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十六歲,蜜糖開始和其它同學迷偶像。

有人迷亞倫,但她們迷的是LESLIE。

買LESLIE的相片、他的大海報、唱帶,看LESLIE的演唱會……不用上課,就去電視台、他拍外景的地方,等兩三個小時為一睹偶像的風采。好運的,還可以叫偶像簽個名;然後在床頭貼上它,以示珍藏、接近。

把和「蝴蝶」去玩的時間,都放在LESLIE身上。

「蝴蝶」們幾乎想綁架他,把他收藏起來。

為了偶像少在家,因此加樂老找不到心上人,他常在電話埋怨,把LESLIE批評個一文不值。

但,沒有移動蜜糖對LESLIE的心意,她仍迷戀如故。

家中人沒有反對,她也不認為錯。其實,每個女孩子都經過這個階段;而且,她也很自律,沒有因為偶像而曠課、留堂、或遲到早退;也沒有瘋狂擁推偶像而破壞社會秩序,或跨欄、攀台……做危險動作,甚至沒拉偶像衣袖、揪他頭髮、強吻他……

她功課沒有退步。

說實在話,她和加樂的感情,是受到一定的考驗。

起碼她試過,約好加樂通電話,臨時去了看LESLIE戶外表演。

加樂在電話里又叫又喊,蜜糖只有說聲對不起。

幾個女孩子,一提起LESLIE,心裡便甜絲絲。

「……蜜糖,如果LESLIE喜歡你,你怎樣辦?」

「哪有這幺好運?他有那幺多歌迷、影迷!」

「如果,我們說如果。」

蜜糖想都不想:「嫁給他!」

「唔!LESLIE有你這個女朋友,我們不吃醋!」

「其它人會殺死我,那幺多歌迷!」

「她們自己沒有條件,有哪一個比你更加漂亮?」

「蜜糖,你真笨,老在後面,擠上去,擠近LESLIE!」

「是嘛!你老在後面,LESLIE看不見你,他根本不知道有一個你這幺出色的影迷。」

「我也靠近過他一次,他給我簽名,但是他簽好名把本子遞過來,看都沒看我。」

「當然,那幺多人圍住他,他又忙簽名,怎樣看?分不了神嘛!」

「他那幺多歌迷,不會特別注意一個,根本不可能!」

「上台獻花!向他偷襲,吻他一下,我就不相信他不看你。一看,神魂顛倒!」

「這些事,我不會做!」

「死要面子!」

「不,我是沒膽量做!嚇死我!」

「給他寫封情信,把你的相片寄給他。」

「他哪有時間看信看相片?寄出去是白費心機。好了!我只是崇拜擁護偶像,不想佔有他,他是大家的嘛!」

「真傻!我有你的條件,一定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他也許不喜歡我這一種類型,凡事順其自然,不可勉強……」

如果她肯積極點,LESLIE今天的紅顏知己,可能是蜜糖兒,哈!

今天寧家好熱鬧,因為寧志善生日,家人為他開一個餐舞會。

家裡來了許多客人。

大家都玩得開心。各適其適,自得其樂。

酒會後,晚餐前,各自選擇自己的玩意。

寧先生、志剛、仙兒和仙兒的父兄、志剛的同事,在偏廳玩紙牌。

寧太太和一班女賓在麻將房。

志輝和他的同學、隊友本來在露台大講球經,突然躲進遊戲室,關上門玩電視遊戲。

蜜糖幫忙著大哥志善,到處招呼親友。

蜜糖今天也打扮得很漂亮,一條銀橙色通花邊裙子,宮廷貴女式,兩旁梳了兩個丫角髻,髻上插滿淺橙色的小丁香花。

她又長高了,五尺八寸,在不斷游泳和跟隨哥哥們健身,身體也發育得很好。大個女了!

「四小姐!四小姐!」突然管家叫著她。

「什幺事?康管家。」

「有一位少爺找三少爺。」

「一定是他的隊友,還不請他進來?三少爺的朋友,你都見過。」

「他也說來過,但我發誓沒有見過這位少爺!」

蜜糖奇怪:「他姓什幺?」

「姓庄,庄少爺!」

「姓庄?」蜜糖也愕然,搖一下頭:「三哥的確沒有姓庄的朋友、同學,或者隊友。三少爺有沒有吩咐過?」

「沒有!三少爺沒有說有姓庄的少爺會來找他。」

「你怕是白撞?」

「太太吩咐,今天進出的人多,護衛員和全部下人都要提高警惕,根本是護衛室不敢讓他進來。」

「不要懷疑,去找三少爺。」

「四小姐,我就是找不到三少爺!」

「他不是在露台跟朋友聊天嗎?」

「三少爺不在屋外,也不在屋內。四小姐,我們應該怎樣辦?」

「我出去看看,或者我在外面見過,你繼續找三少爺。」

蜜糖戴上一件粉橙的斗篷,因為天氣漸冷,外面有風。

她和康管家走出去,通過鐵閘,她看見那位庄少爺。

高大、健碩,有點美國土生兒的種。穿一條白色牛仔褲,白色積克,裡面一件黑色高領T恤。

他那漂亮、俊朗的臉上,正顯露出不耐煩。

透過鐵閘,康管家說:「四小姐,這位就是找三少爺的庄少爺。」

「你就是蜜糖?」他已上下打量著她,看得很入神。

「你怎會知道我叫蜜糖?」

「他叫你四小姐,志輝的確有一個妹妹是叫寧蜜糖。」

「你既然是三哥的朋友,我沒理由不認識你。」

「你當然認識我,看看我,還想不起嗎?教過你游泳的敏哥哥!」

「很多哥哥,都教過我游泳,什幺時候?」

「七八年了!在你家,我每次來,你都要我教你游泳。」

「你還來過我家,但我沒有見過你,康管家也沒見過你,他在這兒工作二十幾年了!」

「那時我還小,大了自然有改變;你也變了,若不在你家,我同樣認不出你是蜜糖。你開門讓我進去找志輝!」

「今天不方便……」

「你們今天請客?」

「我們家常請客,誰都知道,不稀奇。對了,如果你是我三哥的朋友,你一定知道今天我家中有什幺喜事!」

「我……你們家常請客,沒喜事也可以請客,也不稀奇!」志輝的好朋友,連今天是大哥生日都不知道。

「你喜歡打球嗎?」

「喜歡!」

「什幺球類?」

「唔!網球、棒球、高爾夫球……」

蜜糖心裡在笑,還說是志輝的好朋友,連志輝最喜歡的籃球、足球提都不提。志輝又不會打高爾夫球,兩個人竟可以交朋友。

雖然,這男孩子像湯告魯斯一般的迷人,還比湯告魯斯高壯,但她也沒理由冒險讓他進屋。

「康管家,拿些飲品、點心出去招待這位應少爺!」

「喂!喂!蜜糖,你想走……」

「對不起!一屋子客人等我招呼。」

「你讓我進去呀!」

「你放點兒耐性,我回去替你找寧志輝。」

「你竟然不相信我?」

「因為,你證明不到是我三哥的朋友。對不起!」

「你等一等!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他由皮包拿出一幅相片來,交給蜜糖:「七年前我和志輝在中學泳池旁拍的。」

蜜糖接過一看,他當然認得自己的哥哥。雖然那時候,他還未完全成長,照片中他和另一個男生互搭肩膊,兩個人都穿了泳褲。

她也知道這個人叫庄浩敏,因為,志輝睡房也擺著同一張照片,只不過放大了。

「你可以證明你是庄浩敏嗎?」

「可以,我剛由美國回來,我有護照,你自己看清楚,我又累又煩。」

蜜糖接過護照,翻開一看,他果然叫庄浩敏,照片如他本人。再看回與志輝的合照,也有八分相像,只是如今更健碩、更有男性魅力吧!

「對不起!敏哥哥,剛才怠慢了。快開閘請庄少爺進來。敏哥哥,請!」

「我還有兩個皮箱。」

「康管家會為你處理。」蜜糖把相片護照交還給他,兩個人一起步進花園:「你由美國來香港,為什幺不叫三哥接機?」

「接機就不用,太煩!」庄浩敏呼口氣:「但我有請志輝為我訂酒店,我由機場去酒店,一問,才知道志輝沒為我預定。無所謂,我再訂房,但風景好的全租出去,我實在住不下來,便拿著兩個皮箱,乘計程車來向志輝求救。」

「你在酒店應該打電話給三哥,也許是酒店的錯。」

「我打過電話來呀,對方叫我等一會兒,我就等,當時對方聲浪很吵,逐漸又平靜。我足足等了十分鐘,才發覺對方掛上了線,一急,就來了!」

「今天請客,人來來往往,怕是不小心把電話掛上了,對不起!」

「根本不關你的事;不過,我不會放過志輝,我要和他算賬……」

「三哥最近要參加好幾場球賽,他很忙,所以他……」

「你不用為他說好話,我怎也不放過他,這小子,胡鬧……」

他們剛進入屋子走廊,志輝如飛一般直衝過來,庄治敏立刻說:「喂,志輝……」

「亞敏,你進來了。唉!跑得我……看見你就放下心頭大石!」志輝抹把汗。

「你倒放得下,我未放!你到底有沒有替我到酒店訂房間?」

「沒有!」志輝仍在喘氣。

「你這不負責任的小子!」庄浩敏握著拳頭就是一拳。

「嘩!」志輝抱著肚子。

「三哥,你怎樣?」

「沒事,由他打,讓他泄泄氣。亞敏,你聽我說,我無意中告訴媽媽你來香港住酒店,媽媽轉告爹爹,爹爹知道了,就說:我去公幹住他們家,亞敏來香港玩住酒店?爹爹一力反對,又叫媽媽吩咐管家為你收拾好一個房間。我有什幺辦法?」

「無論你怎樣做,也該打個電話來告訴我,是不是?」

「我沒有打電話給你嗎?」

「你有嗎?」庄浩敏扎個馬步,握著兩個拳頭。

「哎!我最近真是忙瘋了,都是球賽累的,我還吩咐管家,明天派司機去機場接你,我連日子都記錯,肯定沒有給你電話!」

「怪不得你的管家和妹妹以為我是劫匪!」

蜜糖一直跟隨著他們走那條長廊:「對不起!敏哥哥,我和管家都是笨蛋,我……」

「不關你們的事,請客人多,理應小心提防,都是志輝,心中只有球!」

「該打!該打!」志輝摑自己兩個耳光:「一萬個錯都是我錯,大人不記小人過,嚇!」

「沒有那幺嚴重!」他馬上就放鬆了手腳:「我現在應該怎樣辦?」

「一定要住在我們家,因為,我爹爹不會放你走。你去了酒店,一樣會把你接回來;何況媽媽親自為你收拾好房間。吃過東西沒有?餓不餓?」

「在飛機上吃過午飯,但有好吃的東西我還想吃,這幺來回折騰,肚子都餓了!」怪不得他不打籃球,也能夠和志輝成為好朋友。因為,他性格爽快、開朗,和志輝性情接近。

「有好多東西吃,今天大哥生日,家裡開餐舞會!」

「怪不得那幺熱鬧,我是否應該洗個澡,換件衣服。這身服裝,不大適合今天的環境。」

「好!換套衣服,參加大哥的餐舞會……」

「慢著!參加舞會恐怕就不行了,我沒有舞伴,跟誰跳舞去?」

「蜜糖,我妹妹!」

「這幺漂亮的小美人,還怕沒有舞伴?會要我這不速之客?」

「我可以……」蜜糖還沒有機會表態。

「她的『蝴蝶』實在太多了……」

「蝴蝶?」

「追求她的人的統稱!喜歡她的人太多,她索性做眾人舞伴,到時妹妹會招待你,是不是?」

「我請敏哥哥跳舞,向敏哥哥賠罪,剛才我實在太無禮了。」

「根本不關你的事,只不過是個誤會,我連志輝都不怪。」

「你的房間就在我房間的隔鄰,我吩咐傭人把茶點送到你房間。你吃過東西洗個澡,還可以靠一會兒,吃晚餐時我去接你。你有沒有帶西裝來?」

「帶了兩套,一套晚服,另一套……似乎都不大適合!」

「沒關係,你我身形差不多,等會兒到我房間挑……」

「過兩天帶我去縫西裝,我回來正想縫一批西裝。」

有人敲響房門。

「進來!」

蜜糖把最後一行筆記抄好,蓋上簿子:「三哥,是你。」

「我以為你睡著了,不敢按房門鈴,輕輕在門上敲兩下。」

「剛做完功課。你不是帶敏哥哥去玩盡香港?這幺早回來?」

「也不早了,明天還有早課。」

「那你應該去睡覺,怎會來看我?」

「談談亞敏!」

「他怎樣了?」

「你對他不熟識?記不起他?」

「好久沒見面,他好象沒在這兒念大學。」

「是的!他是我中學時最要好的同學,比和亞森、史迪他們更加要好,真的想做八拜兄弟。」

「他都不喜歡打大皮球!」

「他極少打籃球、足球,但他游泳就出色了。他是學校的游泳王子,為學校奪取了不少游泳獎項目。我會游水,也是他教我呼吸法。」

「所以,你們拍了放在你房間那張相片!」

「那張相片很有紀念價值,他剛獲得他第十七個大獎項。那幺巧,那天我又十七歲,他就把獎項送給我作為禮物,當時,好多同學替我們拍照……」

「你眾多獎牌、獎盃當中的那個就是?」

「對了!聰明女!」

「形狀不同嘛!是條飛魚。」

「亞敏第二名稱就叫飛魚!」

「你和他要好,因為他教會你游泳?」

「其中一個小原因罷了!我們是同班好同學,性格又接近,我們聊天,可以聊兩小時沒有爭執。因為思想相同,加上又是通家之好,我和亞敏未做好同學,他爸爸和爹爹已經是壁球和高爾夫球的好球伴。大家又一起投資,稱兄道弟。」

「既然有兩代關係,怎幺他不來我們家玩?」

「他不是沒來我家玩,是比較少!」

「為什幺?」

「亞敏家和我們家剛巧相反,他媽媽生了四個都是女兒,第五個才生下了他,家中陰多陽少。而且他的姐姐比他年長許多,又早婚,因此,嫁的嫁,拍拖的拍拖,家中經常只有他一個人。我們一班同學,多半到他家陪伴他。」

「敏哥哥說教過我游泳,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反而史迪哥、卡分哥教我游泳,我都記得。但,是三哥教會我游泳的!」

「他不單隻教過你,還是第一個教你游泳的人,那時你太小,記不來了;而且,教了你兩次,你的鼻子都不肯浸進泳池裡,還呱呱叫,他教不到。但,我既然是你的師父,亞敏應該是你師公!」

「是呢!」蜜糖笑起來:「那天看見祖師爺,都把他拒絕門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大家好多年沒見面嘛!」

「他去了哪兒?」

「他中學畢業,就去了美國留學,就是拍了那張相片不久。前年我們一家人去美加,我也有去看他,他也有回來玩玩買東西;不過沒有來我們家,只住酒店。今年被爹爹發覺,拉了他來!」

「怪不得你們感情那幺好!」

「我沒弟弟,我和他同年同月,日子比他大,我把他當親弟弟。蜜糖,三哥今晚進來,有事求你!」

「樂於為三哥服務!」

「我知道你最喜歡幫助人,一定不會拒絕三哥,你學校快要放聖誕節假了,是不是?」

「是呀!我們是英式學校,假期特別多,你要我去辦什幺事?」

「我們這班畢業生,要利用聖誕假期,為研究院出最後一本刊物。因此,我不單隻沒有假期,後天還要回學校,留在宿舍不能回來。」

「你回學校后,就沒有人陪亞敏哥哥了,想我代你陪他到處玩?」

「要玩的地方,差不多都玩過,他也不會在此住多久,會趕回去過聖誕節。你大概需要陪他兩天左右,他回美國我多忙也會回來送機!」

「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樣,忘了!」

「不會啦!」志輝敲敲頭:「都記在裡面。」

「那兩天,你喜歡我陪他怎樣度過?」

「其中一天,你們自己決定;但另一天,你一定要陪他去祝賀他外婆的壽辰!」

「這兒他還有外婆?」

「有呀!他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他的外婆。因為,他外婆九十歲壽辰,亞敏的父母問她要什幺,她說要見她的外孫子,亞敏就回來了。」

「他為什幺不住在外婆家,多陪陪外婆,要去住酒店?」

「他的外婆好怪,不喜歡外人住在她家裡。」

「外人?亞敏是她的孫子,人家老遠由美國回來為她祝壽!」

「別說孫子,就算她女兒,也不會例外。因為,她說有人住在她家,令她掛心,睡不著。」

「她家沒有傭人嗎?」

「傭人住下人間,也不可以和她住在一起。」

「真是古怪長輩。」

「為她祝壽,白天去,晚上返,她又喜歡熱鬧,總要亞敏多帶一兩個朋友去!」

「所以,我便要陪亞敏哥哥一起去為他外婆祝壽了!」

「如果你覺得他外婆怪,難相處,就不要去,我找另一個人陪亞敏。」

「我願意去,我要看看那位老太太到底怎幺樣?」

「你答應了?」

「小事情,我答應!」

「好!我們隨時聯絡、通電話……」

三哥志輝已經回學校去了。

早上,蜜糖梳洗好,便去按庄浩敏的房門鈴。

庄浩敏一面扣背心的鈕扣,一面開門。

「敏哥哥,早安!」

「早安!還沒有上課?」

「由今天開始,我們學校放聖誕假了,我是來接你吃早餐的。」

「我好象沒有和你一起吃過早餐!」

「我要上學嘛!一早上課去了!」

「我在偷懶,很晚才起床。」

「度假呀!又不趕時間,喜歡睡多久便睡多久,我今天也遲了起床。」

「可以去吃早餐了!」

他們乘電梯到樓下,蜜糖問:「你喜歡吃中式,還是西式早餐?」

「你呢?」

「我無所謂!」

「我什幺都吃的,香港多美食,特別你家廚子真好!」

「你由美國來,吃中式早餐吧,我們到『寧苑』!」

「寧苑」是寧家吃中國食品的廳堂名字。

「好選擇,難得回香港一次,要多吃中國菜。你想得周到!」

吃早餐時,蜜糖問:「今天你想到哪兒玩?或到哪兒逛逛?」

「你說呢?」

「我就真的沒有主意了!你喜歡去哪兒,我都陪你就是!」

「你和你的『蝴蝶』,多半去哪兒玩?」

「我們每次一大班人去的,節目普通又呆板,都是看電影、吃茶、吃飯!」

「那實在是太單調,誰人哪天不吃飯?喜歡不喜歡拍照?」

「喜歡!」

「多久沒拍照?」

「一年以上,由加拿大回來,就沒有拍過照,你替我拍照?」

「昨天我買了個新錄像機,想請你做模特兒,肯不肯幫我?」

「可以,但可能我是個差勁的模特兒。」

「起碼有個美好的外形。」

蜜糖笑了笑:「喜歡在哪兒取景?」

「其實你家也不錯,花草、樹木、山水、人工瀑布全都有;還有些古色古香的廳堂,又有高科技的透視走廊。」

「在家裡拍更好,可以多換幾套衣服,多做幾個髮型。」

「如果在這兒穿套古裝,古裝景、古裝人,多有意思!」

「我沒有古裝,唏!讓我想一想,媽媽那次參加懷舊舞會,做了套小鳳仙裝,還有旗袍,我可以問媽媽借。」

「什幺叫小鳳仙裝?」

「是……總之,很美的,你等會兒看了便知道。」

「我們先拍古裝,由古到今,程序上好些,怎樣?」

「我同意!」

「吃飽了沒有?」

「飽了,太飽走不動!」

「我們馬上開始?」

「好呀!」

由古裝頭、古裝衣服、古裝景,到現代的,庄浩敏拿著錄像機,跑來跑去,很開心,一點兒都不覺累。

「蜜糖,你很上鏡,古今皆宜……你很會擺甫士,不作狀,又自然……」

「我有三個哥哥做導師,又有表哥……小時候,我很作狀,大了就改進。」

「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去拿相機架,為你拍些相片。」

「還拍相片,相機也是新的?」

「相機是上一次買的,根本沒什幺機會用。」

「沒好景色嗎?」

「沒那幺美的模特兒,景美拍錄像帶就夠了。」

「敏哥哥拿我開玩笑!」

「真的,你很美麗,沒有人告訴你嗎?你有興趣可以到荷里活當模特兒或拍戲,但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

「到荷里活拍戲,說說那幺容易嗎?」

「這不是最大的問題,荷里活也需要新面孔,需要人才,但你本人,你的家庭背景,一定不容許你拍戲!」

「爹爹第一個反對,拋頭露面呀!」

「可不是!你餓不餓?已過了午飯時間。」

「沒關係,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早吃遲吃,是我們的事。」

「你好乖,又合作,拍完這兒,我們吃飯。你也該休息一會兒,笑都笑僵了!」

「嘻嘻!沒僵,我還能笑得出。」

「很少女孩子,像你精力那幺好!喜歡什幺運動?」

「打網球、騎馬、滑雪,還有游泳!」

「終於會游泳了?」

「三哥教的,他是我師父,你是我師公……」

「哈哈!我豈不是升級了,你做了我的徒孫……好了!暫停,我們吃午飯去……」

也許一個早上跑來跑去沒有停過,蜜糖覺得肚子餓,吃了很多。

庄浩敏很欣賞的望住她。

蜜糖邊吃,邊笑得像個小迷糊:「也許你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吃得那幺多,一點都不像個大家閨秀,啊!」

「我討厭那些所謂大家閨秀,老戴著個假面具。比如吃東西,叫一碟剩下大半碟,不是喊KEEPFIT,就是喊節食,弄得連自己也沒有胃口。長此下去,連自己都會變成營養不良。」

「我整天跑來跑去,運動量大,消耗也大。有些女孩子斯斯文文,不動的,只愛看愛情小說,念念詩,她們就不用吃很多東西。」

「我好怕太斯文的女孩子,兩個人大眼看小眼,對半天,肯定悶死!」

「敏哥哥,你食量也很好,和三哥差不多。」

「當然啦!我那幺高大,食物吃得太少,支持不住。」

蜜糖望了庄浩敏一會兒,低頭笑笑。

「我怎幺了,臉上有隻小蝦仁?」

「不是不是,你怎會這樣沒儀態?我只是覺得你很像一位電影明星,不是中國人,是荷里活的!」

「我是百分之一百中國人,祖父、祖母、外公、外婆都是,曾祖母……唔!或者有一點兒俄國血統。」

「我只說像罷了,我知道你是中國人。」

「我像誰?」

「湯告魯斯!」

「唉!天!」他拍一下前額:「怎幺每個人都這幺說我?」

「你好象不大喜歡!」

「我為什幺要喜歡?」

「湯告魯斯是香港人最迷的外國男明星。」

「他在美國也是第一位。」

「我明白了,你不喜歡人家說你像明星,因為你看不起演戲的人。」

「我倒沒有這幺想,職業無分貴賤,演員也是個人。」

「不喜歡人家說你像某某某!」

「真像也無所謂,不像就不好,湯告魯斯樣貌娘娘腔,表情動作都在討好女孩子,沒有獨特個性。我不同,我像個真真正正的男孩子,直接的說,我很男人!」

「有男性魅力!」

「你說的,我可不能這樣稱讚自己。不過,我比湯告魯斯高大,男孩子長得矮不好看,你同意嗎?」

「我同意,我三個哥哥都很高大。總結來說,你比湯告魯斯更俊朗健美,可對?」

「你教我怎樣說呢?自己表揚自己,太肉麻,不要鼻子!」

「自己看自己最清楚;而且,說真話有什幺不好呢?我最怕轉彎抹角的人,他說老半天我也摸不著頭腦。」

「蜜糖,你有沒有發覺你自己很美麗,根本是……是……傾國傾城,麗質天生!」

「我?」蜜糖面頰紅撲撲。

「一定要說呀!說真話沒有什幺不好;而且,我都說了,你不說就不公平!」

這可難倒了蜜糖,她從未自己稱讚過自己。這敏哥哥一點兒都不吃虧,拉她下水,她支吾了好一會兒。

「自己看自己最清楚了!」

他還抽她後腳呢。

「我真的從未看過我自己是怎樣怎樣,特別是傾國傾城,麗質天生……西施、王昭君……似的……」

「你不必跟人家比,你是你,你很美,但不像誰。也許將來有人像你,但現在肯定只有一個美人——寧蜜糖,你美得很有氣質!」

「其實,我……」

「你不要說你根本一點兒都不好看,講大話,我可不能接受!」

「我承認自己長得很好看,別人還把我形容得天仙一樣。這個,我就不敢認同,小女孩嘛!逗人喜歡,有可能也只不過是一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現在小呢!現在好看,越大越丑也說不定。」

「不會了!你也不是未發育的小女孩,成長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只會越大越漂亮,不會突然變醜。」

「那豈不好,再過兩三年還可以做敏哥哥的模特兒!」

「兩三年?只要你願意,二十年內都可以!」

「我吃飽了,追逐陽光,我們繼續工作好不好?」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這幺敏感的話題,說下去會羞死,都怪自己不好,是自己先點燃了火頭,提什幺湯告魯斯?其實呢,他除了高大些,有男性魅力之外,他真的像湯告魯斯。本來說說真話,找找話題,湯告魯斯已經夠英俊了嘛!誰知道他不屑,反過來捉住她要她自我招供,說自己美麗。多難為情,多尷尬……不走等待何時。

幸而一開工,話題都轉了,也少了,他專心於拍攝,她擺她的甫士——要自然,又要優美。

「……這兒有沒有鋼琴?」

「有古典的白色鋼琴,也有電子琴。」

「你會彈琴嗎?」

「會呀!第八級了!還考了導師牌,可以教學生,誰要學彈鋼琴?」

「我想拍攝你彈琴的樣子,我這部機還有現場收音,可以把你的琴音錄進去!多好!」

「你喜歡電子琴呢,還是鋼琴?」

「古典的白色鋼琴最有氣派!」

「那我要換一條雪紡的長裙子……」

拍過彈琴的,庄浩敏又問:「會不會跳芭蕾舞?」

「三歲半就開始學了。」

「還有舞衣嗎?」

「十幾套,三個月前還表演過。」

「表演什幺?天鵝湖?」

「不!天鵝戲水,新創作,很活潑,很有動感和朝氣。」

「好!天鵝戲水好,我怕暮氣沉沉……蜜糖,會不會太辛苦?又彈琴、又跳舞……」

「怎會呢?我換衣服去。」

庄浩敏一面攝錄蜜糖跳舞的舞姿,一面嘖嘖讚歎。

由早上到下午,由下午到黃昏,由黃昏到晚上。

「……倦不倦?」

「一點點!」

「我手都倦了,更何況要你又走又跳,停止!」

「拍完了?」

「大功告成!」

「呀!」蜜糖倒在椅子里。

「我今晚請你吃飯。」

「為什幺?」

「你做了我一天免費模特兒,請吃飯,已經便宜了我。」

「那你每小時計我一塊錢好了,今天不要出去了,我已經吩咐廚房安排好豐富的晚餐。有廣東萊、上海菜、四川菜,還有江蘇美點,保證你一定欣賞。」

「聽聽已經胃口大開,但,我應該怎樣謝你?」

「你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孩,別婆媽,我們在家裡一面吃飯一面看影帶,在外面吃飯是辦不到的。」

「對呀,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技術,別把美景拍成一片雲,美女拍成醜女就好!」

「那我們去洗澡更衣,舒舒服服吃飯,看影帶……」

「……蜜糖,你不單隻漂亮、自然、活潑;而且真的很上鏡。」

「那是你技術好!」

「我的技術就普通了。你真是技藝超凡:會彈琴、會唱歌、會跳舞!」

「還未出水能跳,入水能游!」

「對了!我還沒拍你游泳的泳姿。」

「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可以拍。」

「不行,沒有太陽,外面很冷。」

「我們家有室內暖水泳池。」

「晚飯後,已經很晚了,你也很疲倦。」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也倦?老太婆?只要你喜歡,無所謂,可以晚一點兒睡,明天又不用上課。」

「吃飽飯不能游泳,一定要休息。」

「好呀!休息夠了,繼續。」

「你真乖!怪不得志輝那幺疼你!」

「一家人都疼我,陽多陰少呢!我相信你家人也很疼你!」

「我承認,我是有點被寵壞,所以我脾氣不好,又好勝。外面看不出,缺點多多,一點兒內在美都沒有。」

「爹爹常說,一個人能說出自己的缺點,便壞不到哪裡去。你容易生氣,但不記仇,又容易原諒人。」

「你怎會知道?我們還是第一次單獨談話。」庄浩敏意外驚喜。

「那天你由酒店來,很生氣,也打了三哥一拳;不過你很快又和三哥有說有笑,沒發生過事情一樣。」

「紅顏知己!那幺了解我,志輝還說你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其實,你大個女,能觀人於微。」

「撞彩數罷了,我真的很幼稚。」

「真的,我脾氣來得很快,又去得很快。記不住人家對我壞,但有人對我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就不是缺點,也是內在美。」

「只有你欣賞我,我家人都叫我生番,證明我多不可理喻!我總要贏,不肯認輸。」

「那是你覺得自己有道理。敏哥哥,幾樣菜,你喜歡吃哪一種菜?」

「四川菜,辣得開胃!」

「我也最喜歡吃四川菜!」

「可惜,今晚是最後一頓,以後回美國沒得吃。我家的廚子,只會做西餐和潮州菜。」

「明天,我可以叫廚房燒給你吃。」

「明天要去外婆家,你陪不陪我去?」

「陪!我答應了三哥,一定去!」

「但不是什幺開心的派對,你可能覺得又煩又悶。」

「老人家怎會開派對,高高興興吃飯就是,慈祥的老人家很可愛的。」

「外婆也算慈祥,就是脾氣古怪些,她也不會大排筵席擺壽宴,她怕太吵,就是我們幾個。不過,我有個快樂天地,你覺得悶,我可以帶你進去玩。」

「快樂天地?」

「我從小玩具就多,什幺機動玩具都有:過山車、火車、潛艇、飛機、槍、戰場……好多,移民時,帶不走那幺多,媽媽本來想扔掉,我不肯。後來爹爹在外婆家建了間小木屋,把我的玩具全部安放好,我隨時可以進去玩。」

「這樣就不會悶啦!我去換泳衣了,你也準備拍游泳照。」

游泳時,庄浩敏發覺蜜糖的泳術很不錯,大讚:「很好……好極了……我真想不到你游泳那幺好,比你三哥還要好。」

「怎會呢!他會游泳,我還在吃奶,他還是我師父呢!」

「這和學習先後無關,徒弟經常比師父出色,主要看天份。」

「我天份好不到哪裡去了,你教我游泳,我還哇哇哭。」

「那時你還小,潛質未顯露。可能你會跳舞,因此,手腳配合得很好,很有節奏感,姿態特別優美。有沒有參加過游泳賽事?」

「參加過一兩次,以快取勝,我不知道我游泳那幺好。」

「有沒有學跳水?」

「我沒有報名參加,那是特別課程。」

「學校有沒有暖水泳池?」

「沒有!泳池是露天的,冬天我們沒有游泳課,做室內器械操,練習十項全能。」

「明年暑假報名,沒騙你,只要你努力,你會成為跳水皇后,進軍亞運,甚至奧運會。」

「那幺厲害……」蜜糖仰起頭,咭咭笑。

「不騙你,到時,你來美國受訓,可以住在我家,我也可以做你導師。」

「你也會跳水?」

「我中學已經參加亞運會了,志輝沒有告訴你?」

「有,三哥說你是游泳王子,也是飛魚。你參加亞運會,唔……好象沒聽三哥說過。」

「我去美國后,還有機會參加奧運會,跳水進入十二名,試跳排過第二,可惜一個獎都沒拿過。我是失意奧運會,所以,志輝不想提起。」

「亞運會呢?」

「亞運會和世運會都拿過獎,但有什幺用,奧運會始終出不了頭。唉!好悶氣!」

「不開心就不要提了。敏哥哥,你累不累?」

「累的應該是你,再游一次背泳,你的背泳好好看……好……好極了……得啦!可以上來了,繼續,我要拍你由泳池上來。」

蜜糖帶著一身水離開泳池,她穿一件頭的紅色泳衣,她把雙手蓋臉,分開一掃,撥去臉上的水。庄治敏就叫:「出水芙蓉,好美!實在太美麗了!」

蜜糖一手拉下白花朵泳帽,美髮一拂,頭一搖,隨即用毛巾包住身體。

「剛才一剎那,簡直……簡直美得難以言喻,唉!你是名副其實的出水能跳、入水能泳。」

「我只知道我跳舞不錯,一直不知道自己游泳也可以游得好,以後,我要多游泳了。」

「不騙你,保證你成就不錯,增添十個八個獎項。」庄治敏挽起她的頭髮,用兩隻手指搓了搓:「頭髮也有點兒濕,洗個頭,快去睡覺吧!累了一天!」

「唔!我真的有點睡意了。」掩著嘴打個呵欠,朝庄浩敏笑了笑:「明天見!」

「晚安!」

「祝你有一個甜蜜的夢……」

蜜糖好好的睡了一覺才醒來。

洗面洗頭刷牙后,面對鏡子,就想到今天應該穿什幺衣服。

保姆進來,手上拿了件粉紅色裙子。

「今天是庄少爺的外婆壽辰。」

「是啊!」

「四小姐,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一襲晚禮服。」

「不用穿晚服裝,他們並不開舞會。」

「那我另外去為四小姐準備條長裙,粉紅色好不好?老人家喜歡鮮艷的顏色,認為這樣才吉利。」

「我看,長裙也不必穿了,老太太也不擺壽酒;而且,聽說到她家別墅,路途頗遠。」

「牛仔褲配白狐短大衣。」

「見老人家,第一次穿褲子不夠莊重;況且,今天還不至於冷到十度以下,沒必要穿白狐皮吧!」

「四小姐自己選適合的。」寧姐站在一旁。

終於,蜜糖選了條蘇格蘭絨百褶裙,上面是鮮紅的絲絨襯衣。

「這樣夠不夠吉利?我本想穿白襯衣,那樣清純一些。」

「紅色好,老人家最喜歡紅色。」

蜜糖接受寧姐的提議,她年紀大,說話一定有道理。

她把長發散下來,發上一個鮮紅蝴蝶結的頭髮帶;白色長靴,還有一件連帽子的白羊毛絨大衣,長度和裙子看齊。

「寧姐,這樣不錯了吧?」

「四小姐怎樣打扮,或者完全不用打扮,T恤、短運動褲一樣美!」

「寧姐的嘴比我的名字還甜!」蜜糖把大衣脫下來,交給寧姐。因為屋子裡面全部裝有暖氣,出門風才猛。

她到庄浩敏房間按房門鈴。

「進來吧!」

「敏哥哥,早安!」蜜糖走進去。

「早!哎!時候不早了!」庄浩敏已經換好衣服:黑皮褲,純白色樽領扭花冷杉,黑色皮茄克,茄克上有許多拉鏈、金屬扣子等裝飾。

他正在收拾一個旅行袋。

「帶那幺多東西去?」

「外婆的禮物……」

「對了!禮物呢?我完全記不起,要為你外婆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你去,你就是禮物!」

「怎會呢?每個人生日,都應該送他禮物;何況她是老人家!」

「去參加外婆的生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肯去,已經很好。每年你三哥去,都沒有帶禮物,外婆已經很高興。不信,問你三哥!」

「三哥不在家,他在學校宿舍。」

「你可以打電話去問,我騙不到你。小孩子不要做黑白小天鵝,聽話,等一等……還要帶錄像機,給外婆拍些錄像帶,媽媽很想看看外婆。」

「你媽媽為什幺不和你一起回來?」

「她要陪爹爹去新加坡,我們想在那兒投資,先看看情況!」庄浩敏脫下皮外套,提起旅行袋:「都好啦!吃了早餐,馬上要出發了!」

「你外婆住新界?」

「住離島,乘車、乘船又乘車……轉來轉去,來回要半天時間。等會兒你可能喊辛苦,所以,你肯去,對她真是最佳禮物。其實,你穿長褲會舒服些!」

「老人家生日,穿褲子好象不大莊重。你不喜歡我的衣服?」

「喜歡,像個小公主!」他扶扶她的腰:「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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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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