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快點,如果遲到就完了。」

范亦萩自宿舍奔出,過了五秒才看到有些狼狽的錢曉竺出現。她邊跑邊調整固定手臂的肩帶。

「等等我啦,我這樣跑不快嘛。」

范亦萩聞聲,無奈地折回來。

「老師要是知道我們住在學校宿舍還遲到,一定會扣我們這組分數的。」

錢曉竺愧疚地低下頭。這次的報告,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連日常生活都要麻煩范亦萩。范亦萩無聲地嘆口氣,安慰道:

「走吧,不能全怪你。」

雖然她們晚了十五分鐘進教室,幸運的,難得遲到一次的老師卻還沒到。兩人鬆了一口氣,趕快衝進去坐下。

吳意芬埋怨:「你們兩個搞什麼鬼?這麼晚才來,我快嚇死了。」這堂課的老師是出名嚴格的。

「對不起啦。」錢曉竺小聲地道歉。

范亦萩忙著把資料發給小組成員。「就照我們昨天討論的,等一下輪到我們這組,由我上台報告,李升峪負責放幻燈片,意芬先幫我把海報表格拿上講台,然後發資料給全班同學。」

「哇,你們這組準備的資料真不少!」班代汪宜凌不懷好意地過來刺探,誰都知道她一直非常在意范亦萩老是占著第一名的位置。

「再怎麼樣也比不過你們那組,你上周的報告得到了九十分,聽學長說那是有史以來的高分。」

吳意芬、錢曉竺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一看到美女就倒戈相向的李升峪。

汪宜凌開心地笑著,示威地看著范亦萩說:「我可是憑實力得來的。有的人明明沒什麼才華,運氣卻好得出奇。」

范亦萩沒啥反應,徑自做著自己的事,倒是錢曉竺不平地開口:「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老師來了。」吳意芬提醒道。

錢曉竺固執地再瞪汪宜凌幾眼才回過頭看向講台──

只聽老師吩咐地說:「你過去坐在她旁邊。」

錢曉竺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

江柏恩怎麼會出現在課堂上,正笑嘻嘻地向她走來?

「他怎麼在這裡?」她喃喃自問。

「你不是要我『陪』你一個月?」江柏恩自她的口形讀出她的問題,刻意以全班都能聽見的音量說。

「噢?」錢曉竺瞪大了眼,尚未反應過來。

江柏恩厚顏地拉過椅子,擠進錢嘵竺旁邊的一小方空位,緊傍著她坐下。

老師拍拍手,平息班上因為江柏恩出現引起的騷動,說:「因為錢曉竺同學右手不方便,所以我特別允許她男朋友來幫她做上課筆記。好了,別浪費時間,這個禮拜該第三組報告……」

錢曉竺迴避來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眼神,壓低聲音質問:「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無暇關注自己小組的報告。

「剛才你們老師不是說得很清楚了?」他懶洋洋的聲音有藏不住的笑意。

「這沒什麼好笑的,天!我怎會惹上你這個瘟神。」她有些失控地叨念著,「拜託你快消失好嗎?」

「不行,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我已經承諾『陪』你一個月了。」

錢曉竺氣得牙痒痒的,不知不覺地愈說愈大聲:「你故意曲解我的話,我是要你賠錢,不是要你陪我!」

「錢曉竺,請你專心上課好嗎?」老師不悅地點名道。

錢曉竺脖子一縮噤了口。而江柏恩故意惹人誤解地大聲說:

「對不起,老師,我們會盡量剋制,別在課堂上情話綿綿。」

※※※

「這堂課就上到這裡了,麻煩各組組長到我的研究室來一下。」

錢曉竺如坐針氈地度過兩個小時的課。

終於結束了!

趁著江柏恩被其它女同學包圍的機會,她拎起背包轉身就跑。氣沖沖地走在校園裡,心裡不住罵著江柏恩,她到底是犯了什麼煞,才會遇上江柏恩這個煞星?該死的卑鄙小人!

「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別在背後說人壞話?」

「又是你!」她認命地回頭,一看到他那副自得迷人的笑容,話又衝出口了。「笑、笑、笑!到底有什麼好笑的?我討厭死你的笑容了!」

江柏恩不吭聲,一徑地含笑盯著她。她更是惱火了。

「剛才你不是很會說話,故意讓人誤解我們有曖昧關係,現在怎麼不說了?」

「你的個性真像小辣椒。」他咋舌搖頭。

「受不了你就快閃邊去,拜託你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你不要這五萬塊錢了?」江柏恩亮出一疊千元大鈔。他已摸透錢曉竺的個性,知道對她而言,現鈔此支票更具魅力。

錢曉竺吞咽了好幾下口水,要抵抗這麼大的誘惑還真──是不容易。

「我……我……我不要了!」只要能擺脫他,她寧願跟魔鬼打交道;只是──五萬塊錢耶。

這代價好大呀。

江柏恩對她搖搖食指,從身上掏出另一張紙。

「這上面有你的簽名,你怎麼可以毀約?」

錢曉竺心想:他是不是瘋了,竟然拿著她的索賠單強迫她索賠,哪有人自己把錢往外推的?

「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收下了。」哪個正常人會跟鈔票過不去?絕對不是她。錢曉竺財迷心竅地傻笑著,欣然地上前伸手一抓──

江柏恩手一舉高,避開了她的手,取笑著說:「剛才是誰說不要錢,拜託我別再出現的?」

「你故意耍我!」錢曉竺惱羞成怒,兩眼蹬得圓滾滾,小嘴翹得高高的。

翻騰的笑意自胸口湧起,江柏恩心想逗夠她了,就說:「這錢一定要給你的,否則你平白無故斷了一隻手,又得被我纏上一個月,豈不是虧大了?」

好象也有道理,錢曉竺皺著臉思忖。冉看到江柏恩故意在她眼前晃動的千元大鈔,下了個睿智的決定──她一把搶過錢,說:「是你這樣說,我才收下的喔。」

她埋頭數著鈔票,心裡喜孜孜地想著,看在錢的分上,她可以勉強接受他的存在,說不定還可以藉機差遣他賺點外快,嘻。

※※※

「就這些?」他挑高眉問。

「太多了嗎?」她有些心虛地愉覷他一眼。

「不會。」

她鬆了一口氣。「禮辨三一定要記得帶來喔。」

「沒問題。」

YA!計算器概論、微積分作業跟三篇英文作文全解決了!錢曉竺心裡暗笑,非常友善地跟江柏恩揮手再見,開心地跑向等在一旁的范亦萩,拉著她快步走著。確定已把江柏恩甩在聽力範圍外后,興奮地低叫著:

「真是太棒了!我積欠的功課全解決了!」

「小心,偷雞不著蝕把米。」范亦萩不表贊同。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啦。」

「只要有錢,你什麼都沒問題。」唉,曉竺也未免大天真了,范亦萩受不了地搖搖頭。直覺告訴她,事有蹊蹺,可是又沒有明顯的跡象來證明。「你說,他為什麼肯為你這樣費事?」

錢曉竺用心想了一下,擺擺手說:「管他的,是他自願的又不是我逼他的。」

唉,范亦萩在心中長嘆一聲,人病還有葯醫,人笨就無藥可救了。

「亦萩,我想到一個賺錢的主意,你看我來替班上同學寫作業怎麼樣?」

「你自己都需要別人代寫了,你腦筋有沒有問題?」

「我的意思是我負責招攬生意,然後拜託江柏恩完成,一轉手就賺到錢了。」想到有錢進帳,錢曉竺傻呼呼她笑了。

「錢小豬,你真的完蛋了,滿腦子都是錢。」枉費自己還替她操心,范亦萩氣不過地敲了兩下她的豬腦袋。

錢曉竺痛得呼呼叫:「小豬撲滿本來就是用來裝錢的嘛。」

※※※

網球場邊聚集了不少人,而且清一色是女生。

球場上正在進行男子雙打對抗,空氣中透著激烈廝殺的氣氛。兩邊的男子皆擁有英挺健美的高大身材,矯健的長腿隨著快速來回的球,在球場上前後奔跑,汗水飛散在空中,夾雜著男性有力的呼喝聲;充滿力量的揮擊,握著球拍的手臂激迸肌肉的線條,力與美的結合,凝聚了眾人的視線。

從沒欣賞過網球賽的錢曉竺,不慎選中網球場的中線位置,受到球賽吸引,一顆腦袋不自主地隨著被擊打的白球左右急速轉動;不一會兒工夫,她就覺得頭昏腦脹。回頭尋找范亦萩,發覺她正聰明地坐在唯一的一棵綠蔭下看書。

「亦萩這人真是沒江湖道義,竟然拋下我一個。」錢曉竺埋怨道,完全忘了是自己強拖人家過來的。

今天上午,江柏恩破天荒的沒出現在錢曉竺的班上,這是兩個禮拜來的第一次。為了生意──要是她誤了同學的功課,可是要賠錢的──她只得主動來尋人了。

想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錢曉竺乖乖地將注意力移回網球場上,球賽已經將近尾聲──

江柏恩用力地揮出球拍,長長的一擊,恰巧落在邊線上,結束了這場球賽。

張漢霖喘著氣說:「真有你的。」

「只是運氣好。」落敗的一組──朱毅、何秉碁將球拍甩在肩上,不服氣地隨著他們走向場邊。

四人一致地拿起水罐仰頭喝水,豪邁地將剩餘的水自頭頂淋下,無視四周包圍的愛慕眼光,蓄意甩動淋濕的頭髮,互相灑了對方一身水,哈哈大笑著。

沒啥耐性的錢曉竺踱了過去,不幸遭殃。江柏恩彎身拎起毛巾,一抬頭正瞧見她駭然望著濺到她身上的水珠,他跨步過去遞上自己的毛巾。

「拿去。」

錢曉竺吃驚地抬頭,順手接了過來擦拭身上的水漬,絮絮叨叨質問道:「我的功課呢?你該不會是沒做吧?你要是沒做完那我可就慘了。」

「你就為這個來?」她如自己預期的出現,江柏恩心中不由竊喜,但沒想到她純粹只為功課而來。

「當然不是,我今天還有一些功課要交代給你。」

「不會又有英文作文了吧?」朱毅問。上個禮拜在江柏恩的脅迫下,他替她寫了三篇作文。

關你什麼事!錢曉竺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徑自對江柏恩說:「這個禮拜又要交國貿作業了……」

「是我的。」張漢霖小聲咕噥著。

「還有兩篇國際關係的讀書報告……」

「我也有。」何秉碁嘆道,誰叫自己念的是外交。

「跟商業英文書信。」錢曉竺宣布完畢。

朱毅發出一聲哀號,他也中獎了。

搞不懂他的英文能力雖然不錯,但是跟大夥比起來也只是不分上下,怎麼會被分配到負責英文方面的功課!

因為直系學姊為朱毅自殺過,王子四人,錢曉竺最看不過眼的就是朱毅;現下聽他頻頻發出怪聲,她不禁橫目慍視:「你是不是喉嚨有問題?老是豬叫豬叫的?」

朱毅大受污辱,正想開口為自己辯解,江柏恩對錢曉竺焦點旁視突覺不悅,伸手扳回她不甘示弱、高高昂起的倔強臉龐;半彎著身,雙手撐在膝上,甩動濕濕的頭髮,炯炯的眼神閃著異樣的光點,命令道:

「幫我擦乾頭髮。」

錢曉竺一愣,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給唬住了,聽話地拿起毛巾擦拭他因激烈運動而潤紅潮濕的額際。隔著一層巾布的肌膚透著剛運動過後的灼人熱息,在她掌心引起熱癢的感覺,加速了她的心跳。

不自覺的,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下垂的視線落在濕熱熨貼、幾近透明的襯衫下起伏的胸膛,臊紅的赧意爬上了她的臉頰,突來的難為情喚回了她的理智。

自己幹嘛要替他擦汗?錢嘵竺猛地後退,笨拙地絆了一下自己的腳,抓著毛巾的左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身子不平衡地向後一仰;江柏恩反應敏捷地環住她的腰間,她慌亂地掙扎使力,引得江柏恩半俯在她后彎的身上。他忘神凝視她那紅粉羞赧的臉頰,初次發覺青澀的蘋果也能散發誘人芬芳──

他灼熱噬人的眼瞳近在咫尺,令她不禁屏息,控制不住的心跳撞擊著胸口,她的頭開始發昏。

「你……你放……開我。」

「你真是不懂感激。」

江柏恩收回心中的驚嘆,戲謔地甩甩頭,自發梢滑下的水珠滴在她駭然的臉上。

「你頭上的……水,滴……滴在我……頭上,臟……臟死了。」近距離盯著他俊美、深邃的五官,不難聞的汗味有股陽剛的氣息,逐漸壓得她胸口沉甸甸地,喘不過氣。礙於手傷,她僅能只手推著他的胸膛。

他原沒這個打算的,只是大腦有著自己的意志,命令他靠近、忽視她微薄的抗力,銜住那兩瓣絮叨不休的紅唇。

「你真聒噪。」他低聲的評語滑入她訝然微張的口中。

大庭廣眾下、陣陣驚呼聲中,錢曉竺莫名地喪失了她的初吻──

短暫的失控之後,江柏恩突兀結束這個吻,內心因自己投入的程度而震驚。他猛然回身,無視三位好友訝異詢問的眼神,扯著仍傻愣愣的錢曉竺離開現場。

旁觀這一幕的觀眾們靜默了片刻才回過神,驚訝的漣漪漸次漾開,留下連串的驚嘆號……

※※※

被扔在男子更衣室外的錢曉竺,直到江柏恩一身清爽走出來,才恢復了說話能力。

「你怎麼可以吻──我!?」她的聲音中飽含無比的不信與震驚。

「跟我走。」她慢半拍的大驚小怪反應,讓江柏恩一笑。暫且停止追究自己莫名受她吸引的原因,倏地握住她的手,讓她有若陀螺般原地轉了半圈,隨著他牽引的力量而去。

「你想帶找到哪裡去?我不要去啊,大色狼。」她原是扯開喉嚨大叫,但隨即因為旁人的側目而降低音量,最後只剩有如貓咪般的咕噥喵吟,任憑江柏恩的帶領。

跟這個蠻人講理足沒用的,她早該有這種體認了。錢曉竺安慰自己,沒關係,現在他不理會自己的抗議,待會兒她就跟他來個無言以對,讓他自討沒趣。思緒一轉,兜回了自己被偷吻的事實。

為什麼他會吻她?內心不斷冒出問號。雖然他說過無數次在追求她,但如此離譜的說法誰會當真?而她只顧著與他爭辯,忽視了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的出現當成理所當然,甚至忘了追究原因。

「坐下。」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停在校園一隅,濃蔭的大樹腳下,江柏恩帥氣地住樹榦一靠,拉著她住下坐。

錢曉竺為了讓他知曉自己的不悅,狠狠地想睇了他一眼;迫於自己的手仍在人家的掌握中,怎麼也抽不回,才不情願地坐下,賭氣地不理會他。她腦筋胡亂地轉著,就是不願正視心中因他而起的騷動。

江柏恩偏過頭,不吭一聲地盯著她側面翦影──依他的標準,她的身材不夠豐滿、外型不夠艷麗,但說話時生動多變的表情卻別具光采;難道就是因為這一點小小的不同,才反常地引起自己的興趣?

敏感知覺他停駐在自身的目光,錢曉竺渾身不自在,而被他握著的掌心灼熱、不斷出汗,她覺得自己快暈了。

一定是這樣的!江柏恩睨了眼滿臉羞紅、秀氣的鼻樑上微微出汗的錢曉竺,內心寬慰地確定自己是因她青澀的反應而感到新奇。忍不住逗弄她的衝動,他突然鬆開她的手,率性地將頭枕在她的膝上,自在地閉目養神。

「你、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我要站起來了,你頭要是摔破了,可不關我事……」對他這樣突兀且嫌親昵的動作,她僅能吶吶低叫,怎麼就是無法把威脅化作實際行動。

「別像蚊子嗡嗡地吵人,否則我會再度封住那張惱人的嘴。」他閉著眼,輕聲戲謔說。

倏地,錢曉竺掩住了口,燒灼的粉頰充分顯示,她明了他話里的意思。

清風穿梭過濃密的綠蔭枝葉,徐徐吹拂樹下仿似靜止了的兩個人影。

他看似悠閑自在地閉目享受靜逸清風,而她的一顆芳心卻被這陣輕緩徐風給吹動了──

※※※

「你再看下去,玻璃都給你看破了。」范亦荻站在自回宿舍后,就直盯著窗戶發獃的錢曉竺身後嘆息。

唉,錢曉竺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你不就是既傻又呆還能更糟嗎?」范亦荻嘆氣搖頭。

遲疑片刻,錢曉竺支口道:「他真的吻了我。」

「全校都知道了。」范亦萩應道。江柏恩煞是大膽,竟然就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吻了錢曉竺。

「不是在那裡,是……」錢嘵竺欲語又休。

「你從來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人,到底想說什麼?」范亦萩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疑點。「一個下午你跟他到哪裡去了?」

「在學校里。」錢曉竺低著頭把事情說了一遍……

一根細草輕拂她的鼻頭,酣睡恬靜的五官不悅地皺了皺,微偏過頭不想理睬那擾人的觸弄;頑皮的細草探入她的耳後輕搔,她怕癢地縮著肩,卻避不開似有若無的撥弄。

不甘心的,濃密成扇型的眼睫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而慚形清晰──

不知什麼時候,枕在她腿上假寐的江柏恩已經起身,這會兒他嘴角含著根小草,似笑非笑地俯凝著她。待錢曉竺渴睡的腦袋恢復清醒,她直覺反應地推開他,彈起身拔腿就要跑,他卻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

「你不要那些功課了?」她實在太有趣了。

「要。」錢曉竺背對著他咕噥。

確定她不會偷跑了,他鬆開手,自背包取出幾份作業。「拿去。」

錢曉竺保持原姿勢,向後伸出手探了探沒摸著,就聽到江柏恩取笑的話語。

「什麼時候你後腦長出眼睛了?」看她沒反應,他又說:「你幹嘛這樣別彆扭扭的?真像只縮頭烏龜,我看你可以改名叫作錢小龜。」

烏龜?錢小龜?多不雅的名稱!錢曉竺兩道眉毛糾結,回過身,臉色扭擰地說:「警告你喔,別亂給我改名字。」

「這才像你。」江柏恩一笑,沒把她的警告當一回事,將作業塞進她的手中。

所謂拿人手短,錢曉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謝謝。」勉強吐出兩個字,她該走人了。

「等等。」他故意喚住她。「不是還有別的功課要交代給我?」

算了,每回與他過招,自己似乎總是受到捉弄,就如亦萩說的,她是財迷心竅才會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不義之財還是少碰為妙。錢曉竺決定忍痛放棄,道:「我忘了帶來了。」

「喔,你忘了。」江柏恩面無表情地重複,忽然一偏頭,揚起的嘴角掛著一抹邪邪的笑,故弄玄虛、戲弄地道:「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

錢曉竺等不到下文,納悶地回頭瞧。他抿著笑朝她勾勾手說:「過來,我告訴你。」

她謹慎地朝前走了兩步,他佯裝不滿地搖晃頭道:「再過來一點,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錢曉竺瞪了他一眼,大跨步貼到他跟前,挑釁地昂頭說:「我才不怕你。」

他帶著笑的眼眸自上方鎖住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壓低嗓音學著大野狼似低咆:「你應該怕的,小紅帽,我正想吃了你。」

她壓抑喉底荒謬的笑意,摀著胸口假音意哀求說:「我好怕,求求你別吃我。」

「來不及了。」江柏恩盯著她忍俊不禁彎起的紅唇,決定給她一個教訓。

他的嗓音變得有些粗啞,正經的眼神勾起她內心的警覺,欲退開,他的大手已扶著她的後腦勺,令她無路可退;隨著他俯就而來、逐漸放大的面孔,她如中迷咒般失了主張,驚覺圓睜的眼眸在他覆上她時,抖顫地、不自覺地經合上。

他身上彷若環繞眩目光採的暖意擁抱著她,她無聲輕嘆,虛軟地攀住唯一依靠,任他輕碰吮吻──

良久,他抽身退開,以手指經摩紅潤的唇,以得意的口吻說:「剛才人太多了,沒時間做對它。」

她張著迷離雙眼,神智仍處太虛之境,彎翹的唇邊微微展露羞赧淺笑,他說了什麼她全不懂、也不在意……

「曉竺,你真的完蛋了,沒救了。」

范亦萩靜肅地宣布,錢嘵竺收回如夢似幻的神情,不解地回望她。

范亦萩蹙著黑漆明眸,異常正經地說:「你迷戀上他了。」

「我想也是。」錢曉竺臉一皺,迷惘地說。

「天,」范亦萩按著額頭說:「你怎麼連這種事也不能確定?看你這副迷糊樣,還沒戀愛就註定是失戀了。」

「我又沒經驗,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迷戀他了。」她心有下甘地補充道:「而且我從很久以前就打定主意討厭他,哪裡會想到自己會莫名其妙對他改觀。」

「你不覺得他突然對你感興趣很可疑?」

「他會有什麼目的嗎?我既沒身材又沒錢財。」

「這就是讓我想不透的地方。論起長相,你勉強稱得上清秀,但離美麗可還差上這麼一大截。」范亦萩強調地伸出雙手比劃。「什麼理由會讓采盡奇花珍草的他挑上你這棵路邊小草?」

錢嘵竺心中雖有點兒不服氣,但這確實是事實。她徐徐呼出一口長氣,嘆道:「我也不知道。」

「聽不聽我的勸告?」范亦萩正色問。

像似失魂的錢曉竺點點頭。她一向聽從范亦萩意見的;頭腦冷靜成熟的范亦萩,一直在魯莽的她身旁扮演指導的角色,除了家人之外,范亦萩是她最信任的人。

「沒搞懂他的目的以前,千萬別再接近他了。」

錢曉竺再次點點頭,但心裡頭對范亦萩的建議有個疑點;這不該是她的問題,她從沒想過接近他,一直都是他來接近她的。

誰能告訴他,請他別再來招惹她了?

唉,她該惶然難安的,只怕她對他的感覺不僅是「迷戀」兩字了。但……心口深處油然浮掠的甜蜜滋味卻誘得她想再次淺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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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大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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