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釋・孤身(1)
「月月,娘不管你跟你爹又學了啥,可千萬要記著娘的話。這天塌下來也有比你高的人撐著,做事要量力而為。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為人切莫鋒芒太露。不過,這該出手的時候還是要出手,否則就成了冷漠無情了。咱們可以淡然疏離,但是不能冷漠無情。」
三天後的正午,太陽老爺似乎脾氣老大,一點也沒照顧行人的意思,曬得整條官道閃爍著一種令人暈眩的白光。
海棠一路過來沒看到城鎮、村落或道邊茶肆,只得將就地在一個陰涼的小樹林邊停下。
她先給馬兒找了一處周圍雜草叢生的小樹拴上,然後又給自己找了一塊看來乾淨的大石頭,隨便撣了撣塵土后,便不再講究地坐下。
既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手邊又沒炊具,自己更沒李大鬍子和司徒打獵的本事,那就只好將就著吃那千篇一律的饅頭和豬肉乾。雖然食之無味,但有總比沒有好。
這一刻,海棠其實有些後悔自己居然把這麼好的馬車給拆了,否則好歹有炊具和調料可以將饅頭烤烤或蒸蒸再吃。
這個念頭只持續了一會功夫,就被她自己拍飛,同時感慨:居然想些有的沒的,一個人委實是寂寞了一點……
她幽幽嘆息,仰頭望天,卻突然現前方似乎有道綠色的身形。
是她看錯了嗎?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眼花,把樹看作了人。可是下一刻卻見那抹綠色似乎動了動。
海棠眯眼看去,終於確認那應該是人。
只是好像有點怪怪的,那人一跳一跳地是在幹嗎?
海棠覺得怪異。便起身往前走去。走了兩步。又想到馬兒還拴在樹旁。趕忙又退了回去。心道:這好奇歸好奇。要是好奇得把馬兒給好奇丟了。那可就是捨本逐末了。
她一面心裡嘀咕著。一面將馬兒牽上。往那道綠色地身形走去。
走著走著。她忽然現不對勁了。為什麼那人頭上好像有條繩子。為什麼那人現在好像站在了一塊石頭上?
等等。這情形看起來怎麼像是……
像是——
當這個意識如閃電一般出現在她腦海時。海棠頓時面色一正。胡亂地把還沒吃完地饅頭塞進包袱里。然後迅速地上
她焦急地策馬而奔,同時大聲叫喚道:「姑娘,不要
那綠衣姑娘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如同其他想不開要自盡的人一樣。別人越是阻攔,她便越是要往那繩子上套。
海棠離她還有十幾丈,而她已經踮腳把頭伸進了打好結地繩套里。
糟了!
眼看著那姑娘家不要命地開始踢腳下的石頭。海棠更為焦急,用力地夾馬肚……
就在這千鈞一的危急關頭,海棠突然瞟到一樣銀色的東西自她右側劃過,以無比銳利的氣勢破空而過。那銳利的鋒芒與氣勢讓海棠一瞬間想到柳葉的鋼釘便是這樣暗算了「毒蜘蛛」。
那銀色地東西以迅雷不及掩之勢越過了她。並直直地割斷了懸挂在樹枝上地繩子。
「啪嗒」一聲,它隨即便掉在地上。氣勢散去。卻是銀芒不減。
海棠定睛看去,原來那是一把薄薄的銀色飛刀。
緊接著。又是「嗵」的一聲,只見那原本要上吊的綠衣女子因為腳底的石頭已被踢去而上頭的繩子又斷了。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怕是不輕吧。海棠微微帶點幸災樂禍地想道:這人居然如此不珍視自己的生命,確是該受點苦頭。哎,她真不明白,既然都有勇氣去死,為何竟沒有勇氣活下去?
不過見她安然無事,海棠總算放下心來,使了三分力道勒緊馬繩,讓馬兒將速度緩緩地慢下來。
那馬兒十分有靈性地停在了落地的少女前,海棠已經十分熟練地自馬上下來。
綠衣少女沒有站起身來,反而坐在地上哭泣不已。
海棠最怕人哭,於是站在一旁沉默地不語。
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人走到了她身後。
是剛才射飛刀地人吧。
她臆測的同時,轉過了身。
只見兩丈外,一男一女正徐徐向這邊走來。海棠這一乍看,還分別不出誰是剛才飛刀救人的高手。
這對男女非常出色,給她地第一感覺就是好一對神仙眷侶,讓她不禁傾慕有加。記得上一次有這種讚歎好像是在鄭州見到封隨天夫婦的時候吧。想到封隨天夫婦,某人的身形就見縫插針地映上心頭。
海棠微一閃神,很快硬起心腸將他的身形揮去,然後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前地這對男女來溫文儒雅。他的五官也同他地氣質一般柔和,如烏墨,劍眉入鬢,唇紅齒白,肌膚如雪。整個人一看便給人溫潤柔和、丰神俊雅的感覺。他緩步走來,白色地衣袂在微風中飄動,風姿卓然。
一看到白衣,海棠便想到了白玉言,許是因為姓白的緣故,白玉言特別喜歡著白衣,這白衣穿在白玉言身上讓她覺得瀟洒如風,可穿在眼前這男子地身上卻讓她覺得溫潤如玉。這是一個氣質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的男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海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身邊的女子看來又是另一種類型。她約莫十七八歲,大概是除了白霖以外,海棠看過最美的女子,可以用「美艷」二字來形容。但令海棠印象最深的,不是她秀如雲、肌膚如玉、寒眸如星以及芳唇似花的絕美容貌,而是她那冰冷似雪的氣質和簡單粗率的打扮——這麼漂亮地人卻有著這麼冰冷到極致的表情,這麼漂亮的人卻沒有精心裝扮讓自己艷冠群芳。反而打扮極致簡練。
這兩人看起氣質完全相反,一個溫如水,一個冷如冰,卻又極致協調。兩人之間的距離微妙地比常人親近一些,但又不會粘膩得過分貼近,偶爾一個默契的眼神交換,流露出彼此相知甚深。
海棠微笑著沖兩人點了下頭。算是致意。
那白衣男子回以溫柔親切的笑容。如同春日陽光般和煦。而那女子只是淡淡地沖海棠點了下頭,然後越過她和那個綠衣女子,撿起了地上的是她使地。海棠領悟的同時,不禁對著女子彷彿歷經滄桑的右手多看了一眼。
直到對方將飛刀收好,她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眼。
而這時那白衣男子已不疾不徐地走到那哭泣的綠衣姑娘身邊,柔聲道:「姑娘,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非要自殘性命?」他的聲音如同他的外貌與氣質一樣溫潤悅耳。不高不低,如同一股春風吹過,清清的。淡淡的,讓人聽來舒服極了。
那綠衣女子地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嚶嚶地哭得更厲害,嬌弱的聲音中含著濃濃的鼻音:「公子。你何必救我?我……我……」她哽咽得說不下去,最後只咿咿唔唔地擠出一句。「你就讓我去死好
那白衣公子眉頭輕輕一蹙,卻是不見惱怒或煩躁。好脾氣地再道:「姑娘若是有什麼傷心事,不妨說與在下聽聽。若是力所能及之處,在下定然義不容辭。姑娘,地上涼,且先起來吧。」
綠衣女子仍是顫顫地哭著,好一會兒沒有起身。
海棠見那冷漠地青衣女子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料想她不會有什麼動作,只得主動上前,試圖將那綠衣女子自地上扶起。
那綠衣女子似乎也是受過一點兒教養的,不好意思如同一個潑婦般與海棠較勁,便順勢站了起來。
這一站,總算教海棠看清了她的身段和容貌。她比自己矮了一些,頗為清瘦,一張瓜子臉清妍秀致,可惜哭得梨花帶雨,看來煞是可憐。此刻她雖然是起身了,但是眼淚卻沒停下,一直哭個不停。
那白衣公子看來也不知怎麼應對了,為難地看著她。
於是這便成了一場耐力賽,綠衣女子繼續哭,海棠和那一男一女則站在一旁靜靜地候著。
海棠這邊的三人都極為耐心,一站便是許久,直到那女子終於哭得乏力,抽抽噎噎地開始止住了眼淚。
海棠見她用袖子擦眼淚,便掏了自己地絹帕給她。
那白衣公子見時機到,上前半步道:「姑娘,可覺得好些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女子頓時慌張倒退兩步,嗚嗚地又哭起來。
海棠見此,一方面耐心少了一分,另一方面突然想到也許該換個人出馬,便轉頭對那白衣公子道:「這位公子,不如你先走開一下,興許有些事姑娘家不好意思說。」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對海棠說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全。在下這就走開。」話落之後,他轉身快步走開,一直走到林外才停下。
林中,只剩下三個神態各異的女子——一個哀傷,一個溫和,一個冷淡。
海棠看著那眼睛紅紅地少女,想到尹凌霜,總算多了幾分耐心,柔聲道:「姑娘,你若是有什麼麻煩,就趕緊說吧。那位公子還有這位女俠一定會儘力幫你的。」海棠假裝沒看到那冷漠地女子面色一凜,硬著頭皮接著道,「身體膚受之父母,怎能隨意輕生?姑娘,你既然都有勇氣去死,為何竟沒有勇氣活下去?」最後一句才是海棠的心聲,因此說得鏗鏘有力。
(本章待續)
新人物,請猜猜這白衣男子是誰。猜到地加精+獎勵積分15,沒猜到還是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