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丘婷婷以為一切都定下來了,她以為自此之後,一切不會有改變。

但星期一,任俊銘和丘婷婷一起吃過早餐便上班,中午照例不回家吃飯,因為路遠,趕來趕去。當天晚上,又有公事上的應酬。

「不能陪你,真對不起,但應酬我不能帶你去,我怕那些人毛手毛腳。」這話聽來有理。

星期三晚,他回家陪丘婷婷吃飯。然後又忙兩天,星期六約好去看戲,臨時又要開會。

星期日總算和任俊銘玩了一天。最初,丘婷婷以為任俊銘不能天天回家,完全是為了應酬。但是,後來她知道任俊銘和翡翠、綺年娜仍有約會,她們也有打電話來任家找任俊銘。

丘婷婷沒質問任俊銘,有了她,為何還要和金翡翠、綺年娜來往?她不敢問,她憑甚麼?一不是他的妻子,二與任俊銘無實際婚約。雖然任俊銘口口聲聲說愛她,但若任俊銘也說愛翡翠和綺年娜?大家都是平等,她沒資格干涉。

丘婷婷倒是天天守在家,對任俊銘痴心一片,因為任俊銘不喜歡她和金柏嘉來往。其他人雖然沒有被禁止,但她認為應該對任俊銘專一。金柏嘉幾乎天天打電話來約丘婷婷,丘婷婷就是推,因為下個月要正式上課了,她要忙著準備入學的一切。這天,她剛放下電話。

金媽進來:「孫少爺打電話給你?」

「不,是柏嘉。」

「他又約你出去?」

丘婷婷點了點頭。

「我知道柏嘉少爺常約你,你為甚麼要推?」

「俊銘不高興。」

「你不是告訴我,孫少爺和金翡翠、綺年娜依舊有來往?你高興不高興?」

「當然不高興。」

「你也可以禁止孫少爺和那兩位小姐來往。」

「俊銘不喜歡我管他的事。」

「你不能管他的事;他卻可以禁止你和柏嘉少爺來往,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也沒有辦法,女人不應該管這管那,應該尊重男人。」

「你這樣只有寵壞他,把他縱得更大男人主義。」

「男人大男人主義一點沒關係,只要他真心愛我。」

「若他真心愛你,他心裡只有一個你,他也不會去找別人了。」金媽奇怪地問:「誰說他真心愛你?」

「俊銘親口說的。」

「他說的?哈,你真是太可愛了,男人可以對你說他愛你,也可以對另外一萬個女孩子說。」金媽笑起來:「如果他沒有對金翡翠、綺年娜說他愛她們,她們又怎會對孫少爺死心塌地?」

金媽的話,很有道理,其實,這幾天,丘婷婷心很亂,胡思亂想,他是否真心愛她?任俊銘同時愛上三個女人嗎?

「金媽,」丘婷婷無可奈何:「我該怎麼辦?」

「最好做個實驗。」

「實驗?上化學堂。」

「其實,戀愛,也很化學,不過,我們不必走進實驗室。」金媽坐下來,慢慢分析:「你現在根本不知道他愛你有多深,你也不能問他,因為答案早定,他一定會說愛你比海還深。他去找女朋友,你也去找男朋友,如果他真的非常愛你,那麼他會很妒忌,不必你開口,他就不會和任何人約會,每天一下了班便回家守住你,怕你偷偷出去,這樣就很簡單地擊敗兩個對手。」

「萬一他一面管制我,一面又和那兩個女人來往?」

「那證明他並非真心愛你,對你管制,又是大男人思想作怪,他既然不愛你,那你就不應該受他管制,為了你將來的前途,你要和柏嘉少爺他們繼續來往。」

「但是,我並不愛柏嘉他們。」

「你愛孫少爺,我知道。但愛情是雙方面的事,你無限期、無保障的等待,會很痛苦。」

「萬一俊銘真的愛我,為了我和翡翠、綺年娜分手,那我和柏嘉來往,豈不是利用了他?」

「柏嘉少爺很愛你,他為了你和過去的女朋友完全斷絕來往。」

「就因為這樣,我不能利用他。」

「你可以事前聲明,你不愛他,大家沒有結果倒不如分手,如果他認為不應該無止境的追求下去,他自然會退出,若他並不計數,你不愛他,他愛你便行。由於有言在先,他便不會怪你,另一方面,金柏嘉實在不錯,如果孫少爺不愛你,你可以考慮嫁給他。」

「答應他的約會?」丘婷婷動搖了。

「答應他有兩個好處,第一,大家說個明白,以免將來怨恨,第二,看看柏喜少爺是否能刺激孫少爺妒忌,試探孫少爺的真情。」

「金媽,你對男人真是了如指掌。我奇怪你為甚麼一直不結婚?以前應該有很多人追求你。」

「是有不少人追求我,」金媽回憶著微笑:「可能我看男人太通透,太理智並不是一件好事,你不要學我,年紀大了,無家、無夫、無子女親人,這年紀還要替人打工,晚景孤伶。」

「金媽,你不要這樣說,」丘婷婷挽住她:「我一直把你當親人,你不會孤獨凄涼。」

「我知道,」金媽感動,眼眶轉紅:「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個如意郎君,有個好歸宿。」

☆☆☆

丘婷婷和金柏嘉吃下午茶。

他似乎瘦了一點,他性格一向很開朗,喜怒分明,今天,顯得有點沉鬱。

「為甚麼不說話?」

「我奸幾天沒有見你了,那個星期日你失約,我又找不到你,天天約你,你總不肯出來,我想,我大概做錯事令你生氣。」

「你沒有做錯事,我從未對你生氣,我只是要考慮一些問題,」丘婷婷頓了頓:「我想,我們應該分手。」

「為甚麼?」他手上的叉子掉下來。

「我們繼續來往下去,也沒有結果。」

「會有結果的,我們只不過來往了幾個月,感情是要培養的。」他焦急,樣子是很可憐的。

「我想過了,我發覺,我並沒有愛上你,你為我疏遠所有朋友,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不過,我仍然感激你對我設想周到。」金柏嘉黯然垂下頭:「你不愛我不要緊,我愛你就行了。時間太短,我相信將來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萬一我永遠都不愛你,我會令你很傷心,我不想成為罪人。」

「你現在和我分手,我一樣會傷心。所以,我樂意碰碰運氣,我仍然是很有信心的。」

「要是我突然和別人結婚,你會痛恨我的。」

「不會,你沒有義務一定要嫁我,只要你找到一個比我好的人,你幸福,我不單隻不怪你,還會為你祝福。」

「你的意思是,只管眼前,不管將來。」

「將來不是不管,但是先管好現在。現在我們在一起快樂,就是快樂。」金柏嘉怪聲問:「你不討厭我嗎?」

「怎會?你是很討人喜歡的,我希望將來無論發生甚麼事,我們始終還是好朋友。」

「一定,」金柏嘉握了握她的手:「我答應你。」

丘婷婷的心頭大石放下了。

金柏嘉和丘婷婷又繼續來往。

不過,金柏嘉沒有再到任家了。

因為,他一向不大喜歡到任家,他一早就看到,任俊銘對他大姐不專一。金亨利不懂事,還可以跟任俊銘玩在一起,金柏嘉是暗裡反對他的。

又何況,那天晚上任俊銘當面把他趕走,他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因此,他每次來接丘婷婷,必在大門外,送丘婷婷回家,車也停在大門外,直等丘婷婷進屋,他才把車開走。

因此,任俊銘以為丘婷婷已不再和金柏嘉來往了。

他開心,又很安心。

當然,有時候他回家看不見丘婷婷,他會追問金媽的,只要金媽告訴他,丘婷婷和朋友出外吃飯看戲,這人又不是金柏嘉,他不會計較。

其實,任俊銘一點都不討厭金柏嘉,由於他是金翡翠的弟弟,因此任俊銘通常都把他和金亨利當弟弟。

不過,任俊銘也知道金柏嘉很有吸引力,女朋友很多,金翡翠和金亨利都承認,女朋友那麼多,他擔心丘婷婷被玩弄,因為丘婷婷實在太天真、太純。況且丘婷婷對金柏嘉最好,他也怕金柏嘉把丘婷婷搶走。

☆☆☆

「金媽,翡翠要去台灣,送了柏嘉兩張慈善餐舞券,每張一千元。有表演看,有舞跳,還有抽獎,柏嘉說好好玩,他要請我做舞伴出席餐舞會,我沒有答應。」

「你為甚麼不答應?」

「這種大場面,俊銘一定去。聽柏嘉說,金翡翠竟送出一層樓,俊銘也送了架汽車給大會做抽獎禮物。」

「你擔心到時一定碰見孫少爺?」

「一定碰到的,到時,我和柏嘉都不得了。」

「你有沒有把這番話告訴柏嘉?」

「當然告訴他,他一點都不怕,他說,這種事情免不了,要打架他也奉陪,嚇死我。」

「柏嘉少爺說得對,這種事不能避一世。你也不想避,這正是你的大好機會,你拒絕柏嘉少爺實在可惜。」

「你要我答應,」丘婷婷縮縮脖子:「碰見俊銘怎樣辦?」

「要若無其事,他必然帶女伴,他有女伴,你有男伴,誰也沒有錯。而且,到時還會有一幕好戲看。」

「看他們打架?」

「打架倒不必,你可以勸止。如果孫少爺肯為你打架,婷婷姑娘,恭喜你了。」

「真的參加?」

「參加。千萬不可放過這大好機會,孫少爺對你如何,也快揭曉了。」

「我怕。」

「千萬不能怕,看見他,還要對金柏嘉好些。總之,他越氣越好。婷婷姑娘,你相信我一次吧,良機不可失……」

☆☆☆

金媽替丘婷婷刻意打扮。單是選衣服,就挑了半天,全不合意,又去找名設計師加工訂造。

六點,任俊銘來敲丘婷婷的房門。

丘婷婷穿條便裙,開門:「你今天沒有回家吃下午茶。」

「要開會。丘婷婷,對不起,今晚有個公事上的應酬,不能陪你吃飯。」

「應酬誰呀?」

「是……幾個日本客。」

「要不要我代你翻譯,我現在的日文不錯。」

「不,我帶秘書陳小姐去,她在日本念過書的,每個秘書,都有她的專長,你不用擔心。」

「你回來換衣服?」

「是的,換了衣服便出去。」

「我不送你了,我有點疲倦,想躺一會。」

「不用送,多休息。應酬完了,我馬上回來。」

「晚上見。」丘婷婷關了門,有點生氣,日本客,還撒謊呢!

「如果去參加慈善餐舞會是光明正大的事,幹嗎騙我?」丘婷婷氣沖沖的坐在床上。

「他不能對你說真話,他要是對你好,這個餐舞會,應該帶你出席,參加這餐舞會的人,個個都是上等人,不會有人毛手毛腳,他為甚麼不帶你去?」金媽說。

「他為甚麼不帶我去?我不能出大場面嗎?我還土嗎?」

「你別怪自己,你比他所有女朋友都出色,他不帶你不是你的錯。」

「我看多半是我的錯,我未夠好。」

「你有甚麼不好,樣貌,沒有人能比得上你,身材數你最好,你雖然沒念過大學,但會多國語言。儀態、風度又高雅,服裝出自名家,首飾全是最名貴的,你的舞技既正宗又美妙,哪一樣不如人?還有,你還年輕,青春最寶貴。」

「那是為甚麼?」丘婷婷悶悶的。

「輪不到你,因你不大管他的事,那兩位小姐分分鐘纏住他,知道他有餐舞會,就會說:『俊銘,我要去』孫少爺硬不起心腸推,就答應了。」

「如果俊銘約我,我會毫不考慮馬上推了柏嘉。」

「那證明你愛孫少爺,多過孫少爺愛你,婷婷姑娘。」金媽拖她起來:「快化妝吧,你一定要比孫少爺的舞伴更漂亮,也許,你今晚就成功了。」

丘婷婷嘆口氣,坐在化妝桌前。

金媽為丘婷婷梳了一對-髻,髻旁圍滿紫色絹花,髻中心各有三朵鑽石小花,和項鏈、耳環、手錶是一套的。

丘婷婷穿一襲粉紫色弔帶晚禮服,外面一件釘滿膠片小鑽銀背心,這套晚裝既浪漫又高貴。

金媽為丘婷婷塗了少許胭脂、唇彩和香水,丘婷婷抗議說:「我最不喜歡塗抹這些了。」

「又不是要你搽粉化妝,出席大場面,這會令你增加光彩。」金媽把銀色晚裝手袋交給她:「柏嘉少爺在門外等急了,我們快走吧。」

金柏嘉和丘婷婷到得晚一點,因此,當丘婷婷挽著金柏嘉的手臂到達舞會時,丘婷婷的美艷,把所有的名流、公子吸引住了,差不多每個人都用驚艷的目光看她。

金桕嘉昂起頭,十分得意。

任俊銘也看見他們,對明艷的丘婷婷他同樣傾倒欣賞,但是當他看到金柏嘉,便感到十分憤怒。

「你的小表妹,越來越顛倒眾生了。」綺年娜說:「女大十八變,不單隻人漂亮了許多,連衣著品味也高人一等。嘩!她的皮膚真白,那件晚禮服也漂亮,我想不到像她那樣保守的女孩子,現在也穿起這種晚禮服來了。她條件好,不穿可惜。呀!她那條鑽石項鏈……」

「閉嘴!你怎麼老不停口!」任俊銘本來已經夠煩,他和綺年娜坐三十三號桌子。金柏嘉和丘婷婷坐二十八號,座位比他們的好。那些男人像餓鷹一樣的看著丘婷婷,他真想挖掉他們的眼睛。還有金柏嘉對丘婷婷的侍候周到、溫柔體貼;丘婷婷一臉幸福的微笑……再加上綺年娜在他耳邊嗡嗡嗡,他實在受不了。

「你這人真是喜怒無常,剛才還哈哈笑。」綺年娜不明白任俊銘為何發火:「風流的小金柏嘉,終於被你美麗的小表妹迷倒了。看見金柏嘉一定看見丘婷婷,他們也實在相配。唉,天生一對!」

「你發神經!」任俊銘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站起來,他走到二十八號桌子坐下。他壓著嗓門說:「柏嘉!我上次說的話你沒有聽清楚?」

「我又不是聾子。」

「你為甚麼還找丘婷婷?你帶她來是甚麼意思?」

「很簡單,想她快樂。」

「婷婷來這兒便開心,荒謬!」

「婷婷由上海來香港,從未參加過這類盛大豪華的餐舞會,她會很高興來看看。憑你的社會地位,你早就可以帶她來了,但你沒有,你既然不關心她,你憑甚麼管束她,剝奪她的權利?」

「我不跟你說,你是個沒教養的人。丘婷婷,」任俊銘伸手拉她:「你跟我回去,你答應過我不和這個人在一起。」

「我很喜歡參加這個餐舞會。」

「只要你喜歡,我隨時帶你參加,這樣的餐舞會,每月起碼有三、四次。丘婷婷,」他沉下臉:「我們說好的,你不能推翻諾言,現在馬上跟我離去。」

「婷婷,不要。」金柏嘉說.

「諾言?」丘婷婷把手抽出來:「今天你不是有公事應酬?你有幾個日本客,你的日本客呢?你的女秘書陳小姐呢,我沒有近視,和你一起的分明是綺年娜,我們之間還有甚麼諾言?」

「這……」任俊銘啞口無言了。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丘婷婷冷冷的說:「何必找麻煩!」

「我不喜歡你和金柏嘉在一起!」

「我也不喜歡你和綺年娜或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丘婷婷可沒動氣過:「我從來不管你,你又何必理我。」

「你當然不管我,你心在他身上,你根本不妒忌,你根本沒有愛。」

「你有嗎?你的愛在哪兒?」

「你……你……」

侍者過來:「任先生,晚餐開始了。」

「丘婷婷,你竟然聯合金柏嘉,我……我不會原諒你。」任俊銘站起來,回到三十三號桌子。

「我還以為你不吃晚餐,你知道嗎?每個人都看住你,你走到金柏嘉的桌子多怪相,好像去尋仇似的。」

「關你甚麼事,大爺今晚心情不好,你別惹我!」

「神神化化的樣子!」綺年娜喃喃的:「每次碰見丘婷婷總是怪裡怪氣。」

「閉嘴!」

綺年娜閉嘴了。

晚餐后,舞會一開始,任俊銘便拉了綺年娜走了。

綺年娜一萬個不願意。

「我要跳舞,還要抽獎。」

「好,你留下,我這麼一走,不是扔下你那麼簡單,我們從此絕交。」

綺年娜見他滿面通紅,連忙拿起手袋:「我跟你走,任俊銘,我跟你走。」

任俊銘起來,看見金柏嘉和丘婷婷翩翩起舞,他的肺幾乎爆炸。

在途中,任俊銘一言不發。

「俊銘。」綺年娜忍不住了。

任俊銘呆望著前面。

「你為甚麼不開心,到底發生甚麼事?」綺年娜握著他的手。

「柏嘉。」他痛心地吐出兩個字。

「他怎樣了?」

「他竟然膽敢追求丘婷婷。」

「他們也不是第一天來往,我記得有一晚看時裝表演,他們已經在一起。」

「但是婷婷已答應我和他絕交。」

「為甚麼要他們絕交?」

「柏嘉不是個好男孩,女朋友又多,人花心又濫交。他追求婷婷只因為她貌美又年少無知。」

「柏嘉女朋友多,證明他有吸引力。你也有許多女朋友,我就不覺得你有甚麼不好。沒人要的男人我才不要。」綺年娜是個有話藏不住的人,她開口說話也從來不理後果:「只要他對你小表妹好就行了。人人追求柏嘉,人人得不到,柏嘉只愛你小表妹一個,那證明你表妹非常出色,這樣的愛情才珍貴。」

任俊銘回頭盯她一眼:「你怎知道這柏嘉有沒有背住婷婷在外面鬼混?」

「沒有,看見金柏嘉一定看見丘婷婷。」

「你才一共見過他們兩次。」

「俊銘,我很不明白,你為甚麼這樣生氣,你不是因為日久生情,愛上了你的小表妹吧?」

「混賬!我天天出外,看都沒看她,何來日久生情?何況這樣的黃毛丫頭,我才不稀罕!」

「不過,她是個很漂亮、可愛的黃毛丫頭。若你對她無意,不會妒忌和她來往的男孩子。」

「嘿,妒忌!」任俊銘心弦一震,頓了頓:「我關心她,是因為責任,我答應過祖母為她找個如意郎君!鄭文彬就差不多,這個人老實,一定會好好對待婷婷。」

「鄭文彬不好,呆木頭似的!」

「我們不要花時間再討論別人好不好?婷婷是婷婷,我們是我們,綺年娜,」任俊銘搭著她的肩膊:「陪我去喝酒。」

「去哪兒?」

「你家。」

「好,來我家。」綺年娜忽然這樣想:任俊銘這個人女人多,三心兩意又見異思遷,幾次要求他和她結婚,他卻推說要等到四十歲才行。等任俊銘四十歲她也三十多,任俊銘生不會要地。不能再等了,還是速戰速決,假如和他有了孩子,相信他肯和她結婚。

任俊銘吩咐司機開車到綺年娜家。

一進綺年娜家,任俊銘倒在椅子里:「唔,來你家真舒服。」

「你坐一會,我去換件衣服。」

「去吧。」任俊銘打一下她的屁股。

一會,綺年娜穿了一套很漂亮的睡袍晨褸出來,她手上拿了兩杯酒,坐在任俊銘身邊,她把酒杯送到任俊銘的嘴唇:「你喜歡喝酒,喝吧!」

「才一杯那麼少,太沒有意思,拿一瓶來。」任俊銘就是說話不喝酒。

「先喝了這杯,我才給你拿一瓶來。」

「綺年娜!你真不聽話,老跟我斗,我要一瓶,就要拿一瓶。」

「好吧,怕了你。」綺年娜放下兩杯酒,站起來到小酒吧間。任俊銘非常聰明,已發覺她神情不對,以前來她家喝酒,她推來一架餐車,上面有一瓶酒,還有下酒的小吃。

今天甚麼也沒有,綺年娜神情又緊張。他知道其中一定有詐,於是,他用最快的手法,把兩隻懷掉轉。

他並把原是綺年娜的那一杯,握在手裡。

任俊銘女朋友太多,甚麼女人沒見過?

綺年娜推著餐車來,上面果然有酒,也有下酒的小吃。不過綺年娜沒理那餐車,拿起原先的酒杯,和任俊銘碰了碰杯:「來,乾杯!」

「乾杯!」任俊銘一口就喝下了。

綺年娜看見他把酒喝光,才含笑把她的酒也喝了。

任俊銘站起來,倒第二杯酒。

他順便拋兩枚腰果進綺年娜的嘴裡。

喝第二杯酒,綺年娜嗲聲問他:「要是你結婚,你會和翡翠還是和我,或者另有別人?」

「你只有一個對手:金翡翠。我一直對你倆最好,你知道的。至於你和金翡翠嘛,誰聽話,誰千依百順就娶誰。」

「一定要等到你四十歲?」綺年娜覺得好奇怪,人輕飄飄的、心好像有火在燃燒著。

「也不一定,我也不希望你三十幾歲才嫁人,做高齡產婦。」

「俊銘,你很喜歡孩子?」

「當然喜歡,世界上最親的就是太太、兒女。孩子越多越好。」

「俊銘,我給你生孩子,你娶我。」綺年娜八爪魚似的纏住任俊銘。

任俊銘吻吻她:「你醉了。」

「我好熱,冷氣機一定壞了。」綺年娜脫下晨褸,她的睡袍很暴露,身材很豐滿,實在迷人:「俊銘,你今晚不要走,留下來,我要為你生孩子。」

「綺年娜,你真的醉了。」

「我沒有醉。」她攬住任俊銘,在他耳邊說:「抱我到房間,嗄!」

綺年娜死纏住任俊銘,又抱又吻,簡直像個女色狼。她的睡袍春光乍泄……任俊銘被她纏得透不過氣來。

「三姐,三姐!」任俊銘高聲呼叫綺年娜的女傭。

「來了。」她先答應一聲,非常識趣,重著腳步進來。

「三姐,」任俊銘把綺年娜往傭人懷中一送:「綺年娜醉了,快送她上床睡覺。」

「不,不,我要任俊銘,任俊銘,不要走,抱住我,任俊銘……」

「小姐,去休息吧!」

任俊銘趁兩個女人亂作一團時,他馬上開門離去。

他儘快乘車回家。

金媽在等門。

「婷婷還沒有回來嗎?」

「她今晚去參加餐舞會。」

「金媽,我叫你好好看住婷婷姑娘,不要讓她和金柏嘉來往,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婷婷姑娘沒有和柏嘉少爺來往,最近柏嘉少爺的汽車也沒有出現過。」

「嘿!你真糊塗,你不知道丘婷婷今晚和誰去參加餐舞會。」

「婷婷姑娘提過的,是甚麼公子,我年紀大了,記不住。」

「金公子,金柏嘉公子,今天總算被我看到了,叫她回來,她還跟我鬥嘴。氣死我!」任俊銘本來不氣,越說越氣:「我不會放過她。」

「婷婷姑娘這就不應該,孫少爺,你要處罰她?」

「等她回來教訓她一頓。」

「她的卧室沒有上鎖的。」

「沒有上鎖?」任俊銘似是明白:「金媽,丘婷婷回來,別告訴她我先回來了。」

「這個我知道。」金媽會意的點點頭,又笑了笑。

任俊銘進去,上了三樓,想進自己的房間,結果,還是走到丘婷婷的房門口。

他並未參觀過丘婷婷的香閨,他旋了旋門球,門果然沒有上鎖。

他輕輕打開門。

第一眼見到的,是個起坐間,地上鋪了白地毯,白梳化,玻璃纖維圓幾。

前面一幅銀色珠簾,遠看去好像瀑布。

任俊銘脫下鞋子,撥開珠簾一看,裡面是個紫色的卧室。

深紫色的長毛地毯,粉紫的床,粉紫的窗紗低垂,房間好像放滿玫瑰花,陣陣香氣飄送,但他只看見床頭插了一株白玫瑰。

他試坐在床上,床很舒服,他脫下外衣躺在床上,發覺床頭有一排按鈕。

他順手一按,就有很抒情的輕音樂播放出來,聽了令人很陶醉。

他再按一下,大燈熄了。床上的天花板閃著許多小燈,這些小燈像黑夜天空里的小星星。

幽香四溢,音樂悠揚如安眠曲,他看著天花板的「星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任俊銘,你怎麼躺在我的床上?」

「唔!」任俊銘好夢方濃。

「你起來,」丘婷婷用手拉他的手臂:「你不要睡在我的床上。」

丘婷婷如何能拉得動又高又大的任俊銘,微汗都滲出來了,她脫下膠片小背心,用兩手合力拉他的臂。

任俊銘已醒來,他任由丘婷婷拚命拉,等她拉得緊,任俊銘突然把手臂一抽,丘婷婷失去平衡,整個人撲倒在任俊銘的身上。

「你……你……」丘婷婷氣喘喘,正要翻身下床,任俊銘兩臂一疊,抱住她。

丘婷婷掙扎,臉都紅了,任俊銘越發感到她可愛。任俊銘一手攬住她的小蠻腰,另一手按抵她的頭吻住她……

「你好可惡!」丘婷婷喘息著。

任俊銘抱住她一翻身,把她壓在下面。

丘婷婷只穿了弔帶低胸紫色晚禮服,任俊銘還要吻她的嘴,她忿忿側過臉。於是,他吻她的脖子、肩膊、手臂、胸口……

丘婷婷心是軟,人是軟,但腦子還管用,他這樣子吻下去怎麼得了?母親平時教她,一男一女躺在床上筒直不像話:「別這樣,滾開!」

任俊銘怎肯罷休?送上門的不要,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他撫著她的手臂不斷的吻,丘婷婷心一急,兩手抓住他的頭髮把他揪開,任俊銘叫了一聲后,丘婷婷馬上由床下來。

任俊銘撫著頭,大聲叫:「你快要把我的發拔出來了。」

「管你,活該!」丘婷婷按住胸口喘氣。

「誰叫你穿得那麼性感?引人犯罪!」

「又不是穿給你看的。」丘婷婷掠起珠簾,走到起坐間,坐在白色皮椅里。

「當然-!我那有這麼好福氣。」任俊銘一面用手指梳頭髮,一面跟著丘婷婷出來:「你是穿給金柏嘉看的。」

丘婷婷看見任俊銘站在她身後,她坐到對面那張皮椅去。

任俊銘坐下來,一提起金柏嘉心裡有氣:「你一點都不守信用,答應我以後不再和金柏嘉來往,又偷偷來往。」

「偷偷?我出席慈善餐舞會,那兒有二、三百人。」

「跟那小子公開亮相是甚麼意思?想全世界知道你們要好?」

「你根本是紅番,自己做錯事,不思改過,也不自我檢討,就只會找麻煩。」

「我做了甚麼錯事?」任俊銘指住自己的鼻尖。

「你不老實,你撒謊:你說有公事應酬,去了參加舞會。你說應酬日本客,去了陪綺年娜。」

「又不是我故意的,是她自己知道今晚有慈善餐舞會,她要我帶她去,我反正要舞伴,便答應了她。」

「你告訴她,你已經有了舞伴,她就不會再纏你。」

「翡翠不在,我又不想找別的女孩子,我根本沒有其他舞伴。」

「我呢?」丘婷婷氣得聲音都抖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你從來不敢堂堂正正帶我出去,一直把我推往暗角。一星期就只等你回來陪我吃幾頓飯。我明白,因為你認為我不夠分量,其實你一直覺得我土,又鄉巴!」

「我沒有這樣想過,只不過我和翡翠、綺年娜玩慣了,一時之間改變不過來。」

「那很好,以後我交我的男朋友,你交你的女朋友,各不相干。」丘婷婷鼻子發酸,她真是好失望、好失望。

「你還要和金柏嘉來往?」

丘婷婷仰起頭,轉了轉眼珠,她不讓眼淚流下來:「柏嘉對我很好,很專一,任何宴會他都帶著我。也以我為榮,不會把我放在暗角里。」

「婷婷,其實……」

丘婷婷打開房門:「請你出去,我要睡覺了。」

「不要生氣,我對綺年娜並不好,其實我……」

「我沒有怪你,你對誰好跟我不相干,我只是想靜靜的休息。」

「也許你太疲倦,」任俊銘穿回皮鞋:「明天吃早餐的時候我們再好好的談,晚安。」

任俊銘一踏腳出去,丘婷婷馬上關上門,並且下了鎖。

第二天任俊銘到樓下餐廳,餐桌上只有一副食具,任俊銘連忙問:「婷婷姑娘呢?」

「婷婷姑娘在房間,她說今天不吃早餐。」

任俊銘轉身出去,跑上三樓,來到丘婷婷的房間,用力射門。

「婷婷,丘婷婷,開門,我有話跟你說……你在裡面幹甚麼?開門呀!」

裹面一點聲音也沒有。大概她昨晚沒睡好,還在床上睡覺。

回寫字樓,中午打了個電話到丘婷婷房間,電話鈐一直響,沒有人接聽。

任俊銘找金媽。

「婷婷姑娘還在補習。」

「她有空請給我一個電話。」

直到下午電話沒來過,任俊銘又再次打回家,答覆是:「婷婷姑娘去了上課。」

任俊銘四點半前趕回去,希望截住丘婷婷,因為她通常四點半補習后回家。

坐著一直等到五點半,忍不住問金媽:「婷婷為甚麼還不回家?」

「她有點不舒服,三點半便回來了。」金媽見他有所行動:「孫少爺,你別吵她,婷婷姑娘剛睡了。」

「她沒事吧?要不要看醫生?」

「她沒有甚麼,大概昨晚睡不好,眼有點腫。」

「唉!」任俊銘嘆起氣來,這倒是少見的,他由出生到現在,哪有一件事不順心?

他回房洗澡更衣,他想來想去,不明白丘婷婷為何如此絕情,過去對她不好,望都不望她,她反而對任俊銘服從又尊敬。現在,任俊銘已對她不錯了,她竟然不理會他,令他感到悶悶不樂。

到吃飯時間,任俊銘一進餐廳馬上就不高興,餐桌上又是只有一副食具。

「金媽,婷婷又不吃飯?」

「婷婷姑娘在房間吃。」

「為甚麼躲在房間?」

「她很多時候都在房間吃,她怕靜,怕一個人在大餐廳裹。」

「你沒告訴她我在家裡吃飯?有我陪她怎會靜?」

「我已經跟婷婷姑娘說過了。」

「她還躲著,那分明避開我,她為甚麼對我那麼討厭?」任俊銘面色變,三步兩腳跑到三樓,用力敲丘婷婷的門:「婷婷,下樓陪我吃飯,我已經等了你一晚。」

沒有一點聲音。

「你為甚麼不回答我?我做錯甚麼事?你一聲不響,我根本不知你搞甚麼鬼。喂,回答我。」

還是沒有回答。

「開門呀!」

仍然沒有回答。

「好,你不開門,我撞門進來。」

任俊銘果然用力撞門,但這些原裝一等木造的門,他再高再大,力氣再強也撞不開。

「孫少爺,孫少爺!」金媽氣急敗壞的跑上來:「婷婷打電話給我,她請孫少爺不要再吵,否則,她會離開這兒,這事就非同小可。」

任俊銘渾身的汗,他靠在門上冷哼:「我明白,她想找機會搬到金家去。做夢,我鎖住她。」

「婷婷姑娘說在香港不開心,要回上海去。」

「回上海?」任俊銘倒是嚇了一跳,這豈非把丘婷婷趕走?丘婷婷來香港生活,他要好好對丘婷婷,他答應過祖母的。滿屋都是任老太的相片畫像,丘婷婷一走,任俊銘再無面目看任老夫人的遺像。

「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她,千萬不能讓她離去。」

「我知道,孫少爺,去吃飯吧。」

「不吃了,我出去,替我拿車匙、錢包來。」

他開車來到綺年娜的家,綺年娜見他面色不對,很小心的問:「發生了甚麼事?」

任俊銘坐下來,長腿擱到几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

綺年娜給他倒杯酒。

任俊銘看看酒杯,看看綺年娜:「別再來跟我要那一套!我不是傻子,你自己明白。」

「我……我沒有,這杯酒是給你解解悶的。」綺年娜自知理虧:「我為你開套新酒杯,一瓶新酒。」

「拿瓶新酒來。」

綺年娜拿了幾瓶酒來由他選。

他挑了一瓶,叫綺年娜開了,棄酒杯而用茶杯喝。

「你再向我耍手段,我和你一刀兩斷。」

「不要,我不敢,真的不敢了。」

任俊銘記得祖母說:酒能亂性。他喝了兩杯,便不再喝了。

「好悶,好悶!」他一直在喊。

「你今天受了甚麼刺激?生意談不成?」

「男人的事你不要管。女人的毛病就是嘴太多,好奇心太重,干涉男人,控制男人。不懂事,意見又多,八卦!討厭!」

「俊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敢。」綺年娜一直以為任俊銘識破她那晚杯中陰謀而生氣。

其實,她是求愛心切,她並不知道任俊銘不喜歡人家向他賣弄手段。

「快去換衣服,陪我上的士高。」任俊銘不耐煩:「別搽七層粉,要等一個晚上,悶死!」

「很快,我不會要你等。」自任俊銘那次撞進來,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綺年娜平時在家也搽粉裝扮。

任俊銘興緻勃勃的到的士高,拚命跳舞,想把精神分散,可是前面晃著的,老是丘婷婷向他含羞帶笑的嬌貌。他實在受不住,跳了幾個舞便要回家。

回家途中,綺年娜忍不住安慰他:「不要為生意的事太勞心。」

「神經病!」

人家都說生意難做,任俊銘可沒有這個危機。

回家,第一件事找金媽:「婷婷姑娘沒事吧?」

「她沒有出去。」

「還把自己關在房裡?」

金媽點了點頭。

「唉!」任俊銘又嘆氣:「我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樣?」

那晚任俊銘睡不穩,老發夢看見丘婷婷和他揮手道別。

「不要走,丘婷婷,不要走……」他從夢中跳起來,他坐著發獃。

平時倒沒有甚麼特別,如今丘婷婷不理會他,他便有失去珍貴東西的感覺。

他以為找綺年娜會令他開心,可是,綺年娜根本不能代替丘婷婷。他上班和一大班漂亮女職員去吃自助餐,她們也不能代替丘婷婷。

他決定明天不上班,等丘婷婷出來補習,馬上捉住她問個明白。

第二天早上九時半,丘婷婷尚未下來,就有電話找他。

「波士,今天你要到宇宙集團開會,那邊的秘書打電話到公司找你。」

糟糕!這樣重要的會議竟然忘記了,宇宙集團會議,一連三天,因為每個董事都要報告他們一年來的營業狀況,及下一年度的發展建議。

幸好今年的會議在香港,否則任俊銘還要出門。

他匆匆出門,三天之內,他難以和丘婷婷碰上面。

開完會走出來等司機接他,突然一輛跑車停在他身邊。

他一看,是金翡翠。

他看見金翡翠,一點都不驚喜。

金翡翠側身過去開了車門。

「上車吧,這兒不準停車。」

他上了車。

「你好幾天沒有找我了。」金翡翠一面開車一面埋怨。

「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今天打電話到公司,陳小姐說你來了這兒開會,我便來找你。」金翡翠是不是會吱吱喳喳:「忙,也可以給我打個電話。」

「我們去喝杯酒。」任俊銘看看錶,差不多到HAPPYHOUR。

翡翠順著他。喝酒時,他靠在椅上很舒服,但腦子裡空白,獃獃的。

「開會真的令你那麼被倦嗎?」金翡翠關心的問。

「唔!」

「到運動中心做個水壓按摩。」

「沒有那麼嚴重。」他忽然想起丘婷婷這時候補習回家,又關在房裡。

開會,是經常的事,他怎因此而疲倦?他夜裡發噩夢,丘婷婷不理他,他情緒低落,倒是真的。

吃晚飯的時候,任俊銘還是心不在焉,又打電話問金媽丘婷婷在做甚麼?

「你真的很疲倦,早點回家休息好不好?」金翡翠十分體貼。

「好,好極了。」

回家,經過丘婷婷的房間,站了一會,他忽然想到一個主意。

第二天,他出門開會前,打電話到花店,叫他們送二十盒花來,有白玫瑰和雪柳、紫色康乃馨和滿天星。

他很滿意的去開會。

他早吩咐司機在後門接他,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來把他載走,他可以早點回家。當然,都六點了,想捉住丘婷婷是不可能了,但是,他還是想回家。

他下車把公文箱交給金媽:「花店有沒有送花來?」

「有,一共二十盒,婷婷姑娘滿房都是。」

「婷婷姑娘怎樣說。」

「她嘆氣說:為甚麼不早點送。」

「太遲嗎?女人不是任何時候都喜歡接受花嗎?」

「但第一個送花給她的人,她會牢牢記住。」

「柏嘉。」任俊銘打一下拳頭:「這小子真陰謀,他沒打電話給婷婷姑娘吧?」

「有,天天打。」金媽看了任俊銘一眼,吞吞吐吐的說:「他知道婷婷姑娘不開心,開了汽車來把婷婷姑娘接了出去找節目。」

「金媽!」任俊銘大喝一聲,面孔發青:「我叫你看住婷婷,不要讓她出去,你為甚麼不依照我的話去做?」

「婷婷姑娘並不是跟柏嘉少爺走,她甚麼都沒有帶去,聽婷婷姑娘說,他們只是看戲吃飯。」

「但跟她出去的人是金柏嘉,我最討厭金柏嘉!」任俊銘大發脾氣,用力捶椅子的扶手:「婷婷也太不自愛,她到底要我還是要金柏嘉?這個三心兩意的小女孩!」

「孫少爺,其實,你根本不應該怪婷婷姑娘。」

「不怪她,怪我?」

「是應該怪你自己,你知道婷婷姑娘怎會由上海來香港的?」

任俊銘不說話。

「她申請來香港的理由,是結婚。她由上海來,是為了和你結婚。」

「她並沒有跟我說。」

「她根本沒有機會說,她來香港,你理都不理她,當著她和翡翠小姐、綺年娜小姐親熱。當時她怎樣傷心,怎樣痛苦你大概不知道,你還把她認作小表妹,給她介紹男朋友。婷婷姑娘真的是很痛心,幾次想回上海,又怕對不起老夫人,更怕她母親怪她。她在這間大屋悶了一個多月,後來你介紹她認識了亨利少爺,總算有個人陪陪她。直至認識柏嘉少爺,柏嘉少爺對她是真心的,並非因為她漂亮才愛上她,那時候,婷婷姑娘也並不漂亮。柏嘉少爺充實了她的生活,你說她怎能不感激柏嘉少爺?」

「我承認以前是冷落她,疏忽她。不過,最近我對她已經很好,我帶她乘船出海,也會抽空回來陪她。」

「是的,孫少爺和婷婷姑娘遊船河回來,婷婷姑娘很開心,笑容整天掛在臉上,我從未見她這樣快樂過。我每次逗她叫她孫少奶,她就開心了,既怕羞,又忍不住笑。自從那天,任何約會她都推了。柏嘉少爺的約會她也全推掉,她說過為了你不再見柏嘉少爺。」

「你在唱歌,她現在已經和金柏嘉跑了呀,還說為了我,若是她還念婚約,她不應該和其他男人私會。」

「後來她知道你仍然和翡翠小姐來往,還有綺年娜小姐,所以大小宴會你都沒有帶她出去。婷婷姑娘知道,她只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因為你愛她和愛翡翠小姐和綺年娜小姐一樣多。」

「笑話!翡翠有甚麼好?綺年娜?哈!」任俊銘聳聳肩:「婷婷根本對我沒有信心,我也沒有辦法啊!」

「婷婷認為你可能同時愛上三個女人:翡翠、綺年娜和她。」

任俊銘毫不考慮的說:「我認為我已經不再愛翡翠和綺年娜。」

「不愛她們何必再來往?大宴會還帶著綺年娜小姐!」

「有了愛情就不能交朋友了嗎?」

「對!所以婷婷姑娘和柏嘉少爺在一起,你不應該生氣,當然也不應該妒忌。」

「我不能忍受她在外面有男人。」

「她也不能忍受你在外面有女人。」金媽膽子越來越大了。

「唉!」任俊銘靠在椅背上:「她到底要怎樣?」

「平等,你不在外面交女朋友,她也不會和柏嘉少爺來往。」

「那容易,翡翠、綺年娜我都不稀罕,甚麼時候拜拜都可以。」

「這就好了,甚麼都解決,不過,孫少爺說過要算數!」

「呸!你以為外面的女人有甚麼了不起?婷婷和我,總算有婚約。」

「孫少爺,你承認老夫人訂的親?」

「祖母眼光不錯,丘婷婷的確可愛。我一直認為祖母品味高,況且,祖母至死也希望我娶丘婷婷,她生前疼愛我,我聽她一次也應該。」

「老夫人在天有靈!」金媽開心得留下眼淚:「她的心愿,總算能達到了,幾乎已經過一個世紀。老夫人和丘婷婷的祖母是金蘭姐妹,說好將來大家生下孩子,要配婚約,後來婷婷姑娘的祖母和老夫人的都是兒子,便把心愿寄托在你們父母的身上,誰知太太生了四個女兒,丘家也生了兩個女兒……直至太太生下你,可惜丘家的女兒都比你大。七年後,丘太太再度懷孕,老夫人馬上回上海,指住丘太太的肚子說:這胎是女兒,就是我任家孫媳婦。下一年,婷婷姑娘出世,老夫人很高興,馬上回上海看她,以後也常托親友帶禮物回上海。老夫人死前一年,又確定這門親事:你和婷婷姑娘,其實是三代指腹為婚的夫妻。」

「怪不得祖母對丘家那麼好,怪不得祖母至死也爭取婷婷做任家孫媳婦。到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外面有汽車聲,金媽說:「柏嘉少爺送婷婷姑娘回來了。」

「嘿!他還敢開車進我的花園?」任俊銘說著,便跑出去。

金柏嘉剛拖丘婷婷下車,任俊銘跑過來,緊緊捉住丘婷婷的手臂:「你別碰她!」

金柏嘉不屑的盯他一眼:「你也不要碰她!」

「哈!我叫你滾蛋,你把車駛進來。我叫你不要再找丘婷婷,你帶了她出去。我還沒跟你算賬,你竟然叫我不要碰她?你憑甚麼?簡直混賬!」任俊銘一直捉住丘婷婷不放,怕她溜了。

「我今天向丘婷婷求婚,我們先訂婚,我大學畢業馬上結婚,丘婷婷非常聰明,她知道誰對她好,誰不尊重她。」

「婷婷!」任俊銘急促回頭問:「你答應了他的婚事?」

丘婷婷掙脫他不說話。

「她還沒有,她應該好好考慮。不過,我很有信心,丘婷婷一定會答應我的婚事。因為,她知道我愛她。」

「你的確對她好,也許你也愛她。不過,你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事。」

「甚麼事?」

「向一個有夫之婦求婚。」

「你說婷婷已有了丈夫?」金柏嘉一陣冷笑:「婷婷年輕、純潔,你不要侮辱她。」

「她在她媽媽肚子里已經有了丈夫,婷婷,」任俊銘低頭看她:「是不是?孫少奶!」

丘婷婷愕然,張著嘴。

「任俊銘,你九成是發了神經!」

「如果你不相信,你自己問婷婷,她是不是早就有了未婚夫?」

「是誰?不是你吧?」

「失禮,正是在下。我就是婷婷的未婚夫,也是她指腹為婚的丈夫。」

「俊銘!」丘婷婷又驚又喜。

任俊銘拍了拍她的臉。

「啊,我記起來了,」金柏嘉恍然而悟:「婷婷曾告訴我,她有一個未婚夫。但是,她的未婚夫不管她,也不要她。」

「我不愛她,難道愛你大姐?我不肯和你大姐結婚,還有那綺年娜,你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你欺騙我大姐!」金柏嘉指住他:「婷婷,你不要上他的當,他這個人沒安好心,他利用你打擊我。他只想拆散我們,你不要中計。」

「你還挑撥離間?你馬上給我滾蛋!」任俊銘手一揮,司機、花王、守衛員都跑過來請金柏嘉離去,任俊銘就拉了丘婷婷進屋。

「你的戲演完了?」丘婷婷摔開他:「你利用我把金柏嘉嚇走。」

「如果他愛你,嚇不跑的。」任俊銘託了托她的下巴:「做個實驗。」

「甚麼實驗?」

「考驗金柏嘉是否愛你。我一直對他有偏見,也許,我看錯了。」

「噢,你以為他會怎樣?」丘婷婷側著脖子仰起頭,她抽了一口氣。

「唔,依我看嘛,他會找他大姐來跟我理論、爭取。」任俊銘坐下來,看著她笑:「這樣,你會很有面子。」

「感謝你那麼為我設想,謝謝!」她垂下頭,走進裡面去,金媽跟著她。

任俊銘叫亞鳳給他送咖啡,他坐在露台上:「金媽侍候完婷婷姑娘.叫她來見我。」

他一直坐在那兒,邊喝咖啡邊想,除了生意,他從未想過那麼多。

「孫少爺,你找我嗎?」

「啊,金媽。」任俊銘放下杯子:「婷婷怎樣了?」

「鼓著氣,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我看見她眼中有淚光。」

「噢!」

「孫少爺,你不要怪我多嘴,你到底跟婷婷姑娘說了些甚麼?」

「沒甚麼,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她的。」

「婷婷姑娘很不開心,沒道理,你告訴柏嘉少爺,你是她的未婚夫,她應該高興,因為你也承認了。」

「金媽,這幾天你要留心她,在家一切由你管,出外由司機負責。她可能會離開任家。」

「你是說,她會回上海?」

「可能是上海,也可能是別的地方。」

「金家?」

「也有可能。」

「孫少爺,如果你不愛婷婷姑娘,柏嘉少爺又已經向她求婚,你就成全她吧!我看,柏嘉少爺是真心的。」

「我知道應該怎樣做,我又不是豬。或者,你一向看不順眼,但老夫人是你尊敬崇拜的人,你就看在她老人家的分上,幫助我這一次吧!」

「孫少爺,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守住婷婷姑娘,不會讓她擅自離去。」

「我也要睡覺了,明天還要開會,金媽,你也休息吧!」

「晚安,孫少爺。」

☆☆☆

宇宙集團會議散會了,任俊銘回公司走一趟,秘書說出幾十個電話留話。

「金翡翠和綺年娜小姐的電話不要替我接進來,也不要告訴她們我曾經回來。」任俊銘處理了一些文件:「我回家了,有重要事,打電話到我家裡。」

回家,很意外看見丘婷婷坐在花園的搖椅里。任俊銘馬上去找金媽。

「婷婷那麼快便補習回來?」

「她今天早上取消補習,她說起不來,一直睡到十一點。下午她也沒有去上學,只是出去了一會兒。」

「去會柏嘉?」

「不是,柏嘉少爺打電話來,她都叫我推了,柏嘉少爺還以為她在健美院。婷婷叫司機送她到火車站。」

「她到那兒幹甚麼?」

「司機遠遠的跟著她,她好像到售票處。孫少爺,她會不會是買車票回廣州,然後乘飛機到上海?」金媽很擔心。

「很有可能,她有沒有打長途電話。」

「這個我可不能確定,婷婷姑娘房問也有電話。」

「是的。」任俊銘回房間洗澡換衣服后,來到花園,看見丘婷婷正在涼亭吃點心。

任俊銘坐在她對面,倒了杯凍咖啡,要了塊栗子蛋糕。

「你今天下午為甚麼不上課?」

「已經沒有這個必要。」

「是的,你身材那麼好,根本不必再進健美院。每天游泳,已經能保持最佳狀態。你已儀態萬千,還學甚麼儀態?的士高、交際舞你都跳得很好,不用花時間進學校了。」

「如果我母親聽見你這樣稱讚我,她或許會高興些。」

「但是早上為甚麼又不補習?」

「也用不著了。」

「英、法、日語你可能已說得不錯,不過,語言不說會生疏。這倒是不能停的,起碼將來可以教我。」

「大老闆有一班秘書,倒不必事事操心。」丘婷婷用餐巾抹抹嘴準備離去。

「婷婷,今晚有約嗎?」

「沒有。」

「我們去吃飯,跳舞。」

「我不想出去,只想留在這兒吃最……吃一頓飯。」

「也好,我留在家裡陪你。」

「靜靜的一個人也不錯,失陪了,慢用。」她站起來,在花園四周邊走邊看。

任俊銘也連忙站起來,去找金媽:「由這一分鐘開始,你甚麼都不要做,跟著婷婷姑娘,啊,順便吩咐亞鳳她們。」

「孫少爺,你要出去?」

「出去辦點事,回來吃飯。」

吃晚飯時,丘婷婷也沒有說話,默默的吃、心事重重,任俊銘一直看著她。

金柏嘉有電話來,丘婷婷對金媽說:「告訴他我要參加一位舞蹈班同學的舞會,很晚才回來。」

「不想和他談談嗎?」任俊銘微笑著夾了一塊雞柳。

「那是我自己的事。」她聲音不大,低沉的。

晚飯後,她站在客廳,望著任老夫人的畫像,看了好一會。

☆☆☆

任俊銘下樓吃早餐,進餐廳,丘婷婷已經在座了。

「早安。」他愉快地坐下來。

「早。」她的聲音是沙啞的。

任俊銘抬頭看著她,她眼下兩個黑圈,面色也有點蒼白。

「婷婷,你面色不好,不舒服嗎?」

「也沒有甚麼。」

「要不要請醫生回來給你檢查一下?」

「沒有那麼嚴重。」

「今天早上不要補習了,吃過早餐,再多睡一會,我要上班了,晚上見。」

「嗯!」她的眼眶渾紅。

任俊銘走到餐廳門口,突然迴轉頭,看見婷婷正發痴的看著他。

丘婷婷慌忙拿起叉子,叉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裡。

任俊銘的車一開出,丘婷婷也不再吃早餐,急忙跑到樓上。

金媽看她神色不對,連忙也跟了她入房間。

丘婷婷梳頭髮。

金媽走過去:「婷婷姑娘,讓我來替你梳。」

「金媽,這些日子,我麻煩你已經夠多了,頭髮梳了十幾年,我想應該不會梳得太難看。」她婉拒。

她結了兩條-辮,她連髮飾都沒有用。

她把她來時的旅行袋拿出來,翻著,她由上海來一共帶了三條裙子,綠色、粉藍和大紅。

她選條粉藍裙子,並把那雙紅皮鞋拿出來,不一會,她把一切都換上了。

金媽看得呆了眼:「婷婷姑娘,你今天不補習,我已通知各位老師。」

「以後都不補習了,用不著。」

「婷婷姑娘,你不是要走吧?」金媽忍不住問。

「是的,金媽,我要走了,回上海去,我很久沒見我母親了。」

「婷婷姑娘,你這個時候走,不是功敗垂成嗎?你辛苦了幾個月,今天,孫少爺總算承認你是她的未婚妻,你還要走?」

「你知道他那天晚上,為甚麼公開對柏嘉和所有的傭人說,他是我的未婚丈夫?」

「第一,這是事實。第二,他已了解老夫人為你們撮合的苦心。」

「不是,你錯了,」丘婷婷笑,笑得好凄慘:「他只不過在考驗柏嘉。」

「婷婷姑娘,我不明白。」

「他要看看,金柏嘉知道我有了未婚夫之後,還會不會愛我?」

「他一向不喜歡柏嘉少爺,他怎會這樣做,婷婷姑娘,提防中計。」

「他說,為了任奶奶,要對我好,希望為我找個好丈夫,他其實認為金柏嘉不錯,如果他經得起考驗,他不會反對我和金柏嘉來往。」

「不可能,不可能,」金媽皺起眉,想著搖頭:「孫少爺最近很關心你,還怕你離家出走,叫我步步跟隨。」

「他是關心我,否則,他也不會冒險考驗金柏嘉,你知道,翡翠知道了,會找他麻煩的。」

「但是前些日子你還說,孫少爺親口說他愛你。」

「因為我是個女人,」丘婷婷又笑:「他愛盡天下女人。」

「如果孫少爺真是這樣,就沒得救了。講一套,做一套,婷婷姑娘,柏嘉少爺是不是真的向你求婚?」

「是的,他說趁暑假先訂婚,他大學畢業我們便結婚。」丘婷婷把舊布鞋包好,放進旅行袋。

「柏嘉少爺也不錯,出身、學問、樣貌、人品都很好,難得他真心愛你,這兩天他找你找得很急,證明他對你是真心的,不會怕你的未婚夫。」

「我知道,但是,不能。」丘婷婷垂首搖了搖頭。

「為甚麼不行?不做孫少奶,做金少奶,柏嘉少爺是金家長子,將來還怕沒福享?」金媽為丘婷婷想得很周到。

「我沒想過要嫁入金家,也許我思想古老,我愛的始終是任俊銘,何況,我們也愛過。」丘婷婷輕撫一下嘴唇:「我不能忘記他、心在他那兒,嫁誰都不公道。」

「真是冤孽,其實你有甚麼不好?孫少爺有這樣的妻子,該是深感滿足,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他怕結婚,怕受束縛,」丘婷婷拉上旅行袋的鏈子:「最主要是我和他沒有緣,唉,這些日子我也受夠了。」

「但你有幸運指環……」

「兩個人不相愛,甚麼指環也沒有用。金媽,全部名貴衣服我沒有帶走。首飾是任奶奶的,留給任俊銘將來的妻子……」

「至於這幸運指環,雖然是任家傳家之寶,但,肯定並不靈驗,又是任奶奶給我的遺物,我帶著留個紀念。」

「婷婷姑娘,」金媽依依不捨,這些日子,她和丘婷婷共同做了一個夢,但竟然是個噩夢:「你真的要走。」

「車票都買好了。」

「等孫少爺回來,我知道他一直不想你離去。」

「剛才我已經和他吃了最後一頓早餐,」丘婷婷黯然神傷:「他回來,我們見了面,只有令我更痛苦。」

「婷婷姑娘!」金媽握著她的手,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我會給你寫信,」丘婷婷的淚水也湧出來:「感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再見。」

丘婷婷拉開房門,任俊銘就站在房門口。

丘婷婷側頭用手背擦去眼淚。

「孫少爺,你不是要上班嗎?」

「今天不上班,我只不過去拿點東西。」任俊銘一直那麼開心。

「孫少爺,婷婷姑娘真的要走,她要回上海。」

「是嗎?連柏嘉都不要。」

「她根本不要柏嘉少爺,她……」

「我有些話,要跟婷婷說。」

「我們之間,已無話可說,而且,我已經夠鐘上火車,請你不要妨礙我。」

「現在又不是假期,火車票不愁買不到,今天走不成,明天走,一切包在我身上,金媽,你還沒有吃早餐嗎?去吃早餐吧!」

「孫少爺,希望你勸婷婷姑娘不要走。」金媽懇求著。

「尊重老人家的意願,啊,出去別忘了關門。」

金媽無可奈何,關了門出去。

「-辦子,藍布裙,紅皮鞋,真是土,最難得的你還是那麼美麗。」

丘婷婷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知道你今天會走,我今天不上班,是特地要向你要回任家的東西。」

「衣服、珠寶,我全部留下來,甚麼都沒有帶走,來是那麼多,走,也是那麼多。」他真令她痛心。

「衣服、珠寶,我們任家太多,你全帶走,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不上班絕不會為這些小東西。」他卻這樣說。

「我沒帶走你任家任何東西!」她忽然拉開旅行袋,把她和任俊銘在謎島合拍的相片扔出來。

「別拖時間,快還我東西,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他伸出手。

「沒有了,沒有了。」

「那象牙指環呢?」

「幸運指環?」

「還是幸運的,它是任家傳家之寶,快交出來。」

「不,那是任奶奶送給我,留給我的。」丘婷婷拚命握著手指。

「祖母不是留給你的,是留給她的孫媳婦,你又不是孫媳婦,那是傳家之寶,將來我要把幸運指環,親手交給我的妻子,你馬上拿出來。」

「那指環不值錢,求你讓我帶走,那是我對任奶奶的一點心意,我要永遠戴著它,懷念她。」

「懷念有甚麼用?她生前的願望你無法完成,你答應她的也做不到。」

「我不是不想做,來了就想做,但是,這些事……我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

「你根本沒有儘力。」任俊銘不以為然,他撥開珠簾,進去坐在床上。

「我沒有儘力?」丘婷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扔下旅行袋跟進去:「我帶著母親的信,來香港和你成親的。因為媽答應了任奶奶。我來了,但你看都不看我,想跟你說話,比想見英首相還難。後來,金媽說你也許嫌我不夠時髦,為了你,為了想做孫少奶,完成自己的諾言,我上健美院減肥,上儀態學校學儀態,以免你帶我出去應酬時影響你。知道你喜歡跳舞,我又去學跳舞。交際應酬,語言很重要,於是我學英語會話、法文、日文。我把自己改頭換面,充實自己,每天上課七小時,午餐沒頓好的,趕來趕去,為甚麼,為了討好你!」

「我從來沒有要求你討好我。」

「是的,我終於發覺自己自作多情。無論我怎樣好,你也不會愛我。」

「我已經說過我愛你。」

「那表示甚麼?你對全球女性幾乎都說我愛你,甚至外星人,當然是女的。」丘婷婷說著,眼淚都滾下來,她把幸運指環脫下來,扔在床上:「任俊銘,我們之間完完全全的完了。」

「唏!你別走,還沒完,嘻,不好意思,想你幫個忙!」

「好,我願意為任家做點事,不犯法的我都做。」

任俊銘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織錦盒子來.把它打開,裡面是一隻近十卡拉的鑽戒:「你看這戒指怎樣?」

「你是做珠寶的,我不是,我不懂。」混賬,拿這些來煩她。

「這鑽戒是送給我太太的,對於女人的心事,你懂。」

「你……」一股風的像在她頭上旋過:「你的太太?」

「昨天我回珠寶公司選鑽石,挑了幾個鐘頭,任俊銘夫人戴的鑽戒,不能太小,起碼十卡拉,又要全美。這顆鑽石,是很不錯的,不是全美,也達到百分之九十六。可是,我太太品味高,除了戴鑽石,款式也很重要。但時間匆匆,想重新再鑲已沒有可能,因此我要他們加開夜工,加了些鑽石,是暫時用,將來還會給她訂造一枚更好的。你看,還過得去嗎?」

「你太太真幸福!可惜,這個戒指要十四年後才能用。」

「你能否幫個忙,戴給我看看,我想知道戴在女人手上美不美?」

「任俊銘,你太過分,太自私,太殘忍!」他太太是寶,樣樣為她設想,自己卻是垃圾。不公平,太不公平,丘婷婷的淚又流下來了。

任俊銘也不管她,捉住她的手,把鑽戒套進去。

丘婷婷掙扎,幾乎想摑他一個巴掌:「慢著!我還要把幸運指環套上去,看看配不配?不錯呀,就是手指太白、太嫩,鑽石好像沒有甚麼光采。」

「你……任俊銘……」丘婷婷抖著手想把戒指脫下來。可是,就是脫不下。

「孫少奶!」任俊銘哈哈笑:「你給套住了。」

「她,她在哪?」

「在這!」任俊銘拉一下她的辮子。

「你……」丘婷婷瞪大淚眼,呆了。

「向你求婚,我想過買玫瑰花跪在地上。但,很怪相的,而且,玫瑰花會殘,殘了豈不代表愛情枯了?鑽石就不同,最堅固又保值,商人就是這樣實際。太不夠羅曼蒂克了,是不是?」

丘婷婷飄飄然,快要暈倒的樣子。

「我已經求婚,你還沒有答應呢!好大架子呀!」

「你不要耍我!」

「耍你?」任俊銘把她拉過去,抱住她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誰耍誰?我都投降了,你把我弄垮啦。」

「我們先訂婚?」

「訂甚麼婚?要嘛結婚,反正我們已同樓而居。唔,讓我先吻一吻新娘子,又冷又濕,眼淚真那麼多?」任俊銘捧住她的臉又疼又吻。

「我們還要等十四年。」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肉也減了,我也應該為你做點事,十四年減為……」

「四年?」

「四個月。」她的淚都給任俊銘吻干。

「四個月!就在今年,太快了。」

「我們聖誕節結婚,用四個月的時間籌備婚禮,我動員各公關、全體秘書。你有金媽,應該可以有一個隆重盛大的婚禮。」

「我不是這意思,」丘婷婷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我給你四年時間,你可以盡情去玩它四年。那時你三十歲,要做個好丈夫,不能再在外面交朋友。」

「你給我四年玩甚麼?」

「和女朋友玩.多交幾個都沒所謂,你跟她們幹甚麼我都不管。四年夠不夠?」

「女朋友?我十六歲交女朋友,交了十年。甚麼女人都見過,甚麼玩意都玩過。你知道我為甚麼不結婚?就是找不到一個像你這樣年輕貌美、外表出色又溫柔體貼,賢妻良母型又能登大雅之堂的女孩子。綺年娜太嘮叨,金翡翠那種女強人款式的女人我也不欣賞。再說,我夾在兩個女人當中,左右做人難,煩死人!你叫我去找女朋友,怕怕!對著你已經很開心,何必自尋煩惱?想另外找個女人也行,擔保她可愛不煩又不會迫婚。」

「誰?」

「我們將來的女兒。」任俊銘捏一下她的臉:「英、法、日語繼續補習,將來私人應酬、公事應酬都帶著你,除了做好太太還要做好助手。」

「你不怕那些人毛手毛腳嗎?」

「打著任俊銘夫人的招牌誰還敢胡來?我拆他的骨。健美院不用上了,胖一點,瘦一點對我們的感情沒有影響。單是外在美不能維繫夫妻感情,人好土一點也不相干。」

「俊銘,你怎樣向翡翠和綺年娜解釋?你不能躲四個月。」

「我為甚麼要躲?任俊銘結婚是光明正大的事,人家一看我太太,嘩,就是那美人!哈,我才光采。不過,暫時還不是公開的時候。兩星期後,我開一個盛大的舞會,全體曾經做過我女朋友的都是嘉賓。請柬上也不透露,只是寫著:丘婷婷的生日餐舞會。那天我老婆十九歲,慶祝完了就做任夫人。」

「你怎會知道我那天生日?」

「昨晚打長途電話給岳母大人,是她告訴我的。她已知道我們聖誕節舉行婚禮,一直叫謝天謝地,她還肯替我保守秘密。她老人家很開心。」

「啊!任俊銘。」丘婷婷攬住他的腰,第一次主動吻他。

丘婷婷真開心,當丘婷婷在長途電話里告訴母親,因為任俊銘不要她,她要回家。當時母親哭得很厲害,埋怨她沒用,又怪責自己對不起任老太。如今,任俊銘親自報婚訊,任俊銘令她老懷大慰,丘婷婷是個孝順的孩子,自然開心。

丘婷婷那麼一吻,任俊銘靈魂兒飛上半天,他把丘婷婷纏得很緊。

兩個人陶醉在熱吻中。

懷中的美人兒是他四個月後的妻子,因此他毋須顧忌,盡量投入。

丘婷婷意亂情迷,但她性格還是很保守。

「唔,」丘婷婷推開任俊銘一點:「柏嘉,他……」

「寶貝,你怎麼在這個時候提那個人。」任俊銘用嘴唇吻她的耳尖:「我對他妒忌死了。」

「他今天找不到我,明天、後天還會找,我怎麼應付他?」

「哎,」任俊銘雙手抱住丘婷婷,正經的想了想:「叫金媽告訴他,你回上海看母親去了。」

「那我兩個星期不能出去了。」丘婷婷呶呶嘴。

「我不上班,留在家裡陪你。」

「天天對著親嘴?你膩不膩?」

「你嫌悶,我們可以乘船出海,我們學那班學生,上謎島露營。」

「就只我們兩個人?」

「二人世界當然只有兩個人。」

「但是我四個月後才嫁你,天天相對,我怕……」

「我明白。兩個人相對三百三十六小時,你又那麼迷人,我連自己都不敢擔保。」任俊銘點一下她的鼻尖:「把金媽帶去,你們兩個人一個帳幕,她又可以侍候你,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丘婷婷開心的笑了。

「我叫亞鳳告訴金柏嘉,金媽陪你回上海,擔保他不會起疑心。」

「我們甚麼時候出海?」

「你知道嗎?你睡眠不足,熊貓眼,今晚睡個飽,明天出發。」

「那你現在上班。」

「不,這時候我不想離開你,這樣坐著很舒服。」任俊銘拚命抱緊丘婷婷。

「你兩星期不上班,應該回公司打點一下,否則你的職員以為你上了星球。辦妥了事早點回來吧。」

「讓我多陪陪你。」

「好啊!」丘婷婷推開他跳下地:「現在你已經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將來嫁了你,也休想你會對我好。」

任俊銘無可奈何,懶懶的站起來:「你的話是聖旨,我上班啦。」

丘婷婷很高興的拖起他的手:「不要開車了,叫亞達送你。」

「是的,太太。」

兩個人手拖手,笑著、說著跑下樓梯。

金媽和亞鳳看呆了。

「叫亞達準備車。」丘婷婷溫柔地對亞鳳說:「孫少爺要上班。」

「你們以後可以少理孫少爺,」任俊銘一本正經:「孫少奶的話一定要聽。」

任俊銘瞟她一眼。

他扮個鬼臉。

「孫少奶!」金媽可高興,看樣子,雨過天晴啦。

丘婷婷送任俊銘上車,任俊銘拉住她,吻了一下:「我很快回來。」

丘婷婷一直目送他的汽車駛出花園。

☆☆☆

任俊銘站著等亞達開車來。

「吱!」一輛汽車停在他身邊。

又是金翡翠。

「上車!」她的聲音冷冷的。

「我有事趕回家,」任俊銘的心卻在丘婷婷那兒:「亞達正在把車子開來。」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不過我可以等亞達來。」她完全不相讓:「你上車,由我通知亞達,或者我跟你回家也可以。」

他不願意任何人煩到他家裡去:「我跟你走,不過由我通知亞達。」

亞達把車開來,任俊銘連忙走過去:「告訴婷婷姑娘,我被金小姐截住。叫她吃了飯先睡覺,我儘快趕回去,計劃不變。」

任俊銘坐上金翡翠的跑車。

「我不想到你家裡。」任俊銘說。

「我也不準備帶你回家。」

金家在沙田有一間西班牙式新別墅,還未完全裝修好,屋子裡除了花王、守衛,暫時只有一個傭人。

傭人送上飲品后,金翡翠說:「俊銘,你怎可以這樣對我弟弟?」

「不夠好嗎?那真抱歉。」

「你叫他滾蛋,不准他開車到你家,不准他找丘婷婷。你不單隻想盡方法拆散他們,還騙柏嘉,說婷婷有了未婚夫。她的未婚夫竟然是你!」

「婷婷不可能嫁柏嘉的,你勸勸他,叫他不要白費心機。」

「婷婷不能嫁柏嘉,是因為你從中作梗。我不知道你為甚麼不喜歡柏嘉,但他是我的弟弟,你就不可以看在我分上對他好一點嗎?」

「對他好一點,好一百倍都沒有問題。不過,我家婷婷,是不會嫁柏嘉的,這件事永遠不可能改變。」

「如果我代柏嘉向婷婷提親呢?」

「是不是要我代婷婷答應你弟弟的婚事吧?」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答覆,我可以找婷婷。」金翡翠意志堅決,她一向疼愛金柏嘉。

「面對面解決是最好的辦法,不過,你最好多等兩個星期。」

「我等不及,我明天就去找她。」

「婷婷不在香港。」

「婷婷是綠印人,她能去哪兒?」

「去澳門,甚至回家總可以吧?」

「她到底在哪兒?澳門、上海我都可以找她。」

「人家要辦家事,你追著去有甚麼意思,你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金翡翠想一想:「你擔保她兩星期後一定回來。」

「當然,兩星期後她回來開生日舞會。丘婷婷十九歲了,你和金柏嘉、金亨利都是嘉賓。」

「唔!」金翡翠很滿意:「等生日那天向她求婚,雙喜臨門。」

「沒有我的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你,不行。」翡翠語氣轉溫柔了:「最近你為甚麼老避開我?被綺年娜迷得連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了?」

「我也很久沒見綺年娜。」

「你撒謊的毛病永遠改不了,柏嘉每次和婷婷拍拖,都看見你和綺年娜親親密密的在一起。」

「你弟弟愛造謠,我怎能喜歡她。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柏嘉認為你有了我便應該滿足,他不高興你三心兩意又去找綺年娜,而且,你對綺年娜似乎更好。不過,你不應該為了這樣便針對柏嘉。」

「好,又是我的錯。」

「你忙,到底在忙甚麼?」

「宇宙集團開年會,你是知道的,各國董事都擁來,我單是應酬他們已經夠忙。」

「會開完了,他們還沒有走?」

「公事完畢,自然要享受一番,來到東方之珠,還不大大玩個痛快?」

「真煩,不過,今晚你一定要陪我去吃晚飯。」

「不行,今天美國董事請客,我正要趕回家換衣服赴宴。」

「好吧,我送你回家。」

「這時候還能回家更衣?你還是把我送去宇宙大廈吧!」

任俊銘總算擺脫金翡翠。女人真煩、真是要命,結婚是唯一可走的路。

☆☆☆

丘婷婷的「男」朋友、任俊銘的全體女朋友,都是任家今天的貴賓。

大家都很想討丘婷婷的歡心,有些人為了丘婷婷,有些人為了任俊銘。

金媽穿了件金咖啡的真絲旗袍,是丘婷婷送給她的。

她一整天合不攏嘴,眼睛眯成縫。

綺年娜先來,吵著要見任俊銘,因為她超過二十天沒見任俊銘。

「孫少爺在更衣,請喝杯香檳。」金媽招呼周到。

不久,金翡翠三姐弟也來了。

金柏嘉想丘婷婷想得瘦了,他看見綺年娜,很鄙視。

綺年娜用喱士髮帶束在那鬈曲長發上,像戰場上的士兵挂彩。身上一件米色喱士上衣,又長又寬又垂,肩上和腰間還穿洞,一條緞條隨便垂下腹上,衣服一拉一跌。下面配條黑色蘿蔔褲,一雙彩色繞帶子到小腿的涼鞋,很特別。

「你看她打扮成甚麼鬼樣子?」

「這是日本最流行的乞丐裝,今年的時裝。」金翡翠笑:「她永遠不會落後,不必懷疑她是落伍老土。」

「沒美感、沒眼光,大姐大方得多了。」

金翡翠穿一套黑、白間條的套裝。

「大姐老了,不中用了。」

「她年紀也不輕,二十三、四吧。」

「就比我小,我和任俊銘同年,我還大月數呢,他十二月才二十七。」

「我們來了二十分鐘,還見不到丘婷婷。」金柏嘉一顆心在丘婷婷身上。

「你不要焦急,今天是她的好日子,當然要打扮得漂亮些。我連任俊銘還沒有見過呢?八九又和那些女孩子躲起來胡混。」

「大姐,你別忘了你今天來的目的。」金柏嘉提醒她。

「摩登紅娘,忘不了的。而且保證一定成功,放心好了。」

「本來我很喜歡小表妹,」金亨利鼓鼓腮:「想不到二哥橫刀奪愛。」

「你這小鬼,丘婷婷比你大,」金柏嘉拍他一下肩膊:「婷婷一直把你當弟弟。」

「婷婷比我大一個月,大姐可以嫁俊銘哥,我為甚麼不可以娶婷婷?」

「啊,內鬨,你是要跟我斗到底?」

「為免手足相殘,我把小表妹讓了給你,你要好好對待她。」金亨利還他一拳:「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小鬼!」

「壽星女來啦!」

大家聽了,一窩蜂擁到跳舞廳。

丘婷婷站在跳舞廳那白色透明水晶樓梯上。

她穿了襲紫紅的禮服,整件都是輕紗造的。露肩、低胸,胸前、背後輕紗打了褶子,像開放的花瓣一樣。褶子上釘了些亮膠片和水鑽,腰間一條闊的三角形緞帶。全套鑽石首飾配任俊銘送給她的訂婚鑽戒。

烏黑的長發,散在雪白的肩膊上。

她的手,挽住任俊銘的臂。

任俊銘穿一件紫紅禮服,白長褲。白漆皮鑽石扣子的跳舞鞋,白色禮服襯衣,紫色領花上有顆鑽石,正配那鑽石袋口花。

他可真是眉飛色舞,滿面春風。

「嘩!壽星女簡直就是絕代佳人。」

「白雪公主!」

「傾國傾城!」

「舉世無雙!」

「唔,有這樣美麗的妻子,人生還有何憾?」那些公子哥兒禁不住讚歎,大家已計劃如何把丘婷婷追到手。

「俊銘好英俊!」

「他這套禮服很別緻,不是人人能穿,他,就是帥!」

「他皮膚白嘛!」

「白馬王子!」

金柏嘉看著丘婷婷,張開嘴,她的美髮揮到淋漓盡致。突然他問:「大姐,今天婷婷十九歲生日,她和俊銘為甚麼穿起情侶裝來?」

「很好看,」金亨利說:「婷婷真是很美很美!」

「別多心,大概兄妹情深,任俊銘一向把婷婷當親妹。」

「但他是未婚夫呀!」

「別胡說,大家都鼓掌了,你還呆著不動。」

金柏嘉一面拍手,一面心跳。

任俊銘拖著丘婷婷一步步走下樓梯,在樓的最後一級,他們停下來。

金媽送上一個金托盤。

任俊銘把一杯酒放在丘婷婷手裡。

他自己也拿著一杯。

他高舉酒杯說:「這杯酒祝婷婷生辰快樂!」

「婷婷生辰快樂!」

「乾杯!」大伙兒說。

「謝謝各位賞面光臨,願各位今宵盡興。」丘婷婷答謝大家。

金媽把他倆的杯子收去。

「今天雙喜臨門,除了慶祝婷婷十九歲生辰快樂,還要向大家宣布一個真正的大喜訊。在宣布大喜訊之前,我要告訴各位一個故事。」

「大姐,」金柏嘉激動低叫:「婷婷感動了任俊銘,他終於答應婚事。」

「噓!」

「這是一個三代--經歷了差不多一百年的故事……」任俊銘把任家和丘家的淵源說了。丘婷婷一直在他身邊微笑:「三代指腹為婚故事的主人翁,就是我和丘婷婷小姐。」

「嘩!」大家不約而同的起鬨。

任俊銘用手按一按,請大家靜下來:「現在向大家宣布喜訊,我和丘婷婷小姐鐵定於十二月聖誕前夕,也就是我二十七歲的生辰,舉行婚禮。」

更吵的起鬨。

綺年娜尖叫,金翡翠呆住了,金柏嘉差點暈過去,只有金亨利上前和丘婷婷、任俊銘握手。

隨著大家也向任俊銘、丘婷婷恭賀。

金媽又送上金托盤,上面兩隻高腳杯,用紅色絲帶綁著。

任俊銘和丘婷婷交疊著臂,喝了那杯粉紅色的香檳。

樂隊開始演奏:是ENDINGLOVE。

任俊銘拖丘婷婷到舞池,把她擁進懷裡。

「你知道嗎?你指腹為婚的丈夫真糟糕,一直希望和你跳舞,可是等到今天才有機會,唔,好舒服。」

任俊銘輕吻她的臉,很陶醉的樣子:「和你跳舞,真是一種享受,打令,我愛你!」

「別嘛,所有人都看著我們。」

「這個舞是表演給大家看,免費的。他們大飽眼福。」

「大姐,這兒空氣好悶。」金柏嘉感到呼吸困難。

「我們到客廳坐會兒。」

金家三姐弟走出去。

綺年娜看得眼睛冒火。

第一個舞完了,第二首音樂響起,任俊銘說:「大家請跳舞,這個熱身運動生日會才開始。」

於是,大家紛紛下舞池。

「任俊銘,」綺年娜走過來:「我有話要問你,你跟我出去。」

「綺年娜,你沒有看見我正在跳舞嗎?我走不開。」

「你不出去,我們就在這兒說。」

丘婷婷怕鬧事:「我們到客廳聊聊。」

「哼!」綺年娜領頭走出去,邊走邊罵:「結婚?八九跟那女人有了孩子,否則用搶指住你,你不到四十歲也不會結婚。」

「你指的是誰?」任俊銘可火了。

「那小野貓,她一定用手段迷惑你,天天見面,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掉進陷阱,中計了,看在孩子分上,結婚啦!」

「綺年娜,我沒有娶你,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要侮辱我太太。她直到今天仍然很純潔,她未足二十一歲我也不要她懷孕,她實在還小。」任俊銘搖一下頭:「真愛是不用耍手段的,愛情,也絕對不能勉強。」

「真愛,你不是不談愛的嗎?」綺年娜妒忌到發狂:「如果她不是和你發生關係,有了孩子,你肯娶她?」

「如果她和我有特殊關係,我反而不會娶她。太隨便的女人怎能做妻子?人是需要兒女,但我不會為了孩子和一個我不愛的人結婚。至於我怎會肯和婷婷結婚?因為她愛我,任何環境、任何挫折都不能動搖她對我的愛,她的痴情感動了我。」任俊銘很有耐心向綺年娜解釋:「而且在我眼中,丘婷婷是最好的,沒有人能比得上她。既然找到最好的自然不容錯過。我願意為她結束過去多年的荒唐生活,我要做個好丈夫,過去的拜拜了。」

丘婷婷看見金家三姐弟坐在另一邊。丘婷婷看了看任俊銘,任俊銘吻了吻她,她來到金柏嘉身邊:「柏嘉,真對不起,我一定令你很失望。」

金柏嘉站起來:「我曾經說過,只要你找到一個好丈夫,你幸福、快樂,我不會有怨言。既然你由始至終,只愛任俊銘,他又肯為你做個好丈夫,我實在應該祝福你。」

丘婷婷和他握手:「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嗎?」

「當然!」他哽聲道。

「我也是!」金亨利起來。

「翡翠姐姐……」

綺年娜吵無可吵,纏無可纏,終於認命走了。

任俊銘過來,他拖著婷婷的手,說:「翡翠,我希望你能諒解。」

翡翠笑一笑,緩緩站起來:「我已經不是無知小女孩,我有思想,也明白愛情是不能勉強的。只是怪自己遲鈍,我和俊銘一起六、七年,他不肯娶我,我應該知道他根本不愛我。但我還在等,今天才夢醒,你說我有多笨!」

「對不起,翡翠姐姐。」

「婷婷,你不需要為我的愚蠢而道歉,下一次我交男朋友,覺得他不錯便要他娶我。他一拖,我馬上散隊。你們看,我一下子就聰明了。」

金亨利哈哈笑,丘婷婷還是心裡不安。

「婷婷,」翡翠拉她的手:「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一直擔心任俊銘不要我而和綺年娜結婚。我敗在那個女人手上多沒面子?我想我可能會自殺。現在俊銘娶的是你,我反而釋然,口服心服。因為無論樣貌、身材、青春、溫順,我都比不上你。俊銘六年來做了一件最聰明的事--選了你。」

「翡翠姐姐,我慚愧。」

「柏嘉,」任俊銘伸出手:「我也要向你道歉,我因為自私妒忌才針對你!」

「柏嘉也心服口服,因為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輸得值,是吧?金柏嘉。」金翡翠一直很有風度。

「只要丘婷婷幸福,我甚麼都不會計較。」金柏嘉可沒有他大姐的氣量。

「請三位留下來參加我的生日舞會好嗎?」丘婷婷懇切地邀請。

「不吃飽我們不走!」金翡翠扮鬼臉。

「應該切生日蛋糕了,請大家到餐廳。」任俊銘很高興:「金亨利、金柏嘉,幫忙招待……」任俊銘攬著婷婷的腰往裡走。

金翡翠拍了拍金柏嘉的肩膊:「你是好男孩,一定會找到像婷婷那樣的好女孩!」

(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幸運指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幸運指環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