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展柘,你有話想跟我說嗎?」見他留下,田蜜先是鬆了口氣,但見他臉上的冷凝,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是有話要跟你說個明白。」本來他還在思索該如何開頭,不過被文妍淇這麼一鬧,他反而可以直接切人重點。
田蜜的心一凜,不自在的扯扯唇瓣,「你……你要跟我說明白什麼?」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名女子的突然出現,讓她隱約感覺出來,因為那名女子的關係,她一切美好的未來計劃都將會不一樣了。
「我不能履行這樁婚約,因為在我心裏面,已經有了在乎牽挂的女子,所以……我很抱歉。」
田蜜的臉色立刻刷白一片,發顫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嘴角揚起一抹虛弱的笑,「是……是她嗎?是剛剛那位小姐嗎?」
「是的,是她。」他點頭坦承。
她強擠出笑顏,堅強的心防正逐漸崩潰,「如果……如果我說,我不願意解除婚約呢?你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只是在婚禮上不會出現新郎。」他從不接受威脅,也沒有人可以動搖他的意志跟決定。
田蜜抖著雙唇,卻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邁開大步離去。
望著他昂闊的背影,她強忍的傷心自眼角溢出。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你輕易就戳破了我的夢?為什麼要輕易毀掉這一切?」
承載了無法消化的傷心,眼中注視著他匆忙的衝出門外,然而那份焦急關懷之心不是為她,不是因她而起。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無情的對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殘酷的方式來告知她?為什麼他連一點感情都不願意施捨給她?為什麼他要這樣無情——為什麼——
***
「淇淇!」匆促的結束與田蜜的對談,展柘迫不及待的邁開步伐走向大門,一雙利眸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上,搜尋著她的身影。
聽見了他的喚聲,站在等候計程車區域的文妍淇,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憤然的轉過頭。
在眾多的人潮中,展柘終於發現了始終背對著他的纖麗身影,他邁開步伐,毫無猶疑的朝她的方向走去。
吱——猛烈的煞車聲響起,賓士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Jack一張略帶憂鬱的俊臉。
「嗨,淇,真是奇遇,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揚手,漾出有些落寞的笑靨。
自從遭到她的拒絕之後,他的心情便一直處於低潮,在未決定回國之前,他打發了緊緊跟隨的助理傑森,獨自一人開車出來亂晃,卻沒想到會遇上站在街角、一臉不悅的她。
「你來得正好。」她正愁招不到計程車。
Jack因她這句無心之語,而感到受寵若驚,「這麼說來,你是高興見到我嘍?」
「當然,尤其是在這種我心情不爽的時刻。」她主動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不看後頭對她緊追不捨的灼熱視線,連忙坐進他的車。
「淇淇!」見到她主動坐上Jack的車,展柘的眼瞳浮動著點點光火,「下車!」
文妍淇只是淡然的瞥他一眼,然後不領情的別過臉去。「哼!」
「淇淇!」他惱火的低喚,只因他看見她挑釁的偎向Jack懷中。
「Jack,我想你才剛來台北,對這兒一定都不熟對不對?沒關係,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想當導遊,帶你去一些好玩的地方玩。」
「真的?」Jack眼露驚喜之光。
「當然是真的。」她示威的睨向展柘。
他有美麗溫柔的未婚妻,她也有熱情親切又英俊多金的追求者,剛好,兩個人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好,我們立刻就走。」Jack立即放下手煞車,催動油門。
「淇淇!」他心焦的喚她,卻換來她淡漠的眼神。
「Jack,走吧!」她強顏歡笑,摟住了他的手臂,催促著他離開。
「好。」欣喜佳人的投懷送抱,Jack罔顧展柘鐵青寒冽的臉色,靈巧的轉動方向盤,迅速將車子駛離。
從照後鏡中看著展柘的身影逐漸變小到消失不見,文妍淇沉下了嬌顏,將手輕輕的從Jack手臂中抽了出來。
「Jack,抱歉,我利用了你。」她對自己賭氣的行為感到沮喪,「到下個路口,你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Jack反倒是握住了她的手,不以為意的咧唇一笑,「沒關係,看到剛剛的情形,我就知道你正在跟他鬧脾氣……他惹你生氣了嗎?」
「我不知道。」她將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
或許是已經習慣了展柘的溫度以及他的輕巧盈握,對於Jack的舉動,她竟感到不甚自在,心因為失去展柘而產生了落寞感。
「你在乎他!」這一點從她眼中他可以看出來。
她的眼時而浮上憂慮、時而湧上傷感、時而流到失落、時而隱現心酸,種種情緒變化都已經說明了她此刻的不開心,以及她對展柘的牽挂、在乎。
「是的,我在乎他……」甚至是……不自覺的受到他的吸引,喜歡已經變了質,她從不知道愛情會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愛他——她竟然愛上了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就算此時此刻她承認愛上了展柘,卻也無法改變他不屬於她的事實。
看著展柘與那名女子交談的模樣,聽見了那名女子口中吐露的事實,她感覺到心正一寸寸的被痛苦所吞噬,之前的猶疑與猜測在那一刻全獲得了一個肯定答案。
她愛上了他,愛上了展柘——
她不要——不要展柘屬於其他女人,就算那名女子有多嫻雅溫柔,她也不願意看見他擁抱其他女人,她不要!
「吵架了?」瞧剛才那種場面,他大概也能略知一二。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悶悶的,心也悶悶的。
「雖然我這樣問有點乘人之危,但是愛情是自私的。」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表露出他的認真,「如果我現在說我還愛你,我還想跟你結婚,你會答應我的求婚嗎?」
「不會!」她抽出手,堅決的拒絕他。「我不想欺騙你,也不想欺騙我自己,我對你只有朋友情分,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很抱歉,我真的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
Jack露出苦笑,「算了,我明白。我知道愛情是無法強求的,所以我明白你的想法,謝謝你如此坦白的告訴我,我想我會樂於當你的朋友。」
「Jack,謝謝你。」他的成熟讓她感到自卑,在他成熟的包容下,她顯得幼稚又膚淺。
「不要謝我,我只是勇於認清事實。」他頓了一下,眼角溢滿了酸澀,「你在乎、牽挂的人是展柘,不是我,就算你勉強答應我的求婚,我們的未來也不會有幸福可言的。」
「是的,我牽挂在乎的人是展柘……」她止不住從心扉間傾出的悲傷,此時她就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是枉然,因為他不是屬於她的。「算了,再沮喪下去,就不像是我文妍淇了,Jack,我想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你願意陪我嗎?」
Jack幽然一笑,「當然。」
***
望著Jack的車影絕塵而去,展柘也刻不容緩的跑到地下停車場,取回自己的車,當他沿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尋去時,卻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蹤影。
「可惡!」他捶了下方向盤,不死心的在台北市區轉繞。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二個小時過去,他已經在台北市區繞了一圈又一圈,但就是沒見到文妍淇跟Jack的身影及車影。
眼見著太陽快下山,心急的他這才猛地憶起文家人,他立即抄起手機,快速撥了個電話到文家。
「喂?」接電話的人是憋了一肚子氣的文言倫。
「我是展柘,淇淇她回家了嗎?」他暫時將車停到一旁,以兩指推拿著有些疲累的眼窩。
「淇淇?」被大妹放鴿子的文言倫火氣不小,「你知道她在哪兒嗎?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叫她趕快給我回來,我特地叫她回公司參加會議,結果她居然給我蹺班、蹺會議,我決定要開除她!」
展柘感到額際隱隱作疼,「好,如果我看見她,我會轉告她你的決定。」
匆忙結束通話后,他想起了文妍淇最疼愛的小妹文妍柔,或許她是直奔展拓的新居找小嫂子訴苦去。
如此一想后,他暫時放下了心中大石,撥了通電話到展拓家。
「展拓,我是展柘。」不等對方應話,他率先報上了名。
「展柘,原來是你,我想你也該打電話來了。」展拓慵懶的語調中,藏著一絲笑意。
「什麼意思?」他握緊了手機,發現他話中有話。
「怎麼,你打電話來找我,不是為了要找那個瘋女人嗎?」說到這個令他頭痛的大姨子,他不禁將視線移向愛妻,她正在安撫話筒另一頭情緒激動的「她」。
「你知道她的下落?」奇異的,額間的疼痛消失了,留下了一片心焦。
「知道。」展拓答得沒好氣,「我問你,你是跟那個瘋女人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居然打電話纏了我老婆整整一個小時,也不想想我老婆是個孕婦,怎麼經得起她那種又哭又喊又叫的高分貝叫囂?」
「又哭又喊又叫?」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現在人在哪裡?」
「太好了。」展拓如釋重負,「我還在想你再不打電話過來的話,我就決定奪走我老婆手中的電話,然後把電話插頭全部拔掉,以杜絕她瘋狂的噪音。」
「行了,她人現在在哪裡?」這才是他此刻迫切想知道的。
「她在林森北路的『激狂PUB』從她的瘋言瘋語聽來,她八成是喝醉了。」展拓受不了的擰眉,開始有了帶老婆去二度蜜月的計劃,直到孩子出生前,他都要杜絕文妍淇這個瘋女人的騷擾。
喝醉了!?
展柘趕緊結束通話,踩下油門,直奔林森北路。
「喝酒……她居然給我喝酒……可惡!」他重重捶了方向盤一下。
他知道當她喝醉時,那姿態說有多撩人就有多撩人,她的嬌媚柔醉、她的美麗幽香、她的甜蜜美好都是屬於他的,他絕不允許有別的男人動她一分一毫!
一想到她被酒精醺得迷醉的誘人貓眼,他猛力踩下油門,朝著林森北路一路狂飆。
***
激狂PUB里,狂野的音樂充斥著酒吧的里裡外外,受到酒精益惑的文妍淇隨著音樂一邊搖擺,一邊握著手機與話筒另一頭的小妹叨叨絮絮抱怨著。
「柔柔,我告訴你,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了,就連你的展拓也不是個好東西!」她頓了一下,一把端起桌面上的啤酒灌進口中。
「姐姐,你還好吧?」姐妹多年,當姐姐的聲音聽起來比平常還要正常時,那就代表她喝醉了。
文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文妍淇是最沒酒量的人,只要隨隨便便一杯略含酒精的雞尾酒,就可以搞定她。
「好,我好得很。」她的情緒高昂,罵人的聲調中氣十足。「剛剛我說到哪兒了?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對了,就是這裡。柔柔,我告訴你,姓展的沒一個是好東西,你知道那個展柘他……」
「小叔他怎麼了?」姐姐真的很反常,她兜了一個大圈子,就是為了把展柘數落個徹底,她駑鈍的腦,實在無法將她與冷冰冰的小叔聯想在一起。
「你的小叔是個混蛋!」
想起他有個溫柔嫻雅的未婚妻,她就不禁悲從中來。
「他真的是個混蛋,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他居然當著我的面說要我,結果……結果我卻在餐廳看見他跟他的未婚妻,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樣……你說他是不是個混蛋?」
文妍柔處於一片訝然中,性情火爆瘋狂的姐姐跟冷酷無情的小叔?他們兩個人……怎麼會?他們怎麼會……
就在她想進一步問個明白時,手中的無線話機卻被丈夫一把搶過。
展拓不悅的將話筒貼上耳,「瘋女人,你瘋夠了沒有?居然打電話騷擾我懷孕中的老婆,萬一孩子有個萬一,你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姓展的,我不屑跟你說話!」一聽見展拓那低啞的聲音,就會讓她聯想到展柘。
展拓不怒反陰惻惻的笑出聲。「你再不收斂一點,小心天譴就要降臨到你身上了。」
「瘋子!」她火氣頗大的罵了聲。
「瘋女人,我們家不歡迎你打電話進來。」話一說完,他立即斷了話。
文妍淇聽著話筒另一邊傳來嘟嘟聲,氣憤的揪緊拳頭,忿忿的將手機甩到桌面上,「姓展的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展拓是這樣,展柘也是這樣,壞蛋!他們全都是壞蛋!」
「淇,你喝夠了吧?」一直陪在她身邊Jack邊婉拒前來搭訕的女人,還得邊分心注意她的安危。
凌厲的眼朝他一掃,「我有喝酒嗎?我是在喝可樂!」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話……Jack仔細端詳起她的面容,一雙清澈明凈的眼,沒有半分的微醺,看起來的確是很正常。
「淇,我們該回去了吧!」在PUB待不到三個小時,不斷上前向他搭訕的女人,讓他嚇得直想趕快離開,他根本沒想到台灣的女孩,一個比一個還要開放熱情。
「回去哪兒?」哀傷在瞬間襲上心,「現在又沒有人要我了,我要回到哪裡去?」
「淇,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他低聲安撫,瞧出今天下午她與展拓的不愉快,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你跟展柘之間的問題……你們兩人再好好談談好嗎?」
「談?有什麼好談的?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他何必來招惹我?」她放棄的揮揮手,「算了,我不要去想他,他是個壞蛋,我不要去想一個壞蛋。」
舞池中的音樂揚起,勾動著她蠢蠢欲動的身與心,她爽朗的勾住Jack的手臂,「Jack,我們去跳舞好不好?」
「淇,我看還是不要吧。」他已經被熱情的台灣女孩給嚇到了。
「走啦、走啦!我保證,我的舞技很好的。」她的腳底板不聽使喚,身體里隱藏著一團火熱,而此刻她需要逼出那團火熱,還給她—個輕鬆自由身。
「你在幹什麼?」宛若神只的低喝聲從天而降。
文妍淇被吼得莫名其妙,當她抬眼對上雙寒瞳時,整個人有短暫的失神。
Jack見到展柘,暗暗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她就交給你了,你們之間需要好好談談,我先走一步了。」
「Jack——」她喚他,然他卻頭也不回的離開。
「別喊了,他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根本壓制不了你。」他冷著臉孔,一踏進酒吧,就看見她像個蕩女似的,拉扯著Jack的手臂不放。
「我不要跟你回去!」不等他開口,她直接甩掉他的箝制。
「你喝酒了。」不需要仔細審視,只要一靠近她,就可以嗅到濃濃的酒臭味。
「那又怎麼樣?」她高傲的抬起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不怎麼樣。」他傾身向前,一雙炯然明目緊盯著她瞧,「你現在在第幾階段?」
「你說什麼?」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輕易就迷惑了她的神志。
「沒什麼。」看來她還沒有進展到跳舞的階段。
開玩笑!他絕對不讓其他男人看見她跳艷舞的曼妙姿態。
「沒什麼就快走,我沒空理你。」她噘嘴,小女人嬌態不自覺的展露。
望著她的美顏,展柘不禁心一盪,強迫的握住她的手,「跟我回去。」
「不要!」她扯開喉嚨大叫,「不要,我不要跟壞蛋回去,救命!救命——」
她的唇被他覆上的薄唇給堵住,一併將她無理的叫喊吞下肚去,他滑溜的探入她的口,以狂野姿態攫住她不安分的粉舌,與之嬉戲、緊緊糾纏,在她口中點燃了熱情。
她微微喘息,無法抵抗他野蠻闖入的火舌,在他技巧性的撩撥之下,她的抗爭漸漸軟癱下來,緊握的雙拳漸漸攬上他的頸項,美麗水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濛霧氣。
「好,我們回去了。」他依戀不舍的離開她的唇,貼上她的耳畔,以低啞音調誘惑她脆弱的意志。
「回去?我們要回去哪兒?」她被他吻得傻愣愣的,被他強擁著往門口走。
「回家。」
「回家?回哪個家?」她的腦子被酒精給混亂了,有些個搞不清楚狀況。
「回我家。」他語帶玄機。
「為什麼要回你家?」
「因為我們必需好好談一談。」邪魅之氣在他眼底隱現。
「一定要談嗎?」她開始覺得頭有點昏。
「對,我們一定要談。」不管她是清醒還是酒醉,他都要讓她知道一件事——他要她!他只要她!
就在他半勸哄之下走到門口,震耳的音樂聲從PUB各個音響喇叭傳出,震醒了腦子混沌的她。
「跳舞……」她的身體無意識的隨著強烈的舞曲而擺動著,她推開他,往舞池方向走去,「我要跳舞……」
展柘的健臂一伸,纏上了她的纖腰,加重了環住她的力道,將她從一片熱鬧的音樂中拉出PUB。
被強硬給拉離舞池的文妍淇感到極度不快,嘴裡不斷冒出嘀咕與不滿,「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跳舞、我要跳舞……」
「不準!」他臉色發青,強架著她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她像個孩子般耍賴,「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去了,我要跳舞……你有沒有看過我跳舞,我很會跳舞喔……」
他揚起了一抹寵溺的笑,「我知道,你的艷舞跳得不錯,不過……」他臉色一變,「你只能跳給我看,不准你跳給其他男人看!」
說完,他不顧反抗掙扎的她,一個低身彎腰將她扛上肩,無視於她的扯嗓叫囂,快步朝停車場走去。
「放下我、放下我,我要跳舞……我要跳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