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一個小小的身影倨傲地挺直站著,大聲地喊道。
他有著一張和父親刁胤夜像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俊美臉孔,不難想像將來長大,鐵定是個讓女人心碎及心醉的男人。
他同時承襲了父親的自負和冷酷,小小年紀就十分有個性,常常將下巴抬高冷著一張臉,似乎和人講話會褻瀆了他一般,老氣橫秋的。
畢竟年紀還小,對於喜怒哀樂沒能操控自如,旁人或許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在父親面前,他的脾性無所遁形。「我絕對不同意讓那個女人進門。」刁念曉再度強調。
他大膽地擋住父親的去路,那種激動的語氣,讓他一時漲紅了臉。「哪個女人?」刁胤夜好整以暇地問。
兒子難得這麼激動,若讓娘瞧見,鐵定要樂上好幾天,開心孫子總算像個「小孩子」了吧!
「就是你要娶的那個女人」刁念曉看著敬愛的父親直言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喔,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你要娶她,我知道你要娶另外一個女人做我娘。」刁念曉說出心底的話,「但我不需要,你不必聽奶奶的,我根本不需要個娘。」
奶奶曾經叫他好好的勸父親再娶,可是……哼!他討厭那女人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勸父親接納?
「嗯。我同意你的說法。」刁胤夜認真的點頭,「那你就不必把她當娘看。」話一說完,他轉身想走。
就這樣?他爹不應該再多說些什麼嗎?
「等等。」刁念曉走到父親面前,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分析他話中之意,「爹,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娶她?」
「不,我還是會娶。」一張希冀的小臉頓時垮下。
「爹.你說了,你也同意我不需要個娘,那你還娶她做什麼?」刁念曉眼中有些恐懼,「不!你不能忘了娘、不能背叛她。」
「夠了!」刁胤夜制止兒子繼續說下去,「曉兒,我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可愛的孩子。」他的唇邊揚起一抹笑容,讓人看不出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刁念曉愣住了。從來就沒有人說過他可愛,他也不認為自己和可愛兩個字扯得上關係。聽得出父親言不由衷,但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我不需要妻子,你也不需個娘,那麼我答應娶她,是為了什麼?自己想想吧!」刁胤夜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揶揄。
他了解兒子,知道聰明如他,一定會想到答案。
刁念曉果然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是為了奶奶。」他放鬆緊繃的小臉。
刁胤夜沒回答,僅是勾起唇角。
「爹。我知道了,沒有人能夠代替娘在我們父子心中的地位,奶奶若不信,就由她去玩吧!」刁念曉諷刺地輕笑。
聽聽,這像個七歲的孩子會說出來的話嗎?
刁胤夜卻不制止,反正他本來就這麼認為了。
「那現在還有問題嗎?」他問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兒子。
「沒有了,爹,對不起。」刁念曉雖然高傲自負,但同時也勇於認錯,尤其是對他,他爹是這個世界上他最崇拜的人,更是他之立志要看齊的英雄。
兒子說得對,沒有人能夠代替楚曉婉在他們父子心中的地位,絕對沒有!
相較於刁氏父子的漫不在乎,段芊漫卻是心懷期待。
多不可思議啊!在知道刁胤夜要娶妻后,她和喜兒在大街小巷中走了一整個下午,跑酸了腿地尋找「段芊漫」。
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沒有另外一個段芊漫,那個人就是她。
是她耶,原來要嫁給恩人的人,竟然是她。
段芊溫從最初無法接受家裡的變故,抱著犧牲自己的心,到最後得知事實而欣喜若狂。
沒想到她竟然因禍得福,可以獲得恩人的垂青。
呀!她真的好幸運、好幸運,上天真是照顧她。
老天爺,謝謝你,一千萬個感激。
想起那張俊顏,她熱烈地期待著成親日子的到來,嬌俏的臉上露出迷人至極的笑容,完全是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嬌艷動人。
好不容易等到出閣日,上了花轎,而後經過一連串的婚禮程序,段芊溫被搞得頭昏腦脹,根本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帶進房間。如今她正端坐在床榻上,等待著良人出現。
一切是這麼的如夢似幻。
是真的嗎?她真的嫁給刁胤夜了嗎?
隔著蓋頭,她看不清外頭的世界,小手忍不住往上一撩——「哎喲,小姐,你別亂來,蓋頭留給姑爺掀。」喜兒緊張地在旁小聲制止並叮嚀著。
她不敢告訴小姐,一早新郎倌並沒有親自到段府接人,只隨便派了個管事的人來而已。
段家所有人對這件事都十分不滿。
段千宇原本還鬧彆扭,不肯讓那人代替新郎倌將妹妹娶走,只是這段日子他們都看得出來段芊漫的期待,不忍心打破她的夢想;而且喜兒一再保證若小姐不快樂,一定會告知他們,再加上家裡的窘境,他們才肯放人。
臨走前,段夫人還哭哭啼啼,心疼得半死。
幸好在段芊漫下花轎后,總算見到新郎倌。
只是刁胤夜自始至終那張冷寒的臉都沒有融化的跡象,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讓人懷疑他只是眾多的觀禮者之一。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沒敢告訴她家小姐,怕她多慮了。
「小姐,你別心急,姑爺很快就會來的。」喜兒故作輕鬆地揶揄道。
「臭喜兒。」段芊漫嬌嗔著。
在蓋頭下。那張嬌麗絕美的臉蛋整個酡紅了,她仍沉醉在夢幻之中。編織著美麗的未來。
紅燭滴淚,時間一點一點地消失。
等在較前頭伺候著的幾個段家的嬤嬤和丫鬟們都忍不住呵欠連連。連喜兒都差點忍不住打瞌睡。
奇怪,都深夜了,外頭的喧鬧聲也停止好一會兒,怎麼還不見新郎倌人影?
眾人不免懷疑。
坐在床榻上,頭上頂著厚重鳳冠的段芊漫更覺得難受,脖子似乎都快壓斷了。
原來成親這麼辛苦,幸好一輩子只有一次。
為了他,一切都值得。
她輕輕漾開一個笑容,想轉轉酸疼的脖子。
咿呀!房門突然被打開。
「少爺。」幾個段家的嬤嬤、丫鬟們迅速振作心神。
「姑爺。」喜兒也趕緊行禮。
段芊漫則是立即正襟危坐,差點嚇得連呼吸都停止。
「都下去吧!」刁胤夜低沉的嗓音彷彿沁涼的春寒夜風,吹進了每個人的心頭,有點涼意。
「是!」段家嬤嬤、丫鬟們立刻退了出去。
「姑爺,那我……」喜兒恭敬地問,懷疑地朝門邊看。
奇怪了,不是聽說會有鬧洞房這檔子事,怎麼不見姑爺背後有半個人影?
「你也下去!」刁胤夜隨口吩咐著。
是的,他刁胤夜的洞房,的確沒人敢來鬧,就算有,也全給他娘擋下了。
門一關上,房間里就只剩下這對新婚夫妻。
刁胤夜沒說話,徑自喝起酒來,從頭到尾,他甚至連看新娘子一眼都沒有。
整個房間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讓段芊漫幾乎要懷疑剛剛是否真的聽到他的聲音。她忍不住又偷偷地撩起蓋頭,沒想到會看到他獨自喝著悶酒。
段芊漫手一抖,又趕緊放下蓋頭,希望他沒發現。
又等了好一會兒,房間還是無聲無息,她實在是受不了頭上鳳冠的重量,琢磨了一下便開口詢問:「相、相公,你不是應該先來替我掀開蓋頭?」
哼!命令他嗎?這女人簡直搞不清楚狀況。
刁胤夜沒說話,繼續沉默地喝著他的酒。
奇怪了,他沒聽見她說話嗎?明明她說得很大聲。
「相公,你——」
「閉嘴!」聒噪的女人,雖然她的聲音不難聽,但是刁胤夜一刻也待不下去,「相公不是你該喊的。」
「那,我要喊你什麼?」他總算開口跟她說話,雖然這句話不是很讓人滿意,可她心中還是很歡喜、高興。
「喊我少爺。」他隨口應付。
時間應該夠晚了,刁胤夜忽然起身往外走。
當然。他會願意和「這個女人」待在同一個房間里,絕對不是為了盡丈夫的責任,而是為了門外守候的人——刁老夫人。
他相信他娘一定會躲在暗處看著他的舉動。
也好!就讓她樂樂吧!
「少爺?」多奇怪的稱呼!她又不是他家的丫鬟。
段芊漫忽然聽見往外的腳步聲,顧不得自己頭上蒙著蓋頭,下意識地往外追。
「你要去哪……哎喲!」段芊漫發出慘叫聲。
她只記得母親說過蓋頭一定要讓夫婿替她掀起,才會幸福美滿一輩子,情急之下忘了先將蓋頭拿掉再跑,看不到路的結果,就是跌跤。
瞧瞧這笨女人在做什麼!刁胤夜懷疑地看著她狼狽地由地上爬起。
那是張十分嬌俏可愛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又大又圓,俏挺的鼻子十分可愛,小巧的紅唇抹了些許胭脂,令人垂涎不已。
但一點也影響不了他刁胤夜。
眼前的女人就算是天仙美女,也無法打動他的鐵石心腸。
其實原本以他的功力,絕對有辦法能夠讓她不摔跤,但他就是不願意出手,也不認為有這個必要,畢竟她與他無關,不是嗎?
他冷冷地站在房門前看著她,不過心裡有點疑問,他似乎見過這張臉……應該不可能吧!
段芊漫一抬頭,看到的就是這種景象。
眼前那高大挺拔的男人,他的眼神和初次見面時相同,依舊冷得沒有絲毫的溫度,讓人心寒。
她不以為意,反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子,或許他天生就是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不能怪他,這絕對不是他的錯。「相公,你要去哪裡?」她溫柔地詢問。
算了,蓋頭掉了就掉了,反正幸福是自己找的,一條蓋頭算不了什麼,段芊溫不以為意,她只是好奇新婚之誑他為什麼要離開?他不是應該一直待在新房裡嗎?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還有,別忘了你的稱呼。」刁胤夜壓根兒不記得曾經見過面的事,也沒去多想對這張臉有點印象的原因,沒必要的。
「如果你執意要那麼喊也可以,不過只能在我娘面前,其餘的時候,你得照規矩來。」刁胤夜沒空陪她玩遊戲,將話挑明了說。
「規矩?」原來刁家有這樣一個奇怪的規矩!段芊漫點點頭,在好奇心驅使下,還是忍不住追問:「那曉婉姐姐呢?她也這麼喊嗎?」
「你沒資格提起她。」
「我沒資格?」段芊漫瞪大美眸,似乎不太了解他為何會突然動怒。「是」!「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段芊漫覺得疑惑。
「你是嗎?」刁胤夜輕笑,笑容中充滿諷刺,「你只值二十八萬兩,而我的妻子——無價。」
「相……」她咬了咬下唇。眼睜睜地看著他無情地將門甩上。
段芊漫的心有些碎裂,而她的夢,也不再瑰麗。
這是真的嗎?開玩笑的吧!她跌坐在地,不斷地思考。
兩個躲在門外陰暗處的人影紛紛嘆息。
她是否害慘那個原本活潑可人的小姑娘呢?她強烈懷疑著。
「不!夫人,事情才剛開始,別這麼泄氣。」
他們之所以會選擇段芊漫成為刁家媳婦,也是經過調查的。
他們知道段芊漫生性浪漫、天真活潑,期待她多少能夠改變一下刁胤夜那陰沉的性子。
是啊!才剛開始,別絕望、別泄氣。刁老夫人如此告訴自己。
環視著美麗的桃花堡,在夜風中搖曳生姿的挑花,依舊那麼美麗,她真心地希望這美麗的地方再度恢復以往的喜樂景象。
而這一切,全寄托在新媳婦身上了。
清晨,陽光透過薄薄的雲靄慢慢露出臉來,雞啼聲也隨之揚起,揭開了一天的序幕。
「哎喲!」段芊漫發出微弱的呻吟,扶著宛如千斤重的頭,慢慢地睜開酸澀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紅色以及大大的喜字,案桌上擺著雙紅燭,燭火已然熄滅,燭淚滴滿桌面。
這一切的一切,讓她回想起一件事——成親!
是的,她似乎……不,不是似乎,是真的成親了。
老天爺,昨夜不知是她太累,還是想太多,嫁衣沒脫下就算了,連頭上的鳳冠也還歪歪斜斜地戴在她頭上,而她就這麼趴在桌上睡了一整夜。也難怪此刻的她全身像是被馬車輾過,十分難受。
「真是的,好難過喔,昨晚喜兒怎麼沒提醒我,讓我……」她拿下鳳冠的手突然頓住,想起一件重要的大事。
她的鳳冠和衣衫雖然都有些歪斜,但還算完好,那表示新郎倌真的徹夜未再踏入新房。
她捧著鳳冠愣住了,心裡再也無法平靜。
他討厭她嗎?
恩人……不,相公……也不對,他要她喊他「少爺」的,那麼少爺看來很討厭她,討厭得連新房也不回。
如果他討厭她,為什麼要娶她?而且在她身上花那麼大一筆錢?
「不會的,是錯覺,這是錯覺,或許、或許他有事要忙!」
她不斷地安慰自己,只是什麼事比得上洞房花燭夜重要?
段芊漫懷疑之際,突然門外傳來喜兒和丈夫的聲音,讓她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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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爺?」
一早,喜兒立刻勤快地端了盆水走至新房門外守候,準備隨時服侍。
由於昨夜初來乍到還不習慣,其實沒睡好,她無聊地偷偷打了個呵欠。原以為一大早沒人會看見,誰知道她的呵欠才打到一半,突然看到朝她走過來的人,忍不住瞪大眼。
「姑爺早,我這就服侍……服侍……」
「那還不快進來。」刁胤夜徑自推門而入。
第一眼,他就看見段芊漫那張顯然沒睡好的嬌顏,及一身刺眼的喜服。
「快點換衣裳,一會兒要拜見我娘。」他冷冷地下命令。
是的,一大清早他會出現,完全是為了他娘,畢竟醜媳婦也得見公婆,他必須在表面上讓娘滿意,且無法挑剔,免得耳根子無法清靜。
段芊漫和喜兒面面相覷,他的語氣實在救人無法恭維。
不過段芊漫畢竟是個樂觀的人,丈夫出現了,而且還說要帶她去拜見姿婆,這就是重視她的表現。
若說她之前心裡有所埋怨,也在刁胤夜此時的舉動中,完全消失。她揚起一抹笑,開始換衣裳,心裡想著待會兒見到婆婆后該如何表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