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幸福的感覺在於心靈的交流，不用刻意就可以體會──

隆一打算住民宿，所以之前早已訂房。辦好住房手續，他們就到農場規畫的步道行走。

櫻花盛開的季節時，只是片片花瓣的掉落，風一吹會引起粉紅色的花雨；而油桐花卻是完整的花朵掉落下來，步道上全是白色的花，灑落一地，成了一幅優雅、美不勝收的景緻。

突地，一陣風吹過，數不清的花朵在空中迎風飄搖。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油桐花會叫五月雪哩！」她興奮地衝過去，像個小孩似的伸手迎接花瓣。

落花如積雪般的步道，真像一片銀色的世界。

隆一笑著，拿著單眼相機拍下她飛舞在繽紛五月雪裡的模樣。

「隆一，你看！」她笑盈盈地高舉雙手，掬著滿滿的小白花到他面前。

這個畫面又讓他忍不住按下快門。

「梅香，你把花朵拋到空中吧！」他像專業攝影師似的指揮道。

「好啊！」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用力地把小白花拋向空中，然後在裡頭旋轉著，隆一就捕捉這一瞬間的景象。

「不公平，都是你拍我，等一下，敦我怎麼弄，我也想拍你！」她嚷道。

「好，你過來。」他向她招手，然後教她怎麼使用相機。

「我知道了，那你去站那邊，我要幫你拍一張。」這會兒，她接過相機，學他的語氣指揮道。

「嘿！別急，記得手要穩定，別晃動，不然洗出來的照片會失焦。」他照她的意思在不遠處站定，嘴裡不忘交代。

「我知道！」她照著他教她的方法調整鏡頭，然後對焦按下快門。

「為了保險起見，你再拍一張。」他說笑道。

「臭隆一，你擺明了看不起我嘛！」她嘟嘴抗議，但還是依他的意思再幫他拍一張照。

「梅香，想不想合照？」

「嗄？這裡又沒有其他人，怎麼合照？」她抬起頭來前後看了下，長長的步道上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

「阿獃，相機有自拍的功能。」他走過去接過相機。

「人家又不懂相機，幹嘛罵我阿獃！？」她嚷著，反射性的伸手捶人。

「去吧！到那邊去站一下。」

他笑著，看了下四周，要她到欄杆邊站著，自己則跑到地勢較高的涼亭里，利用桌子的高度當角架對焦。

「你再站右邊一點點。」

「哦！」她移動一下身子。

「好！不要動！」他很快地對好焦距，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身邊就定位。

「五、四、三、二、一，笑！」

他倒數，梅香則跟著他的拍子展露笑顏。

照著他的方法，他們一路在步道上玩起自拍的遊戲，逐漸抓住秒數的梅香興起捉弄的玩心，故意往他的腰間呵癢，隆一也不甘示弱的反擊，留下一張張自然展現的笑容。

玩著玩著，梅香擺脫了羞赧的心理，大方地在鏡頭面前親吻他的臉頰，接下來，隆一乾脆直接吻上她的唇。

越吻越深，他們忘了身在何處，忘了相機的存在，忘情地擁吻著，直到隆一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才連忙與她分開。

「唔──」梅香被吻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隆一才拉著她走到相機放置的地方，後頭的步道就出現人聲，一名打扮可愛的小朋友跑在前頭，後面則跟著一對男女，看樣子應該是夫妻帶著小孩來玩的。

「媽咪！你看，叔叔阿姨抱在一起耶！」

小朋友的童言童語驚醒茫然中的梅香，她羞得整顆頭都埋進隆一的胸膛里。

天啊！她恨不得挖洞躲起來。

「小孩子，別亂說話！」明白梅香的窘境，被叫媽咪的女子，趕緊走過去捂住小朋友的嘴巴，一臉的不好意田心。

「唔──」

小朋友唔唔地發聲，女子怕孩子又講出什麼話來，連忙要老公一塊快步地走過去。

腳步聲漸遠，隆一才輕搖梅香的身體。

「梅香，他們走了。」

「我知道。」她說歸說，還是抱著他不放。

「還在害羞啊？」他拍拍她的背。

她搖頭。

「那怎麼了？」他覺得奇怪。

「沒事，我只是想抱著你。」她低喃著。

羞怯過後，她突然想到，雖然他們已經擁抱過好幾次，卻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靜靜地擁抱，她想把這一刻留存在回憶里。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感性，隆一就這麼任由她抱著。

難得她這麼主動，他當然是配合到底。

許久之後，她才慢慢地離開他的胸膛。

「隆一，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她抬頭道。

「如果是這樣的任性，我歡迎你時常任性。」他伸手去撥她額前的劉海。

她笑得更甜了。

「我們走吧！」他拉著她的手回到步道繼續往下走。

「梅香，時間差不多了哦！」

「嗄？什麼時間差不多？」她抬頭，才想從火鍋里舀湯出來喝的，一隻手停在半空中。

在油桐步道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流了一身汗的她，回到民宿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泡溫泉消除腿部的疼痛。

然後坐在這裡，心滿意足地享用民宿主人提供的晚餐，打算吃完飯就要回房間里看看電視，完全忘了隆一說過的話。

「當然是下個節目啊！」

「下個節目？」她還是不明白，彷彿他在說外星話。

「你忘了我說過，我們今天不只是來看油桐花的。」他覺得她茫然的表情很可愛。

「哦！」她恍然大悟。「那你剛說時間差不多是要帶我去哪裡？」她總算可以接上他的話。

「快吃吧！等會兒吃完，我帶你去看就知道了。」他催促道。

「你又在搞神秘了！」她嘟嚷道。

算了！反正問也是白問，他也不會講，還是省點力氣。她低頭繼續吃東西。

「生氣啦？」他側頭望著她。

「沒有啊！」她搖頭，吃飯的動作倒是加快許多。她期待著等會兒要去的地方，不知會看到什麼樣的驚喜。

稍後，梅香就在隆一的要求下，換上長褲、薄外套，和他相偕往民宿外的另一條步道走去。

「隆一，怎麼都沒路燈啊？這麼暗怎麼走啊？」她走沒幾步就頓在原地，這裡烏漆抹黑，感覺怪怪的。

「你不覺得這很有氣氛嗎？」他知道她在怕什麼，故意說笑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是啊！很有拍恐怖片的氣氛！」他分明是故意嚇人嘛！她睨了他一眼。

「那你可以抓緊一點，讓我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他輕笑出聲，拉著她的手環住他的手臂。

「你該不會真的在步道里安排什麼恐怖的驚喜吧？」她忍不住認真的想。

「看看就知道啦！」他仍是笑著，拉著她就往裡頭走。

「喂！」她真的會怕黑吶！尤其是像現在這樣陌生又黑的林間道路。

「別怕。」他按下手腕上表旁的按鍵，馬上有藍色的冷光照亮步道。

「原來你的手錶會發光，你幹嘛不早點拿出來啊！」她伸手去拍他的肩。

他剛根本是在鬧她嘛！

「現在拿出來也一樣啊！」他笑著任由她打。

「哪裡一樣啊！」她不依地抗議。

「都一樣。」他重複著，行走的腳步沒停。

突地，他又把冷光按掉，四周馬上又變成一片黑暗。

「啊──你幹嘛啦！開燈啦！」她嚇得驚叫，整個人幾乎黏在他身上。

「梅香，你看左邊！」他忽然開口。

「呃……」她反射性的轉頭，只見黑暗中有幾點小小的螢光在移動。

「咦？那該不會是螢火蟲吧！」她掩嘴驚呼，方才顧著說話，根本沒發現。

在她的記憶里，螢火蟲只在小時候看過，還是在北海道的家鄉看到的。

「沒錯！」動，因為他的用心讓她感動。

「你不喜歡嗎？」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以為她不喜歡。

「怎麼會！我怎麼會不喜歡呢！我好久沒有看到螢火蟲了呢！」她反身抱住他，喃喃地在他耳邊說著小時候的事。

「我還記得，只要在夜晚跑到溪水邊，就可以看到一些螢火蟲四處飛呢！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就很少去注意它了，來到東京念書之後，就更沒有機會看到了。」

「對哩！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她抬起頭，眼睛一旦適應了黑暗，還是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身形。

「只要有心，沒什麼是查不到的。」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可惜這裡只看得到兩三隻呢！」

「你以為只有這樣嗎？這裡可是特別開闢的螢火蟲步道。」他算的時間剛剛好，現在是螢火蟲最多的時段，應該會看到不少才是。

「還有更多？」她的聲音透著驚喜。

「我們再走看看就知道啦！」他牽著她繼續走。

為了今天，他從網上找了不少資料，他也希望資料無誤，可以如她的願看到盛況。

知道有螢火蟲之後，梅香不再害怕，反而抱著期待，跟著他一步步地走。

一路上，隆一隻偶爾打開光亮照一下步道與告示牌。

越是走到裡頭，她就發現兩旁的螢火蟲數量在增加，還有一兩隻會飛到她身邊，她忍不住伸手去碰，就發現螢火蟲停留在手上，然後爬到她的指尖又飛走。

「隆一，你看，好好玩哦！」她開心得像個小孩。

「這給你！」他也在空手抓了一隻放到她手上。

「嘻嘻──」她仍是讓它由指尖飛到空中。

「會覺得可惜嗎？」

「可惜沒有帶網子或者盒子來裝它們。」

「我抓它們幹嘛，讓它們在林間里飛舞著才好，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螢火蟲發出光亮，就是為了求偶繁衍的。

螢火蟲屬於一季的突變昆蟲，成為螢火蟲的生命很短暫，一生就為了繁衍下一代，又怎可以隨便亂抓！」她說道。

「聦明。」他搭著她的肩繼續走。

「喂！你這話有語病哦！」她忙不迭的抗議。嘖！說得好像她之前有多呆似的，下午看油桐花她不了解，只是因為她不太懂植物而已好嗎？

「嘿！我沒別的意思啊！」他覺得無辜。

「真的沒有嗎？」她懷疑。

「梅香，你變多疑啰！」他又發現她另一個可愛的面貌。

「那還不是你害的。」

「是，什麼都是我害的。」他很乾脆地一概承擔。

「哼！」黑暗中她做了個鬼臉。

他答得真順口啊！

「這樣說還不夠啊？」他覺得好笑。

「不夠，一點誠意都沒有！」她搖頭。

「那怎樣才叫有誠意呢？」

「我還沒想到。」

「那就讓你保留著，隨時都有開口的權利。」他寵溺地說道。

「說話算話哦！」

「當然。」他向來守信諾。

鬥嘴完畢，梅香一轉頭，突然聽見有流水的聲音，好像就在前面不遠處。

「隆一，我們走快點。」她突然拉著他快步往前走，不多久便走到一座橋。

「隆一，你看，好多螢火蟲吶！」她指著橋下，雖然不見溪流，一片漆黑，卻看見如星空般的點點螢光，一閃閃地在發光。

「這和你小時候的記憶一樣嗎？」他笑問。

「比小時候看到的還要多呢！」她驚喜萬分。

「嗯。」

「隆一，謝謝你，你讓我覺得好幸福。」她側著頭靠在他的手臂，心頭漾滿濃濃的感動。

「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更幸福。」他低頭親吻她的額，有了她的話，他覺得自己的費心有了最佳的回報。

耳邊聽著林間的蟲鳴蛙叫，他們相互依靠著，享受這片刻的浪漫氣氛。

隆一實在是個讓人傾心又體貼的男人，而這麼好的人竟是她的男朋友，上天真的對她太好了。

欣賞如繁星般的螢火蟲之夜后，梅香沉浸在溫泉池裡，再次享受著泡湯的樂趣。

回想著今天的一切，她忍不住揚起甜甜笑靨，連眼睛都笑得彎彎的。

她真的好幸福……

忽地回神，她才發現自己像個神經病似的在發笑，溫泉池裡還有其他人在泡呢！羞得她把半顆頭都埋進水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

幸好，她們在聊她們的，沒發現她這邊的狀況，不然人家一定會嚇到！

悶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憋不住氣才冒出來。

呼！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不行，剛憋太久哩！頭有點暈，她還是出去好了。

想著想著，她已經跨出池子，腳步有些搖晃地走到一旁的淋浴間，把溫泉特有的硫磺味洗掉后，才穿著浴袍往房間走去。

「回來啦！」早就洗好澡的隆一正坐在矮桌旁，用著筆電處理公務，聽

「嗯。」她一眼就對上榻榻米上兩張連在一起的兩床棉被，心頭猛然一跳，終於想起他們今晚要同住一間房。

「你怎麼臉紅紅的？」他發現她的臉異常紅潤。

「沒、沒有啦！可能剛才在水裡泡太久了。」她趕緊走到他身邊，不敢再多想。

「你哦！愛泡湯也不是這麼泡法，會不會頭暈？要不要先躺一下？」他信以為真。

「不用啦！我沒事的。」她在他身旁的日式靠椅上跪坐下來。

「那喝點水。」他拿過茶壺倒杯水給她。

「謝謝。」接過杯子她隨口問道：「你在工作哦？」

「嗯！上網處理一些事。」

「耶？那我可不可以在旁邊看啊？」她很好奇。

「這麼好奇，想來我公司上班嗎？」

「神經！你想讓公司倒掉嗎？」她應道。

「就憑你嗎？恐怕很難吧！」他攬過她的肩，笑她的天真，如果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弄垮他的集團，那他才是那個要檢討的人。

「就算很難，我也是什麼商業知識都沒有的人，請我去上班幹嘛？當花瓶嗎？」

「好啊！我想你會是我辦公室里最美的花瓶。」

「別說笑了！」她才不想當什麼花瓶呢！

「你看我什麼時候跟你開玩笑了？」

「你瘋了！你不會真的想找我去工作吧？」她被他認真的神情給嚇到。

「那要看你啰！你想和我一塊兒工作嗎？」他把問題又丟回給她。

「嗯──是有點想，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原來的工作呢！」她想了下才回道，起碼在現在的工作領域裡，她是個專業人員，而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真可惜，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他捧著她的後腦道。

「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了。」她很滿足於現在的狀況。

「是啊！」

「隆一，謝謝你讓我覺得好幸福。」她撫過他的下巴，新生的鬍渣刺著她的手指。

「而我，能見到你的笑容就是我的幸福。」他慢慢地貼近她的臉，深深望進她黑色的眼瞳里。

然後，他的唇瓣滑過她的嘴角。

「梅香……」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龐，握著她的素手，環上他頸項，雙唇貼上她微熱的紅唇……

隆一凝視著她因高潮而嫣紅的臉蛋。

她不住地喘息著，雙眸對上他的眼光，不禁伸手掩住羞紅的臉。

「別遮。」他拉開她的手，聲音里有著沙啞。

「不要，這好羞人……」她別過頭去，又連忙把敞開的浴袍拉好。

「我喜歡你現在的表情，那麼艷麗、性感。」他又將她的臉扶正。

「你說謊，我才沒有你說的性感……」她低聲反駁他。

她很清楚自己的模樣，實在和艷麗、性感沾不上邊。

「有，在我眼中你就是，這唇被我吻得嫣紅撩人，令人百嘗不厭。」他低喃著。

她害羞得不敢答話，視線往他的身下栘去，還沒褪去的暈紅頓時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