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短短的時間裡,風魔就幾乎毀掉了四分之一的東方大地,而且,如果不是狄修斯重傷在身,就不僅是如此而已了。

如今,他們就停留在這座當風魔正打算將它卷到海里,卻恰好被安亞阻止了的城市裡,因為狄修斯需要靜養,不宜再行動。

二話不說,這兒的總督立刻右手牽著大老婆,左手拉著小老婆搬到城外的莊院去住,很慷慨的將城裡的住處讓出來,免得某人火大又召來颶風說要毀了這座城。

總督長官的房子當然不會差到哪裡去,尤其這城市也是座熱絡的商業城,荷包滿滿的總督大爺又特別愛享受,所以,他的房子不但大,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富麗堂皇,是城裡最大、最奢華的一棟建築。

狄修斯就住在原來總督的卧室里。

「還要吃嗎?」

「好……累。」

「那你睡吧!」

於是,剛醒來吃過一碗稀飯的狄修斯闔上眼又昏睡過去了。

整整六天,除了前兩天都在睡覺,之後他都是這樣醒來吃,吃完了又睡,睡醒又吃,吃完又睡,幾乎沒一刻真正清醒,他卻依然如同第一天那般孱弱疲憊,神情總是恍恍惚惚的,連逞強一下的精力都沒有,教安亞看了既愧疚又心疼。

「沒辦法讓他好得快一些嗎?」安亞問神官。

神官無能為力地搖搖頭。「沒辦法,你別忘了,他可不是普通的傷,而是正心口上的一刀,那可是維持生命最重要的器官,如果不是你把生命分一半給他,他根本活不了。基本上,一顆受傷的心要維持生命已經是勉為其難了,更何況他傷后不但沒有立刻治療休養,又讓風魔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甚至他體內的血都快流光了,這種情況又能好得快到哪裡去呢?」

「那我呢?」安亞滿懷期望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不是神女嗎?我沒辦法幫他嗎?」

「很抱歉,」神官露出無奈的苦笑。「神女任何病痛都能治療,就是無法治療自己親手所造成的傷。」

立刻垮下一臉失望,「這算哪一門子神女嘛!」安亞不滿地咕噥。「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無法治療,那我做神女幹嘛?」

「那就多陪陪他吧!」神官安撫地拍拍她的肩。「對狄修斯而言,你能陪著他是最好的葯了。」

「他根本不知道我有沒有陪著他呀!」安亞嘟囔。

神官失笑,可一忽而又斂回笑容。「還是盡量多陪著他吧!你要知道,現在事情還沒有完全過去,他還是很危險喔!」

安亞皺眉。「你是說……大祭師?」

神官點點頭。「雖然我已經把黑武士特衛隊調過來保護狄修斯了,而且,大祭師暫時也無法再調動大批人馬來攻擊我們,但他絕對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對你,他是勢在必得,狄修斯對他來講,更是一個大到不能再大的威脅,他必定會設法除去這個威脅。」

「但不是說只要我不死,狄修斯就不會死了嗎?」

「是這樣沒錯,可如果大祭師趁狄修斯現在虛弱不堪的時候再把他抓去,然後也不幫他治療傷口,十天半月才給他吃一次東西,你想狄修斯會變成什麼模樣?」

安亞獃獃地張大了嘴。「帶皮骷髏?」

「差不多吧!無論如何,狄修斯會一直沒有能力反抗地任由大祭師糟蹋,這是必然的結果。」

「可是……可是我們還有嘉肯嘛!」

「沒錯,這多少有點用,但是……」神官輕嘆著。「縱使風魔願意乖乖待在嘉肯身上,那也是狄修斯的意願。除了宿主的意願以外,風魔是不會乖乖聽從嘉肯指使的,所以,嘉肯能召喚來的破壞力量也相當有限。」

安亞略一思索。「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狄修斯,不會讓大祭師有機會再次擄走他的。」

「那就拜託你了,」神官感激地說。「我正在設法跟大祭師談判,如果能有結果的話,我們就不必再這麼緊張了。」

話落,神官就離去了,而安亞則又回到狄修斯的床邊守著。

談判?神官要跟大祭師談判?談什麼判?都已經搞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判好談?難不成……難不成是……

要把她交給大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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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的屋子,原來總督大老婆的地盤裡,大祭師和神官各據方桌一方,默然對坐許久后,神官終於先打破沉默了。

「你一定要黑髮神女?」

「沒錯。」

「可是她是你的外甥女呀!」

「那又怎麼樣?」

神官不覺啞口。是啊!那又怎麼樣?對面那個人連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女兒都敢睡了,外甥女算得了什麼!

沉吟片刻后,他才又問:「為什麼?」

「我要巫馬王再次頂立於世界頂端。」大祭師傲然道。

神官點點頭。「好,那為什麼一定要是你?」

「只有親族交配才能生下巫馬王。」

「那狄修斯也可以啊!雖然是旁系,但他也有巫馬家族的血統,而且血緣跟你與安亞都很近,這樣還不行嗎?」

似乎從未曾這麼考慮過,大祭師一聽便愣了一下。「風魔?」

「對,風魔,」神官胸有成竹地說。「再說,他身上的魔力比你的法力更強,所以,他生下巫馬王的機會比你更大,不是嗎?」

大祭師沉凝不語。

「還有一件事……」神官突然低下眼去盯著自己的手。「七百年不見的黑髮神女為何會突然出現?你有想過這點嗎?」

「這是最後一代巫馬王留下來的預言。」大祭師很快地回答了。

神官搖搖頭,依然不看大祭師。「記得嗎?大哥,小時候你老是往法書室跑,而我總是躲在圖書室里消磨一整天。」

大祭師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記得,那又怎樣?」

輕輕嘆息著,「不怎麼樣,只是……」神官慢吞吞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一張陳舊到幾乎看不清字跡的紙,「我藏起的這張紀錄你大概就沒看過了。」說著,他把那張紙遞了出去。

大祭師狐疑地接過來一看,不過片刻,他的臉色就開始變了,又紅又綠,最後竟烏成了一片黑,神官見了不由得泛出苦笑。

「現在你明白黑髮神女為什麼會在消失了七百年之後,又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現了吧?不是為了巫馬王族,也不是為了你我,而是為了『他』。七千年前是巫馬王將『他』打入闇黑海,並與黑髮神女聯手以七千道結界封住了『他』,再由黑髮神女將被『他』破壞的世界恢復原狀。但是,巫馬王預言七千年後,『他』將會打破結界再度出現,這才是黑髮神女之所以會再世的原因。」

大祭師徐徐抬起頭來,獃獃地看著神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很可怕,對吧?」神官嘆道。「所以,當年我沒有阻止你和三妹生下闇月,但一知道闇月不是黑髮神女之後,我就明白黑髮神女絕對不會是你的孩子了,不過,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因此,我才會設法帶著她們兩個逃走。果然,黑髮神女是出世在西方大陸。」

神官神情愧疚地望向窗外。「我一直把狄修斯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但因為這樣,我也只好拿他冒險讓黑髮神女覺醒,因為安亞愛的男人是他。不過,我本來以為即使神女覺醒了,但在巫馬王出世之前,恐怕我們還是得任由『他』至少肆虐個十幾二十年,然而……」

講到這裡,神官眼底驀然湧現一股興奮之情。「你有沒有想過,一萬多年未曾出現過的風魔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現世?」

「因為神女需要六神,在巫馬王尚未出世,並有能力再將『他』封回地獄之前,神女需要六神幫助她應付『他』!」大祭師毫不猶豫地回道。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神官贊同道。

「以前?」大祭師雙眉一揚。「那現在呢?」

神官笑了。「以前我只以為狄修斯最大的能力在於他的戰鬥力,但是,在看到風魔的魔力之後,難道你沒有一點感覺嗎?」

大祭師呆了呆,旋即脫口說:「你是說風魔有能力對付『他』?」

神官猛點頭。「沒有錯,風魔擁有毀滅一切的魔力,難道他不能毀滅『他』嗎?」

「毀滅,而不是封住嗎?」大祭師喃喃道。「嗯……倒是值得一試。即使失敗的話,我們還是可以仰賴未來的巫馬王。」

「所以說,還是這麼辦比較好吧?」神官有點得意。

大祭師注視他半晌。「好,我可以暫時答應你,就用你的方法試試看。但是,如果神女和風魔生下的第一個兒子不是巫馬王的話,就得和我試試看。」

神官愣了一下,繼而微微一轉眼珠子。「這個嘛……我可不敢替神女答應,就算我答應了也沒用,何妨等她真的生不出巫馬上之後再說吧!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小心,這個才需要馬上進行討論。」

「什麼事?」

「上面也有寫不是嗎?」神官指指那張陳舊的紀錄文件。「六千九百九十九年解開六千九百九十九道結界,但『他』若想解開最後一道結界,需要……」

「巫馬王和神女的血,」大祭師代替他說完。

「沒錯,神女的血就在安亞身上,但是巫馬王的血……」

「在神廟裡,」大祭師似乎現在才想到這件重要的事。「不知道是第幾任巫馬王留下來的血衣,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然恭奉在神廟裡,更不知道是被誰偷了。」

「咦?已經被偷了?」神官驚訝地睜大了眼。

「對,就在不久前,當我正忙著要抓神女之際。」

「想來必定是被『他』的奴僕偷走的吧?」神宮懊惱地嘆了口氣。「早知道當年我就先毀了它再逃走。」

大祭師輕哼。「血衣是被鎖在神物室里,除非你放火把整座神廟燒掉,否則你也毀不到它。」

「燒了神廟也無所謂啊!」神官小小聲咕噥。

大祭師臉一沉。「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神官忙打哈哈。「我是說,既然血衣被偷了,那我們就要小心安亞了。」

大祭師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能先找到『他』的信徒殺掉,這樣就沒人幫『他』做事了。」

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怪異的神色,神官吶吶地道:「那個……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光顧著處理神女的問題,所以都沒有卜算一下東方大地的運勢呢?」

大祭師倏皺眉。「你為什麼這麼說?」

神官苦笑。「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大哥,你最好現在馬上卜算一下比較好喔!」

大祭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探懷取出龜甲卜算。片刻后,他瞪著龜甲,臉色漸漸變青了。

「老天,原來是她?!」

神官頷首。「而且已經來了,她要來取神女的血,這一趟將會把東方大地搞得更烏煙瘴氣了。」

「我現在立刻回去警告彪皇王!」大祭師馬上起身預備離去,可才走到門口,忽地又停住腳步並扭回頭來。「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讓我知道『他』的事?」

「啊……」神官突然面現尷尬之色地別開眼。「這個……一定要我老實說嗎?」

大祭師的瞼色又沉了下去。「說!」

猶豫了下。「好,那你不要罵我喔!」

大祭師不出聲,只是瞪住神官。

先誇張地嘆了口氣后,神官才慢吞吞地說:「其實這張紀錄本來是應該由父親在去世前交傳給你的,但是,父親並沒有仔細收好,所以,當我看到這張紀錄時,我並不知道這張紀錄每一代只准許一個人看見,除非黑髮神女出現了。」

「誰說的?」

「父親。」

「所以,他不准你說出來?除非黑髮神女出現?」

「沒錯。」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如果大家都知道的話,而屆時黑髮神女又沒有出現,豈不是會造成大恐慌?」

大祭師怔愣了一會兒。「說的也是,搞不好大家只會坐著等死,反正沒有黑髮神女就沒有巫馬王,沒有巫馬王就沒轍,怎麼拚都是白費力氣。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黑髮神女的血,封住『他』的最後一道結界不就無法解開了,不是嗎?」

神官輕嘆。「大哥,你沒看清楚是吧?有巫馬王的血就夠了,因為巫馬王本身就有黑髮神女的血統,所以,沒有神女的血也無所謂,也許會晚個五十、一百年吧!但終究會解開的。」

大祭師又沉默了一下,而後低低詛咒一聲「真該死」,隨即轉身離去了。神官這才一把揮去頭上的冷汗,安心地鬆了口氣。

總算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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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問又是十多天過去,狄修斯總算看起來比較像個人了。臉上多了幾分血色,清醒的時候增加,也可以靠在床頭多吃點東西,還能夠五四三地閑聊一會兒,安亞暗暗欣慰不已。

「水果泥要不要?」

「泥?!」

「就是把水果壓成泥狀,雖然不好看,但是很好消化,也很好吃喔!」安亞勸誘著。「哪!吃吃看嘛!」

狄修斯一臉噁心地別開瞼。「不要!」

看他的模樣好像小孩子鬧彆扭一樣,安亞不禁失笑。「真是傷腦筋,除了稀飯之外,只要是壓成爛泥狀的東西你都『不要』,那你到底什麼才『要』?」

徐徐地斜過眼來,狄修斯俏悄漾出一絲狡詐的微笑。「你喂我。」

「好啊!我……」

「用嘴巴。」

狄修斯以為安亞就算不K他一記,至少也會破口大罵,沒想到她卻在略略一僵之後,旋即一聲不吭地將水果泥舀進自己口中,然後湊過微微泛紅的臉來。在極度驚訝中,狄修斯吃進一口別有一番滋味的水果泥。

「好吃嗎?」

「好好吃!」狄修斯猛點頭,「還要!還要!」他指指安亞的嘴,再點點自己的嘴。

安亞赧然一笑,而後繼續以口哺喂狄修斯,直到最後一口,狄修斯還仔細地將她嘴裡又吸吮又舔舐地「品嘗」乾淨,這才滿足地嘆了口氣。

「你若是肯都用這種方法喂我,你要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要我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把空碗端到桌上去放,再為他把嘴角擦乾淨之後,安亞又坐回床邊。

「累嗎?要睡了嗎?」

「還不是很累,」狄修斯順手掠來她的柔荑親了一下。「陪我聊一會兒吧!」

安亞微笑地仔細端詳他。「你的臉色好看多了。」

「是嗎?」狄修斯不在意自己的臉色,事實上,他一向就討厭自己的外表,因為太多人說他看起來有點像女人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喜歡人家說他像女人的。「嘉肯說你把生命分給我一半,你怎麼捨得?」

笑容消失了,安亞歉然的垂下眼眸。「為什麼不捨得?原本就是我殺死你的,全部的生命都賠給你還覺得不夠,怎會捨不得—半?」

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片刻。

「就為了那個原因?」

又想躲開眼,可下巴被他箍得死緊,害她動彈不得,只好又把雙眸往下覷。

「不,最主要是因為我……我愛你,」她嘆息似地低語。「所以我願意……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若是在以往,這種肉麻話打死她也說不出口,至少不會先說出口。可是在歷經一次生離死別之後,什麼話她都說得出口,而且不敢不說出口了。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她不想再懊悔莫及了。

「有你這兩句,就算叫我再死一萬次,我都心甘情願!」狄修斯心滿意足地放開她的下巴,繼而將手移到她的後腦勺微微一使力,她便不由自主地朝他俯過臉去。低柔地,他先在她嘴邊低喃一句,「我也愛你。」隨即貼上她的唇瓣溫柔地吮吻。直到他禁不住喘息之後,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好甜……好甜的水果泥。」

嬌靨酡紅的安亞來不及表現害羞,見他喘息不已,不禁關切地撫著他的胸口。

「你還好吧?傷口又痛了嗎?」

額頭上泛著細微的水珠兒,狄修斯闔著眼微微笑著。「我好得很。」

安亞掏出手巾來為他抹去汗水,然後凝視他片刻。

「狄修斯,你真的……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嗎?」

訝然地睜眼,「生什麼氣?」狄修斯詫異地反問。

黯然的垂下雙眸,「是我……是我親手殺了你,」安亞吶吶道。「是我害你變成現在這樣,是我讓你吃了這許多苦,難道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嗎?」

「如果反過來你是我,你會生氣嗎?」狄修斯再一次反問回去。

「當然不會!」安亞脫口道。

「你已經替我回答了。」狄修斯呵呵笑著。「不要再問我為什麼,問你自己吧!」

安亞一怔,而後失笑。「你真是我見過最狡猾的人了。」

「不對、不對,」狄修斯笑著搖搖食指。「最狡猾的人不是我,是神官和大祭師,看他們把我們兩個耍得像白痴一樣。」

聽到那兩個人的名字,安亞的笑容瞬即消失了。

見她神情不對,狄修斯忙問:「怎麼了?」他說錯什麼了嗎?

安亞瞟他一眼,「我一直很喜歡神官,可是……」她漫不經心地撫挲著他修長纖細的手。「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恨過任何人,即便是去年艾諾特騙我蓋文伯伯和蒂絲伯母被黑魔王殺了,我也只是非常傷心憤怒而已,但大祭師卻有本事讓我憎恨他憎恨到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程度。而神官,當我知道他也有份時,我明白,如果你不能活回來的話,我也必定會憎恨他就如同憎恨大祭師一樣。」

狄修斯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安撫地揑了揑。「他有原因的不是嗎?」

「狗屁原因!」安亞低罵。「不管是什麼原因,要拿人家的命冒險,至少要徵求人家的同意吧?倘若失敗了,這可不是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啊!開玩笑,居然還要我再殺你一次!他們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了?簡直是胡搞瞎搞嘛!」

「好、好、好,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見她越講越氣,狄修斯忙順口應和,同時腦子裡的思考齒輪開始強烈運轉。「啊!對了,嘉肯說,除了他以外,其他五神也會過來,他們真的來了嗎?」

安亞聞言果然驚訝無比。「欸?艾諾特他們也會來?為什麼?」

大神保佑,總算轉開她的注意力了!

真是的,說錯一句話,差點引爆火山。「我不知道,嘉肯沒說,只告訴我其他人也會來,到時候還要你幫忙喔!」

「我?」安亞指著自己。「我又能幹嘛?」

「這我也不知道。」狄修斯說著打了一個呵欠。「我好像醒來很久了吧?」

「是很久了,累了嗎?」

「是累了。」

二話不說,安亞立刻扶他躺下。

「那睡吧!晚餐時我再叫你。」

狄修斯咧嘴露出白牙齒,「親我一下。」他點著自己的唇要求。

看他嬉皮笑臉的教人又好氣又好笑,安亞真想K他一個包,卻又下不了手,只好順他意親他的嘴。

微風輕拂,飄來淡淡沁花香,窗外小鳥嘰喳,屋內咿咿唔唔,她的愛,他的情,終於有所依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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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月,安亞都靜靜地守護在狄修斯身邊,連半步也沒踏出總督府,甚至還搭了一張小床在狄修斯的床邊,以便他半夜會醒來要求喝水之類的。

直到這天,她覺得總督府外好像越來越「熱鬧」,閑散多時的懶骨頭不禁開始痒痒了。於是,覷著狄修斯午餐后的睡眠空檔,她決定出門去鍛鏈一下兩條腿,免得哪天真要用時才發現生鏽了。不料,她才剛看到總督府大門,西麥就不曉得從哪裡突然冒出來擋在她前面了。

「對不起,安亞小姐,你最好不要出去。」

「為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她歸他管了?

「因為城裡這幾天湧進來很多難民,人很多很雜,不安全。」

「難民?」安亞訝異地眨了眨眼。「哪兒來的?」

「南邊。」個性正經八百的西麥向來不多話,講話都相當簡潔。

安亞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拜託你,西麥,能不能一次說完好不好?為什麼會有那些難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

「因為沙達王妃帶領南方大地的人馬侵略到東方大地來了,由於這邊的人事先沒有任何準備,所以,南邊邊界地區已落入沙達王妃的魔掌中了。」

「沙達王妃?!」安亞想了想。「啊,是白髮神女?!」

「是,但她已經不是神女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的頭髮和眼睛都已經回復火族的琥珀色了。」

啊,對喔!白髮神女說過,一旦她成為黑髮神女,白髮神女就不再是神女了。

「那她為什麼要侵略到東方大地來?」

「這個去問神官比較清楚。」

早說嘛!

片刻后,安亞恰好逮住正欲出府的神官。

「等等,神官,等等!」

神官聞聲停住腳步,並轉回頭來。「是安亞啊!有事嗎?」

「廢話,沒事叫你幹嘛?」安亞匆匆跑過去。「我是想問你,沙達王妃怎麼會打到東方大地來了呢?」

「啊!這個嘛……」神官往兩旁看了一下。「我們到那裡邊說吧!」語罷,便領她前往一間類似接待客人的屋子裡去。

待兩人坐定后,神官看了安亞一會兒。

「你一直沒問我為什麼一定要讓黑髮神女覺醒。」

「因為那對現在的我來說不重要。」

「可是事實上,它的確很重要。」

安亞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那與沙達王妃為什麼要侵略東方大陸有關的話,你就說吧!」

瞧她那不耐煩的模樣,神官知道她一定聽不進太多敘述,所以乾脆把那張陳舊的紀錄再拿出來給她看,並簡略的加以說明。

「總而言之,那位原本是天上大神之一的基納魔神,由於傲慢自大又殘酷暴虐而被帝神貶下凡塵之後,又因為在人世間造成幾乎滅絕萬物的浩劫,而被巫馬王打人地獄深處,並與黑髮神女聯手以七千道結界封在地獄合黑海中。但七千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準備打破最後一道結界回到人世間來了。」

慢慢放下陳舊的紀錄,安亞一臉震驚與困擾的表情。「所以?」

「但是,要打破最後一道結界,必須有巫馬王和神女的血,巫馬王的血他已經得到了,所以,他現在要來取你的血了。」

「這樣啊……」安亞困惑地搔搔腦袋。「那跟沙達王妃又有什麼關係?」

「沙達王妃因為失去神女的神力,故而呼喚出基納魔神,並臣服於基納魔神以交換魔力。」

安亞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她……變成魔神的奴僕了?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她想要美貌永駐,更渴望凌駕任何人的法力,甚至妄想主宰這世界的榮耀,以及……」神官停了一下。「不死之身。」

「不死……」安亞不可思議地拚命眨眼。「就為了那種無聊的事情?」

「是的,而且……」神官輕嘆道。「趁著大祭師忙於讓黑髮神女覺醒之時,她不但偷走巫馬王的血衣,還把水魔、木魔和土魔也給帶走了,再加上金魔,此刻,他們正在南方四處肆虐,我只好讓嘉肯帶領五神去對抗他們。」

「欸?艾諾特他們真的來了?」

「沒錯,在黑髮神女覺醒的同時,他們的神力也覺醒了。」

「那你為什麼不叫唐恩先來替狄修斯療傷?」安亞不悅地責問。

神官苦笑。「神女造成的傷誰也無法治療,只能讓他自己痊癒。」

「啊……」可惡,又是這種答案!「真討厭,為什麼我是神女呢?」安亞懊惱地猛抓頭髮。「又沒什麼好處,不但什麼也不會,而且老是做出一些連自己都很厭惡的事,我不能讓給別人去做嗎?」

當作沒聽到最後一句。「你不是什麼也不會,而是不知道該怎麼『會』。」

「請你使用我聽得懂的語言講好嗎?」安亞冷冷地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除了黑髮神女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不過……」神官略一思索,「我猜想,應該就跟你喚醒狄修斯時一樣,如果你能用祈求上天把你的生命分一半給狄修斯那種全心全意的心情去使用你的能力,這樣應該就可以了,我想大概是這樣吧!」他不確定地說。

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呀?

安亞雙眉一挑。「你是說,要我一邊詛咒上天,一邊使用能力,這樣就能成功了?」

神官哭笑不得,「不……不是,才不是這樣,我是說,如果你的心意不夠專註、不夠堅定、不夠渴望的話,你的能力就發揮不出來了……應該是這樣吧?」他又加了最後一句。

安亞狐疑地注視他片刻,而後甩甩頭。「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不說了。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能力?」

「除了破壞力量之外,你什麼都行!」神官毫不猶豫地回道。「想想,能夠讓被破壞的世界恢復原狀,這種能力到底有多大?」

「哇嗚 ̄ ̄這麼了不起啊?」安亞讚歎道。「所以,我的任務就是生下巫馬王——這個我可不敢保證生不生得出來喔!然後在基納魔神打破結界出來時,涼涼地在一旁等著巫馬王把他打敗,再協同巫馬王一起把他封回地獄,跟著,我就得把這世界恢復原狀,對吧?」

「我原先是這麼想。」

「原先?」安亞兩眼又狐疑地眯了起來。「你是說,你還有追加精裝版的想法?」

「沒錯,」神官有意無意地往狄修斯所住的方向瞄了一眼。「巫馬王能夠打敗基納魔神,卻無法毀滅他,因為基納魔神畢竟是神體,凡人是無法毀滅神的。所以,縱使這回再把基納魔神封回地獄,以後基納魔神還是會再一次打破結界出來的。」

在神官往狄修斯住處方向瞄去一眼之後,安亞的眼神便逐漸轉變了。「然後?」

神官自然也注意到她戒備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忐忑。「因此……因此我認為,風魔會出現在現世,應該也有他必然的任務。」

安亞面無表情。「毀滅基納魔神?」

神官不安地點點頭。「風魔是毀滅之神,只有神才能毀滅神。」

「你們到底想利用他到什麼時候呀?」安亞驟然揚起憤怒的大吼。「他現在還躺在床上呢!你就要他去對付基納魔神?」

「不,不是現在,是……」

「管你是什麼時候!」安亞不想聽他的解釋。「先老實告訴我,你有把握狄修斯一定拚得過那個什麼魔神嗎?」

「這……」神官張口欲言又止了半天後,才吶吶地老實道:「其實,這也只是我的臆測,所以,完全沒有把握。」

安亞冷笑著點點頭。「好,很好,太好了!那如果狄修斯拚不過那個什麼魔神的話會怎麼樣?還是一樣我不死,他就不會死嗎?」

「那個……那個……」神官更不安地遲疑了好半晌之後,才囁嚅道:「我……我剛剛說過,只有神能夠毀滅神,所以……所以如果基納魔神真的打算消滅風魔,而風魔又拚不過他的話,風魔自然會被毀滅,而狄修斯的靈魂也會一併被消滅而煙消雲散。」

頓時驚得噎了口氣,安亞駭然瞠大眼。「也就是說……也就是說狄修斯還是會死?」

神官無奈地點點頭。

安亞愣了片刻,而後突然大叫一聲,「想都別想!」她惡狠狠地怒瞪著神官。「好,我會幫你們生下巫馬王,然後讓那個小鬼去對付那什麼基納魔神,之後我再和他一起封住基納魔神,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是……」

雙眸倏寒,「我警告你,」安亞冰冷地說:「你最好不要再猾想要狄修斯幫你們賣命了,否則我發誓什麼都不管了!管他這世界會毀滅或崩潰,就算世人全死光光了也不關我事!」

神官皺眉凝視她片刻。

「安亞,你不能不管,」他凝肅地鄭重道。「上天既然選中你為黑髮神女,狄修斯為風魔,你們就必須善盡上天賦予你們的職責。」

「狗屁的職責!」安亞冷笑。「我早說過我不適合做神女了,但既然上天選擇了我,我倒覺得是上天要我來看看這個骯髒的人世間究竟還有多少人值得拯救?值得救的就由我來救,不值得救的就讓狄修斯毀滅掉,也省得在這世上留下禍害!」

「你怎能這麼說?」神官聞言,不由得大搖其頭。「未免太殘酷無情了!」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安亞理直氣壯地大聲反駁。「你知道出賣我們的是誰嗎?是那些被狄修斯拯救的人,他們整個漁村的人被狄修斯救了一半還多的人,但他們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竟然出賣了狄修斯,你說,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值得救嗎?」

「這……」神官窒了窒。「他們……他們也是被逼的……」

「借口!」安亞怒叱。「他們至少可以先試試請我們幫他們啊!狄修斯已經救過他們了,不是嗎?可是他們一開始就選擇背叛我們,所以,我後悔救了他們,如果一開始我們沒有救他們,就不會有被他們背叛的事發生了,不是嗎?」

「你……你不能以偏蓋全……」

「那還有像大祭師那種人呢?」不待他辯解完畢,安亞便緊迫盯人地繼續質問。「為了自己的權欲私心而犧牲成千上萬的人,那種人又值得救嗎?還有那些只顧自己享樂,不顧百姓死活的國王和高官,值得救嗎?北方大地的人為了他們自己的生存,就可以罔顧西方大地人民的死活,這還不夠自私嗎?」

「當年又是誰逼得狄修斯經歷那種人倫慘劇?還有神官你,你是狄修斯的親舅舅,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我殺死,只為了要讓黑髮神女覺醒這種無聊事。再加上現在的沙達王妃,你說,這些人真值得我們費心去拯救他們嗎?」說到最後,安亞的口氣已然是憤怒的嘶吼了。

「不要以為人類就是完美的,其實人類才是最骯髒充滿罪惡的東西,像我們的自私、貪婪和任性妄為,以及潛意識中的惡意、憎恨與不講道理、你應該也很清楚,不是嗎?即便我也是,我自私的只想守護狄修靳一個人安好無事,貪婪的想一個人保有狄修斯的愛,憎恨大祭師的所作所為,滿懷惡意地暗自希望出賣我們的人會得到報應,特別是現在,我更不想跟你談論什麼大道理,只想任性地由著我自己的想法來做。所以說,人類真的是不值得拯救的,包括我在內!」

神官聽得目瞪口呆,不解安亞為何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當我向上天祈禱讓狄修斯活回來時,我就一直在想,」安亞又說。「只要狄修斯平安無事,其他的一切怎樣都無所謂了,就算這個世界會毀滅我也不在乎,全部的人類都死光了也不關我的事,我就是這樣祈願的。所以現在,我只想保住狄修斯一個人就夠了,如果你要求我超過這個,很抱歉,我做不到!」

凝睇安亞堅決的神情,神官突然明白了。

讓她親手殺死狄修斯的刺激對她太過殘酷了!

是他做錯了嗎?這個性格激烈的少女會出現這種性情大轉變的惡果,是他聯同大祭師造成的嗎?他期望黑髮神女拯救這個世界,卻弄巧成拙了嗎?

「我……我是為了天下所有蒼生,」神官吃力地辯駁。「有時候犧牲一個人能拯救更多的人,如同出賣你們的漁民,這都是不得已的。」

「是喔!每個人都可以拿不得已做借口,真方便啊!」安亞嘲諷道。「很好,既然有膽子做出這種事,就要有心理準備要接受報應。現在,這就是你拿狄修斯的生命來冒險的報應,我不再信任你了!」

「安亞,我是……」

「不必再說了,」安亞擺出阻止的手勢,斷然地拒絕再聽他羅唆了。「連一個人也救不了的傢伙你要他救千萬人,這怎麼可能呢?所以,比起千萬條人命,我寧願選擇某個人的性命就夠了,至少我可以儘力保住一條人命。」

「可是其他人……」

「其他人?」安亞哼了哼。「你有沒有想過?當我們無論如何努力都救不了那些人的話,是不是他們註定該死了呢?但你卻要犧牲一個不該死的人來拯救這些註定該死的人,這樣究竟是什麼道理?」

「是嗎?那麼誰該死,誰不該死,這又該由誰來判斷呢?」神官自語般地低喃。

「其他人我不管,可是我說狄修斯不該死,那他就不該死!」安亞不容爭辯地下判決。「總之,我可是警告在先喔!倘若狄修斯又受到任何傷害,我保證,我會跟著他死,管你們需不需要黑髮神女,大家都死成一堆吧!」

神官不由得沉默了。

考量現實一點的話,狄修斯若死了,相對的就是基納魔神依然存在,如此一來,就非得靠巫馬王不可了。在這種情況下,倘若安亞也跟著完蛋,那巫馬王也就生不出來了;巫馬王若是不見蹤影,那麼大家乾脆先回家大吃大喝一頓,再自行了斷還比較痛快!

「總之,我會儘快替你們生下巫馬王,這樣你們就可以放心了吧?為了這個目的,我想趕快幫我和狄修斯籌備婚禮,這才是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事吧?」

聞言,神官投去奇怪的一眼。「籌備婚禮?可是狄修斯已經是你的丈夫了呀!」

「咦?」安亞頓時傻住了。他說什麼?

「當你把『黑日』給狄修斯戴上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是你的丈夫了,這是黑髮神女的特權,任何人只要一看見『黑日』戴在某個男人身上,就知道那是黑髮神女選擇的丈夫,沒有人可以反對,也沒有人能夠爭奪,因為那顆『黑日』只會保護黑髮神女鍾愛的男人。所以,狄修斯早就已經是你的丈夫了呀!」

欸?!

騙人!就這樣?!

安亞聽得張口結舌。

就因為她一時心血來潮把「黑日」戴上狄修斯的脖子,結果就從萬人追求的未婚貴族降級為沒人要的已婚歐巴桑了?

未免太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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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王傳說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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