖得不見人影。
這一回如果再走丟,可能不會再那麼走運了。
「呵呵……」
兩個土匪淫笑著欺上前想要抓住心心,不料一把刀橫在眼前,阻擋他們的去路。
「這娘兒們是我的,你們先解決那隻害大家一身傷的兔崽子再說。」土匪頭兒冷冷地說。
眾人惱火的目光突然全射向馮天倫。
「哎哎哎……」怎麼又來了?
他們受傷可不關他的事啊!
他只是扭來扭去、閃來閃去,避過他們的刀槍劍影和拳打腳踢,完全沒動手喔,他們的傷是他們自個兒刺的,淤青是他們自個兒踢的,怎麼能怪他。
「兔崽子,我宰了你!」一個雙眼淤青的傢伙痛恨地大吼,率先撲了過去。
「且慢!」土匪頭兒又叫住。
「怎麼?」他不解地看向土匪頭兒。
土匪頭兒淫笑著露出一顆鑲金的牙齒,月兒在這時候悄悄露了臉,讓眾人看清楚他的淫相。
土匪頭兒色迷迷地直打量著心心。
瞧她起伏的胸口是多麼地撩人,驚慌含淚的模樣更讓人亟欲染指,想狠狠地將她蹂躪一番,還有她潔白誘人頸項是那麼的水嫩……
土匪頭兒的口水淌了下來,他趕緊將它吸回去。
「你可別傷著了我的水人兒,先把人搶回來再說。」
土匪頭兒的淫聲穢語讓心心驚慌地抱著馮天倫不放。
馮天倫不斷想著該怎麼辦,只有他一個還好解決,現在多了一隻「猩猩」,他要如何讓兩人全身而退?
有了,他做的陷阱正好派得上用場!
只要拖上一點時間,等那一大片烏雲再遮住月兒,他就能趁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檔,趕緊將那一群歹徒「引」下山去。
「喂,都是你!」他假裝教訓地吼著她,接著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待會兒跳進洞里別出聲。」
兩人看似耳鬢廝磨的模樣,讓土匪頭兒看了怒火中燒。
土匪頭兒率先就要一刀砍去——
「等一等!」馮天倫大叫道。
「又怎麼了?」眾土匪不耐煩地一起喊。
「你們看看……」他一手指著天上。
大伙兒不明所以的跟著他一起仰首。
就在這時候,馮天倫用力一推,將心心推進地洞里。
「你叫我們看什麼?」有人奇怪地問。
土匪們都沒發現新娘子突然不見了,仍不明所以的仰首看著天空。
對、對,烏雲快點飄過來!
馮天倫在心時連聲道。
對對對,就這樣趕快將月亮遮住。
成功了!
四周頓時暗了下來,土匪頭兒暴怒地回過頭看向他。
「媽的,你到底叫我們看什……那女的不見了!」土匪頭兒驚吼。
眾人又驚又怒,趕緊提刀用力砍向他,馮天倫一閃,驚吼著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猩猩,等我——」他唱作俱佳地邊跑邊喊。
土匪們全部中計,緊追著馮天倫不放。
「啊——」
「啊——」
「啊——」
大伙兒以為前方有路拚命地追上去,結果一個接著一個往山谷掉。
「哈哈……」馮天倫笑著從山壁間爬了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沒想到這些人這麼好騙。」
要不是功夫派不上用場,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急中生智,力克敵人,他的頭腦果真不是蓋的。
輕鬆地吹著口哨,這一回他確定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了,心情大好地返回心心避難的地洞,將人拉了上來。
「嚇死我了!」心心唇色發白地直顫抖,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放。
嗯,再摟緊一點、再用力一點……對對對,就是這樣。
心心身上的馨香在他的鼻尖兜竄,令他不由得有些飄飄然。
自古英雄配美人,他這個大俠雖然不幸遇上了猩猩,但起碼還有點犒賞,瞧瞧,她緊摟著他不放,讓他吃盡了豆腐、佔盡了便宜,嘿嘿……不錯、不錯。
「走吧。」他假惺惺地接著她的細腰,一步一拐地藉此靠在她的身上。「往那條小路走下去就到了。」
心心突然蹲下來直揉著腳。
「我……走不動了。」她含淚道,抬頭看著他。
「啊?!」一聽她這麼說,他立刻收起嘻笑的神色。「我看看。」
她的腳真的腫起來了。
「怎麼辦?」他一臉不知如何是好。
「你背我啊。」
「好,我背你……」他蹲了下來,忽然察覺不對。「什麼我背你,我也很痛耶!」
他差點忘了,她以為他受了傷,他若真背她不就穿幫了?
「嗚嗚……」心心吸著鼻子又要哭了。
「好好好,我背我背。」他頭疼地喊。
他真是倒了八百輩子的霉了才會遇上這猩猩。
「走吧!」他無奈地彎下腰要背她。
心心破涕為笑。
她遇上了一個好人,他真的是個好人,一路上守護著她,還拚命地保護她,她一定要告訴爹。
「馮天倫,你是個好人!」
「喔。」他無力地應道。
從小到大從沒人誇他好過,她腦袋一定有問題。
「等下了山,我一定好好請你一頓。」她用力拍了下他的腦袋說。
「別打我的頭!」他氣壞了。
免費背人還得被她打,真是!
「咦,這是什麼?」怎麼脖子上濕涼一片?
他回首看著脖子,不明白是什麼東西黏在他的脖子上。
「對不起!」她又哭又笑地道。「心情一放鬆,就眼淚鼻涕齊流了。」說著,她的鼻涕又掉了下來。
「我相信——」他咬牙切齒地說。「我的決定錯不了。」
「哦?什麼決定?」她用力吸了下鼻涕問。
「趕緊下山是正確的!」
然後他就甩了她,永遠老死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