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雅公子
「你叫什麼?」才領我進了屋,男人就懶洋洋地往床上一倒,頭斜靠在軟軟的枕上。
「我么?」我問,居然會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兩枚月牙兒。
「當然是在問你,不然你以為我問誰?」
被他這麼一說,我窘的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叫柏孜。」
「柏孜?柏樹的柏么?」他又問道,聲音輕輕柔柔的。
我低下頭,蚊子叫似的應了句:「嗯。」
姿色的姿么?」
「不是姿色的姿,是孜孜不倦的那個孜。」我回答。
「孜孜不倦……的孜么……」他笑著,從床上站起身朝我走過來。
「這樣說來,你的那個孜,既是孜孜不倦的孜,也還是美孜孜的孜呢。」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更不知道此刻自己又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下意識地朝後退兩步,猝不及防的腳底心一疼,之前腳上一直被我忽略的傷口又開始作起來,生生地扯著我的神經,我腳一軟接往地上坐去。
鼻尖前縈繞著的仍舊是那股淡淡的香味,以及我不久前才擁過的那陣暖暖的溫度。
我現在居然就坐在那個男人身上!!
他躺在我身下,臉上帶著玩味的神情,眼睛微微地眯起,無限妖嬈的樣子。一隻手輕搭在額上,另一隻手則放在自己從浴袍中袒露出來的白皙的胸口上。我跨坐在他身上,猶如騎馬一般的姿勢。也因著現在這個姿勢,他的身體在我眼前顯現的更加清晰。
幾乎是驚跳地從他身上站起來,我臉上火燒一般的燙,隨即眼前一模糊又筆直地朝另一旁倒下去。
他度極快的坐起身,一把拉住我的手,然後輕輕地一扯,我便又一次撲進他懷裡。
心跳得飛快。
剛從他懷中掙脫出一些,他握著我的手似是有意地緊了緊,猛地一拉回來,我接著動彈不得。
現在這樣的姿勢……臉上一陣接著一陣的燙,身體也隨著臉上的溫度開始逐漸燃燒起來。
他卻像是故意的一般,用閑著的那隻手捻起自己的梢。而他另一隻手則看似輕鬆實則牢固地緊緊扣著我的手腕。
「既然腳受傷了,那就該老實點,不要總是動來動去的才對。」
他輕聲說,聲音柔軟的像是陣和煦的風。
我身體又是一陣癱軟。
過了半晌,他鬆開手,向身後躺下。我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於是也被他帶著一起倒下去,整個人徑直壓在他身上。
兩個人挨得那樣近,心臟似乎都要從胸口裡掙扎出來了。
他朝著我微微一笑。
我伏在他身上,感受著他緩慢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撞擊著我的心口。
慌張地從他身上爬起來,這一次他並沒有攔,看著我面紅如潮的站在一邊。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凌亂不堪的衣服。
待他不慌不忙地整理好浴袍系好衣帶,我的身體已經漸漸恢復了正常,之前的那股燥熱也已消失無影。我看著他,滿腦子充滿了疑問。
他走向一邊的軟榻,棲身側卧在上面。
「你的腳不痛了么?」他突然開口問道,看向我這裡的目光閃了閃。
能不痛么?我在心中默默地想。
就這樣折騰,想不痛都困難。
「肯定很痛吧。我幫你看看好么。」他笑著伸長手拍拍自己身前空著的榻。
我滯了滯,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坐過去。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
「柏孜,你放不開呢。」
「什麼放不開?」我帶著絲疑惑問。
「每個來夜央閣的人都只為圖個快活,你既然到了這裡那便是夜央的客人,也就沒有必要再去瞻前顧後的自尋苦惱。」
「什麼意思?」
他揚起眉,臉上表情如狐一般的狡黠,手輕輕摩挲著身下那張承載著他重量的榻。
「你坐過來,我就告訴你是什麼意思。」
我竟真的開始一步步朝他走近。
心裡其實很清楚。現在我走過去,並不全都是因為想要知道答案,而是,這個男人,的確是很誘惑人。
他就像個修行了千年的狐狸精,輕易的就勾了我的魂,攝了我的魄。
坐下身,我剛準備開口,男人卻率先的堵住了我的嘴。他的手指微溫,指尖柔柔軟軟的,還滲出几絲他身上特有的香味。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他道。或許是故意將語放慢了,聽在耳里反而多了絲嫵媚,心裡不禁的多了份醉意。
「其實你也應該猜到了不是么?」他對我莞爾一笑。
「夜央閣,說是本市最大的休閑場所,卻也不過是間高級妓院罷了。」
壓在我唇上的手指微微地摩擦了兩下,他移開手,笑意盈盈的一雙眼固定在我身上。
怪不得這裡會有他這般好看的男人。
夜央閣。
那麼說白了,在這裡的人,不是來找樂子的,就是為人提供樂子的。而無論他們是其中的哪一類的人,都也不過是為了生存。
這樣一想,我似是放開了心。
「你叫什麼,」我偏過頭,帶著絲笑意問道:「英叫你雅公子是你的名字么?還是說,雅不過是你在夜央的昵稱呢。」
他不回答,抬手又撫上我的臉:「為什麼要笑,對了,你怎麼不再緊張了呢。」
「有什麼好緊張的呢。」我反問。
「是啊,夜央不該讓客人緊張。那麼你之前為什麼會那樣窘迫呢?甚至連你的臉都紅了一大片呢。」還在說著,他的手貼著我的臉慢慢下滑,一路蜿蜒至領口,我抬手,握住他纖細的手腕。
「怎麼了?」他問,眉梢輕輕地挑起。
「我不喜歡。」
「不喜歡?那麼,你來夜央做什麼呢。」他繼續問,手依然停在領口處。掌心滾燙的溫度,像是要灼燒我一般。
「這話或許該是由我來問你才對。」
「哦?」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英會帶我來這裡見你。」我笑著將臉湊到他面前,「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呢。」
他輕笑,又要恢復了之前那般慵懶的神情:「抱歉,我並不知呢。」
「這樣?」我停頓了下,接著道:「我該走了。」握著他的手腕,將他貼著我的膚的手拿開,原本灼熱的溫度一瞬便消失了,微風襲來竟然會讓我感覺到一絲冰冷。
我從男人身旁站起來,鬆開握著他的手,剛過轉身,他卻在身後摟緊了我。
「去哪。」他問,臉似乎貼在了我後背,又是一陣暖意。
「回去。」
「回去?回家么。」
「當然。」
「為什麼要回家呢。」
「因為我想回家了。」
「哦?」
「放手。」
「不放。」
我背對著他輕嘆口氣。
「你這樣很像小孩子呢。」
「那你就當我是小孩子。」
我茫然失笑。
「放手吧,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你也不想白白的陪我一整夜吧。」
原以為聽了我的話男人就一定會鬆手,可誰知相反的,他竟加重了些力氣,環在腰上的雙手在身前牢牢地扣在一起。
「無所謂,我倒也不在乎這點錢。」說完,他抱著我用力向後一拽,我直接跌坐在他腿上。
我吃一驚:「你?」
「叫我雅就好。」
「是雅,而不是雅公子?」
他笑道:「如果你願意叫我雅公子,那你就這樣叫。只是——」他向著我的臉靠近,「如果叫我雅公子,那麼就要什麼事都聽我的。」
「那如果我是叫你雅呢。」
「那自然是無論什麼事雅都聽你的。」
「那麼好手。」
雅將頭抵在我頸側:「不放。」
「你說過如果我叫你雅,你便什麼都聽我的。」
「唯獨這個不聽。」
「雅——!」
「我不放。」
我沉默。
周圍再一瞬間內變得吵鬧起來。人們的嬉笑聲與喧囂聲混合在一起,好不熱鬧。
這時又不知是哪裡傳來的奏樂聲,悠悠揚揚的樂曲環繞了整個夜央閣。想必此刻奏樂者的身旁必定是聚集著許多人的,而這些人中一定會有一些容貌上等,精緻誘人的男人,甚至是男童。
樂曲的曲調逐漸加快,由之前的悠揚轉變成了節奏狂暴的曲調,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隨著節奏搖擺起身體。
「困了,在你這裡睡一晚。」我喃喃的,也不知道雅有沒有聽見。
因為他沒有吭聲。
掰開他交握在我身前的手,剛從雅腿上站起來,隨即又被他一把拉回去。
累了,想睡覺。」
在這裡睡。」
「這裡?」我看了看他身下的榻:「這麼窄的地方,教人怎麼睡的舒服。」
「那睡雅身上可好。」
我吃吃笑起來。
「雅啊雅,你就不怕我吃你豆腐。」
雅淡然的,摟著我的手稍微緊了緊:「在這種地方,吃豆腐這種樣的事,倒也生的多了。」
語氣平常,似不在乎一般。
他並不在乎我會對他做什麼,就如同他不在乎其他人會對他做什麼。
狐媚一般的狡黠妖冶,貓一般的散淡漠然。卻是什麼事都不關心,什麼事都不在意。
看著這樣的一副表情,心中莫名的多了絲怒氣。
我粗魯地推開雅單薄的身體,站起來走到床邊,徑直往他的床上悶頭一躺。
看著雅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朝我走過來,我抓起身旁一個枕頭像他砸過去。
「不要過來。我要睡了。」
「你像是在和我生氣呢,柏孜。難道是雅哪裡伺候的不周到么。」
「不是你的原因,你別吵。我現在已經很累了。」
「是么。可是雅也累了,想睡了。」
「那你就睡到軟榻上去。」
「一個人睡,夜晚會很冷。」
「你冷還是不冷,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翻身,再也不想去看他那雙攝人的眼。
身後靜下來。於是門外那些響動便煩悶地從四面八方湧進房裡。
雅沒有再說話,過了半晌,只聽見「咔嗒」一聲,房門響了響。
我稍微愣了愣,接著支起身體,在雅的床上半坐著。
偌大的房間里,現在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雅已經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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