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怎地昏沉沉的?予禾搖晃著不很清醒的腦袋,總覺得裡頭有一隊士兵在操練。

她慢慢張開眼,明亮的光線又令她眼兒一閉。

「老大,小娃兒醒了。」

是誰?

予禾強迫自己睜開眼,直至適應了光線后,她才瞧清椅子上坐著兩個人。

她從沒見過的兩個人。

「你們是誰?」她試圖動作,才發現自己已被捆住,於是努力掙扎。

「小美人,你別白費力氣了,這繩索是用天山雪蠶吐的絲製成的,你愈掙扎只會愈揪愈緊,根本扯不開的。」離她最近的那人說著。

予禾頓時清醒了,停止無謂的動作,抬起無畏的眼眸問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麼捉我?是不是捉錯人了?」

「咦,你不害怕!這倒新鮮。」那人又道。

予禾乘機瞧清楚這兩個人的面容,一直跟她對話的那人長得很壯,容貌奇醜,看起來就像大壞蛋。

坐得稍遠的那人長得眉清目秀,可是眼神很冷,教人忍不住打哆嗦。

「我家又沒錢又沒勢的,你們肯定捉錯人了。」她很肯定地說道。

說她不害怕是騙人的。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被陌生人挾持。又搞不清楚原因與理由,任誰都會覺得恐怖。

「你叫凌予禾吧!」

這真令人難以置信,他們沒捉錯人。

「你們真的沒弄錯。」

「是啊!我們老大辦事從來不出錯的。」

「是喲!」予禾沒好氣地應淔,

「阿久,別理她。」沉默已久的歐陽智突然開了口。

這人真是個大冰塊,連說話也冰冷冷的,難怪她怎麼瞧,都覺得醜醜的阿久比較順眼。

她忍不住想起老是惹她生氣的楚星灝,他現在不曉得在做什麼?說不定正為她的離去手舞足蹈呢!

哼,有湘蓮公主陪著他,他最好去做大唐的駙馬爺,她一點也不希罕!

她顯然已經忘了是自己偷偷不告而別,同時也是她不要楚星灝這個夫婿的。

「是。」阿久話聲末落,忽聞外頭一陣騷動,廂房的門砰地被踼破。

「貴客到了。嗯,也該是時候了。」

阿久順手抄起傢伙,警戒地看向門口的兩個人。

「楚星灝!」予禾驚呼。

「小丫頭,你真會給我找麻煩。」他的語氣像是覺得予禾是個大累贅似的。

乍見他的喜悅消失了,她嘟著嘴道:「我又沒叫你來救我。」

「如果你不私自離堡的話,會遇上這種事嗎?」

「那你走呀,不要救我。阿久,把他們趕走。」她吆喝著捉她來的歹徒。

「小美人,你沒搞錯吧,我們是把你綁來的壞蛋咄。」阿久搔著頭不明究里,「怎麼反過來要我們把救兵趕走,有這種道理的嗎?」

「予禾,你真是胡鬧。」楚星灝哭笑不得地斥責,她不曉得他有多擔心嗎?

「我才不是胡鬧呢!」她轉過頭瞥向不發一語的歐陽智,「冰塊,你們那麼辛苦才把我捉來,千萬不要讓他們把我救走哦!」

歐陽智的面孔頓時有某種程度的扭曲,只是不明顯。但和他相熟十多年的段飛渝卻無法忍著不笑。

「冰塊!」他早就想這麼叫師兄了,「真適合你呀,師兄。」他笑得不可遏抑。

「你也認為適合啊?我就想他長得那麼冷,就像是冰窖裡頭的冰一樣。」她眸中發出興奮的光彩。

「對對對。」段飛渝迭聲附和。

「你是誰啊?你那麼聰明,千萬不要跟楚星灝那個大白痴走太近,會變笨喲!」

「凌、予、禾!」楚星灝強自忍耐的低吼。

段飛渝驚異地瞧著楚星灝失去控制的樣於,打從與他認識以來,這是第二次見他失控。

而第一次就是剛剛由嵩館飛奔到杭州時,從不鞭馬的他,竟然鞭打了炙風好幾下。以最快的速度馳向杭州。

為此,原本就追不上炙風的眾家馬兒更是只能望塵興嘆。害他只得舍馬而行,使出精椹的輕功快速追趕上來,否則現在在這兒的大概只有楚星灝一人。

由此可見,凌予禾對他的重要性非比尋常。他還任由她罵白痴呢!

「飛渝,別像個傻瓜似地盯著我。我們是來救人的,記得嗎?」楚星灝嘆了一口氣,明白自己的形象已毀。

段飛渝連忙整整神色,擺出嚴肅的表情。

「歐陽智,你捉予禾到底是想做什麼?」楚星灝眼兒一眯,渾身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

「總算有人記得什麼是正事。」歐陽智冷冷地道。

「師兄,我也不懂,你捉她究竟是何用意?」段飛渝也好奇極了。

「很簡單。」他依舊不帶一絲情感,「我要龍鳳鐲。」

「龍鳳鐲?」予禾不滿地瞪向「冰塊」,她可沒聽過什麼龍鳳鐲。

但楚星灝與段飛渝卻明顯地吃了一驚,歐陽智竟想要江湖上傳言藏有藏寶圖的龍鳳鐲?

「師兄,你想找寶藏?可是龍鳳鐲已經失蹤幾百年了,至今無人發現。」

「不,鳳鐲在楚家堡。」歐陽智的語氣肯定。

「灝少爺,真的嗎?」段飛渝詫異地轉向神色自若的楚星灝。

「你真不愧是狐中仙,居然連楚家堡最機密的事都知道。」他眼中閃過一絲對歐陽智的敬佩,這事連楚星磊也不知曉。

而他若不是要和予禾成親,恐怕他那對老奸巨猾的父母也不會告訴他。當年楚、凌兩家許下婚約時,便是以龍鳳鐲為憑。龍鐲在予禾身上,鳳鐲則在楚家。

「只要你將鳳鐲交出來,我就把凌予禾放了。否則……」他語氣十分冷冽。

「否則怎樣?」

「別怪我手下無情。」

「難不成你想把我殺了?」予禾實在無法置信,「為了一個不值錢的鐲子,你就要把我殺了,你也太殘忍了吧!」

「閉嘴,丫頭。」他凌空點住她的啞穴,冷眸定住楚星灝,「怎樣?要不要救她?」

居然叫她閉嘴!予禾氣得想破口大罵,卻只能張大嘴巴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未免太高估她的身價了!她抵得上一大堆寶藏嗎?」楚星灝也用同等冷冽的聲音回予禾狠狠地瞪著他,這該死的楚星灝真是小氣,一個鐲子又不值多少錢,還不肯拿來換她。真是可惡至極!

「既然如此,下個月十五的婚禮上少了新娘也無所謂啰?」

「你居然連這事都知道!」楚星灝真的嚇住了,要與予禾成親的事唯有楚家堡的人才知道!

「楚家人向來最重然諾,我相信即使凌予禾尚未與你成親,你也已經將她視為妻子。你絕不會坐視不理的,不是嗎?」

「師兄,沒想到你居然變得如此卑鄙!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威脅人,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段飛渝在旁發出不平之鳴。

「這你就管不著了。」他毫無溫度的目光掃向楚星灝,「人我可以先還你,可是——」

「可是什麼?」

「我已在她身上下了七日斷腸草。七天之後,我會在西湖環翠樓等你,你若沒將鳳鐲帶來,解藥我就沒法給你,屆時她就會毒發身亡。」

「你好陰毒!」楚星灝聽見禾予中了毒,再無法理智冷靜。

歐陽智冷笑,「記住,七日後西湖環翠樓見。如果你沒來,後果自理。」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拋出一枚煙幕彈,身影一閃,拎著阿久飛身往窗外掠出。

「歐陽智!」楚星灝追至窗口時,他們早已失去蹤影。「該死!」

「他一向滑溜地像只狐狸,否則也不會有狐中仙這個綽號。」

「你說得倒輕鬆。」他瞪段飛渝一眼。

「他是我師兄,沒人比我更了解他。」段飛渝不在乎地聳聳肩。不過師兄怎麼會想要龍鳳鐲呢?歐陽智並非貪財之輩,其中必有隱情,他得查個分明。

「現在應該先把凌姑娘放了吧!」他指指予禾。

楚星灝順著他的手瞟去,瞧見坐在牆角,被捆住手腳,狼狽不堪的凌予禾。

見她眼露重重殺意,他毫不懷疑她此刻最想置他於死地。

見段飛渝緩步走向予禾,楚星灝忍不住喝道:「你想做什麼?」

「既然你一副不想動手放她的樣子,我乾脆自己來。」他懶洋洋地答,伸手就要替予禾解開穴道。

「住手。」楚星灝身影一躍,推開段飛渝,「我來。」

「你來就你來,何必推那麼大力。」段飛渝不很真心的抱怨。

楚星灝在她頸上輕輕一點,予禾立刻破口大罵:「你這個大混蛋,遇到你除了倒楣以外,還是倒楣。為了個破鐲子,我被人捉了也就罷了,你居然還說我比不上衣個爛鐲子。你比那個冰塊還冷酷無情、低級下流!」

「我是為了救你。」

「救我?哼!是人家不要我,才輪得到你救,虧你還敢在這兒說大話。拜你之賜,我身上都中劇毒,快要死翹翹了。」她氣呼呼地道。

「瞧你罵人還挺溜的,一時半刻還死不了。」楚星灝站起身,朝段飛渝使個眼色,渝,現在沒事了,我們出去喝兩杯怎樣?」

「好哇!好久沒把酒言歡,今天我們就喝它個不醉不歸。」他會意地附和。

兩人說著當真就一道往門口前進,急得予禾大喊:「喂,你們還沒給我鬆綁就要走啦?」

楚星灝拋給她一抹氣死人的笑容,「既然你嫌我是掃把星,我當然得離你還點才行。你自求多福吧!說不定那個比我好一點的冰塊會回來救你呢!」

話一說完,他們兩個就真的走了。

「你——」予禾咬牙切齒地大喊:「楚星灝,你去死吧!」

但任憑她喊破喉嚨、氣得半死,卻依舊沒半個人理她。

約莫過了一刻鐘,予禾已然喊累了,靠著牆邊歇息。

「予禾,你還好吧?」不知何時,楚星灝已悄悄來到她跟前。

「你——」她正想罵他,而他像看穿她要說什麼似的,立刻用手輕捂她的唇。

「你一下子不跟我頂嘴是會死啊!」他莫可奈何地嘆著,誰知她竟一個動地猛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你是要罵我為什麼丟下你不管,對不對?」

見她點頭,他又接著道:「你身上綁的繩索是用天山雪蠶吐的絲製成的,普通的刀刃壓根沒辦法砍斷,所以我得去找一把神兵利器來救你。」

予禾面露愧色,溫吞地點了下頭表示明白了。

「這樣好了,」基於以往的經驗,楚星灝才不信予禾會不再找他庥煩,「我們來打個商量,我救你,那你不要再動不動就跟我抬杠,行不行?」

予禾沒好氣地對他翻白眼,救人就救人,哪來這麼多廢話,這人還真不幹脆。

「這手段是有點卑鄙,不過我也只是想跟你和平相處。我們又不是仇人,你何必老是對我惡臉相向?停戰,好嗎?」楚星灝很誠懇地道。

予禾仔細想了想,他說得也對,她在他面前的確蠻橫又無禮。他其實可以不用理會她,甚至將她當成瘋婆子,但他沒有。

他從來不對她說任何重話,而她卻簍簍以言詞挑撥他。他也沒像張大坤一樣,一不開心就揍她出氣。

相反的,他待她很好。或許她就是明白他的好,所以才格外挑剔他。

因為愛上他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怎樣?好是不好,你也點個頭,或是搖搖頭,我才明白你的意思。」

「嗯。」予禾輕輕點了下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煩是不煩?予禾又白他一眼。

楚星灝舉起刀輕輕一劃,難解的繩索立時斷裂。

久被秷梏的予禾霎時重獲自由,開心地想立刻跳起來手舞足蹈一番——不過只是「想想」而已。

她的手腳因被綁得太久,全都酸麻得不能行動,骨頭也隱隱作痛。

「呀!」她只不過要將手微微伸直,卻疼得幾乎要了她的小命。

「別動。」楚星灝急忙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推拿,「很疼是不是?」

「都怪你,那麼久才放我。」她還是忍不住埋怨。

「予禾,我們說好的。」他提醒道。

予禾吐吐舌頭,「我只是說說罷了。」

他大手一張,幫她推拿四肢經脈骨骼,而他雙手所經之處,頓時不痛不癢,痛楚全消。

「喂,楚星灝,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她沒話找話說。

「楚家堡到處都有眼線,要找你並非難事。」

原來楚家堡的勢力如此龐大!

「我不告而別,為什麼你還來救我?」

「你希望我沒來呀!」他答非所問。

他移至她身後,粗熱的大掌輕輕爬上她的粉頸,為她紆解頸部的僵硬。

她有生以來,尚不曾與男子這般貼近,予禾忍不住為這親匿的舉動羞紅了臉。

「予禾。」他極輕柔地喚她,「為什麼不告而別?你不說一聲就溜走,難道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你擔憂?」

尤其是他,差點就急瘋了,生怕她有個萬一。結果她還是中了七日斷腸草。如果可以,他寧願代替她中毒,也不願見她受一絲絲苦楚。

予禾一愣,吃驚於他言語里濃濃的關心,「楚星灝——」

「叫我星灝,」他扳過她的身子,「你為什麼那縻倔強?嫁給我真是那麼可怕的事,讓你非一再地逃離楚家堡?」

他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傷心,予禾的心驀然一緊。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急急辯駁。

「那是怎樣呢?」他要逼她說出真心話,他無法和他不清楚的敵人打仗。

「我……」

「你想不出借口是嗎?別白費力氣了,我曉得你打從心裡討厭我。」

予禾還是說不出話來。

「果真如此。」他身子一退,站了起來。

「我……我配不上你。」她終於幽幽地開了口,「我是個累贅。」

「予禾——」

「別打斷我的話,聽我說完。」她重重呼了一口氣,決定將心裡的顧忌坦誠以告,不再逃避。

「打小時候起,我一直都很自卑,別的小孩有的東西,無論是吃的、用的、玩的,我一樣都沒有,因為我娘買不起。」她像是陷入以往的回憶,眼神一片空茫,「我不怪我娘,她一個婦道人家又能掙多少錢呢!但是自從她改嫁給張大坤后,日子就更慘了。我跟我娘都要出外掙錢供他花費,錢少了,便免不了一頓好打。我們身上的淤青永遠不會消失,只有新的和舊的差別而已。」

「天啊!予禾,我不知道——」聽她木然的陳述,楚星灝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她壓根沒聽見他的話,逕自繼續敘述,「我娘終於在我十歲那年,耐不住生活的艱辛,積勞成疾。我們又沒錢看病,小病成了大病,張大坤甚至拋下我們母女倆自生自滅。秋天還沒完,我娘就走了。」

「夠了,夠了。你別說了。」他搖晃著她,不忍見她為往事所苦。

他恨自己沒能早點知道她母女倆的下落,否則予禾也不用受那麼多苦。

「聽完它,我沒有勇氣再說一遍。我什麼都沒有,在我的世界里,我一直只有失去,不斷的失去。」她的目光回到他的臉上,「我註定不能擁有!即使我今天嫁給了你,也許明天、後天,或是大後天,我就會失去你。」

「我娶了你便不會負你。」楚星灝鄭重起誓。

「男人總會有個三妻四妾的。」她搖了搖頭,「何況你是個欽琦磊落的人中之龍,多少女子渴盼能得你青睞,我又如何與人相爭?」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他只要予禾,別的女人全不在他眼卜。

果然他只要李依瑜。她的心又抽緊了。

「我懂你的意思,湘蓮公主全都告訴我了。」

「瑜兒?她說什麼了。」

「少裝出一副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你還在裝傻!」予禾說他一眼,「每個人都知道皇上很賞識你,還有意招你為駙馬,你敢說沒這回事?」

「是有,那又怎樣?」

她猛然咬住紅唇,試著不讓自己崩潰。她原冀望著他會否認,一切僅是李依瑜在搬弄是非,孰料……

楚星灝暗自輕喟,他真是被這小女人抓住了。以往他做任何事從不向別人解釋,可一遇到她,他不想解釋也不行。

「你真傻,是有這件事沒錯,不過早就被我婉拒了。」他憐惜地摸摸予禾的面頰,「瑜兒天真爛漫,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罷了。」

「有權有勢的駙馬你不做,你真奇怪。」予禾的醋勁立時消了一大半。

「人各有志。」他為她的話輕笑出聲,「我只想娶我愛的女人。如果是為名利而去攀龍附鳳,我寧願一生不娶。」

「既是如此,你又幹嘛答應和我的婚約?」

「你的問題真多。」楚星灝攬腰抱起她,「折騰了這些時候,你不累,我都累死了。」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要帶我上哪去?」予禾在他懷裡不很真心地掙扎著。

她根本不在乎他要帶她去哪,只要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很有安全感,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的。

「帶你去休息。」他簡短地回答。

「你老是這樣,都不回答我的問題。」她嘟著嘴,嬌憨地唝道。

楚星灝笑而不答,心中暗嘆她真是個傻丫頭。他說得夠明白了,偏偏她別的事都聰明得緊,唯獨對他的話卻半點也聽不懂。

若非已將她視為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絕不會答應這樁荒謬的婚約。

在還沒見到她之前,他原已打定主意,她會有個婚禮,只是新郎不會是他,而是另一個不錯的對象。

「哼,笑笑笑,你除了笑還會幹什麼!」她又忍不住駕他,

「灝少爺,凌小姐的話可真是一針見血。平時勞心勞力的事都是我們底下的人在做,你只要在一旁等著捷報就行了,真是輕鬆。」在門外等候良久的段飛渝聽到予禾最後一句話,立即加入損楚星灝的行列。

「飛渝,你怎麼還在這兒?」楚星灝不悅地瞪他,居然和予禾一個鼻孔出氣,忘了誰是主子了嗎?「我不是教你回紫麒樓報訊?」

「我已經派人辦好了。」

「那要不要我再派些工作給你?也許該讓你去替炙風洗個澡,它一定會很高興。」他不懷好意地道。

「灝少爺……」要他幫炙風洗澡?

炙風是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馬沒錯,可是脾氣很壞,除了楚星灝,誰也無法靠近它,更別提為它洗澡了。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打死他,他也不去。

「楚星灝,你幹嘛對他那麼凶?就算人家是你的屬下,你也不能蓄意虐待人家,這樣可是有損你玉面蝴蝶的威名。何況我看他滿順眼的,你不要仗勢欺人哦!」接著她又轉向段飛渝,「唔,瞧你一個大男人,不過是教你洗匹馬而已,又不是教你去死,幹嘛一副畏畏縮縮的烏龜樣?」

她一席話竟把兩個英姿颯然、雄據一方的剽悍漢子貶得一文不值,相顧汗顏。

「呃,灝少爺,你還是趕快帶凌小姐去休息好了。」段飛渝清清喉嚨,禮貌地建議。

「你總算說了一句人話。」楚星灝顧不得自己楚家堡少主的身分,趕緊抱著予禾就跑,生怕她再冒出有傷他們兩個男子漢顏面的話。

★★★

唔,好香哦!

聞著聞著,予禾的睡意全不見了,忍不住從暖暖的被窩裡探出頭。

「喂,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呀?」她猛吞著口水問道。

「你醒啦?」楚星灝在她床前生定,端著兩盤令人垂涎的杭州小點,「肚子餓了吧,我特地教人準備幾色有名的杭州點心給你嘗嘗。有紅豆餅、玫瑰糕、桂花釀糖、綠豆糕、荷葉餅、芝麻糊,你一定喜歡的。」

予禾迫不及待地半撐起身子湊近楚星灝,興奮地喊道:「哇,你好棒哦,我從來沒吃過這些東西耶。」

她手兒一伸就拿了三、四樣糕點,想一口氣將它們全吞進壯子里,可惜還來不及行動,就全被楚星澒收回盤裡。

「喂,你幹什麼,不是要給我吃的嗎?又反悔了呀!小人。」

「你可真現實。」楚星灝啼笑皆非。

他將盤子擺到桌上,反手拉起心不甘情不願的予禾,讓她坐在銅鏡前,「我不是不讓你吃,只是好歹你也該先梳洗更衣吧。你一大清早就衣衫不整的在我懷裡吃早膳,若讓人瞧見了,多不好意思。」

「我什麼時候在你懷裡吃早膳了?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在你懷裡?」她依舊不服氣地嚷

「沒有,沒有。行了吧?」他遞過汗巾給她洗臉,她沒好氣地接過。

趁著她擦臉時,楚星灝拿起木梳,慢條斯理地梳著予禾凌亂的髮絲。

透過鏡里,只見予禾停住了動作,瞪著一雙盈盈大眼驚異地道:「楚星灝,你幫我梳頭?」

「怎麼,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我哪可能不願意」她正愁她一頭亂髮該如何處理呢。

「別亂動。」他定住她的頭,免得她傷了自己。

「你好厲害哦!不管我怎麼梳扯我的頭髮,就是沒法讓它聽話,就連燕兒也沒轍,常常弄得我好疼,可是你就不會。你快教教我,你是怎麼梳的,怎麼都沒弄疼我呢?」予禾乖乖坐好,衷心地讚歎著楚星灝的巧手。

「你想學?」

這是頭一次他和予禾在一起,沒有爭吵、沒有怒罵,她和和氣氣地對待他。

「我當然想學,學會了以後,我每天自己梳,再也不會弄痛自己,又可以把頭髮弄直,這樣子真是太棒了。」

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她的發間穿梭,不消片刻就梳了個漂亮的髮型,只要再加點裝飾就大功告成。

「怎樣?楚星灝,你不會變小氣,不教我了吧!」予禾以告誡的口氣道:「男人不能太小氣,否則會娶不到美嬌娘的。」

「我已經有妻子了。」他不在意地聳聳肩。

傻瓜,你學什麼,我一輩子都會幫你料理這頭烏黑又柔細的長發。

「你有妻子了!」她猛抽一口氣,不讓他再碰她,「那你還要娶我幹嘛?」

楚毗灝為她偛上一根發簪,笑道:「你就是我的妻子呀!」

「你胡說個什麼東西,我又沒說要嫁你。」

他霸道地摟過她,邪邪她笑道:「予禾,你以為孤男寡女可以像我們這樣共處一室嗎?那是因為我們是未婚夫妻,下月十五就要成親了。否則你的名節一毀,誰還敢娶你?到時你還是得嫁我。」

「呸呸呸,誰要嫁你了?」她猛力推開他,腿兒一蹬,拎著一套外出衣裳就往屏風后鑽

楚星灝也由得她去,等換了衣服,他就可以帶她上街了。杭州城的奢華繁榮可不遜於長安,想必予禾也不曾見過如此陣勢,他想讓她開心開心。

「我換衣服,你要把眼睛閉起來哦。」屏風後頭傳來躊著的叮囑。

這小丫頭!

「我出去等你。」他是玉面蝴蝶,可不是採花賊。

「好,那你趕快走。」她迫不及待地趕他。

他人品有那麼低嗎?唉!

「等你換好衣裳,吃完早膳之後,我帶你到城裡的市集逛逛。」

「真的?」她興奮地加快了速度,「你等我,我很快的。」

聽見衣裳落地的輕微聲響,他才發現自己的定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一個凌予禾竟讓他心猿意馬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我出去了。」他幾乎是狼狽地破門而去。

靠在門上,楚星灝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或許真愛上這個不想嫁給他的頑固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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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戲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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