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柳暗花明
武重子直直衝到谷尋崖面前,怒吼:「臭小子,你安得什麼心!」「師叔此話怎講?」谷尋崖淡淡笑道,笑容中卻帶著一股詭秘。「你設計害我,讓我差點連命都沒了!」武重子怒火中燒,大吼道:「說!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有意要置我於死地?」「師叔的話,師侄真是越聽越糊塗了。」「少裝糊塗!你唆使小悅兒來對我說他奶娘手裡有價值連城的寶貝,叫我來偷。結果,我出了這門沒好久,就有人來截殺我,還指明了要我交出玉佩就饒我一命。你說,我偷東西的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我東西還沒捂熱呢,就有人堵在路上找我要。不是你串通別人坑我嗎?」
事情到此,令所有人都驚奇不已。古悅己指責谷尋崖與武重子串通。現在武重子又說他與別人串通。眾人都不明白了,谷尋崖究竟玩得什麼把戲?谷尋崖神色仍不動,平靜地問:「是誰劫走了你的東西?」「『武林第一殺手』荊萬一!」武重子氣呼呼地道。其他人聞言也為之一動。
谷尋崖卻笑得高深莫測,低聲道:「蛇終於出洞了!」「你這樣做只是為了引蛇出洞?」古悅修詫異地道。谷尋崖不屑地道:「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有些事,時機不到,你再想知道也無從入手;可時機到時,你縱不想知道也不行。既然他會自動顯身,我幹嘛還要費力不討好的四處尋找?」
「那荊萬一難不成就是當年之事的主謀?」徐扶弱猜測到。「那荊萬一十八年前已經成名於江湖,而且與古家素無恩怨糾葛。他如此做,莫非只是為了半月珏?」黃除強不解地道。「是不是,只要找到他問問不就成了!」古悅己不以為然地道。「事情真若如此簡單就好了!」黃除強顧慮重重地道:「以荊萬一的劍法,在當今武林,能與之媲敵的不過三人。」「而且,」古悅修接道:「他未必是一個人。能挑撥精武堂對付古家,又將有關人等滅口,這般勢力不容小覷哪!」
武重子不管他們說了些什麼,只是揪住谷尋崖不放,道:「小子,這筆帳,你要怎麼跟我算吧?」谷尋崖輕笑道:「算什麼?你偷東西的倒還理直氣壯了!要不要讓簡老爺再送你去官衙,打上五十大板?」武重子聞言,急忙鬆開手,躲開遠遠的。看他那狼狽的神情,被打板子反倒比碰見荊萬一更令他懼怕。
天下事當真是巧,這邊剛說到簡大名,他那裡好似聽得到似的,立即就出現在門口。他每次來都會大呼小叫的,這次反倒進了門,也未吭一聲。徐梅姑見眾人正在商討大事,見他一頭扎進來,忙拉住他低聲責怪:「你又來做什麼?」簡大名也低聲道:「我聽說那老小子回來了,我來找他的。」說著看看武重子。武重子瘦小的身子幾乎縮到牆角里去了。
徐梅姑正要打發他先走,忽聽黃除強驚奇地道:「你?就是你!」徐扶弱不解地問:「二哥,誰啊?」黃除強三步並做兩步奔到簡大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就是你!當年在古家門外鬼鬼祟祟的人、精武堂的的漏網之魚、渾號『猴子』的人就是你!」所有人都是一驚。
簡大名聽黃除強揭了自己的老底,臉色剎時慘白。「好哇!」古悅己大步衝過來,揪起他的衣領怒喝:「原來古家是被你害的!你居然還在此大模大樣的裝什麼大老爺!我……」說著提起拳頭就要打。
「二弟!」「己兒!」古悅修同徐扶弱齊聲喝止。而黃除強也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他不過是精武堂的一名小嘍羅。一條小泥鰍翻得起多大的浪!你莫先動手,我還有話要問他。」古悅己這才憤憤地收起拳頭。
黃除強看看簡大名,見他身如篩糠,只差沒尿褲子了,便放開他,放緩語氣問:「你不必害怕,只要你將所知的真相如實講來,咱們也不為難你。」簡大名雙唇哆嗦,竟吐不一句話。徐梅姑走上前,氣急敗壞地道:「死人,你究竟做了些什麼事?還不快說出來。難不成你真想死啊!」簡大名看看她,似是想要解釋,可實在怕得無以復加,兩瓣嘴唇哆嗦得象兔子嘴。
忽聽「吱」的一聲,一把椅子滑過來,剛好撞在簡大名的雙腿上。他的腿本就顫抖得幾乎站立不穩,這一撞雖不太重,也是兩腿一軟,他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谷尋崖涼涼的話語傳來:「你們看不見他被你們嚇得三魂七魄都快出殼了嗎?這種人怎可能有膽子去殺人?還是好聲好氣慢慢地問吧。」
黃除強看看閑坐在一旁的谷尋崖,他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但無論他們說到什麼關節上,又都少不了他,一時也摸不清他倒底意欲何為。
「簡麻子,你不必害怕。你把你所知的都說出來。你既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們也不會把你怎樣。」徐扶弱畢竟和他相識已久,早知他膽小如鼠,越是用強反而越會問不出什麼。簡大名此時臉上才稍稍恢復了些血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什麼也……沒幹……」「那你當年在古家門外做什麼?」黃除強問。簡大名抬頭看看徐梅姑。徐梅姑急切地道:「你看我做什麼?黃二爺問你話呢!我老老實實說出來,就沒事了。」
簡大名咽下口唾沫,才顫聲道:「這事要從頭說起。那年,我得知梅姑被賣到開封,就跟著去找她。那時她做了林家小姐的陪嫁,一起進了古家。我想著要怎麼帶她走,卻又無計可施。後來,聽人說精武堂跟古家不和。我就想能不能藉助他們救出梅姑。」「看不出你這個老實人,還有幾根花花腸子。」徐扶弱嘲笑道:「居然想得出借刀殺人的辦法。」「我……沒有……」簡大名的臉又剎時蒼白。
「後來呢?」黃除強追問。「那韓世昌知道我和梅姑的關係后,就命我去古家找梅姑,看看能不能通過梅姑找到古家的弱點。所以我才去了。」簡大名眼看著徐梅姑的臉色越來越差,聲音也就越來越小。「你這個死人!」徐梅姑怒道:「你怎麼干出這種事,以後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老爺和夫人哪!」「我就只去了那一次,正好你不在,我沒見到你。所以我並沒有探到古家的秘密!」簡大名急切地解釋。
「那你後來為何不再去了?」徐扶弱雙問。「那是堂主他找到了更可靠的靠山,有了更好的法子。所以就用不著我了。」「那靠山是誰?」古悅修忙問。「我不知道。」簡大名搖頭。「你說實話!」徐梅姑怒瞪著他。「我真不知道。」簡大名忙爭辯:「那人只有堂主見過,他從不對別人提。何況我本來也只是一個小嘍羅,就算說也不會對我說。」這一句倒是讓人無從辯駁。
原本以為找到了重要的線索,誰知到頭來還是此路不通,眾人不免有些灰心喪氣。簡大名見沒人再追問,就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問:「諸位若是無話可問,我是不是能走了?」黃除強與徐扶弱對望一眼。徐扶弱道:「諒他也不敢有所隱瞞,再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有什麼事隨時可傳他來詢問。」黃除強點點頭,剛欲開口,卻聽谷尋崖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問完了,我還有一句話要問。」
黃除強不知他又有什麼花樣,於是決定靜觀其變。谷尋崖似笑非笑地盯著簡大名,道:「在下有兩件事不明,想要請教簡老爺。」簡大名笑笑還禮,懾懦地道:「不敢!不敢!」他笑得實在比哭好不到哪兒去。「請教簡老爺,黑熊是誰?你這份家產又是從何而來?」谷尋崖平靜地道。但一句話卻無異於投石入水,激起狂瀾。簡大名的臉色一下血色全無,假若方才只是慘白,那現在就成死灰了。
谷尋崖仍是神色不動地道:「你道自己只是個精武堂的小嘍羅,可精武堂剛被滅,你就回鄉做了你的簡大員外,難道這家產是從天而降不成?」簡大名一下跌回椅子上,瞠目結舌,啞口無言。所有人都盯著他,等著他一句解釋。倘若他講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他們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半晌,簡大名才緩過一口氣來,垂頭喪氣地道:「我說。我都說了。當年韓世昌找齊人手,便對古家動手。我當時也跟著去了。可是我不會武功,又生來的膽小如鼠,別說殺人了,就是見到血腿就發軟。那天夜裡,我是偷偷躲在一旁,等他們停了手,我才進去的。」說起當年之事,他全身戰慄不已,面如土色:「那裡是血流成河,屍橫遍地,我……我到如今還是夜夜做惡夢!……」驚恐之下,竟無法成言。
「這才叫做賊心虛,倘若你不做虧心事,何怕半夜鬼叫門?」徐梅姑怨恨地罵道。簡大名將臉埋進雙手裡,哽咽道:「我平生就做了這一件錯事,老天就罰我一輩子不得安寧!」「少廢話!」古悅己不耐煩地道:「快說後來又怎樣?」
「後來,韓世昌命人將古家的財產洗劫一空,搬運到一處藏起來。我和另一個綽號叫『黑熊』的就被派去看守財產。所以後來精武堂被滅門時,我們倆個才能逃過一劫。」簡大名垂頭喪氣地道:「當我們聽到精武堂被滅的消息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但黑熊看到那批財產就動了心,和我商議兩人平分了。我膽小,怕以後有人會找上門來跟我算帳。但要是不答應,又怕他起疑心,殺了我獨吞。所以我逼於無奈就答應了。那批財產中有一張地契,據說是古文英為他的小老婆買的。我一看這莊子就在家鄉,還有田地山林,所以就提出要了這份地契和一小部分的銀子,其餘大部分就歸了他。」
「那個黑熊叫什麼名字?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黃除強問。「我進精武堂時日短,到最後很多人還都不認的。那黑熊我也是被派去看守財產時才見到的,並不知道他的真名實姓。我們兩人分完了臟,就各奔東西。這些年我也再沒見過那個黑熊!」簡大名如實地道。
「問來問去,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啊!」古悅己泄氣地道。「但至少知道爹確實想娶一位女子進門。而此地離青龍山不遠,那名女子必是巧女無疑了!巧女懷了古家的骨肉,此事娘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在臨終前才交待我們找回三弟。」古悅修看看谷尋崖,問:「你還有何話說?」
谷尋崖笑笑,卻答非所問:「或許我知道那個黑熊的下落呢。」「在哪兒?」古悅己忙問。谷尋崖卻不急於回答,看著簡大名,道:「此事還須簡大老爺幫忙才行。」
簡大名驚慌地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谷尋崖笑道:「我又沒說你知道他在哪兒,你怕什麼?」「那你說讓我幫忙是……」簡大名吶吶地道。「在下只是想借簡大老爺的風水寶地一用,了一件公務。」谷尋崖道:「不知簡大老爺可否應允啊?」簡大名沉默不語——他怎敢說不字,眼前這一干人,哪一個伸伸手指頭不象捏死個臭蟲似的捏扁他。
「如此就算簡老爺答應了。」谷尋崖得寸近尺地道。雖說簡大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看著谷尋崖如此囂張,古悅己還是替簡大名抱不平:「你就差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了,誰敢不答應!」谷尋崖也不與他鬥嘴,一笑帶過。
其他人不知他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葯,心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倒不拭目以待,反正谷尋崖總能帶給他們一些驚喜。這一次說不定能將古家之謎破解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