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能,原來是你呀。」南宮凜雙手環胸站在床邊,看著床上赤裸的男女。
「大夫,你來了,快來救我呀!」吳能差點歡喜地掉下淚來。
無視於吳能的哀求,南宮凜腳步搖搖晃晃地走至桌旁,揮手叫其他人離開。
「大夫—」看著南宮凜蹺著二郎腿坐在椅上,絲毫沒有上前解救的意思,吳能急了。
「陳聚寶的女兒在你那邊工作吧?」南宮凜的臉因酒意而通紅,只是以吳能現在尷尬的狀況並沒有發現。
「是的,陳聚寶過兩天會來贖人,他已經幫他女兒找到婆家了。東郊城外的許老爺決定幫陳聚寶清償賭債。」雖不解南宮凜為什麼這樣問,但吳能還是昭一實回答。
「我小弟煒你認識吧?」南宮凜覺得頭越來越暈了。
吳能強忍痛點點頭。
「說真的,我弟若不要仔細看,倒也一表人才。他雖不事生產、遊手好閒、加上一點用處也沒有,但好歹他是我弟弟。有我照應,銀子也不用擔心短缺。除了他那一臉痞樣有點討人嫌外—」
「大夫,我求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吳能快疼死了,下端傳來陣陣的夾疼,尤其是南宮凜來了之後,巧巧更加緊張,他所受的疼痛也更不足為外人道。
真不應該受紅大娘的慫恿,說什麼新來了個多嫩、多棒的,早知道要受這活死人罪,免錢的他都不要。
「煒也老大不小了,雖然我爹現在出遠門,但長兄如父,做大哥的我似乎也該幫他找個媳婦了。」南宮凜覺得舌頭髮麻,彷彿不像自己的。「你能建議我怎麼做嗎?」
吳能終於搞清楚了,原來南宮大夫的弟弟對陳聚寶的女兒有興趣。
「是啊是啊,陳聚寶的女兒看起來很乖巧的樣子,想必會是令弟的良配。」吳能打棍隨蛇上。他慘了,就算他能從這裡解脫,也無法活過他老婆的毒打。
陳聚寶整整欠下五百兩銀子,而許老爺的贖金是三百兩呀!要讓陳聚寶的女兒離開,等於他要出這筆贖身的銀子。
無緣無故地,他要怎麼變出三百兩銀子向老婆交代呀。
南宮凜覺得胃部的酸液涌至喉頭,他強咽下,想抑製作怪的酸液。「放心,你若有任何困難我願意周轉,利息兩分。」即使在這種情況,他也不能吃虧。
除了咬牙籤下單據外,光著身子躺在床上的吳能還能說什麼。「好,那你可以出手救我了吧!」
南宮凜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床邊,從胸前拿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小盒,裡面有他針灸的工具。
這時吳能才感到不對勁。「大夫,我怎麼好像聞到酒味?」
「嗯,我剛剛喝了一點小酒。不過,你放心,不礙事的。這點小小病症,我就算喝再多也難不倒我的。」話雖這麼說,南宮凜已覺支撐不住了。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喝酒消愁呢?
像他現在這麼難過,愁不僅消不了,倒只想找個桶子吐個痛快。
「不!我不要!剛剛說的話也都不算—」吳能慘叫。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南宮凜嘔一聲,嘩啦嘩啦地全數吐在吳能與巧巧身上。受嗆鼻的酸液一衝,巧巧身子一縮,吳能反而巧妙地解除剛剛的窘境。
在門外的紅大娘與艷艷一聽吳能的慘叫聲,就推門而入。
一入門內臭氣衝天,兩人趕緊捂住鼻子,只看見巧巧跟吳能的身子已經分開。
艷艷迭聲暗呼僥倖,幸好不是吐在她房裡,梅兒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艷艷,快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南宮凜一隻手伸往半空中,向艷艷追問原因,連話都來不及說完,就咚一聲倒地。
「凜—」艷艷驚呼。
看來南宮凜真的愛慘了他未婚妻。
☆☆☆
回春堂今天休診。
原因無他,因為南宮大夫宿醉,於是在花魁艷艷的香閨過夜。
蘇語蘋無言地站在柴房剁著藥草。
「語蘋嫂子……我哥會這樣做一定有原因的,你等他回來向你解釋就知道了。」柴房裡一片寂靜,只有剁藥草的聲音,讓南宮煒不禁顫抖。
太反常了,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跟你哥現在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昨晚解除婚約了。他昨晚已說要找人去尋找我爹。」蘇語蘋平靜無波地說著,彷彿說的是旁人的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
只是她緊握刀子、手浮青筋的模樣,並沒逃過南宮煒的賊眉賊眼。
「昨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你們不是相處得還不錯嗎?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搞成這個樣子?」南宮煒百思不得其解。
她咬牙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婚約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你哥在胡鬧,現在解除了大家都落得輕鬆,反正我跟你哥一點也不適合。」
南宮煒嘆口氣。
他一早起來,就發現他老哥居然不在家中,看語蘋嫂子臉色臭臭地,桌上又沒早膳,他才只好摸著肚皮出外到巷子口覓食去。沒想到早膳還沒吃到,一出門去,就聽得外面的流言蜚語。
他老哥居然在妓院里過夜了!真是太勁爆了,南宮家的男子還未曾有在妓院留宿的紀錄呢。
「嗯……或許其中有什麼隱情也不一定……」南宮煒試著打圓常
「管他有什麼隱情,反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等我爹回來后,大家就又會回復到原先的生活,等我離開后,就各不相干了。」蘇語蘋再三告訴自己,對,就是這樣沒錯。
管他南宮凜怎樣,他就算得了花柳病,憑他的醫術也能治好自己。
藥草剁得更急更猛了,看得南宮煒心驚膽跳。
算了,他去找銀鈐兒,看看她的情況,因為他也風聞陳聚寶想將銀鈐兒嫁給許老爺。
「語蘋嫂子……我有事要先出門……」南宮煒路起腳尖,想在還沒掃到颱風尾時離開。
可惜,他慢了一步。
刀子掠過他的面前,削掉他耳畔一小縷頭髮。
她昨晚一夜沒睡,傻傻地拿著包袱在床邊坐了一整晚,結果那傢伙居然是跑到妓院去,找那個什麼艷艷的。
不想想他們這婚約是誰先胡鬧起頭的,就算要解除,有必要做到讓她這麼難堪嗎?在城裡人的想法中,他倆還是未婚夫妻呀。
她甩甩頭,彷彿藉由這動作就可以將南宮凜消除似的。
「看來你還是在意他的。」唐宗抱胸倚門而站。
「那傢伙要去哪裡過夜都不關我的事!」蘇語蘋扭頭急辯,一看,居然是唐宗。
想起南宮凜曾交代的話,叫她千萬別跟唐宗有獨處的機會。現下整個南宮家只剩下她一個人,連小三都被她遣回家照顧他娘去。
「我也沒說是哪個『他』,蘇姑娘何必這麼著急呢?」見她戒慎地望著他,唐宗兩手一攤,表示並無敵意。
「放心,我跟南宮的交情是建立在切磋的基礎上,我又不是南宮的仇人,否則他何必收留我,把我趕出去不就得了。」
「你想做什麼?」她小心翼翼地盯著唐宗的一舉一動,她可不會這樣就輕易相信他。
唐宗笑了。
南宮這傢伙真的走運,連找的未婚妻都不差。
要不依他腦中所想,南宮只適合配個小氣的母夜叉,而不是醫術見長、充滿活力的可愛未婚妻。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唐宗的笑就是很詭異。
「想不想我撮合你們呢?」唐宗說出讓她意外的話。
「不用!」語蘋馬上一口回絕。傻瓜也看得出唐宗眼裡閃爍的不懷好意,她又不是煒那笨蛋,老是吃唐宗的虧。
「甚至不想聽聽我打算怎麼做?」
「不必了,我跟他根本就稱不上什麼未婚夫妻,那隻不過是大家胡鬧而已,更不用你來出任何主意,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語蘋放下剁到一半的藥草,轉身離開。
唐宗拔下釘在牆上的刀子,驀地,他笑了,從胸前拿出一個紫色小瓷瓶,往空中拋了拋。
南宮,你會感激我的。
☆☆☆
南宮凜覺得頭疼欲裂,他小心翼翼地自床上坐起,想減輕動作可能帶來的任何不適。看外面天色,想必已接近中午,看來回春堂今日要休診了。
「凜,你醒啦?」艷艷推門進入。
至今她跟梅兒仍在慶幸南宮凜不是吐在她們的房問里。
接過艷艷遞來的溫熱毛巾,他拿起來擦了下臉好振奮精神。「我在這裡過了一夜?
「沒錯,跟你說喔,就算以我倆的交情,這帳還是要算的。我已叫紅大娘將簽單寫好了。」艷艷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樣。
看得南宮凜也老大不爽。「我知道,難不成我還會跑掉?真不知你這紅牌怎麼能當這麼久,哪有一早顧客還在為宿醉頭疼時就在討銀子的。」這一串話說得他頭更痛了。
「哼,別人我不擔心就只擔心你。因為你小氣吝嗇有名的,也不顧什麼名聲來著,就算賴了帳也不怕別人說去。」艷艷鬧著說說嘴。
南宮凜小心地起身,確定每個動作都不會引起腦袋的刺痛,昨天的回憶慢慢回到腦海。
「艷艷,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呢?」
「拜託,你宿醉頭疼一早起來還記得這些呀?可見你真愛慘了你未婚妻呀。」真是太意外了,再怎麼樣她也想像不到,凜竟然找到一個能治他的人。
這樣能說是「一物剋一物」嗎?艷艷覺得這真是太神奇了。
「好了,別一個人站在那裡像白痴一樣傻笑個不停,快告訴我呀!」南宮凜惱羞成怒。
女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老是搞一些奇怪的小動作。
「你對你未婚妻怎麼樣了?你不將詳細情況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事情是因何而起?」其實艷艷用腳趾想也知道,只是她想聽這大木頭再說一次。
「這……這有什麼好講的,反正我就吻了她,我覺得我們兩個應該都很喜歡才對,因為她也一臉陶醉的樣子呀。」
「然後?」
南宮凜回憶那天說的話,坦白陳述。「我說早晚她都是我的人,做那檔事只是早晚而已。」
「你……你去死吧……」艷艷翻著白眼無力地道。
果真不是普通的差勁!居然在吻了姑娘家后,說什麼做這檔事都是早晚的事。「要是我聽了這話,早就不知賞你幾巴掌了。」
「沒錯,事後我就被打了一個巴掌。」南宮凜開始覺得問對人了。
「就這樣?不只如此吧,應該還有後續的發展。」居然有這麼不解風情的人,凜的未婚妻真是辛苦了。
南宮凜一臉被冤枉的不甘模樣,他沒做什麼呀!
「然後隔天我就用我過人的醫術將我的臉治好,之後又忍不住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吻了她一下。」
「就這樣?」艷艷明擺出懷疑的臉。
不是她不給凜面子,只是她太了解凜的不解風情了,要不她早搶到凜這塊大餅了,哪還等到現在。
南宮凜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況。「嗯……我好像只說了句,若我知道一個吻能讓你安靜一上午,那成親后我一定每天都這樣做,就這樣。」
艷艷支手扶額猛搖頭,這蠢蛋沒救了!
「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才好,哪有人像你這麼笨的,人家姑娘家害躁呀,哪有人在吻了之後就說這些殺風景的話,那你倒不如什麼都不說還來得好,無言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真是獃頭鵝。
「我說的是實話呀,有什麼不對嗎?等等……你說她只是害躁?」南宮凜緊抓住這兩個字。
「對啦,哪有一個姑娘家未出嫁就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接受未婚夫的親吻,然後再聽她的未婚夫叫她別不好意思了,反正他們早晚會成親?你要你未婚妻怎麼做,聽你將這些笨話說完,然後隔天再很有風度接受你的偷吻,再聽你說若吻她可以讓她安靜的話,你會每天這樣做?」天啊,她真的投降了。
「這樣有什麼不對,我講的都是實話呀。」南宮凜嘴裡嘟嚷著。
哪有這麼多名堂,就你們女人毛病這麼多。
「好啦,你回去擺擺低姿態向她示好,過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艷艷擺擺手,表示不想再扯了。
「可是事情沒這麼簡單。」到現在他還是有點無法相信,真的就是姑娘家的害躁嗎?
「要不?」艷艷單手支著下巴,高豎柳眉請教。
「昨天我們解除婚約了。」重點來了,他不想失去她呀。
偏偏她居然想一個人偷溜,要不是他恰巧發現,她早跑得不見人影了。
「不會吧,真鬧得這麼僵?」看來事情嚴重了,不過艷艷忽然想起一件事。「那這樣你還跑來這裡?」現在城裡一定傳得滿天風雨。
「我心情也不好,於是想說出來走走也好,順便看看酒是否有這麼大的效用能解千愁,看來我是錯了。」至今刺痛的腦袋跟滿嘴的苦味就是最好的證據。
「你是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若我猜得不錯,你未婚妻應該得知你在此過夜的消息了。」艷艷憐憫地望著以後顯然有不少苦頭吃的南宮凜。
「就算她知道又怎樣,我才不怕……」說不下去了。
他怕,他怕死了。
要不昨天也不會被她一氣就出來買醉,導致有生以來頭一遭在青樓過夜。
「好吧,快回去了,記得過兩天叫小三送錢來。還有,別忘了將答應我的事辦好,我已經找到三十幾位顧客,現在就等你的救面霜了。」艷艷不忘提醒他,她終於可以成為一個小富婆,好好照顧家人了。
「好,沒問題。」顧不得滿身酒味,他連忙下樓趕回去。
回去要叫煒多磨幾斗珍珠粉,畢竟他要好好感激他這當大哥的已經幫他談好婚事,哪像他這麼歹命,連自己的未婚妻都擺不平呢—,
想到等一下回去的情形,南宮凜只能嘆氣。
回去后他就慘了。
悲慘的人兒總是成雙,不只南宮凜一個頭兩個大,可憐的吳能也正在想要如何向老婆大人解釋消失的三百兩銀子。
現在笑得最開懷的就是剛得知消息的南宮煒了。
太好了,總算事情都圓滿解決了。
他跟銀鈐兒終於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