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是為了體會生老病苦而來,那死亡算不算呢?
一直思考這問題的夏鞦韆不知道身側的長者何時離開,她一旦陷入自己的思緒就會開始發獃,任想法帶著自己天馬行空的漫遊。
和同事處得好不好無所謂,她做好份內的工作便不會再去插手管別人的事,拿起館里的書走到窗邊靜靜的閱讀,彷佛世界只剩下她的存在。
她很容易出神地忽略身邊人的感受,正如她也希望別人忘記她這個人一樣,她不喜歡成為焦點,更厭惡當個受人指指點點的發光體,她只想把自己隱藏在書香當中。
大家以為她騎腳踏車上下班是為了省錢、健身,或是響應環保政策下製造空氣污染,其實皆不然。
以她這種不管他人死活的性格根本是無可救藥,她才不會在乎排放廢氣會危及多少人的健康,人的壽命有限,早死早超生,何必留在世上受苦呢?
說起來她的理由簡單到會讓人撞牆,她只是因為不論開車或騎車都必須加油,她不想跟太多人接觸,她覺得加油站員工話很多。
是的,就連九二還是九五、加滿嗎?你的發票和謝謝光臨……這類的用語,她都嫌煩。
「窗外有飛碟嗎?妳看得太入神了。」藍天白雲,兩隻麻雀飛過。
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珠子轉了轉的夏鞦韆凝睇身邊多出來的人。「你不膩嗎?」
持之以恆是什麼心態?為什麼有人能專註的去做一件事不放棄還興緻勃勃?
「妳說呢?」膩不膩因人因事,至少他目前對她的興趣比以往濃厚。
「告訴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趣?」生活規律,沒大起大落的情緒,像一杯無色的開水。
「不會,妳很可愛。」可愛得讓他想揉進骨血里,永遠擁有她。
「可愛?!」見鬼了,他哪隻眼看見她可愛?
彆扭、難搞、孤僻、自命清高,這些才是常加諸她身上的字眼,周遭的眼光非常兩極化,不是排斥便是讚許,少有中間地帶。
有人認為她有風骨不順應潮流,堅持己見做濁世中的一股清流,不趨炎附勢不隨波逐流,一如盤石不動不搖,接受急流的衝擊仍不屈服。
但是看不順眼的人則認為她做作,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裝出與眾不同的模樣,對人冷漠好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得不到總是最好的。
可是可愛?
眉微顰,夏鞦韆實在看不出自己哪裡可愛,手長腳長活像長臂猿,鼻子太扁兩眉太寬,唇薄瘦頰不像有福氣的人,要說她的尖酸刻薄倒是不輸人。
「不用懷疑,妳真的很可愛,連面無表情的樣子都一樣可愛,很像愛鬧小脾氣的櫻桃小丸子。」她們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表情很逗。
難得的,她居然臉紅了。「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看日本卡通。」
她知道櫻桃小丸子是誰,但她不會去看,因為不覺有必要。
「員工的小朋友愛看,我們總要投其所好的巴結他們。」他指的是朱大炮的五個小孩。
怎麼說人家也叫他一聲叔叔,過年過節總要送點小禮物應應景,免得下一回他們見到他改口叫小氣叔叔。
「巴結小孩子?」這是什麼意思?
她又開始思考了,想著為什麼。
「安撫好小孩子員工才不會有後顧之憂,自然會更賣力的工作嘍!」葛元卓笑著解釋,趁她分心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將手往她腰間一放。
「原來搬個家也耍耍心機,你倒挺辛苦的。」連小孩子也算計在內。
他面上僵了一下,苦笑在心底。「妳真是不懂幽默呀!我是喜歡他們才多付出一份心力,絕不是利用單純的孩子。」
明明是一件簡單的趣事,一經由她的口全走調,好像每個大人都是陰謀家,心懷不軌不安好心,隨時替自己有利的事鋪路。
小孩子都很天真善良,純凈的眼眸中藏不住任何邪惡,乾乾淨淨的讓人看了歡喜,忍不住想寵寵他們,多疼他們一些。
「幽默不是生活必需品,等它可以拿去換錢時我會考慮學習。」夏鞦韆正經八百的說道,看來十分嚴肅。
葛元卓輕笑地撫了她束於後的發一下,「不知道妳個性的人一定會以為妳天生患有情感剝離症,能一面說笑,一面嚴謹得如修士。」
要不是他太了解她不為人所知的另一面,恐怕也會像其它的人被她矇騙過去。
「這是諷刺?」暗指她表裡不一,是雙面人。
「不,是贊語,妳把自己偽裝得很好,不用心是看不見內在的妳。」她是成功的偽裝者。
雖然她有著成熟的女人外表,可是她心底深處仍住著一個惶恐不安的小女孩,擔心身邊的人隨時會離她而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
所以她只好拒絕別人的靠近,關起心房不讓任何人進入,只要她身邊沒有人就不會有人離去,她也不必面對再度被留下的困擾。
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感覺就不會心痛,她要把自己關住不允許有七情六慾,這樣的生活她才覺得安心。
「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很麻煩的人。」非常難處理掉,而且黏人。
看著她,葛元卓的眼神變得認真。「對妳而言,是的。」
她是個怕麻煩的人,任何不在她計劃表內的人事物都視同麻煩。
「你在追我嗎?」夏鞦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副你想不開的神情。
聞言,他壓了壓太陽穴低呻,「妳一定要說出考驗我智慧的話嗎?我做得還不夠明顯嗎?」
一大早幫她準備熱熱的早餐,不讓她吃冷掉的硬土司,陪她上下班犧牲自己的時間,不忙時還拖著她到附近的餐廳用餐,晚上七點一到一定送上份量十足的晚餐。
他對自己都沒這麼好過,隨便冷飯冷盤就能打發一餐,甚至忙得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時,乾脆餓上一天只以白開水裹腹。
而她居然以懷疑的眼光問他是不是在追她?!他該怎麼回答才不致先吐一缸血。
看來他的努力還不甚令她滿意,因此她感受不到他粒粒汗水的辛苦,當他一時興起的騷擾舉動,把他當成生活中的調劑品。
「問明白點我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我不想被人家誤會我想得太多了。」表錯情會很難堪,如果他沒有那個意思。
這才是想太多了,葛元卓在心裡嘆氣。「夏小姐,妳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夠坦白了吧!沒有拐彎抹角。
「若我說不,你會放棄嗎?」看著他的神情,她忽然發現他很高,有一八七公分吧!
她想起她唯一的朋友,就是號稱一六○,其實才一五六公分高的孟薔妘,和她交談時她常看見她的發旋,左右各一個。
以東方人的體型來說,她很少有機會仰頭看人,而且仰得脖子有點酸,若是平視對方的眼睛已經算是不錯了,而他顯然是長人一族。
「不會。」一旦他跨越那條無形的線,他就回不了頭,會一直走下去。
「那你會如何做?」這麼肯定?連一絲絲猶豫也沒有。
葛元卓的黑眸一深,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才啟唇,「我會打破妳築起的牆,把妳從牆裡拖出來,逼妳接受我。」
「聽起來很像一個人的作風。」糟糕,她的偏頭痛又犯了。
而距離上一次發作有十五年之久,那年她遇到此生最大的惡夢,再沒成功的擺脫。
「誰?」眼神驀地一沉,他渾身散發一股懾人的冷肅。
察覺空氣變得稀薄的夏秋干只是輕輕一睨,「一個比你更麻煩,卻沒什麼存在價值的乞丐,大概只有她瞎了眼的老公不嫌棄。」
一個鍋子一個蓋,算是物盡其用,沒讓膿汁流出來嚇人。
「女的?」他的口氣趨緩,凌厲的眼轉為溫和。
「你覺得女的就無所謂嗎?也許我有同性戀傾向,只喜歡女人。」說不定她還沒發現自己的性向,仍在醞釀期。
「妳喜歡女人?」他的眼瞇了起來,似乎她敢點頭他會先掐死她。
一瞧他肌肉倏地繃緊,她不由得笑出聲。「鄰居先生,你太緊張了,我說的是也許,你用不著擺出一副強暴犯的姿態想先奸后殺。」
「這種玩笑不好笑,而且我不是強暴犯。」他語氣堅定的強調這點。
「那也不用太認真吧!你快把我的腰給握斷了。」咦?他幾時摸上二壘,她有那麼遲鈍嗎?
瞧著腰上多出來的手,她沒有受到侵犯的感覺,只是覺得他放得太理所當然了,好像那原本就是它的位子,只有它有權借放。
他們之間的進展如此快速如電光嗎?啪地一接觸便冒出火花,激流直竄貫穿全身,來不及阻止。
被一個男人這近距離的摟著,夏鞦韆沒有所謂的心跳加速或是悸動,神情冷靜得像看戲的局外人,不做任何動作看戲如何演下去。
「抱歉,我的力道過重了。」他忘了自己的手勁有多重,一時失去控制。
葛元卓道歉地略微鬆開些,但仍沒離開她的腰。
「我很想大方的說沒關係,但是我的良知告訴我做人要誠實,你只是個追求者而不是我的情人,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暴力。」
而她非常不喜歡,沒有人可以在她身上留下未經允許的傷痕,她的身體自主權屬於她,她不是任人狎玩的充氣娃娃。
一個男人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那麼他便沒資格追求任何女人,愛她是保護她而非傷害,以愛為名的粗暴行為是不可饒恕的暴力。
像孟薔妘那粗魯女老用拳頭解決事情,她外表看來大而化之、粗枝大葉,可她自我控制的能力很強,絕不會傷及無辜,只針對她無緣的萬郎下手。
至少從她們認識開始,她全身上下沒有因她而起的傷口,她知道她很「弱」,所以每回被她氣得哇哇叫也不會出手,頂多威脅要將她分屍裝箱,沉入大海。
「妳的意思是……」突然間他的心很不安,像等著宣判死刑的罪犯。
「如果你能答應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我同意和你交往看看。」反正不答應他,他一樣會來煩她。
「嗄?!」他聽錯了嗎?
葛元卓的表情很呆,好像在槍決前夕聽到一句無罪開釋,驚呆得不知該做何反應。
「若是你反對也無妨,當我沒說過這句話。」也許她該考慮搬家……
啊!他不就是搬家公司老闆,那她搬家還有用嗎?他透過同業照樣找得到她。
苦惱呀!她為什麼老是遇上這種和牛一樣堅忍不拔的人,一個包子是這樣,他也是牛頭老兄,她的命運似乎太坎坷了。
全都是強迫中獎,而且把自己當成高額獎金硬賴給她,不能不收。
「不、不、下,說出口的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我們交往吧!」他絕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
太陽西下,倦鳥歸巢,一陣突起的喇叭聲讓夏鞦韆微微一訝,她最近的警覺心越來越低了,什麼時候被他帶出圖書館的自己竟渾然不知?!
難怪她沒聽見翁明珠的酸言酸語,指責她玩忽職守,公然和男人在神聖的知識殿堂談論男女關係的走向。
「你很怕我後悔對吧?」瞧他額頭冒出的冷汗,她自認沒有那麼可怕。
葛元卓握著她的手,不敢太用力怕傷了她,輕了又擔心捉不住她。「保護妳的城牆很厚,短期內我沒把握攻得破。」
她低忖著他的話。「有一個人攻破了。」
「嗯,妳說什麼?」她嘴巴動了動不知在說什麼。
「我說我們去約會吧!找個令我滿意的地點。」戀愛學分的第一課--真心大考驗。
「妳滿意的地點……」她的思想與眾不同,不到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擁擠的人群,哪裡最適合她呢?
電影院和高級餐館是首先剔除的選擇,山上雖靜卻蚊蟲多,飲茶賞夜景絕對不是最佳去處,她不會想欣賞一群車床族的激情演出。
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際,他知道該帶她到哪兒去,那裡她一定會喜歡。
「沒讓妳失望吧?挑剔的夏小姐。」
電影里男主角帶女主角出遊總有跑車接送,不是法拉利便是保時捷,氣派十足的迎著風,充份地營造出浪漫的氣氛。
同樣的他們也迎著風,卻吃進一嘴沙,坐在一輛少了車窗的貨車上,前座的照後鏡掛上一隻平安符和哆啦A夢,臀下的坐墊有著裸女圖樣。
說實在這不是一個非常唯美的約會,沒有悠揚的音樂和象徵愛情的玫瑰,更無柔和的燈光或美食,只有裝滿食物的野餐盒。
不過天上的星星很美,近得彷佛手一舉高便能掬握,一顆顆碩大如鑽呢喃著星語,似在說我是天空中最耀眼的夢,快來摘我。
由夏鞦韆微帶笑意的臉龐看來,她應該十分滿意眼前的美景。
「無禮的鄰居先生,把你的員工從貨車上拉下來你一點也不會覺得愧疚嗎?」她不挑剔,只是很難被取悅。
「不會,他不是笑咪咪地祝我們玩得愉快。」頓了一下,葛元卓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住。「既然我們決定交往了,妳是不是該換個稱呼,我不想只當個鄰居先生。」
「元卓?」他的意思是這樣吧!
沒談過戀愛的她只好照著書上寫的模式而行,理智而不衝動,完全看不出戀愛中女子應有的神采。
葛元卓滿意的點點頭,「嗯,很好,那我就叫妳千秋。」
「千秋?!」聽起來很陌生,不像在叫她。「你還是喊我鞦韆吧!聽來較為習慣。」
「不,我比較喜歡千秋,千山萬水幾度秋,難為有情天。」千秋、千秋、千秋……他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並把心凈完讓它住進去。
呃,好像有點太文藝腔了。夏鞦韆猛地打個哆嗦。「拜託你別學作古已久的徐志摩,我不是林徽音。」
「覺得冷?」他立刻從貨車後方取下一件外套為她披上。
「不是,而是一個長得像殺手的大男人突然變成詩人,你不認為這畫面十分詭異?」她說得無心。
但聽者有意。
「我長得像殺手?!」一提到殺手兩字,葛元卓眼中有著壓抑的冷厲。
「很像,如果你手上再拿把狙擊槍,表情冷一點,我想沒有人會懷疑。」所以她見他的第一面便認定他是個麻煩,而且是大麻煩。
「假使我真是殺手……」他問得很輕,怕泄露心中的緊張。
回眸一視的夏鞦韆朝他輕輕一笑,「那就用你的生命保護我,當我是你人生中最美的夢。」
風很大,颳得人面頰泛紅,四周無人的幽靜帶著一絲夜的神秘,海浪拍打大石帶來一陣陣白浪,增添海洋的迷人魅力。
這是鮮有人跡的岩礁海岸,有長約五公里的沙灘,平常只有漁家婦女會來撿拾貝類和海藻回家食用,很少有外人來此走動。
因此周遭的環境相當乾淨,沒有紙張、易拉罐等廢棄物,一入夜氣溫雖然很低,但還不到會凍人的程度,適合相依偎的情侶漫步多情的月光下。
不必接近人潮,也不受光害的影響,繁星點點的夜空像是無聲的電影院,它見證了歷史的興衰,也一再上演悲歡離合,以一閃一閃的星光告訴仰頭的人們要珍惜眼前所有的。
人會迷失,但不會走遠,有星星指路,讓迷途的人兒知返。
「妳……」她不在乎他有可能是殺手嗎?
「請不要太感動,人魚的眼淚不會變成珍珠,那是童話。」她可不想把一個大男人弄哭。
此時的她,心是柔軟的,圓滿的月讓人有一種喝醉的微醺。
「妳喜歡先給人一把糖,等人家吃下去,再提醒一句那是巫婆的毒藥嗎?」他的心情就是這樣,如洗三溫暖一下子冷一下子熱。
那他該感動還是低咒她惡意的捉弄?
「要看你愛不愛吃糖,貪嘴的人死得快。」就像空有美貌卻腦袋空空的白雪公主,為了吃害死自己。
笑得無奈的葛元卓追逐她的腳步,不讓她走得太遠。「為什麼突然開竅想接受我的追求?」
她同意得太快他反而沒有真實感,怕如她所言是一場美麗的夢,睡醒了,夢也消失,徒留滿懷的倜悵和追憶,一切都是假的。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二選一。
「假話。」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也配合的露出少女情懷的痴迷表情。「因為我忽然發現你是個很好的男人,有少見的男子氣概,氣宇軒昂,豪情萬丈,不抓緊你我會後悔,以後絕遇不到比你更好的極品。」
夏鞦韆一說完,他的表情變得很複雜,不太想聽她的真話。「很動聽,也很痛心。」
「怕我的實話?」先苦後甘才會成大事,偏他要先甘后苦,自找苦吃。
他點頭。
「不好意思,那就把你的心捧好免得碎了,我的真話是……」她故意吊他胃口踢著海水,慢慢地走向貨車停放的方向。
「妳很殘忍。」拿把刀在他胸前比劃著,卻遲遲不下手造成恐懼。
她笑了,有點不懷好意的那種。「因為你是個很煩人的人,為了擺脫煩人的你,我決定做個實驗,看纏上我的你會不會不再煩人,甚至就此罷手。」
「這是妳的理由?」葛元卓的眼神變得十分兇惡,直朝她逼近。
「記住喔!不能使用暴力,你還在試用期間,一切行為將列入考評中。」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但是……
「不,我是和平的擁護者,我會用愛的方法讓妳忘了那些愚蠢的理由。」拿感情當實驗,她真敢呀!
「葛先生……元卓,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我發現你的表情非常肉慾。」他是肉食性動物。
「來不及了,夏小姐,我決定教妳什麼是愛的初體驗。」她會把聖人磨成魔鬼。
「喔!不……」
真的來不及了,在月光的祝福下,夏鞦韆送出遭到掠奪的吻,她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安靜地品嘗吻的滋味,並在心裡打分數。
但在他發現她的分心后,加深的吻讓她如踩雲端,輕飄飄地暖了身子,腦海中的數字和思慮一掃而空,只剩下吻著她的男人。
某種化學反應正在發酵,愛的開始來自一男一女的相遇,雖然她不承認這是愛,但轉動的命運之輪已經將他們串聯在一起,用一條細得肉眼看不見的紅線。
兩人緊緊擁抱、曳長的身影合為一道,在月的照射下顯得特別動人,彷佛一頁浪漫的詩。
只是殺風景的,談情說愛的人也需要吃飯,咕嚕咕嚕的腹鳴聲打斷兩人看起來很深情的吻。
「看來我們都是凡人,沒辦法餐風飲露解決民生問題。」原來她也會餓。
第一次她有吃東西的慾望,而不是為了應付避免餓死的可能。
「我比較想吃妳。」他表露情慾的看著她。
夏鞦韆微笑的伸出右臂。「來吧!騎士,護送公主去用餐。」
要有騎士風度,不能監守自盜。
「折損男人的自尊會讓妳感到至高無上?」唉!愛上理性重於感性的女人是他的原罪,他在為過去付出代價。
「是的,男人,請記得學兩聲狗叫來聽聽。」男人的自尊比泥土還廉價。
「好呀!叫一聲吻一下,妳要不要。」他討價還價起來。
「啊!不行、不行,賠本的生意我不做,你去吻輪胎吧!」
她輕笑推開他,追逐的身影在風中搖動,冷掉的食物熱的心,溫柔的海浪輕輕地洗刷潔凈的沙灘,帶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夜是深沉的,將所有的罪惡掩蓋。
不遠處的大石暗處趴伏著一具凹凸有致的女體,手持狙擊槍瞄準面露淡笑的女子,手指準備扣扳機。
驀地,一張男性的臉孔進入紅外線瞄準器,眼微瞇的看向她藏身之所,驚得她鬆了雙手,差點讓手中的槍滑入海里。
怎麼會是他?!
他不是五年前墜海身亡了,屍首不全的被打撈上岸,以無名屍的身份埋葬在美國?
「黑眼賽門,你沒死嗎?」
冷凝的眼中流露出傷痛,垂落的槍未再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