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尹凡走進宏偉的大廳時，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前方通往第一個樓梯平台逐漸變窄的寬闊階梯。
一名女子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裡，倚靠在高高的拱形陽台窗戶邊，她身後閃爍的光輝似乎要將她的頭髮點燃。
柔軟烏黑的髮絲散落在臉旁，猶如帶有長而發光的彩帶光圈般分散開，垂落在肩上。
尹凡很震驚自己竟會看傻了眼，他深吸口氣要自己回過神來，把目光從她令人驚艷的頭髮移到別處。
她的皮膚很白，看起來似乎是半透明的，就像極其精緻的陶瓷。
她的臉美得驚人，很富吸引力，就像造物主完美的傑作。
她走動著，把他的目光引向她的雙腳，她穿了一雙款式簡單的涼鞋，腳踝纖細，小腿均勻，每走動一步，及膝的裙擺就微微擺動。
她的身材苗條，雖然不是很高，但是至少有一百六十公分。
尹凡呼出的氣息開始嘶嘶作響，抑或他根本就沒有呼吸，只是缺氧而已。
他感覺胸部被卡住了，他的心猶如小鼓般瘋狂地擂動著。
尹凡將目光移向她纖細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腰部，只覺得全身血液如潮水般湧向他的腹股溝處，天哪，他是不是中邪了？
目光回到她單純可愛而極具魅力的臉上，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鎮定的表情，以及那雙晶瑩的眼睛。
「小少爺，這位就是李小姐。」王伯介紹道，那口氣彷佛在引見一位女王似的。
她走向他，不再站在樓梯上，她凝視他的眼神讓他的心中又掀起一陣激動的波瀾。
這女人究竟有什麽魔力，竟讓一向以自制力自豪的他陣腳大亂？
「請接受我最深切的慰問，小少爺。」她那溫柔性感的聲音聽得尹凡脊椎發酥。「老爺子的去世對我們大家而言都是很沉痛的打擊，我相信對你也是一樣。」
直到現在，尹凡才注意到她向他伸出手，他握住它，察覺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抵抗著他加重的力道。
他迎向她的目光，「王伯、葉嫂、林叔一致告訴我，說你把葬禮安排得很好，」用相當正式的語調說，「若換作我處理的話，做得不可能比你好，辛苦你了！」
「哪裡，其實我一個人的能力很有限，王伯、葉嫂、林叔他們比我更辛苦。」她不敢居功。
「是的，我相信如此。」他很訝異她竟如此謙虛，他本以為她會想辦法將所有的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看來她比他想像中還來得深沉厲害。不過如果她不厲害，又怎能讓他爺爺留下那麽一大筆遺產給她？
「小少爺累了吧？葉嫂替你準備了一些你愛吃的點心為你接風洗塵。」李晨心一邊說一邊試著想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可是事與願違。
尹凡也注意到她的手在他手中顫動著，這使他意識到自己依然緊抓著她。
他放開手，有些不情願，她的手滑離他，有如溫暖的絲綢般。
「我想來杯咖啡，」他極需要些東西幫助自己恢復過來，他相信自己的失常是出於他對時差的不適應，「可以請你帶路吧？」
此話一出尹凡不覺好笑，這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的家，有誰比他更熟悉？他竟要她帶路，果然是很失常。
李晨心深深地吸了口氣，就好像她也缺氧似的。
「也許小少爺可以先洗個澡。」她給他建議。
難道他看上去像是被卡車輾過嗎？他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不，我很好，我想喝咖啡！」他堅定的凝視她道，這肯定的語氣不容許反對或質疑。
他發現從剛才到現在他都沒表現出主人的態度，反而她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態，他決定讓她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但是尹凡不得不懷疑，以她的年紀、她的身分，她竟可以展現出如此高傲的姿態，如果她真的是一個保母，絕不可能會有如此膽量！
剎那間，一個個極其尖銳令人心神不寧的問題急速閃入尹凡的腦海中——
難道她是爺爺的情人？
沒錯，他的爺爺總是喜歡擁美女入懷，他一直很愛擁有漂亮的東西。
尹凡突然感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感覺……
☆☆☆
來到豪華的餐廳，李晨心很自然的走到尹正剛生前要她坐的位置，尹凡很有紳士風度的為她拉開椅子，而她所坐的位置，更進一步證實他的懷疑——
那是女主人的位置！
不一會兒，花店送花的人帶著一大束美麗的玫瑰走進來。
「李小姐，這是你所訂的花，我們老闆說你若有什麽其他喜歡的花，隨時通知我們，我們會立刻替你送來。」
對方顯然把李晨心當成主人，對尹凡這個真正主人看也不看一眼。
「謝謝，麻煩你跟你的老闆說，以後我們每月月底結一次帳。」
剛吩咐完，李晨心這才赫然發現自己似乎太過粗心大意，尹凡回來了，她該把這些事交還他處理，而不該再像之前一樣，由她代為處理。
「老闆不會在乎的，他只要見到美女，哪怕不收錢也無所謂。」送花的男孩子開玩笑道。
「阿仔，走走，到後面來，李小姐今天很忙，沒空理你的冷笑話。」葉嫂一把將送花的男孩子拉到後面去。
「看來花店的老闆已經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尹凡冷冷的嘲諷。
「阿仔只是在開玩笑——」李晨心漲紅了雙頰，顯然尹凡誤解她了。「其實花店的老闆是——」
「不用解釋，我並不在意。」他打斷她的話。
李晨心只好硬生生地把「女的」二字吞回去。
「我聽說你是我爺爺的保母，他不是小孩子，我實在很好奇你這個保母的工作是什麽？」
尹凡一口氣喝了半杯咖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惱怒些什麽，是因為爺爺和她的關係，或是花店老闆和她——嗟！他在乎個什麽勁兒？
「其實保母只是老爺子對我的玩笑稱呼。」一抹無奈的微笑浮現在李晨心可人而令人想親吻的紅唇上。「我只是陪老爺子下下棋、念書報給他聽、陪他聊聊天，如果有需要，我會陪他出席一些晚會之類的，如此而已。」
她當他是三歲小孩嗎？如果工作如此單純，他爺爺怎會留下那麽一筆遺產給她？
「李小姐，你不要喝咖啡，咖啡因對你身體會有影響，醫生說你要多喝鮮奶。」葉嫂體貼的端出鮮奶給她。
「謝謝！」李晨心很感激地道。
尹凡的濃眉高高挑起，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李晨心不能喝咖啡，醫生要她喝鮮奶——
他爺爺是那麽的健康，卻死於突發性心臟病，而且是在半夜——
他真的是在睡夢中去世的，或者是——
尹凡緊緊注視著李晨心，這個有足夠的魅力誘使男人做任何愚蠢事情的女人。
他要知道。
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你懷孕了嗎？李小姐！」
☆☆☆
李晨心狠狠地咽了口口水，覺得她需要一記耳光使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她發現尹凡可能比她更需要這一記耳光才對。
她在視著桌子對面的他，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讓他認為她懷孕——他不可能在乎她的感受，反之，她卻會因為他而備受打擊。
有生以來，她從未被一個陌生男子給吸引，但當尹凡走進大廳，跟她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立即被他的魅力給震撼到了。
可是他竟然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他把她當成什麽樣的女人？
她瞪著他，他也迎向她的目光，他們之間的氣氛緊繃得像隨時會斷掉的琴弦。
「我的答案是沒有，」她口氣充滿怒意，「我沒有懷孕，也不可能懷孕。」
尹凡彷彿鬆了口氣，他的表情刺激著李晨心。
「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什麽原因促使你問我這樣離譜的問題？」
她知道自己問了傻話，既然他如此草率地得出結論，認為她和別的男人有親密接觸，那麽如果在乎這種人對自己的反應，她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我爺爺想要一個後嗣。」尹凡簡潔的回答。
這是什麽回答？李晨心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你不就是他的後嗣嗎？」
「沒錯，」尹凡沉重的嘆了口氣，一臉的沮喪。「但是他希望我結婚生子，以延續家族的血脈，當我最後一次與他通話時，我提議既然他這麽熱中於延續自己的基因，他可以自己要個孩子。」
李晨心恍然大悟，心中的謎團漸漸解開。「你以為……我和……和老爺子……」她說不下去了，喉嚨間彷佛有塊可怕的硬塊梗在那裡。
「這也不無可能。」他一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表情。
「可是老爺子已經八十多歲了！」李晨心激動地吼。
天哪！她跟尹正剛的年齡相差了六十歲，而尹凡竟然認為……
「男人的性慾不一定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退。」他冷冰冰的發表意見，隨即嘴角浮現一抹狡黠的微笑。「而且你很漂亮，再說現在有威而剛——」
「夠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老爺子！」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是在侮辱你，也不是在侮辱我爺爺。」他用灼熱又堅定的目光注視著她。「你很性感，沒有男人能夠抵擋得住，就算是個八十歲的老頭。」
「你——」她幾乎忍不住想將眼前的牛奶潑向他。
「我毫不懷疑我爺爺愛慕你，從頭到腳！」
「老爺子對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她再也不管什麽風度、氣質了！她當初還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誰知他滿腦子都是下流的想法！
尹凡仍一臉不相信的看著她。
「老爺子是個紳士！」
「但你不否認我爺爺喜歡漂亮、年輕的女人吧？」他反駁道：「他讓你成了他的保母，他可不是小孩子，為何會需要保母？再說他身體一向強壯，但是卻在半夜死於心臟病發，你能叫我不懷疑你嗎？」
他的話令李晨心的胃裡一陣翻攪，他近乎無理的邏輯令她想尖叫。
「理智的男人會小心謹慎地把問題搞清楚，以免做出莫名其妙的結論。」她擲地有聲地說。
這小妮子竟在暗罵他不理智？她的伶牙俐齒令他既是氣惱卻又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之所以會懷疑是有根據的！」他振振有詞的反駁，「年輕漂亮的女人跟年老的億萬富翁混在一起又不是前所未有的事，權力和財富是眾所皆知的春藥。」
「對！」她由齒縫迸出話，很憤怒於他對她和尹正剛珍貴的關係竟不屑一顧，「所以你就這樣想我和老爺子？你以為我是個拜金女，而老爺子是個色鬼！」
「你承認了是嗎？」
李晨心的心冷了！
看來尹正剛的期盼要落空了，他試圖為孫子安排一個結婚對象，可是此刻，李晨心放棄了給尹凡一個機會的想法，因為他把她看成一個以容貌來騙取錢財的壞女人！
他們互相瞪著彼此，誰也無法得知對方的想法。
這時，王伯提著一隻咖啡壺走進了屋裡。
「王伯，小少爺想知道我是否跟老爺子有不正常的關係，能不能麻煩您……」
李晨心的話尚未說完，王伯手上的咖啡壺便掉落到地上，顯然王伯對於尹凡的想法也感到萬分震驚。
葉嫂聞聲而來，一臉驚慌地注視著王伯，「出了什麽事？」她著急的問。
「小少爺他……他……」王伯震驚地話都說不好。
「葉嫂，小少爺認為我陪老爺子睡覺！」李晨心說。
「天啊！」葉嫂發出驚呼，「小少爺，你怎麽可以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小少爺還一度以為我懷了老爺子的孩子！」她每多說一句，尹凡的臉色就更發青。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葉嫂雙手合十對天膜拜，「老爺子，您千萬別生氣。」
「小少爺，你怎麽可以有如此糊塗的想法？」王伯充滿指責的說。
「我——」尹幾頭一次難堪得說不出話來。
「小少爺還說我用美色誘惑老爺子，他還說……」
「夠了！」尹凡狠狠地打斷李晨心的話，也許剛才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她一定要在現在報復嗎？
李晨心唇角冷冷的揚起，給了他一個「你是自找罪受，活該！」的表情。
「小少爺，李小姐跟老爺子沒有任何不倫的關係。」王伯聲明道。
「謝謝您，王伯。」李晨心可不想如此簡單放過尹凡剛才給她的難堪，她要讓他明白她有人格、有自尊。
「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老爺子對我做出不尊重的舉止？」她趁勝追擊。
「當然沒有！」王伯和葉嫂異口同聲。
「那你們有沒有沒看過老爺子對我有非分之想？」
「從來沒有！」
「老爺子有沒有對我表現出很好色的樣子？」
王伯看起來有些動怒了，「老爺子是個紳士！」王伯的語調擲地有聲。
然而這樣的聲明並不能完全消除尹凡對李晨心的疑慮，他不滿地怒視李晨心。
李晨心也不甘示弱，挑釁地看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尹凡。
「王伯、葉嫂你們誰來對小少爺說，老爺子對我的態度怎樣？」李晨心非讓尹凡明白，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我來說好了。」王伯自告奮勇地對尹凡道：「我相信老爺子是把李小姐看成他的孫女，因為她的陪伴總是令老爺子很開心。」
「那我對老爺子的態度呢？」
「你希望我坦誠點嗎？李小姐？」
「絕對坦誠，王伯。」這是無庸置疑的。
「我想李小姐也把老爺子看成祖父般，李小姐很敬愛他，她把陪伴老爺子當成美好的事情。」
這就是事實，很簡單的事實，她敬愛尹正剛！
只是很可惡的，尹凡竟對她與尹正剛之間的關係作出污衊性、令人噁心的評價。
突如其來地，淚水模糊了李晨心的雙眼，梗住了她的咽喉。
「謝謝你們為我作證！」她沙啞著嗓子說道。
「這是應該的。」王伯懷著一絲尊敬朝她鞠了個躬。
「小少爺，你不該誤解李小姐的。」葉嫂發出不平之嗚。
「我不會為我的行為道歉！」尹凡冷淡的語調使李晨心的目光再一次轉移到他身上。
他譏諷地掃視了她一眼，一邊站了起來。
李晨心突然明白他依然對她和他爺爺之間清白的關係抱持懷疑，儘管王伯和葉嫂對此作出了最好的證明。
「我想我的行李已經拿到我的房間去了。」
他逕自走向王伯，臉上沒有一絲愧疚，這讓李晨心的心情跌到谷底。
「是的。」王伯即使對他不滿，卻也莫可奈何，畢竟他還是他的小主人，而且現在已經是一家之主了。
「很好，我一洗過澡換過衣服就要出去，請通知林叔把車準備好。」
「你要去哪裡？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忙……」李晨心知道自己不該開口，但是卻遲了一步。
「我的行蹤不必向任何人報告，而你也不是我的保母，李小姐。」
尹凡當面拒絕她的善意，讓李晨心覺得好痛苦、好失落。
「我敢說今晚吃飯時我一定會見到你的，做你平常該做的事吧！」他說道。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可以……」
「不，我很期待有你陪伴的快樂，也許我不需要一個保母，但我可以給你另一個稱呼。」
他在計畫著什麽？李晨心能感覺到他的計畫對她不利，她體內的每一條神經都在向她發出警告。
他正要離開，然後倏地頓住，回頭看著她，眼中閃爍充滿戲謔的挑戰。
「你放心，我也許不需要你的床邊故事，但是我相信你會帶給我另一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