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越發的顯得凄涼,只有皇后,容嫫嫫和少許的幾個宮女、太監。

容嫫嫫正忙著升炭火,一頭長發越發顯得斑白而凌亂了。

皇后斜依在炕上,一臉惟淬,身上蓋著繡花棉被,仍然不時地發出咳嗽聲。

一名宮女端著一碗熬好的葯走進來:「皇後娘娘,請用藥!」

皇后表情悲戚,搖搖頭。

這時,容嫫嫫走過來,示意宮女退下。容嫫嫫親自端起葯碗勸皇后:「娘娘,你就把葯喝了吧,病也好得快,到時候,十二阿哥就可以來看你了。」

皇后一聽十二阿哥,這才接過葯碗喝葯。

喝完葯,皇后緊緊抓住容嫫嫫的手:「容嫫嫫,你有沒有幫我去看看十二阿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容嫫嫫強顏歡笑:「奴婢去看過了,十二阿哥挺好的。令妃娘娘和晴格格待阿哥很好,就是阿哥常吵著要見你,聽說昨天給皇上聽見,訓斥了一頓!」

皇后聽了不禁淚如雨下:「我這是前世造了什麼孽,要這樣生生兒地把一對母子親骨肉拆開!」

主僕二人抱頭痛哭。

這時,宮女來報:「還珠格格到!明珠格格到!」

紫薇、小燕子一進門就跪下給皇后請安:「紫薇,小燕子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

皇后微笑地:「起來吧,不必多禮!」

一邊吩咐宮女去沖茶。一邊詢問紫薇、小燕子:「你們什麼時候從南邊回來的?」

「昨天下午回來的,令妃娘娘前去迎接我們,從她那裡,我們才知道皇後娘娘回來后一直病著。娘娘,你知道嗎,這些天來,我和紫薇心裡都非常難受,非常內疚,都是因為我們,你才會落到今天這個樣子!」小燕子自責他說。

皇后坦然一笑:「這怎麼能怪你們呢?這都是命啊!我這個人生性要強,眼睛里揉不進一粒砂子,不肯去討好皇上,所以才落到這個地步,與你們有什麼關係呢?」

「娘娘,對不起,雖然你不怪我們,我們心裡依然很難過,很內疚!「兩個傻丫頭,我都說沒事了,就別再提了!」

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咳!……」

慌得小燕子,紫蔽急忙給皇后捶背,痛心地:「皇後娘娘,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病成這樣?有沒有叫太醫來看?」

容嫫嫫顫巍巍地走過來,越發地顯得老態龍鍾:「兩位格格,自上次皇后跳人江里受了涼之後就一直不停地咳嗽。發熱,太醫來看過,說是陰寒,需要好好調養,可皇后心裡老是不順暢,日夜思念著皇上和十二阿哥,所以,病一直沒有什麼起色,反而越來越重了!」

「皇上?皇阿瑪最近一直沒有來看過皇後娘娘嗎?」

小燕子,紫薇滿腹疑惑地問,「十二阿哥不是一直都跟著皇後娘娘的嗎?」

容嫫嫫嘆口氣:「格格有所不知,皇上現在日理萬機,只來看過皇后一次。沒坐多久就走了,走時把十二阿哥也帶走了,說是病人不宜照看孩子,怕十二阿哥也染病,把十二阿哥交給令妃照顧,如今更是看都不讓看了。」

說到傷心處,皇后在一旁連聲哭泣。

聽到這裡,小燕子氣得跳起來:「怎麼能這樣?不行!我得找皇阿瑪評理去!這太沒有人性了!不來探病,也罷了,為什麼還要拆散骨肉親母子?不行,不行,我氣得不行了,我一定要讓皇阿瑪解釋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

說著就要往外跑。

紫薇一把拉住了小燕子,嚴肅而懇求他說:「小燕子,求求你,不要給皇后添亂了。我們要幫助皇后,就該靜下心來,好好地想想,怎麼辦才行?」

小燕子怔住了,獃獃了半晌,拍拍自己的腦門。

懊喪地說:「是呀,是要好好想想,不然,說不定真的要被我的衝動而壞事!」

破天荒地,小燕子頭一回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沉思起來。

紫薇也在苦苦思索著。

皇后充滿期待地,熱切地望著她們。

就在這時,爾康和永琪走了進來,看見紫薇和小燕子,都覺得驚奇:「你們也在這,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皇後娘娘吉祥!」

皇後娘娘看到他們倆,不由地喜出望外:「永琪。爾康,不要多禮,都坐吧!」

小燕子看到永琪,立刻就嚷了起來:「來得正好,快幫我們想想辦法!皇阿瑪現在不讓十二阿哥見皇后,皇后想兒子想得不得了!我一聽氣得不得了,打算立馬就去找皇阿瑪評理,可紫蔽不讓去,說會壞事,說要想一個好辦法,可我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你們來了,正好幫我們一起想,快,快,想想該怎麼辦?」

爾康,永琪聽了不由地吃了一驚,都同情地看看皇后那張憔悴蒼自的臉。

大家一時間都在思索,如何不讓乾隆震怒,而又順利地讓母子倆見面呢?

這時,皇后輕嘆一聲:「難為大家了,我別無他求,只求與皇兒見上一面,便是死也瞑目了。」

小燕子連忙道:「呸!呸!皇后千萬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皇阿瑪生氣也是一時一刻的事,過了這個陣子,當他的氣消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對!」「對!」

眾人都善意地附和。

皇后卻決然地搖搖頭:「我最了解皇上了,他是君臨天下的皇帝,有著至高無上的尊嚴,如果有人冒犯,他是不會輕易原諒的,小燕子,紫薇,對你們,他已經是個例外了,常常表現出慈父的一面,因為他喜歡你們,但那只是現在,以後一旦他不再喜歡你們,你們就時時都會面臨殺身之禍的!小燕子,紫薇,你們千萬要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好好的侍候皇上,不要違逆他反抗他。我知道我在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對皇上我已經徹底失望,只求死前能見他一面,見皇兒一面,也就滿足了。」

永琪、爾康,小燕子,紫薇都聽得心裡直發酸。

忽然,爾康眼睛一亮:「有了!明天皇上要奉太後去秋獵燒香,可能最近幾天都不會回宮。我們何不去求求令妃和晴兒,讓十二阿哥回皇後身邊住幾天,等皇上聖駕回宮時,我們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至於那些宮女太監,花點錢買通他們就行了。」

「好,這個主意好!」

永琪也表示贊同,但強調這個計劃一定要保密。

小燕子,紫薇興奮得笑起來:「太好了!皇後娘娘!太好了!」

皇后感激地望著大家,百感交集。

容嫫嫫站在一旁,也感動不已。

從皇后那出來后,紫薇一行四人並肩而行。

小燕子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皇後娘娘真可憐!皇阿瑪也太狠心了!……」

紫薇卻一直沉默著,雙眉憂傷地蹩著。

爾康沉默著,注視著紫薇,擁住她的雙肩。

永琪拉著小燕子的手,若有所思:「小燕子,我真的很擔心,是不是做了皇帝,就要將感情拋棄在一邊,而去受那些禮節規矩的束縛?我擔心未來的日子,我們還能不能象現在這樣甜蜜,這樣長相廝守?」

小燕子依偎著永琪:「怎麼會?我小燕子永遠不會變心的,除非這隻小燕子變成沒毛的,死了的小燕子!」

「不許你亂說,我永琪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只要有你就足夠了,除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放棄!」

紫薇和爾康走在前邊,聽到他們的對話,相視一笑,但慢慢地,眼中的笑意漸漸散去,剩下的只是未可知的空茫。

「爾康!今晚一別,又不知要哪一天才能見面!」

「紫薇!」爾康心中抽痛不已。

此時竟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

小燕子從自己的幸福中清醒過來,看見紫薇和爾康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頗為不解:「你們這小兩口天天呆在一塊還嫌不夠呀?」

永琪卻同情地:「他們也是可憐……」

「什麼可憐?」你是說紫薇可憐?爾康可憐?他們有什麼可憐的?」

小燕子更加迷惑。

紫薇連忙沖永琪使眼色:「沒什麼!天色這麼晚了,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不!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小燕子看出了蹊蹺,越發不依了:「好呀!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合夥來騙我,趕忙從實招來!不然,小燕子我饒不了你們!」

然而,紫薇欲言又止,爾康一臉無可奈何。永琪卻故意顧左右而言它。

小燕子氣得直跺腳:「好!今天你們不說,那今後,小燕子就沒有你們這種朋友」,又沖著永琪說,「也沒有你這樣的老公!」

紫薇心慌意亂,哀求地:「小燕子!你聽我說,你一定要冷靜,不要衝動,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去找皇阿瑪,不要去找人吵鬧,好嗎?」

「唉呀!什麼婆婆媽媽的,什麼不要去找這個,不要去找那個的,我又沒說要去找皇阿瑪,要去找人吵鬧,紫薇,快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替你出氣。」

「不,小燕子,沒有人欺負我,你一定要答應我的條件,我才告訴你。」

「好,我答應你,說吧!」

紫薇這才把她與爾康結婚以後的處境詳詳細細地告訴小燕子,小燕子這才知道紫薇婚後原來受著這樣颶尺天涯卻不能相見的煎熬。

小燕子義憤填膺:「這些精奇嫫嫫太可惡了!紫薇,你為什麼不反抗?不去找皇阿瑪?」

「我不想為這些小事去煩擾皇阿瑪。皇阿瑪每天處理國事,已經很辛苦。我不想再讓他為我擔心!」

小燕子深深地震動了:「紫薇,你真的太好了,太善良了!紫薇,你之所以不告訴我,是不是怕我著急,怕我去惹禍,對嗎?紫薇,你總是為別人著想,就是不為自己著想!」

「小燕子,現在我把事情都告訴了你,你千萬不要衝動啊!」

「誰說我會衝動了?」

小燕子這回卻出人意料地冷靜和認真,誠懇地說:「我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很沉重的東西,那就是……,就是……,就象果子熟了一樣,沉甸甸的。我忽然覺得我長大了許多。有許多事情我要好好地想想:為什麼皇後會落到今天這樣凄慘的境地,我忽然又有了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永琪不由擔心地:「小燕子,你……你怎麼了?你說的話讓我覺得好陌生,好害怕!」

「永琪,你放心,我沒事!我在想,我一定要做一個有力量、有智慧的小燕子!紫薇,相信我,我不會去找皇阿瑪,也不去找那精奇嫫嫫的麻煩,我有辦法,把這件事情圓圓滿滿地解決!」

永琪、紫薇。爾康都驚愕地看著小燕子,象望著一個從天而降的生靈:這是我們所熟悉的小燕子嗎?

夜已經很深了。

晴兒已經準備睡覺了,忽然聽見宮女來報:「還珠格格、明珠格格到!」

紫薇,小燕子已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晴兒,這麼晚來拜訪,下打擾你吧?」

「看你們說的,晴兒巴不得兩位格格來陪我呢!怎麼,今晚不在家陪各自的額駙。親王,怎麼有空來看我?」

「晴兒不要說笑了,我和小燕子是要求你一件事!」

紫薇懇切地對晴兒說,晴兒被她的誠懇所感染,也由衷地說:「小燕子,紫薇,我們都是一家人,都是親姐妹,有什麼事就儘管說,不必客氣,只要我晴兒能辦到的,一定幫忙。」

「晴兒,今晚,我和小燕子去看望皇後娘娘,才發現皇後娘娘真的好可憐……她病得好厲害,只想見見十二阿哥。但皇上卻不允許十二阿哥見她。現在十二阿哥由你和令妃娘娘照顧,我和小燕子想請求你,讓十二阿哥去見見皇後娘娘,也了卻她一樁心愿,或許可以使她的病好起來!」

晴兒聽得眼睛濕濕的:「我們何嘗不是這樣想呢?只是這次皇后是徹底地把皇上給得罪了。我和令妃娘娘幾次在皇上面前求情,都被皇上用嚴辭駁了回來。我和令妃娘娘也曾偷偷地去看過皇後娘娘,只是不敢帶十二阿哥去,怕皇上知道會怪罪下來。」

小燕子不慌不忙地對晴兒說:「晴兒,你也不要心急,我們已經想出一個計策,但需要你的配合,只要你答應,事情就好辦了。」

小燕子附在晴兒的耳邊,嘰嘰咕咕說了一番話,晴兒緊張地聽著,頻頻地點頭。

紫薇在一旁滿意地笑了。

乾隆上完早朝,回到御書房小慈。

正喝著茶,忽然瞅見一個腦袋在門口處探來探去。

乾隆不由地微微含笑,故意喝道:「是哪個小王八蛋在那探頭探腦,還不快給朕滾進來!」

「不是小王八蛋,是小燕子!小燕子給皇阿瑪請安!」

小燕子笑嘻嘻地從藏身地方「滾」進來,向乾隆屈了屈身。

「小燕子,朕可是有些日子沒看見你了,是不是有了丈夫就忘了爹呀?」

乾隆正色道,故意逗小燕子。

小燕子急忙辯白:不會!不會!在小燕子心裡,只有一個皇阿瑪!」

「那永琪呢?永琪在哪裡?」

「當然也還有一個永琪!」

「紫薇呢?」

「也有一個紫薇!」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心中到底有多少人呀?」

小燕子一本正經地:「回皇阿瑪!小燕子心裡上只有一個皇阿瑪,要對皇阿瑪忠心;下有世界上所有的好人,要讓他們都過得開開心心!」

乾隆頗為驚奇,驚訝小燕子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小燕子,這是誰教你的?是紀師傅嗎?」

「所有的人都教過我,我都記不住原話,所以紫薇和永琪就把它概括成這麼簡單的句子,我就記住了。因為從小,我就聽說『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所以也希望自己是個大大的好人!」

乾隆滿意地頷首:「這就對了。小燕子,你越來越有長進了,朕打心眼裡替你高興。為了表揚你,朕要賞賜點東西給你。說吧,想要什麼?」

小燕子機靈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謝謝皇阿瑪!小燕子什麼都不要,只要皇阿瑪開心,小燕子也就開心了。」

乾隆頗為感動:「難為你一片孝心啊!當真什麼都不要麼?這就讓朕為難了,總得表示一下才行啊!」

「如果皇阿瑪一定要賞賜我的話,我就向皇阿瑪提個請求!」

乾隆心領神會地笑了:「又要跟朕討價還價了?好,朕就答應你!起來吧!說,什麼請求?」

「我想請皇阿瑪答應我,如果某一天皇阿瑪不再喜歡我了,不再喜歡紫薇了,千萬要告訴我們,我們立刻自覺地從您的面前消失,永遠不再打擾您,千萬不要讓我們死得不明不白。」

乾隆聽了小燕子的話,非常震驚,非常意外。

「小燕子!你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是誰告訴你朕會不喜歡你,不喜歡紫薇了?你們都是朕的寶貝女兒,做父母的哪有不喜歡自己兒女的道理?老百姓是一樣,皇帝也是一樣。以後記住,千萬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

小燕子感動得眼眶濕濕的;一個勁地櫓鼻涕。

「小燕子知道了,謝謝皇阿瑪!」

這時執事太監稟報:「太后請皇上移駕慈寧宮!」

「哦!太后召朕不知有何要事!小燕子,你隨朕一起去慈寧宮!」

「小燕子遵命!」

慈寧宮一片歡聲笑語。

太后居中坐著,周圍或站或坐著本朝的各親王福晉,大臣浩命夫人,以及眾位格格。一位頭髮已經花白的格格坐在太後身邊。她就是乾隆的親姐姐,大后的長女一一一四格格,已出嫁多年,今日回宮省親。

見乾隆攜小燕子進來,眾人都上前請安:「皇上吉祥!」

乾隆和小燕子也與眾人一一施禮,方才落座。

太后笑眯眯地對乾隆說:「皇帝,我今天請你到慈寧宮來,也沒什麼大事,一來讓你見多年未見的姐姐,二來,明天是你四姐姐的生日,我預備在宮中給她好好慶祝一下,想聽聽你的意思如何?」

乾隆非常高興,當即表示支持:「很好,兒子沒有什麼意見,一切聽皇額娘的安排,屆時,兒子一定前來給皇姐祝壽!」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太后十分滿意乾隆的態度:「傳我的旨!明天,凡一品浩命,列位福晉,眾位格格,以及各機要大臣的內室都宣迸宮來為四格格慶壽!」

「喳!」

小燕子這時表現得出奇的安靜,口中忙亂地應著,眼珠卻在滴溜溜地亂轉。

四格格的五十大壽安排得異乎尋常的熱鬧。從順治的三個老祖姑,到康熙的三十多個女兒。活過五十歲的公主只有十三四個,四格格算是「長壽」公主的了。況且太后的旨意:不但太后一定要來看戲,而且皇帝也要親自來祝壽,這份體面,這份榮耀是任哪個格格都比不上,也未曾有過的。因此,各大臣家眷、格格。福晉都要來湊這份熱鬧。

天近已時,祝壽的公主越來越多。戲班子也呈上了戲目。

一圈點下來,四格格府上管家一看,格格們已七七八八地點了好幾齣戲了,有《麻姑獻壽》。《火燒紅蓮寺》、《滿床飭》,《目蓮救母》,《王祥卧魚》等等,都是姑娘太太們時里愛看的戲,只是其中有一齣戲點的叫戲班班主為難一一一《打金枝》,今天台下來的幾乎全是金枝玉葉,怎麼能點這一齣戲呢?班主拿不定主意,問管家,管家不知哪位格格點的,也不敢拿主意,偷愉一問侍候小廝,原來是如今皇上最寵愛的還珠格格點的,這一嚇可不得了,戲班子立馬乖乖地去準備了。小燕子和紫薇坐在一塊嘰嘰喳喳。

「紫薇,今天我特意為你點了一齣戲,你就好好地等著瞧吧。」

紫薇惶惑地望著小燕子:「小燕子,我真搞不懂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昨天你就丁囑我千萬不要帶那個精奇嫫嫫來,我今天就真的沒有帶她來。可你看,其他的格格帶了自己的嫫嫫,我心裡好不踏實。」

「沒事!沒事!有我小燕子在,保管一切順利,開張大吉!」

這時便聽外頭一聲接一聲傳呼:「老佛爺駕到!」

一大群公主格格聽這一聲,嘰嘰嘎嘎的說笑聲立時平靜下來,一個一個按長幼順序出來。廊下守候的精奇嫫嫫也跟著自己的主子出迎太后。

一會兒,太后和幾個老太妃說說笑笑進了二門,公主們一齊叩頭請安:「老佛爺吉祥!」

精奇嫫嫫們大都是侍候過太皇太后。太后的老宮女陪嫁出來的,也都齊聲歡呼:「老主子安康!」

太后笑眯眯地叫免禮,一邊對四格格說:「咱們先看戲,皇帝說了,他一會就來。」

又對格格們說:「依我說,今天看戲,誰和誰熟,就坐一塊,不用分什麼長幼尊卑,這樣看戲也看得舒服過癮!」

公主格格們都巴不得這聲旨,頓時亂了群,呼姐叫妹,尋姑覓侄各找自己相熟相好的,擠擠捱捱好不熱鬧,那種肅穆莊嚴的氣氛頓時化為烏有,只有那些老精奇嫫嫫都還木頭似的站在原位。

小燕子、紫薇,晴兒很自然地坐在一塊,陪伴在太後身邊,三個人一會說說笑笑,一會插科打渾,把太后和四格格逗得合不攏嘴。

戲台上,一出出按點的戲唱。一會兒魔怪亂舞,一會兒僧道施法,烏煙瘴氣的倒也十分熱鬧。在看《滿床竊》時,太后不禁感嘆:「象郭子儀這樣的;富貴壽考七子八婿滿堂恩澤,歷史上真是太少見了。」

晴兒「撲啼」一笑:「老佛爺,這都是戲,何必當真?歷史上的郭干儀可沒這麼大的功勞,皇上給一,次恩澤,他就提心弔膽,皇恩是那麼好承受的呀?」

「晴兒的話說得好!做人臣子要是都這麼想,君臣相安,過家也就太平了。」忽然背後有人插話。

小燕子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乾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從身後上來,大家慌忙地紛紛跪下叩頭:「皇上吉祥!」

太后一邊吩咐皇帝免禮人座,一邊囑咐戲子繼續演。

很快,戲又開演,正是小燕子點的《打金枝》,郭子儀綁兒子上殿那一齣戲。那郭子儀搖頭顫身,痛惜地問道:「孩兒呀……難道你不怕死?」

「孩兒我不怕死!」

「唉……你這無知大膽的孽障,隨老父面君去也!」

乾隆笑著對太后說:「這齣戲點得大有趣了,台下坐了一大群金技玉葉,台上卻是打金枝,這是誰點的戲呀!」

「回皇阿瑪,是我!」

乾隆回頭一看,答話的原來是小燕子。

乾隆覺得越發有趣了:

「哦?小燕子?你也會點戲了?你知道什麼是《打金枝》?」

「當然知道!以前在民間我就看過了。而且,今人我點這齣戲,是要代眾位格格找皇阿瑪說說理!」

「說理?」

「對,就是要當著眾位格格的面,各位嫫嫫的面說說清楚!」

乾隆驚奇了,但又有几絲不快:這小燕子也真是太頑劣了,怎麼能在皇姐的壽會上挑起事端呢?於是乾隆息事寧人他說:「小燕子!有什麼事以後再談吧。今天是四皇姑的壽會,大家都開開心心,就不要敗興了。」

「不!皇阿瑪,今天一定要趁大家都在才能說!」

太后也生氣了:「小燕子,不要胡鬧!」

但小燕子卻很認真地跪下了,誠摯地望著乾隆和太后:「老佛爺!皇阿瑪!請聽小燕子把話說完。皇阿瑪!小燕子為各位格格公主鳴不平,請皇阿瑪為她們的幸福著想,把她們那些可惡的精奇嫫嫫都統統撤掉!」

乾隆聽得一頭霧水:「這關格格們的幸福什麼事?關這些老嫫嫫什麼事?」

太后嘆息了一聲:「小燕子要說的話,我倒猜出了七八分。」說完不由地掃了在座的各位格格一眼。

紫薇此時又是驚慌,又是害怕,又是激動,又是擔心,為小燕子擔心。害怕,為自己未卜的前程害怕,為目前的狀況出現得太突然而驚慌。

這時,嬪妃席上忽然站起來一位格格,向乾隆哭訴開來:「皇帝哥哥,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這些格格嫁了男人就等於沒嫁,比守活寡還難受啊!」說完了就號陶大哭。

她這一哭開了頭,下頭這群公主都觸了情腸,有的伏案啄位,有的掩面流淚,有的放聲痛哭,把好好一個壽誕,翻得比新喪靈棚還要凄慘。

乾隆見好端端地一下,一群姑姑。姐姐、妹妹人人哭得肝腸欲斷,不禁赫然大怒:「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早奏朕?」

「你問問這些嫫嫫?」小燕子指指站在格格們身後。一個個面如土色的精奇嫫嫫憤怒地說。又推推紫薇:「紫薇,你快說,快把你的苦水給皇阿瑪說說!」

紫薇抹抹眼淚,哀怨的大眼睛看看乾隆,臉一紅,又低下了頭,欲言又止,這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乾隆直痛到心裡去。

小燕子急了,只好自己代言:「皇阿瑪你日理那個什麼雞,可也不能不管女兒家的事。有些事當管就一定要管,有些事不該管的也就不必要管了。現在可倒好,不該管的事情把我們格格們管得叫苦連天,連自己老公的面都不讓見,這成什麼道理?見一次老公,還得報告這些老嫫嫫,還得拿錢賄賂她們,不然,她們就敢說格格們不要臉,不讓格格們與額駙們見面;眾位格格,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格格們都用手中拭淚,乾隆這才明白過來。

滿院的待衛、太監、宮女,還有大批的嫫嫫、奶媽,都被小燕子的大膽震住了。而格格們則覺得小燕子終於為她們出了一口氣,說了她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四格格想起自己,五十多歲的老丈夫近在颶尺,此刻卻只能在二門外和一群額駙吃酒,「恭祝」自己的華誕,宴席散后連面都不能見,就得回他的「額駙府。」一年同在一處也不過十幾晚,不禁黯然神傷。

但又怕皇上怪罪,不由又有點緊張,於是求助地望著太后。

太后安慰她:「沒事的,皇帝未必就生氣。這些宮裡派出去的嫫嫫也是太不象話,應該教訓教訓!」

乾隆臉色鐵青,掃視一眼周圍,威嚴地問道:「知罪嗎?」

小燕子和眾位格格都愣住了,小燕子不解地反問:「皇阿瑪!你是說我們嗎?」

「不,朕問的不是你們!」

乾隆陡然提高了嗓音,逼問站在格格身後的嫫嫫們:「你們以奴欺主,不知罪么?」

幾十名嫫嫫被他的逼問驚得渾身一顫,馬上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告饒。一時間亂糟糟的。

乾隆怒喝一聲:「滾出去!」

這群裝模作樣,洋洋自得慣了的高級奴才慌忙叩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乾隆這才把目光轉向格格們,盯視良久,嘆道:「這事怪誰呢?誰也怪不到。這些嫫嫫里也有好的,有的也是好心。今後,公主格格下嫁,內務府不再派嫫嫫,現有的就算作是你們的家奴。格格以後和額駙住一個院一一一就這麼定了,這是朕的旨意。以後如果有嫫嫫仍舊拿宮裡的老規矩管教你們,你們只管打出去,只管發落一一一就說是朕的旨意。」說到這裡,乾隆突然曖味一笑:「這是你們的家事,就是《打金枝》里唱的,不關朕的江山社稷,朕不管!」

這一道恩旨對這群公主格格、郡主們來說就象甘霖雨露一樣,大家群情振奮,一起離席,向乾隆叩頭謝恩。

乾隆走到紫薇跟前,無限心痛他說:「紫薇,讓你受委屈了!要不是小燕子,朕至今還蒙在鼓裡。這麼難受的事,你和爾康為什麼都要瞞著朕呢?是不再信任皇阿瑪了?」

「不……不是!」紫薇急忙解釋:「紫薇不想為這點小事讓皇阿瑪煩惱。只要皇阿瑪開開心心,紫薇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乾隆感動地:「真是一片冰心呀!紫薇,朕一定要好好地補償你和爾康。」

小燕子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皇阿瑪真是英明偉大,皇阿瑪萬歲!」

太后也高興起來,笑著對晴兒說:「這才叫體天格物的好皇帝,這才象一家子人的天倫!小燕子這鬼精靈也真是膽大。」

又吩咐宮女太監:「傳我的旨意——叫外頭的額駙們都進來,這也是老四額駙的喜日子嘛,一對對夫妻看戲,不更有趣。」

小燕子朝紫薇得意地笑笑,豎起大拇指,紫薇會意而讚許地笑了。

四格格的五十壽誕被小燕子這麼一鬧,攪亂她的喜日子,但所有的格格,包括四格格,經乾隆這麼一處置,竟是人人心裡高興,個個滿面春風,大家都打心眼裡感激小燕了。

小燕子附在紫薇耳邊,悄悄地說:「紫薇,等一下看完戲,我去幫你修理修理一下那個王嫫嫫,替你出這口氣!」

明珠格格府,王嫫嫫正在自己的房中打瞌睡,忽聽一聲傳。

「格格回來了!格格吉祥!還珠格格吉祥!」

王嫫嫫趕緊迎出去,見小燕子也來了,就笑著說:「還珠格格可是有一陣子沒來過了,奴婢給您請安!」

小燕子沒好氣地說:「免了,免了。」

一邊大搖大擺地拉著紫蔽在雕花木椅上坐下。

巧兒端上兩碗參茶。

小燕子大聲地問巧兒:「巧兒,爾康額駙有沒有回來?」

「回格格,還沒有回來!」

「好的,巧兒,你帶幾個人,去額駙府把爾康額駙的東西部搬回來!」

王嫫嫫愕然,張大了嘴:「格格的意思是……」她看了看紫薇。

紫薇既靦腆又緊張,吶吶地說:「王嫫嫫,我想讓爾康額駙搬回來住。」

王嫫嫫正要表示反對,小燕子柳眉一豎:「怎麼,不行嗎?我給你錢,多給一點。行不行?」

「奴婢不敢!主於賞銀子奴本來不敢推辭,只是額駙要撇進來住,奴婢可不敢做主,這可要請示宗人府和內務府了!」

王嫫嫫貌似謙卑,其實軟中有硬,話中帶刺。

小燕子氣得肺都炸了:「我已經請示過皇上了,皇上都同意了,還怕你們什麼宗人府、內務府?告訴你,你這個老太婆不要太囂張了,這是格格府。不是你嫫嫫府!」

她騰騰幾步走到門口,對巧兒說:「巧兒,你去把府里所有的人都給我叫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通通叫來。今天,我小燕子要好好地替我妹妹管管家務事!」

王嫫嫫嚇了一跳,但仍強做鎮定,看著紫薇:「格格,咱們府里的事怎麼好叫別人來管,豈不叫人笑話?」

紫薇一時不知該如何,左右為難,只得哀求地看著小燕子。

小燕子並不理會紫薇的眼神,不待王嫫嫫回過神來,小燕子猛地,一拍桌子,罵道:「住嘴!混帳東西!搞清楚了,這究竟是誰家?皇上今天說了,往後誰家的嫫嫫敢欺負主子格格,統統地發落出去,怎麼,王嫫嫫,你敢抗旨嗎?」

王嫫嫫一聽「抗旨」二字,頓時嚇得渾身篩糠,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向小燕子叩頭求饒:「小燕子格格!不,不!還珠格格饒命,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燕子此時心裡暗笑,表面上卻仍趾高氣揚:「現在你知道求饒了,早幹什麼去了!」

王嫫嫫仍然在地上叩頭,見小燕子不理會,趕緊膝行到紫薇跟前:「格格!你大人大量,就給奴婢說句活,饒了老奴婢這一回吧!」

紫薇的惻隱心已動,覺得小燕子做得也實在有點過了,就上前拽拽小燕子的衣袖:「小燕子,鬧也鬧夠了。王嫫嫫年紀也大了,先前的事講究算了吧,別再計較了!」

小燕子翻翻白眼:「那可是你說的!看在紫薇的份上,我小燕子也就不跟你計較了的,看你年紀也大了,怪可憐的。王嫫嫫,以後做人要講點良心,做好人,就是那句『好人有好報』,紫薇對你那麼好,你就應該知道報答!」

王嫫嫫硬咽得不能成聲地說道:「奴婢明白……從前都是奴婢不懂事!……」

「知道了就好。下去吧……!」小燕子揮揮手,得勝地拉著紫薇的手:「紫薇!我今天這事辦得很漂亮,很成功吧!」

紫薇含笑點點頭,還未說話,忽聽有人接道:「好!小燕子今天真是大出風頭!」

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爾康和永琪。

爾康笑道:「小燕子,這回我和紫薇要好好地感謝你!還有,所有的格格、額駙都在誇你呢!剛才我那裡去了好幾個額駙,人人都誇你是女中豪傑,宮裡的老規矩,一下子就被你破得乾乾淨淨。這一會,恐怕所有的公主格格們都在府里大動干戈呢!」

小燕子越發開心了,視線一轉正碰上永琪火辣辣的目光,充滿嘉許,又充滿疼愛。小燕子一羞,臉都紅了。

永琪上前一步,抓住小燕子的手,看定了小燕子如星的眼眸,深情地:「小燕子,你變了,變得成熟了,變得都讓我有些不敢認了,不過,卻更讓我心動了!」

這一天,乾隆奉太后一起去秋獵燒香,太后本打算帶上晴兒一起去,晴兒借故推託了。因為,她要完成答應過小燕子、紫薇的請求,當然,也為了滿足皇后的心愿。

皇后現在在宮中已徹底失去了她原有的地位和尊榮。

人情冷暖剎時間在皇後面前呈現得清清楚楚,曾經在她面前餡媚歡笑的人不見了,就連有點地位的太監宮女都敢對她冷言冷語。皇后心裡氣結難平,但又無可奈何。容嫫嫫更是忍氣吞聲,夾著尾巴做人。

好在晴兒、小燕子、紫薇、永琪、爾康,還有令妃卻仍一如既往地,時時前來探望,讓皇后多少心裡舒但了許多。

皇后正在床上閉目養神,忽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皇額娘!」

「十二阿哥!永基!」皇后驚喜地坐起來。

永基已經連蹦帶跳跑了進來,一頭扎進皇后的懷裡:

「皇額娘!皇額娘!我好想你呀,你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不去看我,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皇額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皇后緊緊抱住永瑤,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得一塌糊塗:「永基!是額娘不好,是額娘害了你!永基!你千萬不要離開額娘!不要忘了額娘!也不要恨額娘!……我是你的親額娘啊!」

「額娘!不要哭!永瑤很乖,聽額娘的話……令妃娘娘都說我很乖,說我將來要好好地待額娘!

在她們身後,站著晴兒,令妃,小燕子和紫薇。

看到這一幕感人的母子相聚的場景,她們都止不住哭了,淚水不停地流。

令妃用手中拭拭淚,走上前安慰皇后:

「皇後娘娘,不要太傷心,母子團聚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這幾天,皇上都不在宮中,你和永琪可以呆在一起好好聚聚。不會有問題的!」

皇后感激地望著令妃:

「令妃,我……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過去,我糊塗,真是對您不住啊!妹妹,請受我一拜!」

納頭就要跪下去,令妃急忙扶住:

「皇後娘娘,千萬不要這樣說,也不要這樣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令妃……」

皇后硬咽他說不下去。

小燕子、紫薇、晴兒走出坤寧宮,心中的傷感兒自消散不去。

小燕子看著天上隨風流去的白雲,自言自語:

「皇後娘娘真可憐!……為什麼?為什麼?以前我在民間的時候,幻想中的皇宮就象天上的仙宮一樣漂亮。那裡面的人什麼都不用愁,不用擔少挨餓,不用擔心受凍,每天都開開心心,跳舞唱歌。可是,自從我來到皇宮,卻全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

晴兒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著小燕子,紫薇也在思索著什麼。

「自從我進官以後,就一個麻煩接一個麻煩。一會兒這一個不滿意了,一會兒那一個不滿意了。」小燕子繼續說下去,「總讓入覺得心裡綳著一根弦,總是擔心做錯了什麼。雖然皇阿瑪很疼愛我和紫薇,也經常護著我們,可最近一段時間,我的心裡老象壓著一塊什麼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也是!」紫薇介面道:「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當初到北京來找爹是對還是錯,選擇回宮是對還是錯。但我欣慰的是我碰到了小燕子。晴兒、柳紅你們這樣知心姐妹,碰到爾康這樣的知心愛人。……可是,皇阿瑪總是讓我捉摸不透,有時候,他讓我覺得好親切,好溫馨;有時候,他又讓我覺得好陌生、好可怕!……真的,我的心裡矛盾極了,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將何去何從!」

晴兒同情而憂傷地挽住她們的手:

「其實,我一直都很嚮往民間的生活——那是一個多麼美麗、生動而富有情趣的世界啊!在這皇宮裡面,充滿了權力爭鬥,充滿了爭風吃醋,也充滿了血與淚。我從小就在宮中長大,看多了這樣那樣的齷齪事。在認識你們以前,我以為世界就是象皇宮一樣。蒼白平淡,可自從認識你們之後,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精彩!」

晴兒的眼眸一閃:

「未來是深不可測的!我們要堅強起來,勇敢地去面對它!我在想,總有一天,我會離開皇宮,去到那精彩的世界生活的。」

小燕子、紫薇都驚訝而佩服地望著晴兒。

小燕子也充滿憧憬,堅定他說:

「對,今後,我們都要走自己的路,不能總是依靠皇阿瑪的保護,我們要尋找自己的生活,紫薇,你說我說的對嗎?」

「對!小燕子,我剛才也是這樣想的!」

紫薇興奮而堅定地說。

秋獵是清代皇室比較看重的一項典禮儀式。一般在盛夏已過,序人涼秋的時候。皇帝都要到熱河,舉行一次大規模的狩獵,名為「打圍」,文雅的說法,叫做「木蘭秋獵」。有時因故或節氣不好,皇帝巡幸熱河,意便不在打獵,而在出遊。倘若這樣,常常以太后等內宮眷屬為主,去到木蘭燒香,為在圍場喪命的生靈超度祈福。

乾隆生母,即當今太后,是一個極為崇尚佛教的老太太,而乾隆亦是一個極為孝順仁義的皇帝,因此,幾乎每年,乾隆都要奉太後到木蘭秋獵燒香。

今年雖然因為南巡錯過了秋獵的大好時機,但乾隆依然於百忙之中奉大後去木蘭燒香。

在乾隆心中,他跟皇后早已恩斷義絕。因此,雖然皇后重病在身,乾隆卻是渾然不覺。

何況,乾隆也想趁此機會出來清醒一下頭腦:自南巡之後,國事又起爭端,苗疆叛亂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不容人樂觀。

一個計劃或想法已在乾隆的腦海中漸漸形成:出征苗疆。

但將此大任交付給誰呢?

乾隆尚未拿定主意。

他想趁此秋獵的難得清靜的日子好好想一一想。

時下雖然已是初冬,在侍衛的合圍之下,圍場中居然也圈住了幾十頭尚未遷徙過冬的糜鹿。

乾隆騎著一匹雄壯的高頭大馬,帶著眾阿哥及近臣親自打圍。

爾康,永琪,永漣,永熔。福康安等隨侍在側。

由於鹿性易驚,與虎豹豺狼,難以合群,因此行圍獵鹿,另有一套制度。

這套制度名叫哨鹿。大致在五更放圍之前,皇帝只率少數親衛出營,往預先勘定的鹿聚之處悄悄行去。隊伍分做三隊,出營十餘里。先命第三隊留駐;再行四五里,又命第二隊留駐,再行二三里,將及目的地時,把第一隊親留下,此時的扈從,不過十幾個人,這才開始下令哨鹿。

於是就有一名侍衛,身披鹿皮,頭頂一具製得極其逼真的假鹿頭,喲喲作鹿鳴——模仿公鹿的聲音。不久就聽得遠林低昂,漸有和鳴,母鹿都找公鹿來了!

乾隆一行今天正是為哨鹿而來,因為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場秋獵打圍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人冬還能找到糜鹿實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了。

乾隆勒住自己的馬,笑著對眾人說:

「聽說鹿性最淫,一頭公鹿可以抵禦數十頭母鹿,而母鹿也很體貼公鹿,每次前來相會,都口銜靈芝,做為給公鹿滋補的用品。不過,聯打圍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口銜靈芝的母鹿,不知道是不是母鹿倉促應召而來,事先沒有準備的緣故,還來不及找仙草靈芝呢?」

說完禁不住哈哈大笑,眾人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永琪笑著對乾隆說:

「皇阿瑪,這個說法兒臣想可能是那些喜愛幻想、愛好傳說的人杜撰出來的。不過,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的話,那就真的太神奇了。」

「雖然可能是杜撰的傳說,卻也不可不信,兒臣認為,皇阿瑪洪福齊天,定能得遂心愿,看到銜靈芝的母鹿一定也是可以的!」

永漣在一旁恭維乾隆。

乾隆聽出了永漣的奉承之意,但人都喜歡被人拍馬屁,凡人平民是這樣,皇帝自然也是這樣。乾隆不由地喜笑顏開:

「哦?是嗎?永漣就這麼肯定?朕今天倒一定要射得一頭銜靈芝的母鹿給大家看看,也顯顯朕的本領嘛!哈……!」

福康安,永漣兩人會意地相視一笑,紛紛祝賀乾隆:

「祝皇阿瑪(皇上)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爾康、永琪都沒有附合,兩人對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哨鹿開始了。

哨鹿之聲一起,低昂遠近,應和之聲,連綿不絕,不久林問出現了鹿影,徘徊瞻顧,在找公鹿。

乾隆停轡端槍,靜靜等著,直等到母鹿追巡四集,方才開火。

清脆的槍聲,劃破了靜寂的曉空,接著便聽見一片歡呼聲,一頭極大的梅花鹿,已為乾隆一槍打中要害,倒在血泊中了。

乾隆不由地精神一震,快馬加鞭,向鹿奔過去,永琪等人也勒馬一同飛奔過去。

到了跟前,永漣眼疾手快;不待侍衛出手便飛身下馬,直奔到已死的母鹿前查看,福康安也躍下馬來,奔上前去。

忽然,永漣驚喜地叫道:

「皇阿瑪,這母鹿嘴中竟然真的銜了一支靈芝!」

福康安也驚喜地叫道:「真的!真的是這樣!」

乾隆聞言大喜,也立即翻身下馬,上前親自查看。

果然,睡倒在血泊中的母鹿四肢還在抽搐,但嘴裡的的確確是銜了一支稀世的靈芝。

永漣、福康安、和坤等人不失時機地跪倒在地,向乾隆恭賀: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永琪,爾康、福倫等人也隨眾人跪下賀喜,一邊喊著賀喜的話,一邊兀自在心裡疑惑著: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令人相信。

乾隆看著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臣子,滿足而威嚴地笑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永琪身上,繼而又落到了永漣身上。

乾隆威嚴的目光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上書房內。

乾隆正與紀曉嵐、福倫商討國事。

「紀卿,苗疆叛亂已有一些日子,但據呈上來的奏摺來看,戰況不佳呀!朕一直在想,要想平定苗疆,必須得派一員幹將,謀略武藝,樣樣俱全。你們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推薦?」

「回皇上,臣倒覺得有一人選頗佳。」

「哦?是誰?」

「福爾康!」

福倫聞言略略一驚,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千里出征,吉凶難卜,怎能一下子就接受呢?但福倫畢竟是個忠臣,國和家孰輕孰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此時福倫卻不宜表態,去或不去,好與不好都難逃出自私心的嫌疑,因此,福倫微微動了一下身子,一聲都沒吭。

「爾康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但爾康自小到大一直在朕的身邊,從未出過遠征,恐怕實戰經驗欠缺了些。做偏將最合適不過了,做主將恐怕還弱了一點。」

乾隆似乎並不十分贊同,略顯沉思地說。

「朕倒是有意於福康安。他的父親傅恆早年間為朕東征西戰,立下了赫赫功勞。福康安雖然只長爾康,永琪幾歲,為人似乎要老成得多,況且前幾年,福康安征過回疆,也算是足智多謀,文武雙全了。」

紀曉嵐失口接著乾隆的話:

「福康安福大將軍的確是一員難得的良將。只是……」

紀曉嵐欲言又止。

乾隆裝做沒有聽見,兒自說下去:

「只不過,朕這次有一個獨特的想法。眼看著朕以後年事越來越高,眼下這幾個年長的阿哥朕有意要鍛煉他們的能力,為將來後繼有人早做準備。」

福倫這時方才答腔:

「皇上,臣以為皇上所慮極是。這次苗疆叛亂,是一次大好的機會,幾位阿哥從中可以學到許多治國安邦的道理。」

紀曉嵐思索著,以不肯定的語氣說:

「仔細想來,目前年紀相當的阿哥只有三位:三阿哥永漣、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容,不知皇上的意思是要選派哪一位阿哥?或者是三位阿哥一同去?」

正說著,執事太監來報:

「和坤求見!」

乾隆聞言,臉上不由帶了微笑:

「宣他進來!」

和外白胖的臉一會就出現在上書房門口:

「臣和外叩見皇上!皇上吉祥!」

「免禮平身!」

乾隆笑著說:

「和坤,你來得正好,朕正和紀卿。福倫在商議出征苗疆的事,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聽聽!」

和坤躊躇了一下:

「這個,這個……臣以為當派一幹練之人統兵南征,務必能蕩平苗疆。」

「那你所說的這個幹練之人是指誰呢?」

「這個,臣不敢妄言,還請皇上最後定奪!」紀曉嵐、福倫都極其厭惡和坤平時的阿臾奉承和欺壓百姓,此時見和坤一再推託地賣關子,忍不住輕輕從鼻孔里嗤了一聲。

乾隆卻對和坤和顏悅色,笑著一再追問:

「有什麼話儘管說,書房清談議事,不必要拘什麼君臣的禮數!」

「那臣就斗膽,臣以為這次苗疆叛亂對國家是一個大大的禍害,對於皇上而言,也不失之為福事呀!」

「哦?」

乾隆、紀曉嵐。福倫聞言均感到詫異。

和坤繼續說下去:

「老子曰:『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皇上正可以以這次難得的機會考驗人才,選拔人才,去除庸才和好權。臣以為,皇上可選派一位阿哥親自統兵出征。另派兩員幹將隨侍左右,當然,這兩員大將必須是身經百戰,有勇有謀!臣推薦一人,即當今聖上身邊的御前行走福康安。這些都只是臣一些小小的愚見,讓皇上見笑了!」

「很好!和坤不必太謙虛了,要知道,『過份的謙虛等於驕做』哦」,乾隆讚許地頜首,一邊打趣和砷。

「謝皇上誇獎,臣不敢妄自菲薄!」

和坤得意地瞟了瞟紀曉嵐和福倫。

乾隆又想了想,方才說:

「今天這事,我們就先議到這裡,有些事朕還需要好好考慮考慮!」

紀曉嵐。福倫辭別乾隆之後。兩人邊走邊談。

紀曉嵐不無憂慮地對福倫說:

「福大人,依我看,新的一輪權力爭鬥又要開始了,你我做臣子的都要小心從事,避免卷進這場權力爭鬥,一旦處事不利,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福倫心中本來已經有點惴惴不安,被紀曉嵐這一說,更是一驚,忙問道:「紀大人,此話怎講,還請紀大人明講!」

紀曉嵐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說:

「皇上這次的意思一定要派一位阿哥代父出征。也就意味著這次皇上選定的出怔人選,十有八九就是將來的太子,是要繼承將來大清的江山的。」

福倫這才恍然大悟,剛才自己的焦慮也正是在此。

「剛才和坤的話裡頭也透著這個意思,和砷這個人最滑頭不過,又擅長揣測聖意。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短短几年內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和砷我們不可不防呀!」

紀曉嵐憂心忡忡。福倫也默然,良久,才說道:

「皇子之爭,骨肉相殘,歷朝歷代有過之而無不及。先帝當年即位登基……」

紀曉嵐急忙用手示意:

「噓!福大人,小心隔牆有耳,在下就此與福大人別過,今天的事我們以後再商量!告辭!」

紀曉嵐愁眉緊鎖,拱了拱手,徑直去了。撇下福倫一個人在那裡發愣。

自爾康與紫薇成婚以來,小兩口回學士府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爾泰遠嫁西藏,爾康與紫薇又常在宮中,福晉覺得這個家越來越冷清,有時也進宮看看令妃與太后,但也不便經常去,便常常一個人在家念叨著,想念著兒子,媳婦。

這一天,福晉正一個人兀自出神地想著什麼,連福倫走進來都沒有覺察到,待看到時,福倫已坐在椅子里愁眉不展。

福晉笑道:

「老爺回來了?怎麼,朝里今天有什麼事嗎,怎麼老爺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哎!」

福倫止不住嘆了一口氣。

「皇宮看樣子又要發生大事了!」

福倫一聽,不由嚇了一跳:

「老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令妃……」福晉越想越怕,說出來的話都快變調了:「令妃她是不是……」,說著眼淚就涌了上來。

令妃自產下那個小阿哥之後,身體一直弱不禁風,幾次差點病死,都被太醫搶救過來,加上晴兒的悉心照料,前幾天福晉進宮探望的時候,情況已經大有好轉,不曾想……。

福倫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看你想到那裡去了?不關令妃的事,令妃現在好端端的。我說的不是這個事情。我是擔心爾康和紫薇呀!」

「爾康和紫薇?」

福康聽說令妃沒事,提到嗓子眼的心剛剛放回去,一旦事關爾康和紫薇,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皇上召我和紀曉嵐進上書房議事,皇上想要選派一名皇子親自統兵出征苗疆平叛。我看皇上心裡已經在挑選太子的人選了。」

福晉聽得雲里霧露里:

「這與爾康和紫薇有什麼關係?我聽不懂!」

福倫禁不住氣得胡言亂語:

「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明擺著的事都看不出來!…你想想看。現在經常在皇上面前走動的阿哥只有三阿哥永漣、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熔。」

福倫略頓了頓,喝了一口侍女送上來的參茶,一臉嚴肅他說。

「據我分析,皇上目前最喜歡永琪,也就是說,永琪被選中的希望最大,而且小燕子是皇上最寵愛的格格,皇上肯定不會虧待了她。如果皇上真的最後選中永琪,那麼爾康和我們都不用擔心,恐怕那是天下老百姓的福氣。永琪在三位阿哥當中,秉性是最淳厚的,而且聰穎好學,跟爾康。爾泰自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何況小燕子與紫薇也是義結的金蘭,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最好!」

「但是三阿哥永漣卻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不可以等閑視之!」

福倫憂鬱地向福晉講述了在熱河木蘭秋獵,乾隆射中銜靈芝的母鹿的事,以及其中的溪蹺之處。

「你想想,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前頭皇上才剛剛說了要射銜靈芝母鹿的事,不到半晌的功夫,就真的射到了。我和爾康後來琢磨著這其中一定有人在搗鬼,而且不是別人,極有可能就是三阿哥指使的。三阿哥如此費盡心機,一定是想要謀奪太子之位,在皇上心目中留下好的印象。」

「這樣一來,永琪就成為三阿哥最強有力的對手。三阿哥要想達到目的,就必定要除掉永琪這顆眼中釘。爾康與永琪的關係最好,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永漣要動手的,可能就是爾康!」

福晉聽得臉色煞白,急得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福倫沉吟了許久,若有所思,然而也不敢肯定:

「現在,聽說和坤支持六阿哥永溶二目前和坤對於皇上的影響力也是比較大的。這樣的話,永熔對於永漣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永漣也有可能先對付永熔而只是防範永琪。如此一來,事情倒也不會太緊急!」

正說著,只聽得兩聲叫:

「阿瑪!額娘!」

福倫、福晉回來,原來是爾康和紫薇。

福晉喜出望外,連忙迎了上去,一手抓住一個:

「你們可回來了!可把額娘給想死了!」

「兒子。媳婦給阿瑪。額娘請安!」

福倫也不由臉上綻開了笑容,看著這一對可人的金童玉女。心裡卻愈加擔憂了。

紫薇從巧幾手中接一匣人蔘,雙手遞給福晉:

「額娘,昨天進宮的時候,皇阿瑪賞了我這盒名貴的西洋參,紫薇特地借花獻佛,請額娘收下吧,也表表爾康和紫薇的一片孝心,不能時常在額娘跟前服侍額娘,讓紫薇心中真的過意不去。」

看著這麼溫文知禮的兒媳婦,福晉心裡樂開了花:

「好紫薇,快不要這麼客氣了,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你瞧瞧,這段日子是怎麼的,怎麼瘦了這麼多?你要好好地保養,多補補身子才是!」

紫薇感動地笑著說:

「額娘!你放心好了,我沒事的!」

爾康察覺出了阿瑪的臉色有異,忍不住問道:

「阿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一聽這話,福倫。福晉的臉禁不住都陰了下來,福晉更是一個勁地嘆氣。

紫薇和爾康面面相覷,滿腹狐疑。

福倫定了定神,躊躇再三,決定還是不說為好,只是提醒爾康:

「爾康!紫薇!沒什麼大事,阿瑪心裡有數,阿瑪只能提醒你們,往後行事千萬要謹慎小心,不可輕舉妄動。跟朝中大臣、貝勒阿哥打交道都要留個心眼,另外,你們轉告永琪和小燕子,尤其是小燕子,千萬不要留下什麼把柄給別人抓住,凡事要小心,切記!切記!」

紫薇聽得公公話語中充滿擔憂和恐懼,也禁不住害怕起來,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抓住爾康的衣袖。

爾康卻緊張地思索著阿瑪的話,把現今的局勢和宮內形勢仔細地想了一遍,若有所悟。

福倫憂鬱地望著窗外,殘陽如血,暮色蒼茫,鮮紅欲滴,正是無比的悲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由它去吧!」

福倫自言自語道。

自從木蘭秋獵回來以後,乾隆有一段日子沒見著小燕子了,奇怪的是小燕子也不來找他,不像以前隔個兩三天,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總會到上書房來「騷擾騷擾」他。乾隆有些想念小燕子了。

這會兒,朝臣剛剛退去,正好有點點空閑,乾隆決定親自去景陽宮看望小燕子。

來到景陽宮門前,守門的太監一見乾隆,急忙叩頭請安:

「皇上吉祥!皇上駕一一一」

太監正欲向宮內傳告,乾隆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太監硬是將快要出口的「到」字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知趣地退到一邊。

乾隆走進景陽宮,只見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兒也不見。

乾隆納悶極了:這可不象是小燕子的風格,是不是小燕子和永琪一塊兒出去了?

思量著,乾隆走到窗前,學小燕子用手捅破窗戶紙向里瞧,一邊做,一邊童心四起:

「朕這樣舉動倒真是像足了小燕子!真真是活學活用。」

不看也罷,一看之下,乾隆樂得差點直不起腰來。

原來小燕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房中,正在練字,滿地撒得都是宣紙,密密麻麻塗鴉得到處都是。臉上更是黑一塊,白一塊,頭上釵環歪斜,整個一個狼狽不堪。

幾個宮女和大監,一個忙著研墨,一個忙著鋪宣紙,還有一個蹲在地上,不知道幹什麼,另外還有一個正在收拾四處亂飛的紙片。

乾隆忍住笑,用力咳聲嗽:

「咳!咳!小燕子,你在幹嘛!怎麼也不出來迎接朕呢?」

一邊說一邊推開房門邁進去。

小燕子一聽,驚喜交加,扔下手中的筆,穿著花盆底的鞋,格登格登走到乾隆身邊請安。請完之後,小燕子兩隻手就要上來挽乾隆:

「皇阿瑪!好久不見了!怪想你的!」

乾隆一邊躲避著小燕子的兩隻臟手,一邊笑著說:

「哦?是嗎?我還以為小燕子的氣還沒有消,再也不要認朕這個皇阿瑪了。」

「這是哪裡話?我小燕子從不記仇,有什麼事當面拿出來說嘛,慪在心裡那多難受。再說啦,皇阿瑪也沒有讓我生氣啊!」

小燕子納悶地看看自己,又看看乾隆。

乾隆笑呵呵地:

「這麼快就忘了?上回在江寧,你和紫薇不是都認為朕去花肪是為了嫖妓?再說,你和紫薇私自拉皇后出遊,被朕重重訓訴了一頓,你難道忘了?真的不記朕的仇了?」

小燕子這才恍然大悟:

「記得!記得!開始我是挺生氣的,覺得你講一套做一套,後來永琪和爾康把事情的經過都講給我和紫薇聽了,我們才知道錯怪了皇阿瑪!」

「這樣就好!看你屋裡比當年王素之的墨池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阿瑪!小燕子正在練習書法,不是要有『鴿於、烏雞』什麼的,永琪說『字如其人』,意思就是說一個人寫出來的字就表現了他這個人的性格。身份什麼的。我琢磨著我的字寫得太差,可我人不錯呀,可不能讓不好的字連累了我這個人,所以我就下決心要把字練好,做一個『字如其人』的人。」

乾隆讚許地點頭:

「說得好!『字如其人』,小燕子你真是越來越長進了。來,讓朕看看你練的字!」

早有宮女、太監呈上了小燕子的「傑作」。

初看時,乾隆覺得簡直不堪入目,一頁頁看下去,漸漸覺得清朗了許多。乾隆高興地頻頻點頭:

「好!好!有進步!」

小燕子受到誇獎,虛榮心就上來了:

「那當然了,我每天都練,寫完一張就叫小李子給我一張一張地比較,是不是比前一張寫得好些了。好好在哪裡,差又差在哪裡。這樣,進步起來就快多了。」

乾隆這才明白剛才蹲在地上的太監原來是為了鑒字。乾隆為小燕子的勤奮喜悅極了:

「小燕子,你的資質相當聰明,千萬不可浪費了,以後你要更加勤奮,多修學問,才能夠助永琪成大業啊!」

「大業?什麼大業啊?」小燕子倍里惜懂,雲里霧裡。

乾隆意識到失言,忙掩飾道:

「也沒什麼大業,朕的意思也就是要你多幫幫永琪,像紫薇那樣,多關心永琪,為他分憂。」

小燕子聽了,卻有點獃獃的,怔了半晌,方才說:

「我也想為他分憂,可是有時候覺得我自己懂的東西太少了,永琪有時說的話我完全不懂,我好自卑,覺得配不上永琪,以後倘若永琪真的要繼承皇位的話,我好害怕去當皇后。」

「為什麼?」

乾隆憐惜而不解地問。

「皇阿瑪!我沒有紫薇的才華,也沒有皇后的威嚴。以後永琪當了皇上,我就離開他,離開皇宮。我不配他!……再說……我也不想落到皇后那麼慘的下場!」

「你說什麼?!」乾隆不禁又驚又怒。

「皇阿瑪!我說的是大大的實話,你不要生氣。難道不是嗎?皇後娘娘論才德出身論相貌都比我要好到哪裡去了,可你仍然不喜歡她,不愛她,還因為一點小事廢了她,讓她孤苦憐汀地過日子。皇阿瑪!你真的對皇後娘娘一點情意都沒有了嗎?」

小燕子一說起皇后,越說越激動。

乾隆也激動了:

「小燕子!在你心目中,皇阿瑪就那麼的無情無義、那樣冷酷嗎?皇后之所以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找的!朕對她一忍再忍。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朕這樣處置她,就是要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當初她處置別人時,別人的境況是怎麼樣的!」

「這麼說,皇阿瑪今後還會原諒皇后了?」

小燕子眼中閃動著驚喜的光芒,期待地望著乾隆。

乾隆感慨地點點頭: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天子也是人,哪能那麼絕情呢!」

小燕子激動地撲進乾隆懷裡:

「皇阿瑪!你真是我的好阿瑪!」

夜深了,太監已多次請乾隆早些安歇了。

但乾隆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憑良心說,在幾位阿哥當中,乾隆最喜愛永琪,而小燕子也恰恰是他最鍾愛的郡主、格格。乾隆有心要將皇位傳給永琪。

因為永琪聰穎。仁厚。為人氣量大度。體上愛民。將來治國不失是一個好皇帝。

但永漣是孝賢皇后所生的長子,孝賢皇后在世時與乾隆的種種恩愛,乾隆至今回想仍歷歷在目。乾隆覺得倘若不立永漣為太子,似乎又對不柱死去的孝賢皇后。

再說,永漣最近的表現,對國事的看法也頗有見地。

只是,永漣這個人心機頗深。上次木蘭秋獵,他和福康安曲意奉承,倒也真做了一番手腳。

做皇帝要做得穩,心機也是必不可少的,永琪在這一方面比較起來,的確是弱了點。但他的文韜武略的的確確要強於永漣。

這次苗疆平叛派永琪去,帶上爾康可能是最合適的。

但這樣的話,卻勢必給永琪樹下永漣這個大敵,到時候骨肉相殘,是乾隆所不願看見的。

派永漣去?讓福康安做副手,倒也可以放八、九成心。但永漣的為人總讓乾隆心裡有些不踏實。

永琪呢?還是永漣?

乾隆此刻的心裡矛盾極了,真的難以做出正確的抉擇。

乾隆背著雙手在院子的小徑上踱過來又踱過去。

總管隨侍一旁,支持不住,忍不住上前再次勸說:

「皇上,天氣越來越涼了,還是進屋歇著吧!」

乾隆不語,兀自望著天空,黑黝黝的:

「蒼天啊,你究竟打算如何安排呢?」

深秋的夜晚,風中透出陣陣寒意。

御書房門外,值班的太監冷得直打哆嚏。

走廊上,兩個急匆匆的人影走了過來。

「這麼晚了,不知皇上找我們有什麼事。」是三阿哥永漣的聲音。

「會不會是我們的事情暴露了?」福康安想想覺得有些害怕。

「怎麼?怕了?後悔了?」永漣冷笑道:「現在我們已經栓在一塊了,出了事誰也跑不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萬一被皇上知道了,我們怎麼辦?」福康安極力解釋道。

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

小太監急忙進去通報。

進門后,兩人只見乾隆神色肅穆,一看見他們就問道:

「你們知道朕今天叫你們來是為了什麼嗎?」

見乾隆語氣十分嚴厲,兩人都感到心裡發虛。

福康安彷彿是大難臨頭,嚇得渾身發抖:

「奴才不知道什麼事惹怒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乾隆看見福康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憐,於是換了口氣,溫和地說道:

「你看看你,還象個御林軍統領的樣子嗎?」

永漣揣摩乾隆的態度,不象是出了事的樣子,一下子放心下來:「看皇阿瑪的神情,不威而怒,不要說御林軍統領,就是他父親軍機大臣傅恆也會嚇得尿褲子啊!」

「唉!」乾隆嘆了口氣,「朕叫你們來,其實是為了苗疆的戰事,張廣泅剿匪不力,朕即將下令免去他的職務。因為康安是御林軍統領,永漣呢,上次跟朕說過剿匪的策略,這次是想詳細地聽聽你們的意見。」

其實,乾隆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就是永琪和爾康還沒有回宮,目前還不能詢問他們的意見。

永班立即來了精神,朗朗說道:「皇阿瑪,兒臣認為,現在正是用兵的大好機會,到冬天我們就可以消滅叛軍了。」

「哦?」乾隆有些意外。

「是的,皇上。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相持,我們現在可以動用部分精銳部隊深入敵後,利用降兵帶路,把叛軍的糧站燒掉。冬天到以後,再派重兵把手各個關口,嚴格控制叛軍的進糧渠道。等到春節前後,叛軍糧草接濟不上,四面楚歌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舉解決苗疆的問題了!」福康安有帶兵的經驗,並且有一大幫謀士,因此提出的方案也能切中要害。

「不錯!和朕想到一塊去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啊!」乾隆的話一語雙關。

「如果皇阿瑪信得過我們,兒臣與福康安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永漣及時地提出了請求。

「這……」乾隆有些猶豫了,他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還是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的心中,永琪和爾康才是理想的人選。

「皇上!恕奴才直言,五阿哥文武雙全,才智過人,當然是理想的人選。」福康安彷彿摸透了乾隆的心思,「但是,任何事情都是鍛鍊出來的,如果五阿哥從來沒有隨皇上出巡過,可能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三阿哥之所以才華不露,並不是因為他不行,而是缺少機會!請皇上看在故去的鼓妃的面子上,給三阿哥一個機會吧!」

乾隆心裡一緊,顯然福康安的話觸動了他的傷心往事,這時,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與內疚感潮水一般湧上了他的心頭。

是啊!永琪和爾康已經逐漸成長了,可以獨當一面。但是,永漣還一事無成,他當然也知道一個阿哥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至少,應該讓他了解一些軍國大事。不然,對這個母親早逝的孩子太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好!朕今天就給你們這個機會!永漣從來沒有處理過軍事。康安要多教教他。這樣,你們準備一下,擬一個詳細的方案。永漣為主帥,福康安為副帥,兵貴神速,三天內出發!朕剛剛從西洋新買了一批火槍,給你們二十支。」乾隆又恢復了一代英主當機立斷的作風,「漣兒,你要多向康安學習,不要辜負了朕的厚望啊!」

永漣和福康按此時已經激動得滿眼熱淚,「皇阿瑪!如果兒臣完不成這個任務,情願讓您的火槍打成馬蜂窩!」永漣激動著表明心跡。

「朕不要你變成馬蜂窩,朕只要苗疆的事情能夠順利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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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慰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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