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艾文自從當眾受辱之後,他也顯得魂不守舍,無論上班,甚至替病人施手術,他也不能安定下來,腦海中常常出現丹尼的影子,心裡響著:「偽君子」、「背信棄義的小人」。
他吃不下,睡不穩,常常做噩夢,夢見丹尼罵他、打他。有時候又看見丹尼滿手鮮血,他常在夢中驚醒。
他和素姿在一起也是獃獃的。
「艾文!」
「艾文,艾文,」素姿用力推他:「你怎幺啦?像做夢一樣。」
「你叫我嗎?」艾文糊裡糊塗。
「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是叫你,那我叫誰?」素姿心情不好,遇上艾文失魂落魄,她非常不高興。
「我正在想……」
「想什幺?」
「啊!一些私事。」
素姿瞟他一眼:「不可以告訴我的話?」
「這不是你和我的事,說了你也不明白。」艾文站起來:「我要回醫院了。」
「不知道你們怎幺搞的?」
「什幺?」艾文有點不耐煩。
「哥哥閉著嘴不開口,你有話也要瞞我。」
「我真的要走了,改天再談。」艾文最近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這種日子艾文終於熬不住,大約在丹尼上班后的一個中午,艾文來見素姿。
「啊,艾文,這個時候你竟然有空。」素姿很意外、很高興,因為她實在太寂寞了,直到今天丹尼還沒有和她談話。」
「我們到你的房間。」
「有事嗎?」
「走吧!」艾文拖起她的手。
素姿覺得他的神色很特別,其實,這兩個星期以來,他的表現就有點反常。
艾文關上房門,分別和素姿坐下。
「艾文,」素姿很擔心:「什幺事?」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道別?」素姿心內一陣寒:「你要到哪裡去?」
「美國。」
「去多久?什幺時候去?」素姿忽然淺笑起來:「我明白了,一定是醫院派你去美國參加什幺醫學研討會。故作神秘!」
「不!與醫院無關,那是私事,我準備好一切,等醫院一批准就走。」
「批准?是辭職還是請假?」素姿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到底去多久?」
「永遠不再回來!」
「啊!」素姿呆住,一會,她幽幽地問:「那我呢?」
「你當然留在這兒,這兒有你最親最愛的人,除了香港,你還能去哪兒?」
「這兒的確有我最親的人,但最愛的人是你。艾文,帶我一起走,不要留下我!」
「我不能帶你走的。」
「為什幺?」
「我……」這是艾文昨晚想好了的對白,他必須很小心的念出來:「我是回美國結婚的,怎可以帶著你?」
素姿一手抓住她:「你不是答應和我結婚的嗎?你一個人跑去美國干什幺?」
「你忘記我在美國有一個愛人?」
「你們思想不同,志趣不投,早就分手了,她不是你的理想對象。」
「但是,兩個星期前我收到她的來信,她變了,她說只要我肯回美國,她不會迫我做生意。」
「兩個星期前,啊!我現在明白了,怪不得你最近心神不屬,原來你正在重拾舊歡,」素姿又氣又傷心:「你想一走了之不理我?沒有那幺容易。」
「我願意賠償,你要什幺?」
「我要你!你知道的。」
「素姿,你年輕又漂亮,你不愁找不到男朋友,而且,我擔保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我和她已經獲得諒解,我要回美國結婚,你就放過我吧!」
「不,我愛一個人,要愛一輩子,除了你,我再不會愛別人,我是很專一的。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最後一個。」素姿抓住他:「你不能離開我!」
「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艾文這次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而且,我發覺我和你之間有很多不能共通的地方,比如思想,我已經很成熟,你還很幼稚;我需要一個會持家的太太,而你還像小孩子,每天只會玩樂和吃,根本不能做賢妻良母。」
「誰說我不能做賢妻良母?我會焗蛋糕,會編織,還會燒幾味可口小菜,而且我還可以繼續學,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去學烹飪、裁剪、插花。」
「對不起,素姿,」艾文垂下頭:「我知道很對不起你,可是,她是我第一個戀人,初戀是最難忘的。這些日子,我已經考慮清楚了,在你們兩者之間,我必須選擇其中一個,照情照理,我應該選擇她。人不能忘本,不能貪新忘舊。」
「也許你是對的,但是,假如你真的走了……」素姿掩住臉哭了起來:「我將一無所有,沒有人再……愛我了。」
「怎會沒有?你有父母,有哥哥。」
「不,」淚珠隨著她的頭飄蕩:「爸媽不再喜歡我,連哥哥也不疼我了!」
「最近丹尼出了事,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不過,只要過一段短時間,他們又會像從前一樣疼你的,尤其是丹尼。」
「不會,他們不會,但是,別的我不管,我只是要你。」
「對不起!我已經經過詳細考慮,決定了的事,我決不會改變,」艾文清了清喉嚨,其實,他看見素姿這樣傷心,他內心也很難過:「素姿,我們就在此時此地分手,我不會再來,你也不要再找我了,而且,辦妥一切之後我就要回美國了,再見吧!」
「不,」素姿用兩隻手捉住他:「只要你肯留下,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不,請你忘記我。」艾文拉開她的手,向外便走。
「艾文,艾文,」素姿哭叫著追上去,她跌倒在地上,她爬向前,抱住艾文一條腿:「我需要你!艾文,我需要你!」
艾文用手掩住眼,擦了一把,他咬住下唇拿去她的手:「你本來就不應該愛我,你是個可憐的傻瓜!」
「艾文,回來……」
從前,丹尼一下班回來,推門就叫著:「素姿,我回來啦!」
素姿不在客廳,他就到處找,素姿的房間、遊戲室、花園、花房,直至把她找到為止。
現在,丹尼往往超時工作,下班回來一聲不響,躲在房間里看報紙或者看畫,直到桂姐來請他吃晚飯。
今天他到飯廳,看見飯桌上只有一副餐具。這情況出現已經是第三天,他實在有點忍不住,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小姐又和艾醫生出去了?」
「小姐在房間里,少爺是否要見她?」
「不,不,我只是好奇,因何她沒有下樓吃晚飯?」丹尼連忙說。
「小姐說胃口不好,她……」
「哦!」丹尼截住她:「知道了!」於是,他自顧自的吃飯。
第四天,還是餐具一副。這一次,桂姐先開口:「少爺,小姐又不肯吃飯,我擔心……」
「給她煮碗面!」丹尼心裡想,大概她不好意思跟他共桌。那倒好,丹尼自從受傷后,每次看見素姿,既生氣又尷尬。
「不過,少爺,小姐連面也不肯吃。」
「那就煎幾塊豬扒或者牛扒給她。這些事你會做,用不著來煩我。」
「我知道,不過……」
「你去替我拿瓶辣椒油。」
桂姐憂愁地搖一下頭,她是想跟丹尼說話的,可是丹尼不肯聽。
這天,桂姐來請丹尼吃飯的時候,她提起了勇氣:「少爺,我有事要向你稟告。」
「有話就話吧,我又不是官府大老爺。」
「小姐已經五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什幺?」丹尼懷疑自己的耳朵:「誰能五天不吃東西?」
「小姐。」桂姐說:「整整五天,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消夜她都沒有吃。而且五天內,她的房間內也沒有添過開水。」
丹尼皺起了眉,頗為緊張:「我吩咐你給她煮麵、煎牛扒。豬扒,總之她喜歡吃什幺東西就煮什幺。一個人五天不吃東西,怎能支持?桂姐,你到底怎樣搞的?」
「少爺,只要小姐肯吃,我桂姐一天煮二十餐都願意,但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把食物送進她的房間內。」
「為什幺?她不會開門?」
「她鎖上了門,五天前艾醫生到來,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幺,艾醫生走的時候,小姐哭叫得很厲害,由那天開始,小姐便把自己鎖在卧室里。」
「你為什幺不早告訴我?」丹尼連忙走到素姿的房門口:「素姿,開門。」
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丹尼著慌了:「素姿,快開門,哥哥來看你,你在裡面嗎?」
「哥哥……」很微弱的聲音。跟著是一些輕微的聲響,突然卜通一聲,房間靜了。
「素姿!」丹尼狂叫,他拚命用身體去撞那扇門,可是這兒的房門是最堅固的,丹尼狠命撞,雖然是秋涼,他已滿身是汗:「快叫忠伯,帶把斧來!」
終於,門砍開了一個大洞,丹尼鑽進去,看見素姿正由地上緩緩爬起。
「剛才我走得太快!」她微笑。
丹尼扶住她,看見她只穿了一件藍睡袍,長發技散著,面孔青黃,瞧淬、瘦削,雙唇發白,正在喘氣。
丹尼把她抱到床上,坐在床邊,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彷彿沒有了。
他撫著她的頭髮,輕聲問:「為什幺不吃飯?想吃冰激凌是不是?」
素姿搖一下頭,深四的眼睛充滿了淚:「哥哥,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那一次,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別說傻話!」丹尼掩住她的嘴:「那天哥哥喝多了酒,是不是把你嚇著了?」
「哥哥終於原諒我,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理我了。」她展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怎會不理你!」丹尼為她抹去眼淚:「快告訴我,為什幺不吃東西?」
「不想吃!沒有胃口!」
「喝湯好不好?我叫桂姐給你燉雞湯。在雞湯未燉好之前,你先喝一杯牛奶。」
「不,哥哥,我什幺也不想吃。」
「你的嘴唇爆裂,喝杯水!」丹尼站起來,走過去倒水,桂姐傻傻的,喃喃地:「水瓶里的水和五天前一樣多。」
丹尼拿著水杯回到床邊,扶起素姿把水往她口裡送,可是素姿咬住唇,水全倒在床上。丹尼可急了:「素姿,你干什幺?」
「我不要喝水!」
「不吃東西,水也不喝,你會死的!」
「死了倒好!」
「為什幺?」
「愛情來了,我不能讓它失去。」
「我也曾失去了愛情,但是我仍然活著。」丹尼抹去了床上的水。
「當你真正戀愛的時候,你就了解失戀的痛苦。」
「我不了解?」丹尼自嘲地問:「我真的不配了解嗎?哈!不過,你也不會了解,因為你和艾文正在戀愛。」
「不!我已經被拋棄了!」素姿緩緩的躺回床上去。
丹尼記起那天在醫院罵過艾文,恐怕是艾文良心發現,自願退出。
「我知道艾文前幾天來過,他到底跟你說了些什幺?那天你似乎哭過。」
「是的,我哭著求他,他不理。」素姿無力地說:「他來向我道別,他要回美國和他的初戀情人結婚。他選了她,棄了我!」
「你不吃不喝,就是為了他。」
「哥哥,我失戀了,我什幺心情都沒有,坐在露台吊椅上看園裡的花,好象是花也枯了,樹也枯了,金魚也不再遊了,甚至格格,它也不動了。」
「格格跟你挨餓,它是餓得不會動。素姿,你還年輕又漂亮,你不愁找不到更好的男孩子,艾文變心,算是一個教訓,你仍然有很多機會可以獲得愛情。」
「你和艾文都這樣說,但是我不會,我一生只能愛一次。我一生中只有一個愛人,失去他,我就等於失去一切。」
事情到這個地步,丹尼認為值得一試:「艾文並非你第一個愛人,在他之前,你已經有一個很愛你的未婚夫。」
「是嗎?那他呢?」素姿用力笑一下:「這是謠言,你也會相信嗎?」
「素姿,其實我……」
「哥哥,你不用再說了,我今生今世只愛艾文,現在我的心已死去了。」素姿握一下丹尼的手:「能夠再次和你說話真好,我現在感到很滿足。我很久沒有睡覺,我想睡一會可以嗎?」
「不可以,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幺?」她疑惑。
「睡前喝一杯鮮奶!」丹尼說。
她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桂姐,」丹尼很興奮:「立刻拿一杯鮮奶來,快一點!」
桂姐跑著出去。丹尼拍了拍她的臉:「別睡,等一下。」素姿含笑點著頭。
丹尼打開雪櫃拿出一瓶凍鮮奶,喂格格吃了,格格幾天沒有吃東西,一下子就把整瓶奶舐光了。
不久,桂奶把一瓶熱鮮奶送上來,丹尼小心地喂素姿喝下,替她抹抹嘴,扶她躺下,蓋上被。
「晚安!明天我一早來看你。」
「哥哥,」她渴切地望住他:「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明天要吃早餐,明天吃雞粥,如何?」
「我答應!」
丹尼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
她滿足地閉上眼睛。
本來丹尼想叫桂姐一起出去,但突然他又改變了主意:「你留下來陪小姐,雪櫃有很多可口的食物,我吃完晚飯來接你的班!」
「是的,少爺。」
丹尼到飯廳,吐了一口氣。
忠伯忙著開飯。
丹尼吃了一口飯,飯像沙石一樣,他咽不下去;他喝口湯,湯比酒還難喝。
心情不好,真是食不甘味。
他把筷子一推,站起來,走到客廳,坐下來,想休息一下,但是滿腦子都是素姿。他捧著頭,用力的搖。
可是,素姿在他心裡趕不走。
既然吃不下,恐怕也睡不著,倒不如去陪素姿,讓桂姐出來吃飯。
丹尼還是樂觀的,起碼素姿肯喝牛奶,還答應明天吃雞粥。
他走進素姿的房間一看,素姿的床上竟然沒有人。
「桂姐,小姐呢?」
「小姐洗澡去了。」
「洗澡?她五天沒有吃飯還洗澡?」
「就因為太久沒有洗澡,她覺得不舒服。洗個熱水澡,我相信小姐精神會好一點。」
「她餓得沒氣沒力,在浴室里摔倒了怎幺辦?」丹尼大為反感:「她進去多久?」
「她剛進去,少爺就進來了。」
「我相信她未脫下衣服。」丹尼敲著門叫:「素姿,開門,我叫桂姐進去幫你!」
「不,不用!」
「那就不要洗澡,出來睡覺。」
「好……我很快……出來……」
「奇怪,她好象很驚慌,聲音發顫。」
「少爺,我想起來了,我替小姐調好洗澡水出來,看見她拿著艾文醫生的相片哭!」
「你呀!」丹尼一咬牙,拼了命撞門,幸而浴室的門單薄,一下就推開了,門一開,丹尼看見素姿顫著手把滿手的藥丸放進嘴裡,丹尼飛前摑了她一個巴掌,素姿撲倒在地上,丸也溜出來,丹尼撐開她的口,連僅有的半粒藥丸也扒了出來。
丹尼兇巴巴的拉著她一隻手扯她出來,他雖然窮凶極惡的樣子,聲音卻是硬咽而帶點顫抖:「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點好,就不要死在我家裡。」
丹尼把她推倒在一張椅里,他嗆大喉嚨叫:「忠伯,拿條麻繩來。」
「哥哥!」素姿的臉更白了,她抽抽咽咽的在哭。
一會,忠怕把繩子拿來。
「綁住她!」
「綁住小姐?」忠伯愕然。
「剛才她自殺!」
「自殺?」
「藥丸是艾文留給她睡不著時吃一顆的,她一大把往嘴裡送。綁緊些,你們守著她。」丹尼回到自己的房間,抹把汗坐在床上,想了一會。
終於,他撥了電話。
「找艾文……不在?你們立刻把他找回來,告訴他我們這兒死了人!」丹尼留下電話號碼,然後掛上電話。
不到十分鐘,艾文的電話來了:「丹尼,是你找我嗎?」
「唔!我要你立刻來向素姿道歉,並且向她求婚。」
「我已經和她分手,我保證不再找她。」
「你聽清楚,我要你娶素姿,全心全意的愛她!我限你九十分鐘之內趕來我家,不然的話,我會拿著獵槍去找你,就算你逃到美國,我一樣可以殺死你!」
丹尼由家裡走出來,連外套也沒有帶,只穿了一件黑色絲絨T恤,黑絲絨長褲。
秋深了,海風呼呼吹來,這時候穿件大衣還嫌冷。可是,丹尼整個人麻木,半點感覺也沒有。
他在海邊走,踏著沙,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有點呼吸困難,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幺,也行跳進水裡冷一冷會舒服些。
他等了五年多,忍耐了五年多,現在雙手把心愛的人送給敵人,他抬起頭,當他想到艾文和素姿可能相擁諒解的時候,他感到呼吸急促,鼻子酸痛,禁不住流下兩行淚來。
哭!英雄無淚,但他不是英雄,他有淚,他受了無窮無盡的委屈和痛苦,現在應該是發泄的好時候。他的身體向下萎縮,終於跪在沙灘上放聲痛哭起來。
風,飄送他的哭聲,是那樣的凄厲,然而,他卻感到痛快多了。
他嗚咽著站起來,走過去,在海邊一塊黑鬱郁的石上索著氣,打著呃!
他真真正正失去素姿了,以後該怎辦?
以後?他可能變成一個酒鬼了;可能變成孤獨的可憐蟲。素姿失去愛情不能活,他活下去在等什幺?等奇迹?
唉!他向天長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在海邊被海風摧殘了多久,這幾年的心枯力竭,在這一刻全崩潰了。
「嗨!」突然他背後響起了聲音。不他回過頭,看見穿白色短皮裘的碧嘉。
「嗨!」他傻兮兮的苦笑。
李碧嘉坐在他對面一塊石上:「你只穿那幺少衣服,不覺得冷嗎?」
「難道秋天穿皮裘?」
「在海邊風又大,雖然是深秋,但是比白天的寒冬還冷。」
「是嗎?」
「夜已深了,還一個人來海邊吹風?」
「你呢?」
「剛才我打電話到你家,桂姐說你來了海邊,她告訴我你穿了很少衣服,希望我給你帶件大衣,我以為桂姐開玩笑,沒帶來。」碧嘉看著丹尼:「現在我真後悔!」
「有些事情,不容你後悔的,一個聰明人,有時候也會做小丑的角色。」
「丹尼,你說什幺?」
「你不會懂的,你永遠不會懂。」
「素姿呢?她為什幺不陪你?」
「她得回我失去的。」
碧嘉笑著搖搖頭,今晚的丹尼實在使人費解:「這兒真的很冷,到我家喝杯咖啡好不好?」
「我不要咖啡,」丹尼說話像個白痴:「我要酒,酒!」
「好!好,我們回家喝酒!」碧嘉怕他冷壞了,只要他肯離開,她什幺都肯答應:「來吧!酒等著你。」
丹尼呆著不動。
碧嘉伸手去拉他,發覺他的手像冰一樣:「快走,你一定冷壞了。」
碧嘉把丹尼帶回家,她立刻吩咐四姐給丹尼拿件大衣。
「四少爺的衣服尹少爺穿不下。」
「太太由加拿大寄了件大衣來,太大,四少爺穿起來像演粵劇。」
「小姐,我記起來了,」四姐非常高興:「我立刻去拿。」
碧嘉走到酒吧間,正想為丹尼倒酒,突然記起丹尼是最怕喝酒的,每次喝酒像喝苦茶,而且一喝便醉,醉了又多半會吵鬧。
還是給他燒一壺咖啡。
把咖啡放進咖啡壺,插好電擎。
四姐把大衣拿來了,碧嘉接過去,替丹尼穿上大衣,發覺他的手和脖子仍很冷。
丹尼抬起了無神的眼睛望住碧嘉:「你答應請我喝酒的?」
「我正在燒咖啡,咖啡對你比較適合。」
「我不要咖啡,」他站起來:「我要酒,我去酒吧喝酒。」
丹尼衝出去,碧嘉立刻把他拉回來:「不要走,我立刻倒酒給你。你受了寒,喝杯酒能驅寒,你坐著。」
「不要啤酒,要威士忌!」
「好的!」碧嘉把一瓶威士忌放在酒吧台上,正彎下腰拿酒杯,丹尼一手把酒瓶搶過去,張開嘴就把酒倒進口裡。
「丹尼,」碧嘉慌忙過去制止:「你不能這樣喝,這樣喝酒很傷身體。」
丹尼苦著臉,打著呃,按住胸口,迷迷糊糊的說:「傷身體有什幺大不了?當愛情飛走的時候,我應該飛、飛、飛,跟它飛上天堂,告訴你,天堂沒有痛苦。」
碧嘉知道他又來鬧,她一面拉他坐下,一面哀求說:「丹尼,把酒瓶給回我!」
「不,我大不了賠你一瓶,你們都是吝嗇鬼,什幺都不肯給我,一點都不肯給我。現在我什幺都沒有了,只有酒,」他嗚咽著:「我只有酒!」
飲吧!丹尼雙手握住酒瓶,骨碌,骨碌,把整瓶酒全喝下去。
「天!」碧嘉心裡在祈禱:「他千萬別敲玻璃!四哥出門了,我一個人應付不了的,上帝,你要保佑我啊!」
幸而丹尼哭笑了一會,手一松,空酒瓶跌在地上,頭一側,睡過去了。
碧嘉拾起酒瓶,搬來一張長椅,把丹尼兩條長腿搬上去,替他脫掉鞋子。又跑到樓上拿一張氈給他蓋上。
碧嘉用一條熱毛巾替他抹一把臉,他眼角還藏了一滴淚水呢!
碧嘉坐在丹尼身邊守著他,最近他怎幺了?情緒那幺低落,一次又一次出事,以前他總是笑嘻嘻的。
他一定有心事,失戀?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