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衣，醒醒。」年過六十，身材略為發福的夏媽坐在床邊，輕搖夏曉衣的肩。
「唔……」夏曉衣聞聲皺眉，眼睛酸得睜不開。
夏媽拉開她的被子。「小衣，別再賴床了，你們院長來接你了。」
「什麼!?」
聽到孟拓來了，夏曉衣整個人從床上彈起，頓時清醒。
「現在幾點了!?」她急急忙忙下床，準備換衣梳洗。
真要命!昨晚她到底幾點睡著啊?四點?五點?都怪他啦!
「八點。」夏媽笑笑地退出房間。
昨晚女兒突然回家，令她十分意外與高興，可惜只待一夜，又要走了。
八點?怪了，昨晚他說會議九點半開始，她家離開會地點大概只有十分鐘的車程，他怎麼這麼早就來接她?
咦?他們交往的事，他不會跟她爸媽說吧?
最好不要，不然她那嚴肅的老爸鐵定會把她捏死，再訓她一頓什麼書不好好念，還敵談戀愛之類的。
糟糕，他現在是在外邊等，還是在家裡等?她嚇得趕緊衝出房門，正巧孟拓從洗手間走出來，兩人就這麼撞上。
「噢!」她的鼻子……她痛得眼冒淚花。
「你沒事吧?」他反射性的抱住她。
「好痛。」她搗著鼻子。
「我看看。」他勾起她的下巴，想幫她檢查。
「不用，麻煩，跟我進來一下。」急著想問清楚情況，她忍著痛，拉著他進房。
他挑起眉角。她這舉動會不會太大膽了點?她忘了身在何處了?
「院長，你沒有跟我爸媽說我們的事吧?」她揉著鼻樑，迫不及待追問。
昨天回家太晚，她是一個人進家門，他沒見到她家人，但現在他已經登堂入室，所以她得問個清楚才行。
他沉下臉來，「你不想讓你父母知道我們交往?」她的態度彷佛他有多見不得人似的，令他深戚不悅。
眼一瞥，他注意到她保守的睡衣，以及一頭凌亂的頭髮，為什麼她一身未梳洗的模樣，他會覺得性感萬分?
「不是，我只是覺得不用這麼快嘛!我們昨天才說要交往的……」
見他不答話，臉色依然難看，她只好再道：
「呃，我爸媽很保守的，我還在實習，你又是我上司，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事，真的會……」
「我沒說。」
「……嚇壞……嗄?你沒說?哦!」
她明顯鬆了口氣，移開視線，驀然發現她在情急之下，竟拉他進房間。
這、這真是尷尬。
「呃，那我們出去吧!」她轉身的動作忽然變得有些僵硬。
「你得為了你的態度補償我。」他驟然向前，轉過她的身子，將她壓在門與他之間。
「噢!院……唔……」她嚇一跳，還來不及反應，雙唇已被擄獲。
他的吻帶著霸氣與強悍，令她無可抗拒，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唇好甜，好柔。他捧著她的臉蛋，越吻越深，越吻越激情……
叩叩!敲門聲響起，驚醒吻得欲罷不能的兩人。
「小依，你準備好了沒?快出來吃早餐啊!」夏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天吶!才說不要讓家人發現他們的事，她居然就讓他在房裡吻了她!她緊閉雙眼，羞得只想挖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哦……」一出聲，聲音啞得令她收住口，趕忙清清喉嚨后，她才揚聲道：「我快好了。」
希望母親不會再找孟拓，不然就穿幫了。
房外的腳步聲走遠，她大大地鬆了口氣，抬頭髮現孟拓在看她，她慌亂地別開視線。
「呃，那個……」
「我先出去了，」不待她說完，他逕自調整呼吸，壓下湧起的渴望，開門出去，
他一走，她即刻雙腿發軟，癱在地板上。
房裡的穿衣鏡映出她泛紅的臉頰、晶亮的眼瞳，與被吻腫的菱唇，她不禁發出哀鳴。
完蛋了!她這樣怎麼出去見人啊?
她趕緊翻出任何可能消腫的東西，在房間磨了半天，確定嘴唇不那麼腫之後，才敢踏出門去。
當她來到餐廳，見到眼前的一幕後，不禁怔住。
這是怎麼回事?平常不苟言笑的父親，竟然和孟拓有說有笑，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小衣，過來坐啊!」夏母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還端著盛奸的稀飯。
「哦。」她回過神，在孟拓身邊坐下。
「小衣，你們院長真是博學多聞，你能在長崎工作，真是你的福氣。」夏父眼底有著讚賞。
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這麼有成就，而且除了醫學知識，還對中外歷史有研究，這年輕人實在不簡單。
「伯父，你過獎了，跟你談過話之後，我才知道曉衣的聰慧遺傳自誰。」孟拓笑道。
突然被點名的夏曉衣一愣，小臉微微紅了起來。
在醫院這麼久，從來沒聽他這麼稱讚過她。
「哈哈哈——你真會說話。」夏父笑得得意。
「你們別顧著講話，菜都涼了。」夏母笑著解下圍裙，一塊落坐。
方才在廚房，她聽得一清二楚，孟拓的迷湯灌得真對胃，難怪老公會這麼開心。
「看我有多糟糕!」夏父笑笑，連忙招呼道：「孟拓，你多吃點啊!小衣，幫客人夾菜。」
「哦!」夏曉衣趕緊夾起眼前的蔥花蛋，送到孟拓碗中。
孟拓回她一笑，看得她心跳失速。
夏家父母沒看出兩人間的互動，仍與孟拓開心談笑。
接下來的一頓飯，大家在輕鬆愉悅的氣氛下，吃得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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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別夏家父母，兩人開車前往開會地點。
「院長……」
夏曉衣才開口，就被孟拓打斷。
「還叫我院長!」他冷眼掃過去，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了，還叫他院長?聽了真不順耳。
她被凶得一臉無辜，「可是，你的身分本來就是……」
院長兩字還沒出口，又被截斷。
「需要我提醒你嗎?」趁著停紅燈的空檔，他將目光定在她的菱唇上，威脅意圖十分明顯。
他可是不介意當街吻她的。
「不、不用，孟，孟拓。」看出他的意圖，她嚇得連忙改喊他的名。
這親昵的稱呼，令她心頭小鹿亂撞。以前他跟劉小姐在一起的時候，也會這麼恐嚇她嗎?
想到了劉麗菁，她的心又沉了下來。
他是認真要與她交往，遺是只是因為他與劉小姐分手了，所以找一個人來替補?
抑或是他知道她喜歡他，所以好心答應她?
「你要說什麼?」綠燈，他回頭繼續開車。
「我想，我只是個菜鳥，有資格參加會議嗎?」她趕忙抹去心頭的想法，隨便找個借口搪塞。
「這你不用擔心，我早有安排。」早在決定帶她參加會議時，他就聯絡主辦人員幫她安排位子。
「呃，除了我之外，還會有其他實習醫師參加嗎?」要是只有她一個，會不會很奇怪?
「不清楚。」他實話實說，參與會議，他向來只跟熟人交談，其餘人士單獨參加或攜伴，他壓根不想知道。
「嗄?」這是什麼回答?
「用不著想太多，醫學會議與逢年過節大拜拜沒什麼兩樣。」知道她的局促，他輕聲安撫。
她噗哧一笑，這是什麼譬喻?
「很好笑嗎?」他睨了她一眼，一臉似笑非笑。
「沒有。」她連忙揮揮手。「請繼續。」
「醫學會議分為兩種，一個是例行的月會，另一個是年會。
前者的主要功用，是讓專科醫師報告及交換意見，至於後者，則是發表論文和改選理監事及會長。這次是屬於例行月會，你只要注意聽大家的討論就行了，其他不用注意。」
「那麼我可以把會議過程錄下來嗎?我怕我來不及抄筆記，」她眼裡有著期待，機會難得，她還特意準備了錄音筆呢!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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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會議中心，夏曉衣被安排到最後頭的幾排座位。
原來來參加會議的不只有醫師，還有一些專跑醫藥新聞的記者，這令她鬆了口氣，起碼不會覺得很突兀。
會議開始，她拿出錄音筆跟筆記本來。
「你要錄音應該放到會議桌那邊，這裡錄太遠了，你回去寫新聞稿會聽不清楚的。」
「嗄?」身旁的男聲，讓夏曉衣轉過頭去，那是名穿著藍色休閑衫的年輕男子。
「你好，我叫小柯，XX報記者。」他伸手過去，刻意壓低聲音。
「你好，我叫夏曉衣，實習醫師。」她也伸手與對方握手。
「我以為你是記者。」小柯的表情有些驚訝。
「你誤會了。」她回過頭，將注意力放回會議的討論上。
「顯然是，你是跟哪位醫師來參加會議的?」小柯好奇的詢問。
參加過無數次的醫學會議，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實習醫師，而且還是這麼可愛的實習醫師。
「孟院長。」她蹙眉，隨口應道。
討厭，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講話啊?她都不能專心聽講了。
「你說的是長崎的孟拓院長?」他馬上接話，全國醫療院所的院長名字，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款。」
「夏小姐一定很優秀，不然，孟院長怎麼會帶你參加會議。」他低聲稱讚，相信沒有人會拒絕好聽話的。
「對不起，我想專心聽講，可以請你別跟我說話嗎?」她終於受不了，直接開口請求。
「哦，對不起。」碰了個軟釘子，他只得閉上嘴巴，轉過頭，就發現孟拓往這邊看，那目光之凌厲，好像他得罪他似的。
他應該沒有得罪他才是啊?
難不成是因為他方才找夏曉衣談話?他突然聯想到。
莫非孟院長與身旁的實習醫師在交往，所以才會帶她參加會議?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真的，就極具新聞價值了。
全台最頂尖的長崎醫院院長，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跟一個初出茅廬的實習女醫師談戀愛，這八卦內幕，可是周刊的最愛，他雖是跑醫藥新聞的，但偶爾賺賺外快也不錯。
另一方面，參與會議的孟拓，耳邊雖聽著其他人的討論，目光卻不時地看向夏曉衣。
那男人是誰?為什麼一直與她交頭接耳?說話就說話，有必要靠得這麼近嗎?
他看得刺眼，很想上前給對方一拳，警告他離她遠一點，但會議正在進行中，而且他也不是這麼沒有理智的人。
會議歷時兩小時結束，所有人陸續離開會議室。
夏曉衣收拾好東西，起身走到孟拓身邊，才要開口招呼，就有道人影閃到他們中間。
「孟院長，你好，我是XX報記者，可否接受我的專訪?」小柯伸手過去，自我介紹。
「有關專訪事宜，你可以打到長崎，有專人接洽。」孟拓不給他好臉色看，拉了夏曉衣就走人。
「孟院長……」他根本來不及喊人，他們就已經消失在會議室了。
傳聞孟拓非常難以親近，事實果真如此。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以及他護著那可愛實習醫師的態度……他笑了，這條新聞，他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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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之後，他們沒有多作停留，立刻驅車回台北。
隔天，夏曉衣到長崎上班，與孟拓交往的事，半句都不敢聲張。
抱著病歷表，夏曉衣剛巡完房，經過護理站時，便讓一名護士叫住了：「夏實醫。」
夏曉衣回過頭。「什麼事?」這兩周她改在家醫科實習。
「院長剛打電話來，請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他找她幹嘛?夏曉衣疑惑著，卻也不敢怠慢，「那這麻煩你幫我放好，謝謝。」她將手裡的病歷放到櫃檯上。
她乖乖搭電梯上樓，走進院長辦公室，才關上門，轉過身，孟拓便以狂猛之姿，吻住她的唇。
「唔……」她瞪大了眼，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他熱烈地吮吻著她的唇瓣，像暴風般強悍地勾卷著她的舌。
他從不知道想念會這麼磨人，昨天才見過面，現在還不到中午，他就極度渴望見到她，非得電召她上來不可。
她被吻得發暈，雙腿發軟，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來，他才肯放開，
她氣喘吁吁地看著他，他怎麼可以趁她不注意時偷襲她?而且現在是上班時間，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下班后，留下來陪我。」
他的聲音沙啞，眼底還帶著明顯的慾望。
這小小的吻，竟可以輕易勾動他的心，帶出以往不曾有過的悸動，他深感不可思議。
「這……」他熾烈的眼神，讓她望得出神，有一瞬間競說不出話來。
「嗯?」他眯起眼。她有意見?
回過神來，她輕聲嘟嚷道：「這似乎不太好……」
「什麼意思?」
「呃……我們可不可以在醫院以外的地方交往?」在他威脅的眼神下，她說話的聲音更小了。
「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事?」
她遮遮掩掩的態度讓他十分不悅。什麼時候他變得見不得人了?她父母要瞞，連在醫院也不願曝光?
「你不要生氣啦!聽我解釋，好不好?」她焦急得一張臉全皺起來了。
他板著臉不答話。
「你知道我還是實習醫師嘛!如果傳出我們在交往，你想別人會怎麼看我?」她光想到那異樣的眼光就發毛。
「你管別人怎麼看?既然喜歡我，就只要注意我就行了!」他霸道地推翻她的要求。
「拜託啦!這真的很怪嘛!人家是很喜歡你，可是我還在實習階段，如果我們的事傳出去，其他指導我的醫師會怎麼看?還有其他實習醫師會怎麼想?我不想讓人覺得我是靠你才拿到實習成績的，拜託啦!」
她雙手合十，懇切地哀求。
他老大可以不在乎院里的人怎麼想，但她不行吶。
「說服我。」其實她的解釋早已平息他的不悅，但盯著她的菱唇，他忽然不想這麼快答應。
「嗄?」她茫然地看著他，她剛剛說的那一堆，不就是在說服他嗎?
他指著她的唇，「用這個說服我。」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對感情是冷淡、可有可無的，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過去他錯得有多離譜。
「這……」如此明顯的暗示，讓她臉頰頓時爆紅。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著她的紅唇。「說服我，我就考慮。」
她噘起嘴來。他分明是趁火打劫嘛!偏偏她這隻小蝦米，又無力對抗他這隻大鯨魚!
他雙手環胸，「需要想這麼久嗎?」
瞧她嘟起的小嘴，都可以掛上一斤豬肉了。他忍住滿腹的笑意。
「好啦!」她踮高腳尖，在他臉頰印下一吻。
他眯起眼。「你覺得我會接受這樣的敷衍嗎?」
「好嘛!」她又在他的唇輕啄一下。
「你好像不太想說服我?也好，那我們就公開吧!」他作勢要開門。
她嚇得拉住他的手。「等一下，你要幹嘛啦!」
「我還有事，不想說服我，不用勉強。」
「不要啦!我沒有不想說服你啦!你不要公開啦!」
最後，她鼓起勇氣，吻上他的唇，並憑著僅有的記憶，對他又吮又吻。
痛!他嘗到一絲血味，如果再讓她這麼「吻」下去，他的嘴不傷痕纍纍才怪。
嘆口氣，他接管主控權。
猛然加溫的吻，令她有些不適，才張嘴微微喘息，他便趁勢探入她的口中。
他吻得直接且深入，在他強悍的進攻下，她的腦袋早已癱瘓當機，什麼公不公開的事，都已被拋在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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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衣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院長辦公室的，只知道回神過來時，她已傻愣愣地站在女廁的洗手台前。
瞪著化妝鏡里的自己，她不禁搗住臉。
啊……她現在怎麼出去啊!
嘴唇被吻得這麼腫，誰會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啊!
他根本是故意的!想起那火辣辣的熱吻，渾身的熱氣便全往上涌，她相信現在打個蛋在她頭頂，一定很快可以煎熟。
她用手當扇子，拚命掮著自己的臉，後來嫌不夠，又潑水讓臉降溫，直到確定差不多了，才回到工作崗位。
幸好她今天的工作是幫忙門診，病患不少，讓她沒有時間再胡思亂想。
門診結束，她幫忙護士整理病歷，準備送回資料室。
「曉衣。」周動益偷空跑來找她，
「嘿，上星期真抱歉，臨時改約。」見到他，她連忙道歉。
「沒關係，你被抓去參加會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怎麼樣?會議如何?」他揮手表示不在意。
她進長崎以來，孟拓就盯她盯得特別緊，臨時被抓去開會，一點也不稀奇，所以周勤益不疑有他。
「還好，聽到不少東西呢，我還在做整理，弄好要不要給你一份?」她慶幸著，幸好他沒懷疑為何只帶她去，而沒有他。
「好啊!那就麻煩你，對了，你明天有空嗎?」他把握機會。
「我……」她才開口，就被來人打斷。
「夏實醫，院長打電話來，要你帶著這份資料到辦公室找他。」護士匆忙進來，遞給她一隻紙袋。
她微愣，隨即揚起一抹僵笑，「呃，對不起哦!我得去報到了。」
接過紙袋，她立即衝出門診室，往電梯跑去。
可惡!不是說好不要讓人知道他們在交往嗎?他怎麼又在她要下班時找她過去?
哪有人這樣說話不算話的!
管他是院長，還是她的指導醫師，她一定要好好找他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