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天色漸暗,一枚新月懸挂枝頭。

小夕跨出心形的粉紅色大浴缸,扯下大毛巾,擦拭濕淋淋的身子,接著套上小貓圖案的睡衣,慢條斯理的走出浴室,一邊還猛搖頭,用小狗甩水的方式,把頭髮弄得半干。

情勢丕變,她被迫離開「長平」,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孩,還必須住在情人賓館里躲避追殺,食衣住行樣樣都不方便。

好在她溜出來時,早有長期逃亡的打算,家裡的睡衣、毛巾、牙刷、漱口杯等等日常用品,一律搜羅妥當,全數塞進大背包里,如今隨手一撈,就能撈出自個兒的東西,不用去碰情人賓館提供的盥洗用品。

房間的角落,掛著鸚鵡專屬的鞦韆,那是它出門前堅持小夕得把鞦韆一起帶出來,否則就拒絕陪她逃亡。

如今,它掛在鞦韆上,把小腦袋縮在翅膀下,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我洗好了。」她宣布,踩著卡通拖鞋走過來。「你在看什麼?」她踮起腳尖,越過他的肩膀,看著筆電螢幕上令人眼花撩亂的資料。

「這兩個月之內,一些職業殺手,以及殺手掮客在各國間的出入境紀錄。」戰不屈簡單的說道,銳利的視線滑過最後一筆資料,才蓋上螢幕,關閉電源,回頭看著身後的小女人。

「為什麼要特地買來這些情報?」她好奇的問道,已經逐漸明了,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

這些情報不但機密,而且十分昂貴,必須透過特殊管道,再砸下大把的鈔票,才能從情報販子手中購得。戰不屈會大費周章,找出這些紀錄,絕對是心中有了什麼計劃。

他的大手擱在筆電上,食指輕敲,黑亮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幾圈,才徐徐開口。

「『秦』集團內,負責保全的兩位安全主任,也跟著槙村政來到台灣。那兩位身手了得,藤田絕對知道,他的手下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小夕連連點頭,小臉上漾著得意。

那兩位安全主任,一位負責保全,一位負責解決障礙,而其中那位人人聞名喪膽、脾氣火爆的闕立冬,就是她的親大哥。

聽見大哥的名號這麼響亮,她這個做妹妹的覺得與有榮焉,得意極了!

「然後呢?」她催促,以為還能從戰不屈嘴裡榨出什麼讚美,滿足一下她的虛榮。

他卻話題一轉。

「藤田不是會善罷干休的人,我猜測,他會另聘高手。」黑眸一眯,迸出意味深長的光芒。

一提到藤田,小夕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上揚的紅唇也垮了下來。

唉,說的也是,藤田就像毒蛇般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旦鎖定目標,就絕不會鬆手,這麼獨裁的男人,肯定無法忍受她參加拍一買會,把AK酵素給賣了。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她追問。

戰不屈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反倒伸長了手臂,扯走她手裡的大毛巾。然後,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往浴室走去。

「啊,那是我的毛巾--」寶貝大毛巾被搶,她連忙抗議。

「我知道。」他頭也不回的答道,關上浴室的門。

嗚嗚,可惡的傢伙,不但避重就輕,懶得回答她的問題,還搶了大毛巾就走,賞給她一碗閉門羹當消夜!

小夕瞪著浴室,聽見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被漠視的怒氣,以及那碗閉門羹,可是讓她從肚子一路脹到了胸口。

哼,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兒,遇到了危險的事,就成了悶葫蘆,任憑女人再怎麼追問,都不肯透露隻字片語!

只是,她闕七夕可不是乖馴的小綿羊,在「秦」組織里待了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她沒見過?山不轉路轉,就算戰不屈不透露半點口風,她還是能找到機會插手。

小夕一面盤算著,一面翻身倒在柔軟的大床上,研究床頭柜上的一排按鈕。她已經知道,第一顆是燈,第二顆是電視,第三顆按下去床會旋轉抖動,第四顆則是控制會有音樂以及七彩的燈光!

那麼,這第五顆呢?要是按下去,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她充滿興趣的按下去,然後就看見,隔絕卧室與浴室之間的霧面玻璃牆,慢慢的、慢慢的、變得透明了--

哇!

白茫茫的水蒸氣中,一個高大健美的男性體魄,正背對著她在淋浴,那黝黑結實的身軀,線條宛如希臘神話的大衛雕像,沒有一絲贅肉,像極了她見過的野生動物,一舉一動都彰顯出無比的力量與侵略性。

熱水灑落,淌下他烏黑的發,滑過他寬闊的肩膀,順著強健的肌理滴落,那有力的背、那結實挺翹的男性臀部--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跪坐在床上,呆望著眼前若隱若現的健美身軀,口水幾乎要泛濫成災。

雖說這樣偷窺,實在有些不道德,但是戰不屈先前還不是悶不吭聲,把她看光光了?她這時要是不乘機看回來,豈不是虧大了?

清澈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執立息看盡眼一前美景。

當他在身上抹上沐浴乳時,她紅唇微張,悄悄喘氣;當他伸展四肢,仰頭沖灑熱水,她的身子也跟著發燙--

突然,戰不屈關上熱水,扯起大毛巾擦拭身體。

啊,他洗好了?!

小夕倒抽一口氣,比作弊的學生更緊張,嚇得差點跌下床,連忙伸出雙手,驚慌失措的在那排按鈕上亂拍,冷汗像小雨似的,滴滴答答的落下來。

浴室的門被打開,湧出熱燙的蒸氣。

她迅速翻滾到大床的另一邊,隨手抓起一本雜誌,遮住發燙的小臉!只敢偷偷的瞄著戰不屈。

呼,他沒發現吧?

高大的身軀在浴室門前站了一會兒,接著走到床前,佇立不動。

「還不睡嗎?」他問道,劍眉微挑,眼中帶著一分笑意。

小夕的粉臉幾乎要貼到書頁上去。

「喔,我在看書,看完了就睡--」

「我一直不知道,你對這類書也感興趣。」他慢慢的說道,拋開潮濕的大毛巾。

「什、什麼書?」她茫然的問,稍微把書挪開,赫然見到書頁上,穿著涼快的美女,正在對她搔首弄姿。她這才發現,自己抓到的竟是一本色情書刊!

小夕的臉更燙、更紅,連忙把書拋開,一抬起頭來,允兒看見戰不屈光裸著上身,只套了件短褲,聊勝於無的遮住令她看得口水直流的臀部--

喔,老天,她要變成女色情狂了嗎?!

「嗯,我、我只是稍微研究一下。」她胡亂的說道,無法再面對他,畏畏縮縮的拉起被單,嬌小的身軀蜷縮進去,懦弱的變成鴕鳥。「很晚了,我困了,嗯--那個--呃,晚安!」她宣布,立刻緊閉雙眼。

只是,當柔軟的大床一陣震動時,她迅速瞪大眼睛,警覺的翻身,恰好看見他的俊臉在她眼前做了個大特寫,兩人擠在同一張大床上,靠得好近。

「你、你要做什麼?」她握住衣襟,一臉駭然,還不忘豎起耳朵傾聽。

該不會是藤田的人馬又來了,他們必須再度「作假」嗎?一想到先前的情形,她的粉臉嬌紅,心兒亂跳,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小東西,別擔心,我只是要睡覺。」他淡淡的說道,視線掃過嫣紅的蘋果臉,輕易猜出她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些什麼。這個女人,單純得藏不住任何思緒。

「睡這裡?」

「這裡只有一張床。」龐大的身軀躺下,立刻佔去大部分的空間,

「呃,我們一定要睡在一起嗎?這裡的房間這麼多,你就不能夠--」小夕一臉為難,直覺的認為,跟他睡在一起肯定「不安全」。

幽暗的眸子閉上,少了那分莫測高深,戰不屈的側臉輪廓分明,好看得讓她移不開視線。

「分開登記會引人注意,我們必須偽裝成情侶。而情侶,是不會分房睡的。」他簡單的說道,扯過被單,堅決要與她分享這件被單。

熱燙的男性體溫,從大床的另一端染了過來,小夕的心跳得更快。她扯住床單不肯鬆手,小手在被單上揪成十個白玉小結。

「就算非得睡同一個房間,我們也不必非要睡同一張床啊!角落不是有張沙發嗎?那裡還可以睡人啊!」她慌忙提議。

深幽的眸子睜開,瞥了她一眼。

「我不睡沙發。」

「那、那我去睡!」她宣布,仔細觀察他的反應,粉臀兒慢慢往床鋪外移動。「我去睡嘍,我真的要去睡沙發嘍!」

「隨便你。」

這冷淡的回答,讓小夕紅唇一癟,哀怨的溜下床,可憐兮兮的走到角落,從大背包里翻出睡袋,萬分不情願的抖開,然後才拉著縐巴巴的睡袋,在沙發上蜷成一小團。

嗚嗚,這個男人還真的讓她睡沙發啊?她是女孩子啊,他總該自願去睡沙發,把床鋪留給她才對,哪裡知道她高估了他的騎士精神,他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任她哀怨的下床,只差沒有補踹一腳,讓她趴平在沙發上!

夜深人靜,她全身縮得小小的,在心裡不爽的偷偷罵他。

突然,一陣細微的呻吟,穿透隔音設備不良的牆壁,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的清晰。

「喔--嗯--」

小夕警覺的抬起小腦袋,側耳傾聽。

聲音來自左邊的,應該是鄰房傳來的,聽來像是個女人的低吟。

「戰不屈,你聽到沒有?有聲音耶!」她緊張的說道,爬起身來,趴在左邊的牆壁上聽著。

漸漸的,呻吟聲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高昂、愈來愈熱情如火--

「喔--噢,我不行了!啊,我求求你--啊啊--」那銷魂蝕骨的女性嬌吟中,伴隨著男人的低吼。

轟!

小夕的腦中像是陡然爆開一顆原子彈,整張臉、整個人瞬間羞成了粉紅色。她像被燙著般,火速離開牆壁,躲回沙發上,用睡袋蓋住小腦袋。

這裡是情人賓館,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窩到這兒來躲避追殺了,情人們住進來,滾在床上自然是做起「愛做的事」。隔壁的情侶們熱情得很,正是戰況激烈,哼叫得無法無天。

那些呻吟與喘息,讓小夕害羞得粉臉發燙,也吵得她難以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熱情的情侶們總算收兵偃旗,歡愛戰事告一段落。

她鬆了一口氣,緊閉起眼睛,在硬邦邦的狹小沙發上翻啊翻,調整出一個還算可以忍受的姿勢,準備培養睡意。

可惜,天不從人願。

「呃,嗯--」這回,聲音來自右邊。

太好了,右邊的鄰房也開戰了!這麼吵下去,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咬著紅唇,在沙發上不斷翻來翻去,終於忍受不了,小心翼翼的爬起來,對著羽絨大床方向叫喚。

「喂,戰不屈,」她提高聲量,企圖蓋過鄰居們愈來愈慷慨激昂的呻吟。「你睡著了嗎?」四周吵成這樣,為啥他還能睡得那麼舒服?

懶洋洋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是的。」

「睡著了為什麼還能回答我?」

「我在說夢話。」

小夕嘟起紅唇,用力躺回去,半晌后實在忍不住,再度爬起來。

「戰不屈,我吵到你了嗎?」她問道。

「對。」

「唔,我睡不著,我、我們來聊天好不好?嗯,聊聊你的事如何?」她充滿希望的問,坐在沙發上,把睡袋蓋在頭上,大大的眼兒一眨一眨的。

「不好。」

「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每件事,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她抗議,不接受拒絕,自顧自的開始發問。「你替上官厲工作多少年了?你的家人們也跟你一樣,有這種變臉絕技嗎?你們全家都會變臉嗎?那要是認不出對方怎麼辦?」逮到機會,她僻哩啪啦的問個不停,對他好奇極了。

室內有片刻岑寂,只有左鄰右舍的呼喊回蕩其間。半晌之後,戰不屈才開了口。

「我沒有家人。」

「怎麼可能--」

「我是孤兒,家人很早就被仇家殺盡了。」他徐徐說道,聲調沒有半點起伏,像是此刻說的,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喔,我很抱歉。」她小聲的說道,心情一下子盪到了谷底。她生來就心軟,聽不得這類悲慘的故事,如今這些話出自戰不屈的口中,她的胸口像被狠狠戳了一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心疼。

「你不需要抱歉。」他停頓半晌,像是為了沖淡她的自責,他難得的願意繼續提及自己的隱私。「我流浪了幾年,在紐約偷拐搶騙,之後被一個男人收養。」一個小孩要在紐約求生,絕對不是件輕鬆的事,許多可怕的事情,他都略過不提,不願意嚇著她。

「那麼,是那個收養你的男人教你易容的?」她聽得津津有味。

「對。」

「你可不可以教我?」

聽到她挨近又興奮的聲音,他睜開眼,只見她跑到了床邊,一張小臉擱在床邊,烏黑的大眼閃閃發亮,掩不住的好奇。

他忍住笑意,冷淡的開口。

「不行。」

「為什麼?」她蹙起小眉頭,癟嘴抗議。

「你藏不住情緒。」

她張嘴要再抗議,卻在下一瞬領悟一件事情,她看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你根本就不抽菸的,對不對?」她沒頭沒腦的問。

他微微一愣,黑眸閃過不明的情緒。

「那你也沒厲害到哪裡去嘛,你笑起來都假假的。」她一手撐著小臉,趴在床邊,一臉困惑的問。「可『絕世』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伴嗎?你連在他們面前都要假裝啊?」

他沒有回答,只是注視她,眼神深邃難解。

她仰視他,渾沌的神智立即被一波波浪濤淹沒,被他幽暗眼眸中,驚濤駭浪似的真實情緒吸引。

戰不屈震懾地看著她,無法相信他的重重偽裝竟被她輕易看破,從來沒有人能做到這點--

他從小總被教導,在執行任務時,絕不能卸下偽裝。

他知道自己的技術很好,情緒的表達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正的情緒反倒埋藏得難以窺見,就連「絕世」里那些好友,都無法看穿他面具底下的真實性情,可這小東西,卻輕而易舉的看穿他?

「呃--」見他久久不語,眼裡的情緒似乎有些驚慌,小夕有點不安,怕他是因學藝不精而心虛,忍不住小小聲的安慰。「呃,啊,其實、其實,你也沒有那麼遜啦,其他人不也沒注意到你這點,更沒人發現你沒抽那根菸。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還是沈默不語,只是看著她。

小夕以為他還信不過,連忙舉手。

「我發誓,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

始終沈默的戰不屈,終於冷聲開了口。

「去睡覺。」

小夕張嘴要抗議,他卻轉過身去,她一皺眉,看著他的背影,放棄的閉上了嘴,慢慢的晃回沙發椅上。

隔壁房裡嗯嗯啊啊的聲音不知何時已停止,不過樓上的卻像是接力賽一樣,隱隱約約也傳來床墊震動的聲音。

戰不屈對那些聲音聽而不聞,反而是被她看穿的灼熱情緒仍撼動著胸口。

自從他懂得偽裝的所有技巧開始,心靈有某處角落就從來沒人觸及。

偏偏,這個小女人的雙眼,就是能望見那最陰暗、最隱密、最不為人知的那個部分。

他習慣於冷靜,連情緒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表達出來的,就連心上都有面具。日子久了,連他都幾乎要以為自己是沒有情緒的。

但是她清靈的雙眸,卻能看透他的偽裝,如此輕而易舉--

躺在床上,他久久無法入睡,明明樓上吵得半死,他卻還是能聽到她在沙發上窸窸窣窣翻來覆去。

然後,他聽見她又坐起來的聲音。

「戰不屈?」她小小聲的開口。

他假裝沒聽到。

「你這樣不會好寂寞嗎?」他連心上都有著面具,在可信任的人面前,都不能鬆懈偽裝、不能有真正的情緒反應。這麼一來,他不就沒有朋友了?

大床上的健碩身軀倏地僵硬。

半晌之後,他才極為緩慢的坐起身,黝暗的眸子閃亮如星,注視了她許久許久。

小夕在那深沈的凝視下,困惑的歪著頭,一臉不解,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說錯了什麼,竟會讓他有這麼古怪的反應。

見他神情怪異,她囁嚅的搖搖頭。

「算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邊說邊躺回沙發上,不到兩秒卻又爬坐起來。「呃,對了,這些事情你曾經告訴過別人嗎?」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間覺得這個問題好重要。

幽暗的眸光一閃。

「沒有。」

這個回答,讓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彎成喜悅的弧度,非要咬緊拳頭,才沒有笑出聲來。心理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只覺得又甜又暖,他的回答,證實了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嗯,好,我懂了,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心滿意足的說道,掛著笑容,躺回沙發上。「好啦,我不吵你了,我們睡覺吧!」她擅自決定聊天,又擅自決定睡覺,任性得像個毫無心機的孩子。

只是,雖然樓上也停戰了,但是更遠的地方又傳來呻吟,情人賓館的夜晚始終難以平靜,激戰聲此起彼落,吵得她輾轉難眠。

滾了半個小時后,小夕可憐兮兮的拉著睡袋,再次坐了起來,卻發現他根本沒睡,仍然維持那個坐姿面對著她。

她看不清他在黑暗中的臉,但仍是鼓起勇氣,小聲的叫喚:「呃,戰不屈,沙發好硬喔,我睡不著。」

不只是沙發硬得像石頭,空調又好冷,而他睡的那張床,偏偏看起來就很柔軟又暖和的樣子--

黑暗之中,那雙黝暗的眸子問過不明情緒,然後戰不屈緩慢的掀開被子,無聲的邀請。那雙眼睛里沒有激情、沒有侵略,反倒充滿著讓人安心的溫柔--

小夕被那樣的眼神催眠,滿心信任的跳下沙發跑過去,溜進被他的體溫染得暖暖的被窩。才窩進他懷裡,她就舒服得好想嘆氣,本能的貼上那赤裸平滑的男性肌膚。

這個擁抱,沒有半點情慾的氛圍,卻比男歡女愛更親暱。

戰不屈擁抱著她躺下,圈住她纖細的身子,下顎擱在她的小腦袋上。他大而溫熱的掌心,輕輕覆蓋住她的耳,替她遮去惱人的噪音。

小夕打了個呵欠,溫順的閉上眼睛,心裡隱約覺得,這樣倚偎在他身邊睡著,似乎是一件不太好的事。只是,這滋味實在太舒服,她眷戀得無法鬆手--

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更早接受了這個男人。

「戰不屈。」她小聲的喚道。

他的回應,是靠在她耳邊的一個輕輕鼻音。

「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她迷迷糊糊的問,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雙眼已經困得睜不開了?

很久很久之後,當她已經陷入沉睡中時,那沙啞的聲音才以最低的音量,附在她耳畔響起。

「小東西,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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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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