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金慶生和陳銳走進房間的時候，唐燦正雙手抱頭坐在桌前。桌子上厚厚地擺放著一摞一摞的文件，唐燦的雙手深深地插進了頭髮裡面，彷彿想從自己的大腦裡面挖掘出什麼似地。

聽到開門的動靜，唐燦緩緩地抬起頭來，兩個大大的眼袋讓面容顯得更加的憔悴。「你們來了啊。。。剛好，有點東西給你們看看。。。」

他按動了一個開關，牆上的大屏幕開始變亮，同時，窗前的窗帘自動地合了起來。

他單刀直入地說道：「地球要完了。。。」

－－－－－

「剛剛送來的數據和報告。。。之前的那些空氣污染啊、能源危機啊，和這比起來，都是小事了。」唐燦看著金慶生和陳銳，深沉地說道：「地球由於受到了猛烈的撞擊，自轉和公轉都受到了影響。據觀測，地球已經脫離了原有的公轉軌道。根據初步的估計，可能還有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地球就將成為太陽永遠的一部分。除非地球能在此之前，重新找回那個平衡點，但是三十年的時間不知道夠不夠。。。」

「什麼？」金慶生臉色大變。「這個估算可靠么？」

「初步的估計，還沒仔細地計算這三十年中金星和水星的運行影響。也不排除它們和地球相撞的可能性。。。」

「只是被一塊大一點的石頭撞了一下么，怎麼會搞成這樣？」金慶生喃喃地說道。

陳銳沉吟著看著牆上的地圖，片刻后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維繫了億萬年的平衡被打破了。。。」

金慶生有些失神地說道：「明天是全世界聯合會議，要在會議上提出來么？」

身邊的秘書插了嘴：「他們又能做什麼？世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眼前的問題還一大堆。他們只會叫嚷著說：你們是Z國！你們來想辦法！周主席在的時候，我已經見慣了這種嘴臉！」

唐燦用力地揉著太陽穴，閉著眼睛長嘆了一聲：「為了全人類謀求利益，是主席畢生的夢想，我們也要沿著這條路堅定地走下去。明天的會議我會跟他們提出來的，造船的技術和要求你今天都給準備好，明天發給他們，讓他們開始自行建造。」

「是！主席！」秘書拿起筆寫在了自己的記事本上。

唐燦抬起頭來，問金慶生：「旗魚到現在也沒有聯繫上，不知道出什麼事情了。但是各種跡象表明，它們的星空彈躍肯定是成功了。老金，我們還有幾艘飛船在造？」

「十一艘，自從事情發生后我就下令讓他們加緊建造進度。」

「十一艘，太少了，裝不了多少人啊。。。」唐燦搖了搖頭，滿頭的白髮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扯下了幾根來。

金慶生緊緊地皺著眉頭，「艦體都好說，我們具有大規模批量建造的能力，關鍵是反應堆。現在很多資源都吃緊，目前我們的鈾和鈈都非常稀缺啊。這種巨型戰艦，可不是一般的消耗能源。腳邊不放個百八十噸的，都不敢開它。。。」

「海嘯的餘波都過去了么？沿海的核電站里應該有不少的鈾存量。」陳銳忽然插嘴說道。

「現在沿海的情況很不穩定，進行打撈是可以，但是風險很大。原先的很多建築物都在水下，相當於處處都是暗礁，船隻比較難走，而且海面上四處全都是漂浮的房屋殘骸、廢棄雜物，對發動機的考驗比較大。另外還有報告，」他從桌上的一堆文件中翻了翻，抽出一份來，遞給了金慶生，「R國和F國的核電站的泄漏量非常大，相當於全開放式了。海里的生物變異速度快的驚人，在我國沿海的附近也拍攝到了巨型海洋生物的照片，不知道我們的核電站是否也有泄漏情況。。。」

「這些海里的東西生命力還真是頑強。。。」金慶生接過報告翻看著，「如果是我們人類接觸到這麼大當量的核輻射，早就蹬腿翹辮子了。」他搖著頭，「應該不會是我們，我對我國這方面的工程質量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主席臨終前關照的最後一個PT核電站也已被證實緊急關閉成功，這些應該是從別的海域游過來的生物吧。」

「不說海里的，單說地上的。幾年前發現的XJ大型鈾礦已經開採的差不多了，你也知道，鈾礦裡面能用的，也就那麼一小部分而已。看來，這個回收工作還是要你老金來進行運作了。。。」唐燦雙手抱在胸前，臉上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無奈神色，「這個攤子，還真是不好接啊。真不知道主席以前是頂著多大的壓力，你看看這些文件。。。」他指著面前的白色小山。

「幸虧你們幾個老夥計還在我身邊，」唐燦深沉地看著金慶生，重重地點了點頭。

金慶生咧開嘴笑了笑，「什麼主席啊，以前的，你現在就是主席了，老老實實地把這副擔子挑起來吧。哈哈，不過放心，老金我可是力挺你滴喲~~！！！」

兩個頭髮花白的老傢伙嘿嘿地笑著，站起來互相緊緊地握住對方的胳臂，一股生死與共的豪情在室內蕩漾著，也深深地感染了身邊的陳銳。他也站起身來，說道：「按照測算，從明天一早開始，海嘯將漸漸平復，屆時我會組織進行核原料的回收工作。」

金慶生放開唐燦的手，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你還是要盯緊那件事情，這裡面可能有著重大的陰謀。目前對方的收穫如何還不清楚，你還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到這上面來。」

「是！」陳銳並腿挺身地應道。

「什麼情況？還是和蜂鳥的那件事情相關么？」唐燦伸手示意兩個人坐下來慢慢說，自己也回到了椅子前坐定。

「是的，情況現在有了變化，我懷疑有人企圖對我國不利。。。」金慶生眼中露出一線利芒。

「哼~~！」唐燦重重地一拍桌子，「都什麼時候了？這幫不知死活的傢伙還想著打我們的主意！難道說我們這麼多年來給予他們的幫助還少么？實在是不知好歹！關鍵時刻，我不介意給他們來一顆聚裂彈嘗嘗！」說到這裡，他彷彿想起了周鴻華臨終前的囑託，狠厲的臉色漸漸地舒緩了下來。「唉~~！答應過周主席，盡量要用和平手段來解決問題的。我衝動了啊，我衝動了啊。。。」

金慶生點了點頭，「不是怕了誰，只是現在地球已經千瘡百孔，實在是禁不起什麼折騰了。為了人民，我們也先忍忍吧，畢竟目前我們還是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地球沒了，我國的人民也生活不下去了。。。陳銳啊，你把具體的情況跟唐主席說說。。。」

「是！」陳銳正襟而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向唐燦道來。

二老一少，就在這指揮室中一起渡過了整整一個下午。這個下午，無數道命令從這裡傳了出去，為著可能到來的不明危險未雨綢繆著。。。

－－－－－

遠遠地，若隱若現的螺旋槳聲漸漸傳來。

「喂~~！快點說」肖雷扣在扳機上的左手食指微微地收縮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全都告訴你，年輕人不要這麼衝動么。。。小雷子~~！」

「喂~~！我警告你，不要模仿劉大哥的口氣說話！」肖雷的臉上一臉的煞氣。

「哈哈，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好吧，不要玩槍這麼危險的東西，我們現在是一體的，我的命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而且，我並沒有什麼惡意。」那個聲音對於肖雷表現出的強勢顯得很無奈，「我看我們還是儘快地離開這裡吧，Z國派出的滅火部隊、搜查部隊再有一會就到了，到時候你可是無法解釋這一系列事情的哦。。。你可是承諾了那個傢伙，要替他好好活他的下半生的。。。」

彷彿看到了肖雷心中的遲疑，那聲音繼續說道：「趕快收拾收拾東西，有用的帶上，沒用的丟掉，開始出發吧。路上我會詳詳細細地向你解釋這一切的。」

肖雷抬頭望去，昏暗的夜色中，爆炸引起的大火將半邊天映的通紅。幾個小黑點出現在遠處的天空中，幾道明亮的光柱從上面灑了下來，在下方的密林中來回地掃動著。

他咬著嘴唇，拿著槍的左手慢慢地放下，低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開始收拾起東西來。食物、水、武器和彈藥。。。那個聲音不停地出聲提示著：「這個沒用，丟了。。。那個有用，留著。。。」左眼中的紅圈不停地閃爍著，標記在需要留下的物品上。

背包被整理好了，裡面放滿了食物和水，而武器卻只剩下了一把摺疊式軍刀。「什麼意思？子彈什麼的都不帶？那槍豈不是也沒用了？」肖雷看著擺放在一邊的三把槍，疑惑地問道。

「是的，靠火藥爆炸產生衝力來射殺目標，這種低等武器，要來幹嘛？至於那把小刀，當做一些工具看來還勉強能用。」那個聲音中隱隱地帶著一絲鄙視。

「哼~~！我看你是怕我自殺吧？畢竟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肖雷抄起地上的A53，雙手飛快地舞動著，將它分解成一個一個的零件。說話間，長長的A53就消失在他的背包中了。「我現在不會輕易地去死的，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

將背包背到自己的背上，把軍刀貼身放好，肖雷慢慢地站起身來。

「哦？不帶那些低級武器了？」那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不帶了，在Z國，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帶著槍械很容易引起懷疑的。。。這裡是個崇尚和平的國家。」

「那你為什麼還帶著那個。。。A53？」

「這把槍對我有著特殊的意義，我要。。。一生帶著它！」肖雷低頭看著劉振興的遺體，忽然俯下身子去，將劉振興掛在身體各處的士兵銘牌摘了下來，貼身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出發！」轉身大步地走去，背著大包的瘦弱身體在夜色的寒風中奔跑著。

「小雷子。。。就這樣不管他的。。。屍體了么？」跑出老遠去之後，那聲音似乎耐不住寂寞的樣子，開口問道。

聽著遠方的螺旋槳聲和偶爾傳來的人聲，肖雷淡淡地說道：「搜查隊肯定會發現他的。。。他的夢想，就是躺在祖國的土地上，跟那些戰友們葬在一起吧。。。」

肖雷甚至連頭也沒有回，只是朝前一直跑著。一陣寒風吹了過來，似乎什麼晶瑩的東西從他的眼角溢出，灑落在了空中，又被下一陣襲來的風呼地一下打散。那些像霧又像雨的水滴，夾雜著無限思念，飄去了他來時的方向。

被輕輕地放進黑色塑膠袋的劉振興遺體，正被兩個軍人抬著朝著空中懸垂的掛鉤上吊去。在那拉鏈被合上的一瞬間，一滴水珠乘風而來，輕輕地飄了進去，又輕輕地落在了他乾裂蛻皮的嘴唇上。

「吱~~！」最後一絲光線隨著那一聲響而消失。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