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藤堂雷也匆匆上樓，在主卧室前停下，猶豫了一下便逕自開門，探頭進去看了一下又關上。

「笨蛋，又跑到佑晶那兒去睡了，既然天天都去，幹嘛不幹脆搬到她那兒，或者叫她搬進你自己房裡算了？」

他嘀咕著來到佑晶門前敲了敲。

「薰、薰，你醒了沒有？」

隱約聽到裡面佑晶似乎在叫喚某人醒來，不到片刻，全身裸露僅圍一條浴巾在腰間的紫桓佐薰睡眼惺松，還猛抓頭髮的來開門。

「幹嘛呀？！這麼早來擾人清夢？」

藤堂雷也翻了翻眼。「還早？拜託，不早了，都十點多了耶！你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了嗎？」

紫桓佐薰極沒形象的張嘴打了個大阿欠。

「誰說的？我到早上四、五點才睡著的呢！」

藤堂雷也不由愕然。「四、五點？幹嘛？偷雞摸狗去了？」

「不，」紫桓佐薰輕笑著把大拇指往後一比。「偷香竊玉去了。」

「真拚哪你，」藤堂雷也嘲諷道：「居然搞了一整晚，小心身子哪！」

「少羅嗦，到底找我什麼事？」

藤堂雷也突然蹩眉，他悄悄往內一瞄，注意到床上的佑晶不但已經醒了，而且還特意坐起來注意聽他們的對話，只好以眼神向紫桓佐薰示意，紫桓佐薰立刻會意。

「我先沖個澡，你到書房等我。」

二十分鐘后，紫桓佐薰踏入書房並順手關上門。

「什麼事，說吧！」

「向日子到公司找你，你不在，她就把來找你的原因告訴我了。」

「向日子？」紫桓佐薰很意外。「她來找我做什麼？不怕我爸爸生氣嗎？」

「這個……」藤堂雷也指指椅子，「你先坐下，我慢慢告訴你。」說著，自己先在書桌前坐下了。

紫桓佐薰狐疑地在書桌后落坐。「到底是什麼事？」

藤堂雷也略一思索，便神情凝重地開了口。

「去年十月，你不是明言拒絕了可奈子嗎？向日子說可奈子回家之後很傷心，不吃不喝哭了好幾天，後來也不曉得她母親跟她說了些什麼，反正她就是認為你只是歌還沒唱夠、女人還沒玩夠，所以她只要再多一點耐心等你收心就是了。」

「笨蛋！」紫桓佐薰咕味。

「也不完全是。」藤堂雷也聳聳肩。「在可奈子平靜下來后，她養兄在她父母授意下，開始很積極的守在可奈子身邊，陪伴她、安慰她，還追求她，聽說她養兄是真的很喜歡她的呢！不過效果不大好就是了。結果上個月情人節時，你在特別節目上的宣言終於讓可奈子明白你的心早已經被別的女人收走了，所以她又開始哭哭啼啼、不吃不喝，到前幾天她居然搞自殺！」

紫桓佐薰錯愕地張大了嘴。

「自殺？」

「她吃安眠藥，不過很快就被發現了，所以沒事。」藤堂雷也忙道。

紫桓佐薰不由得大皺其眉。

「搞什麼嘛？她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感動，或者同情她，進而接受她嗎？真蠢！」

「是很蠢。」藤堂雷也贊同。「另外，向日子也說，自從你離家之後，你父親本來是打算讓你弟弟繼承安菊屋的，可是你也明白，他們兩個哪一個都及不上你的天份，甚至連你父親都比不上你。這些年來，安菊屋的聲勢已經沒落很多了。所以你父親私心裡一直期望你能回去繼承安菊屋，只是他拉不下那個臉來找你回去。」

紫桓佐薰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我是絕不可能回去繼承安菊屋的！」

藤堂雷也嘆了口氣。「我知道，可是你父親似乎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可奈子出事之後，向日子一說要來找你，你父親當然是不吭一聲的默許了，而你母親就說你至少要回去看看可奈子。反正你們兩家相隔不遠，你去看可奈子，當然也要回家裡去看著羅！」

紫桓佐薰捏著鼻樑思考片刻。

「你認為我應該回去嗎？」

「我認為你應該自己決定。」藤堂雷也不笨，他立刻推得一乾二淨。「或者……」

「或者？」

「找佑晶商量一下，畢竟你早晚都是要告訴她的不是嗎？而且關係到其他女人的事，如果能先得到她的諒解，你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

紫桓佐薰考慮了一下，隨即點頭表示同意。

「也好，乘這個機會，讓她知道我以前的事應該最適合的了。」

「好，那沒我的事了吧？我要回公司了，你下午會去吧？」藤堂雷也站了起來。

紫桓佐薰也跟著他起身走出書房。

「我哪一天沒去？只不過時間不一定而已嘛！反正公司已經進入軌道了，而且中川的能力也很好，人又相當穩重可靠，當初我本來不就是要讓他負責公司的管理運作嗎？我們只要負責演唱活動部分和發掘人才就行了。」

「那就是說，以後我不必老是跑到公司里去發獃羅？」藤堂雷也戲謔道。

「去！」紫桓佐薰猛拍了他一下。「啊！對了，向日子怎麼知道要到公司找我？」

「雖然她不知道你住在哪裡，事實上，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我們住在哪裡，可是圈內人都知道紫藤唱片公司是我們的，所以只要她問對了人，自然就知道該到哪裡去找你羅！」

紫桓佐薰眨了眨眼。

「問對人？她該不會是剛好找上那個大聲公吧？」

「答對了！」

「該死！那個傢伙肯定先跟向日子說了一大籮筐我的壞話之後，才告訴向日子到哪裡找我的，接著向日子一定會完完整整的向我爸爸報告一番，然後我爸爸就更會覺得我在外面學壞了。」

「又答對了！」

「真該死！」

☆☆☆

步行者的天堂，銀座四丁目的中央大街每逢星期假日禁止車輛出入，加上與大街平行的各大小街道巷弄，這兒便是銀座最繁華的地區。

而從圓形的三愛時裝塔沿著晴海沖向東行，很快的可以見到一座美崙美失的建築，屋頂灰色、高雅壯觀，一進入裡面，溫和的室內設計、季節性的裝飾以及紙燈籠，更使整個劇院充滿了親切的氣氛。

佑晶愣愣地環顧一圈，從廣告座上注意到今天上演的劇碼。

「你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我對這個又沒興趣。」

紫桓佐薰依然戴著黑色太陽眼鏡，他盯著演員表許久不移。

「你看過嗎？」

佑晶失笑。「怎麼可能嘛？頂多就是看看廣告而已，我不喜歡這種表演，我覺得好畸形喔！」

「是嗎？」

「是啊！我就是不喜歡男扮女裝，或許有的人喜歡，但是我就是不習慣，男人那麼娘娘腔的樣子，真的很變態耶！」

「我也那麼覺得。」紫桓佐薰喃喃道。

「又不是同性戀或者是人妖，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啊！」佑晶指著劇照。「你看看，即使化那麼濃的妝，扮得那麼嬌柔，其實如果仔細看還是無法完全擺脫男人的影子。若是真的讓人看不出是男的，我咧！那真的很噁心耶！要是我，我絕對不會和那種男人在一起！」

「是嗎？」他的聲音很無力。

「當然是！」佑晶重重地說。

紫桓佐薰嘆了口氣，而後拉著她到茶座里找個角落邊的檯子坐下，等茶送來后，他才摘下眼鏡看著她，欲言又止地又嘆了口氣，佑晶奇怪地直盯著他瞧。

「怎麼了？你是不是有甚麼奇怪的話要說？否則幹嘛臉色這麼奇怪？」

紫桓佐薰又凝視她好半天之後，才慢吞吞地說：「你以為我沒事帶你到歌舞伎座來幹什麼？」

佑晶故作無知，雙眼睜得老大。「等你告訴我啊！」

紫桓佐薰長嘆。「如果我告訴你，在我離家之前，我就是個歌舞伎演員，你會怎麼想？」

佑晶呆了呆。「你在開玩笑？」

紫桓佐薰沒說話，而佑晶懷疑地盯住他片刻，然後突然想到平面廣告里那一張女人海報——華麗的藝伎扮相，明明是他，卻一絲一毫也瞧不出男人的痕迹。她驀然瞪大眼、張大嘴，似乎就要叫出來了，結果卻是定住了，她傻了！

紫桓佐薰垂下眼眸注視著茶杯。

「我本來是安菊屋第十一代繼承人，藝名是片山龍七郎，十二歲就開始登台。

「我很有名，梨園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我有天分，扮相又非常美。無論是男人或女人都非常迷我，只要有我出場，劇院一定爆滿，當時安菊屋真是很風光。」

佑晶嘴巴始終大張，神情依然痴獃。超人氣的搖滾樂歌星和名歌舞伎演員？

搞屁啊！這差太多了吧？

「但是，就如你所說的，我也覺得男人扮女人真的是很噁心，好多同學都在背地裡嘲笑我。特別是他們很不滿女生們都喜歡我，所以他們就故意說我是同性戀、人妖。」

他聳了聳肩。「而且我喜歡的是唱歌、玩樂器，十四歲時就偷偷組了一個小樂團到餐廳表演，存了一些錢，當時我就計劃要離家了。十六歲時爸爸逼我訂婚，我就乘機逃掉了。不久，片山龍七郎就搖身一變成為別西卜了。」

他說完之後，佑晶又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把所有的話消化完畢，又皺了半天臉來吸收，再眨了好半晌眼來接受，然後大大吁了一口氣。

「受不了！」她咕噥。「要習慣你這張女人臉已經夠累的了，現在你還告訴我，你以前就是專門演女人的歌舞伎？哇噻！你在考驗我的忍耐力是不是？」

紫桓佐薰輕嘆。「不是專門演女人，只是大部分時候都是扮演女人的角色。」

佐晶又盯著他的臉半晌，然後聳聳肩。

「算了，其實我爸爸就很喜歡看歌舞伎，他還說中國人的平劇里，最出名的旦角也是男人呢！」她倏而蹙眉。「繼母和她那些騷包女兒好像也是哩！聽說她們常常一起去捧某個名演員的場，還猛送花籃什麼的。」

紫桓佐薰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發現她並沒有異樣神情或不高興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我已經離家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家人和我以前的生活、尤其歌舞伎是世襲制的，所以會代代傳承下去，永遠擺脫不了。即使像可奈子家的雲守屋，他們只有可奈子一個獨生女，所以只好領了一個養子來繼承。

「然而越是傳統的東西就越重視血統，我們雙方父母又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他們就私下決定要讓我和可奈子早點結婚，早點生個兒子過繼給他們家，早點教養成雲守屋的正統繼承人。所以，當初要不是我及時離開，早就被他們逼進禮堂去了。」

「幹嘛不讓可親子招贅或者乾脆嫁給那個養子算了？」估晶很阿Q的建議。「這樣不是省事多了？」

「可奈子不肯啊！」紫桓佐薰無奈道：「我離家又成為搖滾樂歌手之後，可奈子的父母就有要她嫁給她養兄的意圖，可是可奈子堅持不肯，所以才跑到美國去念書。她每年回日本省親居然不回家而是來找我，每次我都暗示她接受其他男孩子的追求，可是她就是裝不懂，我也沒轍。」

「可是……」佑晶搔搔腦袋。「她已經一年多沒來找你了不是嗎？」

紫桓佐薰臉色突轉沉鬱。「但是她依然在等我，而因為那個情人節的特別節目，她前幾天竟然吃安眠藥自殺，還好及時被發現。」

佑晶頓時目瞪口呆，驚叫道：「騙人！她、她幹這種事？」

紫桓佐薰點頭。「所以我妹妹向日子特別來找我，希望我去看看可奈子，因為她好像一直平靜不下來，他們擔心她又要做什麼傻事了。」

一股不安突然堵上胸口，佑晶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冷的、澀澀的，就好像她此刻的心境。但是，她很快振作起精神，故作開朗地咧嘴一笑。

「你是該去看看她，再怎麼樣你都說她就像是你姐姐，總不希望她真的出什麼事吧？」她對自己點點頭，試著先說服自己。「而且，你也可以順便回去看看你父母，我就不相信他們真的不認你了，應該只是拉不下臉來吧？」

紫桓佐薰感激地兩手握著她的手親了一下。

「謝謝。」

「少來！」佑晶很誇張地叫道：「你以為我是那麼小氣的女人嗎？別看不起人了！快，還有什麼嚇死人的事，快點一次把它說完，這次我就頒一個特赦令給你，以後就不準再這麼龜龜毛毛的了！」

紫桓佐薰眨7眨眼。

「將會兒我弟弟會上台，你要不要看？」

「耶？你弟弟？」佑晶驚呼，隨即反手抓住他的手。「要、要、當然要！雖然我覺得歌舞伎很怪異，但還是很好奇，帶我到後台去看看如何？就像那次的海報一樣，在創意上，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點子哩！」

「後台啊……」紫桓佐薰眉輕蹙，隨即放開，「好，我帶你去後台，現在他應該還在化妝。」說著，他戴回眼鏡起身去付帳。

紫桓佐薰一轉身，佑晶開朗的神情立刻消失，她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自殺？搞屁啊！」

☆☆☆

後台當然不是閑雜人等可以隨意進入的，但是當紫桓佐薰一摘下眼鏡，那個年紀實在不算小的看守員便陡然瞪大雙眼，張口就是一聲嚇死人的驚叫。

「龍七郎？！」

這一聲大喊實在足夠引來後台里所有的演員、孤魂野鬼的注意，接著，就像收緊袋口一樣，除了那些沒見過片山龍五郎的年輕小演員之外，所有人都團團包圍了過來。

「天哪！龍七郎，大家都好想念你呢！」

「哇！龍七郎，幾年不見，你怎麼長這麼高了？」

「龍七郎，聽說你在音樂界混得很不錯喔？」

嗯！他好像真的滿受歡迎的哩！佑晶與有榮焉地暗爽不已。

可是，接下來——

「嘖、嘖！龍七郎，你越來越美了！」

「龍七郎，你還是那麼優雅得令人著迷！」

「真是我見猶憐！」

嘔！佑晶差點吐死！

「待會兒要不要客串一下你最拿手的藤娘？」

耶？不會吧？他要扮成那種華麗柔美的古代日本女子上台表演？！佑晶幾乎是驚恐地退到角落裡瞪著紫桓佐薰。

我不認識他！

「不要，」紫桓佐薰眼神嗔怪地過去把她摟進懷裡。「我只是帶我女朋友來參觀一下，順便看看時郎的。」

「真可惜，你真的不想再回來嗎？這兒沒了你真是差好多呢！」

「是啊！是啊！雖然你父親嘴裡不說，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在等你回頭喔！」

「女朋友？你不是和可奈子有婚約嗎？」

紫桓佐薰眉宇微皺，「沒有，我和可奈子只是好朋友而已。」說著，他兀自攬著佑晶往更衣室走去。

「時郎在哪一邊？」

一看見剛化好妝的紫桓實夫，佑晶就明白紫桓佐薰演唱時為什麼都上那麼厚重的妝、搞那麼怪異獨特的型了。

「實夫。」

對鏡而坐的紫桓實夫聞聲驀然轉身，旋即驚喜萬分地跳起來，猛一下抱住紫桓佐薰。

「大哥，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紫桓佐薰也用力地回抱他一下，而後放開。

「你長大了，實夫，膽子也大了，以前你每次上台前就吐得半死，有一次還哭得妝都花了呢！」

「大哥！」紫桓實夫滿臉通紅，抗議地揍了紫桓佐薰一步，「那時候我還小呀！害怕是理所當然的嘛，而且……而且……」他的聲音突然轉小，「我跟你一樣不喜歡啊！」

紫桓佐薰沉默了。

「還好季則喜歡。」

「二哥是喜歡，可是……」紫桓實夫猶豫著。「無論二哥怎麼努力都比不上你，而爸爸又特別愛拿你來跟二哥比較，所以二哥也很痛苦。特別是自從你離開之後，安菊屋的名聲越來越低落，爸爸也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二哥身上，結果……」

「笨蛋！」紫桓佐薰脫口罵道：「他自己也還沒退休啊！難道他的表演就毫無關係了？」

紫桓實夫無奈的嘆息。「你走了之後，爸爸就更嚴格了，在他面前，我們一點意見都不敢有，而且……」

「時郎，要上場了，準備一下！」

「哦！好。」紫桓實夫拉高嗓門應了一聲，然後有點緊張的抓住紫桓佐薰，「大哥，你會等我表演結束嗎？」

紫桓佐薰歉然的笑笑，「大概不會。我只是帶女朋友過來看看而已。」說著，他把被冷落許久的佑晶拉到身邊。「歐陽佑晶，我最心愛的女人……佑晶，這是我三弟，實夫。」

紫桓實夫恍然，「哦！就是你在演唱會上提到的那一個嗎？」他興奮地握住佑晶的手直搖。「你好，我叫實夫，是大哥最疼愛的弟弟，請多多指教。」

「呃！你好，我……你好、你好……」

面對著紫桓佐薰的弟弟，盯著那一身高貴華麗的「女人」，佑晶只是發愣，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今天真美嗎？

還是——你好，你這件衣服真漂亮，哪兒買的？

看得出來佑晶的不知所措，紫桓佐薰忙插進來打圓場。

「我們等會兒會先回家去看看，你猜我會不會被趕出來？」

「如果你答應繼承安菊屋就不會！」紫桓實夫笑道：「不過，我想是不可能的，你好不容易才離開了安菊屋，應該不可能再回來才對。所以，我想……」

紫桓佐薰好奇地對上弟弟希冀的目光。

「想什麼？」

「想……」紫桓實夫猛一咬牙。「等我滿二十以後，我可不可以去找你？我也好喜歡唱歌哩！」

紫桓佐薰一聽頓時傻了。

他一定會被爸爸親手宰了！

☆☆☆

對所有正常的慈母來講，再混蛋的兒子也是寶，而且紫桓佐薰的父親出外訪友不在家，所以，紫桓佐薰並沒有被灑鹽巴掃出門。

他把佑晶介紹給母親和二弟季則還有妹妹向日子，也和他們聊了許久。重點在於他父親和紫桓季則都希望他能回來繼承安菊屋，而一向疼愛可奈子的母親卻當著佑晶的面，表明希望大兒子早點和可奈子結婚。

向日子則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盯視佑晶許久后，突然很失禮的消失不見了。而後，當紫桓佐薰帶著佑晶去探視可奈子時，向日子卻又突然出現在可奈子房門口擋住了佑晶。

「我想你最好不要進去，否則可奈子可能會受到刺激又衝動起來了。」

雖然看得出來那張略帶童稚臉上的惡意，但佑晶並不想和紫桓佐薰的妹妹對峙，兩隻腳便停住了。

「薰，那你就自己過去和她談談吧！」

向日子領著佑晶到另一個房間等候，紫桓佐薰遲疑片刻后才自行開門進去。偌大的和式房間里，纖細的可奈子蜷縮在厚重的被褥中，顯得如此無助而可憐，她哀怨地覷著跪坐一旁的紫桓佐薰。

「你終於來了。」

紫桓佐薰注視她好一會兒后才開口。

「你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奈子哽咽了了下。「我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呀！」

「失去我？」紫桓佐薰搖頭。「我從來都不是屬於你的，怎麼能說是失去我呢？」

「可是，我愛了你那麼久……」她抖著唇。「你怎能對我如此殘忍，怎能？」

「但是我不愛你啊！」紫桓佐薰狠心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也一直勸你要接受其他人的追求，甚至言明我不可能和你結婚，這樣就算殘忍嗎？你要我因為可憐你、同情你而跟你在一起嗎？這樣就不殘忍了嗎？」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來看我。」可奈子辯駁。「如果你用男人的心來看我、感受我，你一定會愛我的，佐薰，請你試試看好嗎？」

突然，她推開被褥，面對面跪坐到紫桓佐薰前面，她並沒有穿日式睡袍，反而穿著一襲暴露的薄紗睡衣，「試試看，佐薰，我是個女人……」她喃喃說著，並雙手攬向紫桓佐薰的脖子。「成熟的女人，一個很愛很愛你的女人……」

「放開我！」紫桓佐薰有些驚愕地沉怒低喝。

可奈子恍若未聞，「我是多麼愛你啊……」她忘情地來吻著他。「感受我……愛我……你也會愛我的！」

紫桓佐薰想要抓開她纏在他頸項上的手臂，她卻鎖得更緊，隱隱約約的讓他感覺到有些不對。

「我警告你，可奈子，我並不想傷害你，你最好……」門把在轉動，可奈子立刻猛一下撲倒紫桓佐薰。

紫桓佐薰一驚之下脫口大罵，「笨蛋！你到底在幹什麼？」同時很粗魯地用力拉開她的手臂並推開她，然後迅速爬起來。

旋即，他發現滿臉驚訝的佑晶和失望的向日子正站在門口，倏然轉首，他怒瞪著倒在一旁的可奈子，後者立刻懊惱不安地轉開眼，他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該死！」他怒罵，「你們兩個串通好了是不是？想要讓佑晶誤會我嗎？真是混蛋！」而後他大步沖向門口，抓著佑晶就走。「以後不要再去找我，我也不會回來了！」

紫桓佐薰怒氣沖沖地上了車，彷彿射箭一樣地把車子開飛出去，一張黑臉就沒還原過，而佑晶都還在一邊喃喃自語著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話。

「唔……編劇不好、導演不精，而且演員天分不夠，還敢沒有經過排演就上場，一出如此簡單老套的戲居然就這麼砸了，真是可惜啊可惜，換作是我，這齣戲肯定會精採得多了！」

紫桓佐薰啼笑皆非地瞪了她一眼。

「你是少報筋還是沒神經啊？人家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佑晶也橫了他一眼。

「廢話！我不都說了演員天分不夠了嗎？向日子臉上早就清清楚楚寫著陰謀兩個字了，還那麼鬼鬼祟祟的，白痴才不知道她們在搞什麼鬼！老實告訴你吧！在你家時，向日子一不見，我就猜到她一定是來找可奈子了，才不像你這麼遜呢！居然到最後才知道被設計了！」

「是喔！就你聰明、我最笨！」紫桓佐薰不高興地說。

佑晶抬高了下巴。「沒錯！」

紫桓佐薰似乎還想說什麼，隨即又放棄了。早知道是這樣，他還有什麼好氣的呢？全家人唯一不會在意他和誰在一起的大概就是實夫了，因為他們兩個性最相似，同樣不喜歡受拘束、同樣反傳統。想想，他還應該高興佑晶比他想像中還要鬼靈精得多才對吧？

「不過呢……」佑晶又說了。「你跟家人搞成這樣也是不太好吧？還是讓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你們的關係搞好一點吧！」

收回，太鬼靈精一點也不值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