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陸松柏看了一次表,又看一次。
「已經過了二十分鐘,蝴蝶會不會耍我們?她一向喜歡玩。」
「不會吧!她求了我們幾次,好不容易我們才答應她。」玫瑰倒是心平氣和:「她一向沒有時間觀念,又大頭蝦。」
「她神神秘秘的,一定要和我們吃一頓飯,到底有什幺事?大學又未有通知信。」
「我也不清楚,她說到時讓我們驚喜一下。」玫瑰心情好極,因為康偉男昨天還暗示會和她訂婚,情場得意,找到如意郎君,自然心花怒放,和蝴蝶的小過節,早就不放在心上。
康偉男最近幾天變了,溫柔又體貼,玫瑰真是受寵若驚,早就以心相許。
飯廳外面一點聲音,他們往門口望,蝴蝶進來了。
她十分美麗,神采飛揚,穿一條很別緻漂亮的裙子,粉紅的貼身上衣,蛹形裙腳,粉紫的花蕾形袖子,上面釘上許多小珠,和裙腳的配搭是一樣的。
她還穿了一雙粉紅色厚厘士鞋,繞過足踝綁了一隻粉紅色的絲帶蝴蝶結,是九十年代最流行的,她早帶領了一年。
長發梳了歐洲宮廷式的髮捲(俗稱豬腸裝),她百分之一百像個美麗的小公主。
再看後面,松柏兄妹就驚呆了,那健碩少年穿了套水紫色的長褲和小圓立領襯衣,外面一件淡粉紅的西裝。頭髮全梳向後,很有型很帥很冷傲。
他用手輕扶蝴蝶的腰,蝴蝶馬上含笑挽住他的手臂,兩人相視而進。
松柏和玫瑰分別變了面色,都很慘白。
玫瑰渾身發抖,指住蝴蝶刺激得說不出話。
松柏過去拉開蝴蝶的手:「蝴蝶,這玩笑不能開,不能!」
「哥哥,別急,坐下吧!我來為大家介紹,這位就是今天我帶回來給你們認識的男朋友安迪康。」
「你交男朋友?你敢交男朋友?」玫瑰歇斯底理地叫。
「你告訴爹地,叫他打死我吧!」
「蝴蝶,你年紀那幺小,怎幺整天想著交男朋友?為什幺不可以等自己成熟長大一點?」松柏痛苦地低叫。
「愛情要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住。」蝴蝶做了一個好誇張的表情,她從未想過松柏反應這幺大,那應該是玫瑰的事。
「你根本不懂得什幺叫愛。」松柏不屑地看康偉男一眼:「他也不配你愛,三心兩意、貪新忘舊的男人。」「配不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蝴蝶坐下,康偉男也跟隨她,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哥哥,你這樣緊張做什幺,根本不關你的事。」
「大哥……」玫瑰硬咽聲嘶。「你搶玫瑰的男朋友,就和我有關,你怎幺老搶玫瑰的男朋友?」「啊!為了二姐,兄妹情深。你不要用個老字,江森我沒搶;至於安迪,最好由他自己說。」「不用說!」松柏一擺手:「大姑媽為媒介紹康偉男和玫瑰認識,我也在場,事後你也知道,媽咪也對你說過,以後有個叫康偉男的,你不要和他來往,他是你二姐的。」「我只認識安迪康,誰先認識安迪,最好還是由安迪自己說。」
「我當然先認識蝴蝶,她真的只知道我叫安迪,我所有朋友都叫我安迪。」康偉男絕對支持蝴蝶。「他們說我搶你過來,到底是我追你,還是你追我?嗄?」「我追你,我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心血才把你追到。」康偉男香香她的俏臉。玫瑰說:「不是的,是她勾引你,使你迷失了本性。」「小姐,你說話真難聽,你侮辱你的妹妹,也侮辱了我!」康偉男絕不饒玫瑰:「我愛蝴蝶被你說成昏庸無理性。」「若你早已和她相愛,你為什幺還要追求我?」玫瑰不服氣,這口氣她怎吞得下?「我沒有追求你,除了蝴蝶,我從未追求過女孩子,都是女孩子追求我!」「你說我追求你?」玫瑰又羞又恨心又痛:「你不喜歡我為什幺一直和我來往?」
「因為你大姑母說你喜歡我,跟我媽媽說;我媽媽叫我和你交往,反正我有一大堆女朋友,多一個也不礙事……」「你……你……」
「你既然愛蝴蝶,」松柏在幫口說:「還交一大堆女朋友,你對蝴蝶有多少誠意?」
「我一早就追求蝴蝶,但她對我愛理不理,我根本沒信心能獲得她的感情。」康偉男倒是有問必答,很耐心地解釋:「自從我和蝴蝶談戀愛,我已經和所有女朋友甚至男朋友全部說拜拜。」「你撒謊,這幾天你都有約會我,」玫瑰用餐巾拭淚,太丟面、大令她傷心:「你還暗示要和我訂婚。」「和你訂婚?你太愛幻想,由我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沒有想過要愛你,何況娶你?開玩笑!」
「康偉男,這些天你找我,你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幺?」玫瑰的心像撕裂一樣,康偉男這些日子的甜言蜜語,早已令她情根深種。她已失去江森,實在不能讓蝴蝶把康偉男搶走:「蝴蝶放蕩、任性、反叛,又報復心強,你可不要上她的當將來後悔。」「蝴蝶,你還小,」松柏對她仍存有一絲希望:「愛情不能拿來開玩笑,你會後悔一生。」「後悔一生的恐怕是二姐吧!」蝴蝶冷笑,玫瑰居然罵她放蕩,她怎能不報復:「真奇怪,為什幺二姐喜歡的人都愛上我,是我可愛,還是她魅力不足?」她側過頭去。「兩樣都是。」康偉男幾乎貼上她的嘴。「真的,」蝴蝶咭咭地笑了一陣:「二姐,我知道你找男朋友難,哥哥也這樣說,你條件比我差,我也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康偉男,」蝴蝶伸手過去,抓住她的手:「這樣吧!如果你肯坦白承認你搶我的男朋友安迪康,你對我說聲對不起,認了錯,我把安迪雙手送給你。」「發夢!」玫瑰用力摔開她,眼淚流滿一臉:「全家人都知道康偉男是我的,是你搶我的男朋友,我警告你,你馬上離開康偉男,否則……」「否則你叫爸爸和大姑母回來打我是不是?嘿!隨便,我不會怕你。」「蝴蝶,如果你仍然不知悔改,我也不會原諒你。」松柏說。
「悔改什幺?」
「是你搶她的男朋友,我可以做證。」「你們都是一窩的,我早知道你會偏幫她,我不希罕你原諒我,如陸玫瑰想要回康偉男,一定要承認她搶我的男朋友,搶我的愛人,她認錯請罪,我會求安迪要回她。」
「你顛倒是非,我不知道你怎會認識康偉男,但一定是最近的事。晤!在媽咪回來之前,那時候,偉男有一個多月沒找我,」玫瑰指住蝴蝶:「你死性不改,是你搶我的男朋友,搶完一個又一個,你不要臉,下流、賤格。」「你呢?陸玫瑰小姐,」蝴蝶俯身過去,康偉男扶抱著她的腰:「前晚你走進安迪的睡房,說你想念他,已經愛上他了……若不是安迪請你出去,你早就寬衣解帶,自動獻身,你賤不賤?」
「啪」!玫瑰老羞成怒一掌打過去,與此同時康偉男也回玫瑰一個巴掌,他掌力重,玫瑰連人帶椅往後翻,松柏飛身過去搶救。「你怎幺打人?」松柏憤怒。「她打蝴蝶我打她,誰叫她先動手?」康偉男捧住蝴蝶的臉,又呵又哄。
康偉男把玫瑰的心房撕得片片粉碎,她迷迷糊糊說:「你打我,你竟狠心打我,你真的被她迷死了,這種女人,專搶人家男朋友的壞女人。」「我搶你男朋友?」蝴蝶陰森森地盯了她一眼。這幾天蝴蝶所做出的犧牲,就為了這一-那:「但你搶我的丈夫,怎幺計算?」
松柏和玫瑰都感意外,玫瑰迷惑的眼神望著她:「你的丈夫?」
「是的,我們已經是夫婦,下星期登記,如無意外,半年內舉行婚禮。」康偉男擁住蝴蝶,一副勝利得意的模樣。「蝴蝶,」松柏撫住前額,咽一下才說得出話來:「你怎幺這樣幼稚糊塗?被這個人騙了。」「啐啐!你們怎幺向壞處去想?安迪根本沒有騙我,」蝴蝶嘴對嘴地吻了康偉男:「是我心甘情願把我的心、我的肉體……一切一切都奉上。」「你沒想過這會斷送你一生的幸福?」「怎會?你說話就不負責任。安迪告訴我,男女做愛會很快樂、很幸福,他沒有騙我,我享受性愛。」「你濫交,」松柏的心又氣又痛:「完全不顧廉恥,」
「隨便你怎樣說,」蝴蝶不再跟松柏胡謅,對玫瑰說:「二姐,我早和安迪是夫妻,但你最近仍然和安迪來往,你還向他示愛,你算不算搶我的男朋友?不,你是搶我的丈夫。」「不!」玫瑰嘶叫:「我和偉男情緣早定,他一直很愛我,準備娶我為妻,又得雙方家長同意,我和他才是一對。你只不過用污劣乎段搶走他的肉體,你卑鄙,我現在警告你,馬上離開康偉男,否則我馬上通知爸媽。」
「蝴蝶,你年紀太輕,結婚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來得及懸崖勒馬。」松柏說。
「寶貝,」康偉男抱緊她:「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會死的。」
玫瑰掙扎著起來,她早已認定康偉男是終身伴侶,心早已付託於他,她不計較康偉男和蝴蝶之間的事,反正康偉男的風流史多不勝數,多一個蝴蝶根本算不了什幺!她全心全意愛康偉男,只要他重歸懷抱,她什幺都不會計較:「偉男,這幾天你一直說愛我,我才是個賢妻良母,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你,蝴蝶任性好玩,你不要受騙,她不會真心愛你,何必為了個放蕩女孩,犧牲了我們的愛情?」
「愛情?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你見面,最近我天天找你,完全是蝴蝶的意思,連我跟你說的每句話,也是蝴蝶預先安排,我遵照她的意思辦事罷了!玫瑰小姐,有一件事,你必須明白,我並不愛你啊,所以……」他放肆地笑:「我不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放棄我的最愛,我的心中只有蝴蝶。」「你……你……」
「我今天一進門就表明我與蝴蝶的關係,我身心已屬蝴蝶,你還硬要做我的妻子,又說蝴蝶壞話,挑撥我們夫妻感情,你才卑鄙,真真正正搶了人家的丈夫。」「你……」玫瑰緊握雙拳,淚流滿面,身體搖搖晃晃,康偉男真是要她的命了,令她羞憤莫名,痛不欲生,松柏叫傭人扶玫瑰回房間。
松柏走過去握住蝴蝶的手臂,拉她過一邊:「你還要不要哥哥?」「要,當然要,我已經失去二姐,我不能再失去你。」「那你在我和康偉男之間選一個,如果你還要我,就和康偉男分手。」松柏認真嚴肅地說。「你們兩個我都要,哥哥是骨肉,安迪是丈夫。」蝴蝶存心整整他,玩他一下,因為她知道陸松柏不能玩,為人太認真,才要耍他。她狡黠地笑說:「哥哥你又不能陪我上床,我需要男人,像安迪那樣強壯的男人。」「蝴蝶!」他喝止她,雙目通紅,高舉右手正要向蝴蝶送上耳光,手掌落下時,看見蝴蝶那張白裡透紅的桃花臉,雖然她放蕩,雖然她不貞,但是,他怎也捨不得在她那嬰孩般幼嫩的臉上留下五個血指印。
他終於還是未打下去,只是掃光了飯桌上的碗碟,然後含恨、痛苦地走了出去。蝴蝶聳聳肩說:「我們還是去吃法國餐,這兒氣氛不好,真令人倒胃。」康偉男的意思,希望她到別墅住些日子,怕陸家的人會對付她。
蝴蝶既然有計劃,一開始便知道後果,她倒想留下來,看陸家人怎樣處置她,她和康偉男約定每天保持聯絡,她有難康偉男馬上來救駕。
蝴蝶回家,家中死寂一片,看不見陸松柏,也看不見陸玫瑰。
她回到自己房間,冷氣開著,但沒亮燈,不過月光很亮,穿過窗紗照射進來。她扔下手袋,拉下腳背的緞帶蝴蝶結,脫下鞋子,穿上粉紅毛毛鞋。
她睡床右後方有張真皮安樂椅,可以轉來轉去、蝴蝶喜歡在上面看書看筆記吃零食,突然那椅子一轉,上面竟坐了個人。「誰?」她忙按房中大燈,一看,才鬆了口氣:「哥哥,你怎會在這兒?你喝酒?還喝白蘭地,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間。」「我沒有醉,」松柏手中握著一瓶酒,滿面通紅:「你沒良心、對不起我,你太放蕩,令我好傷心,你知道嗎?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要算帳,明天算吧,我叫管家來扶你。」「不,我誰也不要,你坐下來,我要跟你說清楚,」松柏打個呃,捉住她:「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你,你是全世界最美麗的玫瑰女,我拿著你的小手說:你將來是我的皇后。」「我六歲生日,對著生日蛋糕,你代我許願,說等我二十一歲,就和我結婚,娶我做大少奶。」蝴蝶說。「對呀!對呀!我們有婚約,就因為這樣,這二十五年來,我從未與彭美娜或任何一個追求我的女孩子單獨約會,我遵守諾言,我對你痴心一片,而你竟三心兩意,一而再地跟其它男人談戀愛。」松柏放開她的手,擦眼淚:「你還和康偉男……你把最寶貴的東西都給了他,你太損我、太傷我。」
蝴蝶站起來坐在化妝台前,把髮捲一卷一卷地放下,陸松柏從來不多喝酒,平時也是喝啤酒和雞尾酒,就算他近來為了生意,交際應酬多,酒量好了,大不了喝兩杯,如今他一喝半瓶,百分之九十是喝醉了胡言亂語,蝴蝶也懶得理他,任他自言自語。
「沒話說?你理虧。」松柏攀扶著站起來又倒下去,酒濺在他臉上身上,他又說:「太不公平,我寂寞,等候了二十五年,你十七歲交男朋友,十九歲已經亂搞男女關係,你為什幺不可以像我對你那樣一往情深?你為什幺不可以像我對你那樣專一?」「你醉得實在太厲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幺。」她已把髮捲全部解下。「我沒有醉,你從小到大都說最愛我,你從小到大都說長大了要嫁我,若不是你表明態度,我不會自作多情,你自己說,我是不是比江森和康偉男都好?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對!你是最好,」蝴蝶悠然地用發刷刷著長發:「但我就算很無恥,也不可能嫁給我的親哥哥。」「我並不是你的親哥哥,」他大大一擺手:「你-棄我又搶走玫瑰的愛人,你傷害了兩個人。」
「你酗酒、發惡,無非因為我搶走二姐的男朋友,你還說愛我?」蝴蝶冷哼:「你是愛二姐才真,你那幺愛她,你娶她。」
「混帳!我怎能娶玫瑰,兄妹亂倫,我憤怨的是你移情別戀,傷透我的心,」「你也一樣,你現在疼二姐也比疼我多,是你先不要我,你偏心愛二姐。」「我愛玫瑰?你真的沒良心,」他撲向蝴蝶,說:「從小到大,最好的玩具我給你,最好吃的東西留給你,一家人都知道我是最愛你,你知道的,你自己也說過沒有人比我對你更好,更愛你。」
「那有什幺用?我們始終是兄妹。」「我們不是兄妹,我姓陸,你姓熊。」「發神經,我姓紅,你姓黑。」「我姓陸,我爸爸叫陸華昌,你爸爸叫熊仁忠。」蝴蝶回頭看他一眼,皺皺眉頭:「你說媽咪嫁兩個丈夫,爸爸回來不打你才怪。」
「她不是你媽咪,你媽媽叫文綺玲,你叫熊蝴蝶。」「我爸爸叫熊仁忠,媽媽叫文綺玲?」蝴蝶扔下刷子,走到松柏身旁,蹲下來,搖著他的身體:「哥哥,你說的是否真話?這樣說,我不是陸家的人,對了,小時候你常說有個美麗的玲姨,她答應把我嫁給你,她是不是文綺玲?」
松柏倒在椅里,眼睛差點合上,迷迷糊糊:「玲姨是你的媽媽,你美得和玲姨一樣,但你長大了也和玲姨一樣,一樣……」「我們怎樣?哥哥,你別睡,」蝴蝶拚命搖醒他:
「你告訴我。」
「一樣任性不羈、濫交。」
「哥哥!」
松柏倒在她懷裡,熟睡了。「你真是……你真是……這時候睡什幺覺。」蝴蝶頓足,終於扔下松柏,她來回踏步,一會又倒在床上。她瞪了一會天花板,又跳下床,走出去,到陸太太的套房想開門,怎樣旋那水晶門球也旋不開,門本來上了鎖,因為主人不在。蝴蝶在房門外的梳化坐了一會,突然記起了,小時候他們三兄妹玩捉迷藏,蝴蝶躲到書房,看見陸華昌人神地看著一張相片,他看見蝴蝶,忙把相片藏起來。
此後直到長大,也有好幾次同樣的事情發生。那張相片有什幺秘密?
和她有關嗎?
管他呢!看看又沒有損失,至少可以滿足好奇心。
她到樓下,直接進人書房,現在父母不在,玫瑰躲在睡房,松柏醉死,傭人都在下人房,她可以隨便肆意搜個痛快。書房的抽屜大部分都上了鎖,沒上鎖的只不過放些信紙、信封,一些小型的字典。
她只有去翻書架,連最冷門的書都翻過了,她用力一揮手,一本書掉下來,她彎腰拾起來,卻有一片東西落在地上。「真煩!」她再彎腰,拾起,原來是一張相片,已經有點發黃,上面有兩男兩女,她認得出年輕的陸華昌、陸太太;另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很漂亮,好象曾經遇上過;還有一位男孩子十分英俊,但卻完全陌生。她把相片翻過來,相片後面有兩行小字--三劍俠:華昌、國賢、小宛。
小妹綺玲南來
陸華昌是父,程小宛是母,綺玲一定是松柏說的玲姨,綺玲真是她生母?
這國賢又是誰?不是她生父,她生父,松柏說過叫熊……熊仁宗。
若她真的不是陸家小姐,怎算好?
也許松柏說的是醉話,等他醒來問清楚,她不相信自己是外人,陸華昌夫婦抱她回來養。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一直看住那幅相,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和嘴唇很像文綺玲;松柏像陸華昌;玫瑰像程小苑,自己完全不像父母。
怎會這樣?或者她並非熊仁宗的女兒,她會不會是陸華昌和文綺玲的私生女?若真是就糟糕了,她身份低賤,實在沒資格和玫瑰斗。
若真是,陸太太不妒忌的嗎?她怎會這樣疼她,就算如今變心,起碼過去十幾年都最寵她。
她朦朦朧朧,半睡半醒,突然聽到聲音,忙睜大眼睛,看見松柏站起來打拍著頭:「我怎會在這兒?」「昨晚你在我睡房喝醉了酒。」「對不起。」
「哥哥,你不要走!」蝴蝶跳下床捉住他。「哦,已經道過歉。」他態度很冷淡。
「哥哥,昨晚你說我們不是親兄妹,我不是陸家的女兒,我的父親姓熊,母親是玲姨。」
陸松柏面色大變:「誰說的荒謬話?媽咪會氣死!你是她生的。」「但昨晚你說文綺玲是我生母,我姓熊,不姓陸。」
「你自己也說我昨晚喝醉了,醉酒的人當然胡說八道。」「但我找到一張相片,的確有位叫綺玲的人。」
陸松柏望一眼相片:「你偷爸爸的私人信件,他不會饒你的。」「昨天的事,反正他會打死我。哥哥,幫幫忙,我到底是不是文綺玲生的,我的生父母在哪兒?」「我不認識什幺文綺玲,她或許是父親年輕時的朋友。總之,你是我和玫瑰的親生妹妹,」松柏推開她:「我要洗澡更衣,你別再煩我。」
蝴蝶睡了一覺,洗澡更衣,準備到雯雯家打聽文綺玲的事。
這時候到雯雯家吃晚餐,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懶洋洋開門,門才開了一條縫,便聽到陸太大的聲音,她站定下來,還有陸華昌在說話,她慌忙關上門。她們這幺快便回來了?一定是玫瑰通知他們。父母回來是蝴蝶預料中事,陸華昌會揍她一頓,陸太太會站在玫瑰那一邊,她也心中有數,她會任由陸華昌甚至大姑母大打一頓,然後她會把這些日子以來所遭受的待遇、委屈、不公平全吐出來,好令父母他們知道,今次她就算做「壞事」,也是他們一家人逼出來的,他們要負責任,對江森之事討個公道。她也打定了輸數,若父母不能原諒她,她和雯雯一起去瑞士,因為雯雯無條件、無限量地支持她。
不過,如今情況有變,如果她不是陸家的女兒,那幺陸家各人對她有恩,起碼陸太太曾經寵愛她十七年,她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過分了些。
她非常矛盾,又沒膽量去問父母。她就這樣子呆坐著,一整天沒吃東西竟然不覺得肚子餓。
一直等到十一點,父母回來也有幾個小時了,玫瑰也應該訴夠了,陸華昌為什幺還不派管家來召她,「審打」她一頓?
她又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外面靜靜的,大家去了哪裡?
聽見樓梯聲響,陸太太走在前面,管家拿個托盤跟在後面,一直走向玫瑰的房門口,但陸太太不能進去,她在外面敲門,叫玫瑰開門,說她兩天沒吃飯,給她煮了鮑魚雞絲粥。
蝴蝶咽一下口水,才發覺肚子餓得鬧革命,她打開冰箱拿了瓶牛奶,幾口便喝下,又拿了排朱古力。
回到房門邊,知道陸太太和管家仍在玫瑰房門外,陸太太的聲音很焦急,蝴蝶暗忖玫瑰笨,和自己過不去,有美味的東西也不吃。
陸華昌出來,大概射門聲驚動他,夫婦倆在商商量量,陸松柏也結著晨樓帶子出來了,三個人說了一會,陸華昌父子和管家就撞門。
陸太太去把其它男工叫來,蝴蝶不自覺站起來,滿腹疑團,有事幺?門撞開,她聽見陸太太的叫聲,馬上跑出去,到玫瑰的房門口,她不敢進去,和其它女傭站在門邊。
「二小姐發生了什幺事?」「她自殺!」「怎會這樣?我以為她只是絕食。」「三小姐又搶她的男朋友。上一次江少爺的事,小姐已經很傷心,聽說鍾醫生給過她安眠藥,剛才鍾醫生來,她又向鍾醫生要一瓶……」女傭發現蝴蝶馬上停口。「二姐,她……自殺嗎?」她手中大半排朱古力跌在地上,聲音都抖了。
沒有人理她,只見房間里的人很忙亂,一會陸華昌出來,蝴蝶馬上縮躲起來,緊接著松柏出來,很快,他們換了衣服又進玫瑰房間,一轉眼,松柏抱著玫瑰出來,陸華昌緊跟在身邊,玫瑰被大毛毯包裹著,蝴蝶看不到她的頭。陸太太跟隨尾后,蝴蝶忍不住跑上去:「媽咪,二姐怎幺了?」「送醫院急救!」「怎會這樣?她……她不會死吧……」蝴蝶邊追著母親,邊流淚:「我也去醫院……」陸太太沒看她也沒理她,她就緊張地追隨,到花園,司機在勞斯萊斯旁邊等著,車子大,蝴蝶硬擠上汽車。
到醫院,鍾醫生已在等候,玫瑰被送進急症室。陸華昌夫婦和松柏在外面椅子上坐著等候,蝴蝶靠在牆上,慌得要命,她怕玫瑰真的會死去,她只是想報復玫瑰對她的嘲弄、鄙視、不公平,她怎也想不到玫瑰會這樣看不開,她不想玫瑰死,玫瑰不能死。
她過分擔心,哭聲越來越大,她好希望有個人安慰她,給她一點依靠,或者打她一頓列數她的罪行,但完全沒有人理會她。
她好難過、好傷心、好內疚。
陸太太看著急症室的門,淚如雨下,陸華昌把妻子擁在懷裡,輕聲安慰她,陸松柏站起來踱步,神情痛苦凝重。
平時陸松柏最疼蝴蝶,本來她也可以伏在陸松柏的懷裡哭,但現在陸松柏看都不看她,蝴蝶也不敢惹他,孤立無援。
她也奇怪她做了那幺多錯事,玫瑰又自殺,現在生死不明,陸華昌為何不打她?鍾醫生出來,大家不自覺都擁上去,他說:「已經洗胃,但仍然昏迷,情況……並不怎樣理想……她醒來就好……」
陸太太把臉埋在丈夫胸前哭,陸華昌聲音也哽咽:「她生存的機會有多少?」「應該……應該沒事的,先送她回病房,等她醒來」
玫瑰被送到病房,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唇白如紙。急症室到病房,蝴蝶聽見陸華昌和鍾醫主對話:「原來玫瑰把整整兩瓶安眠藥吞下,還幸發現得早。」陸家三人分別守坐床邊,蝴蝶在床尾哭泣,她很想上前撫一下玫瑰的臉,求她不要死。
快天亮時,玫瑰還沒有醒過來,松柏卻過來對她說:「天亮了,你回家睡覺吧。」
「我不走,哥哥,我要等二姐醒來。」她央求松柏,但松柏冷淡沒反應。「你還是先回家,我怕玫瑰醒來看見你又激動,她現在很敏感,不能再刺激她。」陸華昌說。「我不會,爹地!我已經知道自己大錯特錯。」蝴蝶哀求:「我只想早些知道二姐平安。」
「玫瑰有什幺變化,我會叫松柏通知你。」陸華昌帶點命令的語氣:「回去!」蝴蝶只好接受命令,由司機送她回家。蝴蝶抱著電話,靠在床上,她又倦又餓,但她不想吃也不想睡,一直祈禱希望玫瑰能繼續生存。以前的恩恩怨怨,她覺得都不重要,只要玫瑰醒過來,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她終於睡過去了。突然電話鈴聲響,她跳起來叫:「喂!喂!我在,我在,二姐怎樣了?」「她剛醒過來,情緒十分激動,鍾醫生為她打了針。」「哥哥,我馬上去看二姐……」「爹媽叫你千萬不要來。玫瑰身體很弱,完全沒有生存意志,我們都擔心她會再自殺。爹說你能見她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她消瘦、蒼白了許多,一直在房裡。
蝴蝶每天都到她房門口看她幾次:譬如傭人送食物進去……但每次一看見陸華昌或陸太太,便馬上跑掉,怕她們夫婦不高興,因為陸華昌說過,蝴蝶令玫瑰情緒激動。
「你們已經對我太好了,十九年的養育之恩我不會忘記。」蝴蝶哽咽聲沙啞。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不是我親生女兒,我除了少懷你十個月,這十九年來我哪一天不愛你?」陸太太也很傷感:「或者你有誤會,認為我最近不愛你,就只寵玫瑰。我承認我也有錯,我太自私,你和松柏一直感情好,我早已認定你是兒媳婦,突然發生了江森事件,我怕你總有一天離開我,所以後來我反對你交男朋友。松柏不是很愛你,而你也非常喜歡他嗎?你和松柏是天生一對,他一定會給你幸福,也許這點私心,令你對我產生誤會,但我真的很疼你。」「媽咪!」蝴蝶撲進陸太太懷裡,抱住她哭泣。
「我做父親的也處理不當,由於對綺玲負疚,對你更加倍嚴厲,我也擔心你遺傳了你母親的缺點,她虛榮、自卑、報復心重,她一時意氣用事走錯第一步,結果誤了她一生。但我不應該拿她來跟你比,不應該對你有成見,又由於你媽咪一向較為寵你,玫瑰不能接受母親對她不公平,她一直認為她才是陸家的寵兒,她不能視你為親生妹妹,我怕她長期心理不平衡。因此,我錯誤地覺得你媽咪疼你,我多疼點玫瑰,這樣對子女比較公平。」陸華昌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和媽咪都錯了,如果我們對三個孩子都公平,並糾正玫瑰從小到大的錯誤思想--不能接受你是她的親生妹妹,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不,」蝴蝶跪在陸華昌夫婦面前:「你們都沒有錯,二姐也沒有錯,全都是我一個人不好,爹地說得對,我遺傳了玲姨的缺點,我自卑而且貪心,我一直爭取全家人最愛我,我報復心又重,我不能忍受二姐指責我搶她的男朋友,因為我認識江森於前,我也沒打算和他談戀愛。後來你們去了歐洲,二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主動去結識康偉男,為了報復二姐,我連自己都出賣了,我真該死,你們帶我回來把我養大,我還恩將仇報害二姐……」
「你二姐也有錯的,我們去歐洲發生的事,我們也查清楚,所以我們把管家和一些不守本份的傭人開除。」陸華昌說:「康偉男的事,你和玫瑰都犯錯,只是你錯得多一點。」「其實全都是我一個人的大錯。媽咪,玲姨……我那個媽呢?」「真話並不好聽!」
「我還是要聽真話,媽咪,你不要為她隱瞞。」
「自從松柏十二歲生日那天之後,她一直沒有來過,我們便去楊家找她,才知道他們已經離婚,姓楊的說給綺玲一筆錢,她出國去了。我們並沒有因此放棄,常托外國的朋友找她回來,六年前我們終於知道她的消息,你爹地便和我一起去德國,她看見我們有點吃驚,原來她已下嫁一個德國商人,並生下一子一女,她說,她真真正正找到了幸福,希望我們不要舊事重提。」
「她連我都不提?」「有!我們把你的照片帶去,她看過,後來還給我們,她看你長得活潑美麗表示很開心,她並且對我們提出一個要求。」「什幺要求?」蝴蝶很緊張。
「她也看過松柏的相片,並知道你們感情很好,她希望等你二十一歲的時候告訴你,你和松柏並非兄妹,撮合你們成一對,完成她一直無法達到的願望。」「她一直希望嫁進陸家,但她永遠辦不到,她希望她的女兒為她完成希望。我和你爹地當場答應了她,因為我們清楚你喜歡松柏,松柏又很愛你。當時她很高興,但她也要求我們不要再去找她,以免破壞她的幸福,我們在她丈夫下班前離去。但我們還不死心,一年後你爹地到法國看你二表哥時,轉到德國看她,但她已搬走,不知去向。」
「她不要我,她由始至終沒想過要我。」蝴蝶雙手掩住臉,嗚嗚地痛哭:「我生母都不要我……」「孩子,不要哭!」陸華昌托起她的瞼,為她抹眼淚:「你很幸運,你有兩個母親,綺玲或有難言之隱,但你媽咪不是很疼你嗎?」陸太太也安慰她:「如果你真的想見她,我們再怎樣困難,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著,讓你們母女見一面。」
蝴蝶想著,停了哭聲,一會,她拍咽著說:「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她不要提,我也不想提,我不會告訴別人誰是我父母,只說你們是我養父母,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出生時已經去世了。」
「這樣也好,以後,你開開心心留在這個家。」陸華昌突然說:「你每次為什幺只在玫瑰門外,不進去看她?」
「聽傭人說她精神已好多了,我怕她看見我又再情緒激動。」「她不會,我們已經好好教訓了她一頓。」陸華昌把她拖起來:「她為一點感情煩惱便自毀生命,已經大錯特錯。」「都是我錯,我差點把二姐迫死,真是罪大惡極!」
「我們四個人都有錯,你媽咪可憐你的身世又喜歡你長得可愛,特別疼你,不公平,以後她會多照顧玫瑰,盡量做到公平。至於我,我不想再扮演嚴父角色,以後我只是關心你而不會管束……」「我保證做到公平不偏心。至於玫瑰,她從小便心胸狹隘、小器,不能做到推己及人,她已懲罰了自己,我們也已經徹底教訓她,她也明白錯誤,至於你,本來是個純真可愛的好孩子,由於我和你媽咪管教失當,再加上玫瑰的心態有點不正常,令你改變了,變得……」「變得小器、自卑、自私、多疑多妒,報復心重,就像那玲姨,甚至……更壞。」「你知道自己壞就不算真的壞,你年紀小,犯錯值得原諒,知錯能改便好。」陸華昌果然不再做嚴父:「一家五口,唯一沒有缺點的是松柏,他不單隻是好青年、孝順兒子、好哥哥,還是理想的男朋友,他一向最疼你,我相信你感覺到的。」
蝴蝶搖頭輕嘆。「你對松柏似乎有點誤會。」陸太太說:「他碰見你和江森去看電影的事,他並沒有告訴玫瑰,而那天他剛巧要去見廣告公司的老闆,突然出去了,沒留在家裡陪你。但你被大姑媽打,他很憤慨,他曾經找大姑媽為你付公道。我們也知道那天其實你是向江森提分手。」
「如果他不說,媽咪又怎會知道他碰見我和江森?」她完全是為了這件事對松柏生反感,永難忘記。「最近我們四個人開了一次會,大家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很多誤會才弄清楚,原來有一天松柏為玫瑰補習后,為了關心她,勸她不可對江森太痴心,江森可能另有心上人,叫她小心,別被情所害。玫瑰太緊張馬上跟蹤江森結果發現你和江森吃茶。她器量狹不甘心,便向大姑媽投訴,結果把事情鬧大了,你可以問玫瑰。」
「啊!」蝴蝶終於明白了,她感到自己不單隻不問是非黑白,罪孽更深,更愧對松柏。
「你今天也疲倦了,我送你回房好好睡一覺,明天去看二姐。」陸太太擁扶著蝴蝶。
陸華昌也跟隨著:「相信我們,經過我們訓導,二姐已經明白了,悔悟了!」
康偉男很興奮,拖著蝴蝶的手走:「你的小白馬來了,漂亮不漂亮,要不要馬上試騎?」
「下一次吧!」「去泳池、去泳池,擔保你看了開心得跳起來。」康偉男拖她繞過泳池到魚池那邊。原來魚池全部換上名貴的壽帶和獅頭金魚:「都是你喜歡的,日本、中國……四處搜羅,都是名種,快換上泳衣去玩!」
「偉男,我們去泳屋談談好嗎?」
康偉男看她神色凝重,邊走邊問:「蝴蝶,什幺事?沒事吧?」
「我今天來是向你道別的,我們之間完了。」
「怎會!我們已經決定去登記結婚,媽咪一約好爸爸便回來看你。」
「我們不可以結婚的。」蝴蝶不想拖下去、坦誠相告:「我根本從來沒有愛過你,怎可以結婚?」
「你就愛耍我,令我緊張,如果你不愛我,怎會連最寶貴的東西也獻給我?」
「那是因為我要向玫瑰報復,如果我不獻身,怕你不肯全力助我。」蝴蝶嚴肅地說:「請你相信我,一切為了報復,連結識你,交往……所有所有都只為實行報復計劃。」
「我才不相信,你真壞,耍我!」唐偉男兩手抱住她的腰,緊緊地攬著,並用力去吻蝴蝶。
蝴蝶咬住雙唇,一面推開他:「不要!我已經付出了,我們之間算數。」
「算數?」他愕然,憤怒了:「你和我上過床,答應了結婚,一聲分手算數?」「你和很多女孩子上床……你損失了什幺?」「根本不能相比,那些送上門的,我和她們逢場作戲,但我真心愛你。」康偉男握著她的肩膊,很緊張,聲音都變了:「你擔心我風流成性,我馬上請父母兄姐回來為我們主持婚禮,我用行動證明我是個好丈夫。」「沒有用,我根本不愛你!」絕一點,不能令他存有希望,不能再傷害他。「我們從頭開始,你總要結婚的,我條件不錯。」
蝴蝶沒想過她還會不會結婚,要結婚,她若姓陸,她會考慮康偉男,正如他說的,他條件不錯又確實愛她。如今一切不同,她從小便有了白馬王子:「你條件的確很好,可惜我對你沒有愛意。」
「你真的利用我去報復,從未愛過我?」他失望,臉和眼眶都紅了。
「從前、現在、將來,我都不會愛你!」
「你真卑鄙下賤!」康偉男哭叫起來,揮手給她一個巨靈之掌。
蝴蝶被打倒在地上,滿口鮮血,康偉男全無憐惜之心,嗚嗚地:「那你還答應來我家干什幺?」「向你交代一下,並且把無線電話還給你。」蝴蝶掩住嘴,很狼狽。
「你馬上給我滾!」
蝴蝶想爬過去拿電話,康偉男怒吼:「滾!」「你接我來的,你不讓我通知司機,我怎樣走?」「那是你的事,立刻滾出去……」
康偉男的別墅是很僻靜的,蝴蝶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也找不到一部計程車,她累得差點倒下去……
蝴蝶看著她們一家五口的合照,很珍惜地放進行李箱。
外面有人按房門鈴,她大聲答應著,繼續收拾。
好一會,沒聽聲響,她回過頭,看見松柏站在睡房門口。
蝴蝶看見他心裡就激動,心裡就痛,說不出一句話。
松柏走過來,溫柔地問:「媽咪說你提前明天去瑞士?」
「是的,我已收拾好東西,等會到雯雯家,一起去機場方便。」
「我陪你去。」
「不好,你既要幫爹地打理生意,還要上廣告公司。」
「沒有什幺比你更重要。」前幾天他們詳談過,松柏表明愛意。
「我希望靜靜地思考一下,反省最近我做過的一連串壞事,請你支持我。」
「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你並沒有犯過什幺大錯,只是你年紀小,想不通,有點任性,我們一家人都體諒你。」
「但我不能夠原諒自己,我本來是個棄嬰,爹媽好心把我帶回來,給我一個幸福的家,特別是媽咪,她對我思重如山,我好應該報答你們,但……結果我做了什幺?令一家人痛心,差點還害死二姐,二姐也是我恩人,就算我已愛上了江森,她喜歡,我就該讓給她,還有……我做了多少壞事?不應懺悔嗎?」
「我支持你去瑞士小住,但不要責己太深,沒有人怪你,我們一家都愛你。」
「這才該死!我在陸家只有義務,沒有權利,我應該為你們做任何事,但我卻恩將仇報。」
「好了,別難過了,你看你,這些日子消瘦了多少?我真的好心痛。」松柏遞給她手帕,他也哽咽了。
蝴蝶揉揉眼睛,裝作忙碌地關皮箱。
「蝴蝶,上一次我跟你說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松柏握著她的手,問:「你由瑞士回來,我們先訂婚,等你大學畢業我們才結婚。」
「我已經不再天真無邪,是有污點的蝴蝶。」她的淚已忍不住了。
「我真的不會介意。」他為她輕輕抹淚:「那天我不該想打你,雖然沒有動手,但有這個念頭都不對,我道過歉了,你還生氣?」
「你應該打我的,康偉男也打了我,我連他都不怪,何況是你。哥哥,你是條件最好的,表姐追求你,那幺多女孩子追求你,何必要我?」
「我就是要你,十二歲就說過要娶你,一生不會改變。」
「但我改變了,從前不再。」
「就是因為那一次你和康偉男?我說過了,我體諒。」
「將來你會後悔,你會記得我不是個白壁無瑕的好女孩,陰影會永存我們中間。」
「我不會後悔,你應該對我有信心。」松柏緊握著她的手。
「但我會。」蝴蝶用力點頭:「我這沒人要的私生女根本配不上你,更何況發生了那件事,我恨死自己。」
「或者你真的需要時間,到瑞士去,把不愉快忘記,嗯!」松柏吻了吻她的手背:「蝴蝶,你一直沒有回答我,我們關係改變了,你還愛不愛我,我還是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蝴蝶不敢抬頭看松柏,只是喃喃地:「我配嗎?我是什幺東西?」
「不要去管這些問題,如果你不愛我,你搖一下頭我就明白了。」
蝴蝶沒有表示,一串淚滾下來。
「我已經接收到你內心的訊息。」松柏邊為她抹淚邊問:「你多久才回來?」
「沒有想過。」
「一個月不回來,我去接你。」
「你去我就永遠不回來,」她抽咽:「我需要時間。」
「好,我聽你的話,我不去,你一個月不回來我等你一年;你一年不回來我等你十年;你十年不回來我等你一世。」
蝴蝶差點支持不住,她好想伏在松柏的懷裡痛哭,但她沒有這樣做,她咽著,輕推松柏:「雯雯在大門外等我,我要下去了。」
「我送你!」松柏想為她提行李,蝴蝶阻止他。
「如果你送我,就等於說永別了。」
松柏無可奈何,眼看著她挽住皮箱到門口。
「蝴蝶!」他跟過去擋在她面前,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好好地看她一番。蝴蝶心如刀割,垂下眼瞼,他說:「別忘了我在這兒等你,為我保重。」
蝴蝶終於含淚點頭。
松柏深深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蝴蝶軟化了。
蝴蝶突然推開他直走出去。
在機場禁區前,蝴蝶再三回望。
雯雯牽牽她:「別等了,你既然請求他們不要送機,他們會尊重你的。以前我不明底細亂出壞主意,我也沒臉見他們,道了歉還是內疚。」
「你先進去,我馬上來。」蝴蝶沒存什幺希望,只是戀戀不捨。
過去如同一個夢;如果她不是遺傳了生母所有的缺點,她會有一個很美麗的夢。
她問自己:算不算一失足成千古恨?人不能走錯一步,一念之差,那代價實在太大,她承擔得起嗎?
腦海中出現陸家一家五口的幸福溫馨圖……終於她含淚帶笑地進了禁區。
一直貼在柱上的松柏,看著蝴蝶消失在他的視線外,他向那邊搖搖手,眼睛已模糊。
蝴蝶,是不斷蛻變的,無論怎樣,他希望她飛回他身邊來--好的壞的他都要。
「大哥,走吧!」玫瑰來拉他:「爹媽在車上等著。」
「她一定會回來的!」松柏很有信心地對妹妹說。
「當然,因為她愛你,十九年啦!」玫瑰拍了拍他的肩膊:「我們四個人一起等,好嗎?」
松柏緊緊握著玫瑰的手,心裡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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