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好再次睜開眼,眼前熟悉的灰暗天色讓她的心一驚。阿輝凄厲的叫聲引得她往身後看去,只見阿輝在床上抱著她,神情俱裂的搖晃著她。
他心碎的喊聲,連她聽了也鼻頭酸。
范叔和昨晚的許大夫想拉開他都不成,最近幾個跟在她身邊的丫鬟,慌成一團。
「別看了,那已經與你無關了。」
幽幽的聲音從她的右手邊傳來,阿好轉頭,不正是上次她墜崖時,來拘提她魂魄的鬼差大叔嗎!
「鬼差大叔,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我……」
張三點頭。「是啊,丫頭,古湘君的陽壽已經終了,你已經代她盡了責任,可以隨我回地府,踏上你自個兒的輪迴了。」
「可是阿輝他……」阿好不舍的轉頭,看到連靜香和翠蓮都跑了進來,在她床邊哭泣,阿好自己也忍不住掉下眼淚。
上次墜崖,知道自己往生了,她也沒這般難過呀!為什麼這次,她的心疼得好似都揪成一團了?
「鬼差大叔,我跟阿輝才和好,靜香和翠蓮的冬衣我都還沒制好,怎麼可以就這麼放下而跟你走!」
張三嘆口氣,像個爹親安慰女兒般的搭著她的肩,帶她上路。
「丫頭,閻王要人三更死,無人可留到五更;等喝了孟婆湯,一切都會過去的。」
阿好一邊哭著,一邊頻頻回頭。
會過去嗎?這像烙在心上的痛,怎麼會過去?她下輩子忘不掉,下下輩子也忘不掉!
阿好擦乾眼淚,暗下決定。她決定下次投胎后,她還要去找阿輝,再跟他結成夫妻,並且成為靜香真正的娘。
決定好后,阿好反而催促張三儘快趕路,決定早點投胎,早點轉世。
一刻鐘后,又回到熟悉的大門前,進了地府的大門,再次走上上次走過的奈何橋,阿好又走進森羅殿。
不同的是,上次殿中空無一「鬼」,這次閻王已經高坐堂上,鬼差羅列兩旁。
閻王一拍驚堂木,「亡魂李心好!」
阿好被閻王粗大嗓音嚇一跳的拍撫著胸。「我就是。閻王,您別叫那麼大聲,我聽得見的。」
閻王訝異的仔細瞧著阿好。「李心好,你不怕本王?」
阿好坦然的反視回去。「我哥哥告訴我說,人生在世,俯不怍於心,不懼鬼神,既然我一直憑著本分做人,怕您做什麼!」
閻王滿意的點點頭。好一位兄長,教出這樣赤子無邪的妹妹來。
「李心好,因為本王督導不周,致使你附身於古湘君的軀體上度過這三個月。今日古湘君陽壽已盡,你也可以投胎轉世為人,憑自己在世的功德,走自己的輪迴路。不過在你進入輪迴之前,為彌補本王對你的虧欠,本王會應你一個要求。看是要富貴一生,還是終生無疾病苦難,亦或貌美如天仙,只要本王做得到的,你儘管開口。」
阿好偏著頭想了一恩。「閻王,代湘君姑娘過完她的陽壽,是阿好自己答應的,和判官大人及鬼差大叔都沒有關係,不過如果你真要應允我的要求,那……你能不能再送給阿輝一個娘子?我怕阿輝自己一個人會太孤單,靜香沒有了娘疼她,我怕她又會回去過苦日子。」
閻王定定的看著阿好。「李心好,你可知如你開口,本王甚至可以讓你成為皇后,生下九五至尊,當成皇太后,享有一輩子都享不盡的福報?」
阿好眨貶眼,莫名的瞪著閻王。「為什麼我要當皇后?當了皇后,靜香還是沒有娘呀!阿輝的壞毛病還是沒人盯著他改呀!」
閻王銳利的眼神直直的看入阿好的眼裡,似要看穿阿好的真心;阿好也坦率的反視閻王的眼光。
片刻后,閻王長嘆一口氣,癱回椅背。「三天的真情,博換一世的榮華富貴,當真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罷了!李心好,本王就應你所求。」
「稟閻王,下官有一計。」文判官閃出來,舉笏呈奏。
閻王斜睨他,語氣是壓抑的漫不經心,「當初如果不是你的自作聰明,現在本王又何需你這一『計』!」
文判官尷尬的乾笑著,眼光瞪向縮在一旁的李四。
「說吧!」閻王終於戲弄夠了文判官,下旨開罪。
「稟閻王,李心好剛才所求,可見對宮仲輝心有所衷,而宮仲輝對李心好,似乎也真情難捨,既然閻王您已答應了李心好所求,君子有成人之美,何不將李心好再送回陽間,成就一段佳話姻緣?」
「哇,判官大人,你好厲害喔!我剛才有想到這個法子耶,可惜我怕太難了,閻王他辦不到。」阿好一聽文判官的計策,興奮的跳起來。
閻王睇睨阿好的興奮和文判官的得意,潑冷水的冷哼兩聲:「哼哼!你們兩位不是忘了吧?陽壽盡、身冰冷,如何回陽?」
文判官躬身,得意的態度卻益務勃發。「稟閻王,剛才拘提李心好的魂魄時,下官斗膽,要鬼差在古湘君的軀體內,留下一絲熱氣護住她的心脈。」
文判官自傲的兩眉抖動,就差沒有像公雞一樣蹺著雞尾巴,咯咯叫的傲視全場。不過他忘了,孫悟空總是逃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
只見閻王不過哼了一聲,就鎮住他的氣勢。「想來你早有打算!不過就不知道你現在這個自作聰明,往後又得用哪一計,才彌補得過來!」
眼見閻王有意跟他翻舊帳,文判官的笑容頓時垮下,悄悄的又遁回鬼群里。
閻王的眼光移回阿好身上。「李心好,剛才文判官所提,你可願意?」
阿好千百個願意的直點頭。「願意!願意!阿好願意!阿好不想當什麼皇后,也不要榮華富貴,只要和阿輝和靜香在一起就很滿意了。」
閻王點頭。「好吧!既然你親口應允,那本王就如你所求。鬼役張三聽令!」
「張三聽令!」張三站出鬼群,躬身聽令。
「張三,你速速聽令,將亡魂李心好的魂魄,再送回古湘君的軀殼內,不得有誤!
」
「是!」
張三帶著阿好出了森羅殿,幾眨眼,他又轉回大殿。
「張三,你為何去而復返?」
張三跪下,「閻王明查,李心好一心純善,所秉所行,皆為善行善念,此番回陽接續陽壽,勢必終身無子嗣、無人送終;張三斗膽,以李心好此番心腸,卻落得如此下場,不免教人欷吁!」
閻王摸著八字須想了一下,揮揮手,「此事本王自有計較,你快帶李心好回魂,否則誤了時辰,反而不美!」
「是!」張三磕了頭,轉身出了森羅殿。
閻王沉吟無語的望著大殿門口,文判官沉不住氣的站出來,「閻王,此事萬萬不可!一般亡魂,因果輪迴早已三生註定,生入何家、為何人之子,生死薄上早有註明,地府已為李心好破了幾條天律,若再賜她子嗣,亂了輪迴,驚動了玉皇大帝,我們難逃罪責啊!
閻王神色有異的盯著文判官,「一般亡魂如此,但地府中的鬼差呢?」
「閻王,您的意思是……」
「文判官,此事追究起來,起因應歸咎於你及張三和李四的錯失,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判定由你們三人入輪迴道,投胎為李心好之子,以抵償你們此次錯失的罪責。退堂!」閻王一怕驚堂木,趕在文判官有異議前,收駕走人!
☆☆☆
「老爺,夫人已經往生了,您就放下她,讓夫人安心的走吧!」
「你騙人!君姨明明還有熱氣,她怎會往生了!你騙人!嗚……」靜香跪在床前,握著阿好的手,痛哭得聲啞淚乾,仍不讓翠蓮勸離。
而宮仲輝則是抱著阿好,痴傻的不言不語。
范叔期待的看向許大夫,許大夫只是連連搖頭嘆息。
出事到現在,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了,除非神降奇迹,否則是大羅金丹也難救。宮夫人此次中的毒,毒性劇烈,老婦只啜一小許,便五臟六腑俱腐,更何況宮夫人喝下了整整一杯!
「宮老爺,依老夫行醫二十餘載,宮夫人確已往生,她胸口餘熱,乃是迴光返照、尋常死後之象。宮老爺,死者為大,還請宮老爺節哀,為夫人大斂,莫讓夫人九泉之下,亦難安心。」
撫著阿好青絲的手不曾間斷,宮仲輝仿若未聞。「湘兒已死,卻是被我害死的!成親前,被奶娘懸綾上吊;成親后,又遭奶娘下毒!生死關前,為的都是我!只是她可知,我的情意亦不輸天地明月啊!三天的恩愛,怎堪抵我往後無際歲月的孤寂!老天爺,你也未免太殘忍了!恩未盡、情未斷,你怎麼能就這樣收回她!沒了湘兒的笑靨耳語、嗔斥柔意,你教我活下去何用!
「老天爺,你是怨我未能好好珍惜你賜給我的珍寶,所以才又將湘兒收回去嗎?我已經在後悔這三個月的莽撞誤會了,既然知曉了她的好,今後我一定會珍惜愛憐的守著她,老天爺,你將湘兒還給我吧!」
宮仲輝將阿好的螓首壓在自己胸口,眼眶盈出男兒淚,痛轍心肺的苦楚,化作真情的言語,訴諸天地。
一旁的丫鬟聽到他的告白,全都感傷的掩面哭泣;翠蓮悲痛的看著老爺晶瑩的淚珠滑落男性剛毅的臉龐,滴落在夫人秀氣的眼瞼上。
一滴、二滴、三滴后,她忽然尖叫起來,「夫人……夫人……哭了!」
那淚珠是夫人的!夫人被老爺的真情感動得哭了!
「什麼?!」宮仲輝訝然的低下頭。
可不是!湘兒眼角的成串淚珠,像是上天最美麗的天泉,應和著人間痴男的乞求。
「許大夫!許大夫,您快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范叔也急著拉許大夫移過來。
許大夫驚疑的握著古湘君的手腕把脈,不敢置信的臉上,充滿了震驚和錯愕。
「快、快端碗濃粥過來,或許夫人還有救!」指下緩慢卻有力的脈象,顯示病人雖病重,卻仍有救!「范總管,府中可有成形人蔘或百年何首烏之類的靈藥?先護住夫人的一絲氣脈再說!」
「范叔,我娘那,五日前我才送進一隻成形的雪參,娘應該還沒有用,你先到省思院跟我娘拿!」
「是!是!我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小小姐,你先讓開,讓老夫仔細的看看夫人。」
「不要不要,我不要離開君姨!」
阿好醒來,便是這樣一個混亂的情景。「……好……吵……」
乍聽到懷中人的聲音,宮仲輝激動的緊抱住阿好。「湘兒!湘兒……」
雖然聲啞如烏鴉啼,卻是他聽過最美妙的天籟了!「你醒了,你終於醒來了!你沒丟下我先走,我發誓,我以後一定好好的待你,不會再教你受委屈!」
「阿輝……」阿好癱在宮仲輝的懷裡,依然閉著眼睛,灰白了臉色。只有唇邊低喘的聲音,證明她依然一息尚存。「阿輝,我胸口好疼!」
為什麼她每次回陽,都渾身痛得她恨不得乾脆死去呢?
宮仲輝一愣,連忙小心翼翼的放下她。「許大夫!許大夫!」
許大夫早已挨在床邊,等著他鬆手放人。
許大夫坐上丫鬟移近的八仙椅,輕按阿好的咽喉,指下熱燙的溫度,讓他憂心的蹙攏一對白眉。
「許大夫,粥來了。不過已經涼了,走味了。」巧兒端粥進來,以為是許大夫餓了,自個兒想吃。
「涼了才好!涼了才好!」許大夫舒眉的接過來,從醫篋里拿出兩粒朱紅丹丸,放到粥上里攪和兩下,便和濃粥和在一起。
許大夫將濃粥又推回給巧兒。「你快將粥餵給你們夫人吃。」
巧兒接續許大夫的位置在床邊坐下,眾目睽睽之下,餵食阿好濃粥。
只是餵了幾匙后,她便沮喪的道:「喂不進去!夫人牙關不開,粥都溢出來了,就是喂不進夫人的嘴裡!」
可不是,只見米漿順著阿好嘴角流出,沾了她一臉一枕。
評大夫的臉色也很慌急,「不行!宮夫人喉中有虛火,若是再不餵食濃稠的食物,怕她咽喉都給燒壞了,以後就難以進食了。」
巧兒再試一次。「可是夫人就是吞不進去呀!」
宮仲輝心急的搶過巧兒手中的玉碗,「走開!」
他一仰首,吞了幾口濃粥后,直接低頭用嘴蓋在阿好的唇上,用唇頭撬她的牙關,將口中的汁液慢慢的喂入阿好的口中。
屋內十數雙眼睛,沒人瞠視宮仲輝的驚世之舉,他們關心的是:此舉成或不成?
首先叫出來的是靜香。「君姨吞下去了,我看到君姨的喉頭在動,她咽下去了!」
靜香的話猶如一顆定心丸,震得所有人都面露喜色。
許大夫欣慰的直摸著他的白須。「咽下去就好,咽下去就好。吩咐膳房多準備些這種濃粥,愈稠愈好,多喂你們家夫人,減低她體內的虛火。」
「是!」幾個丫鬟喜滋滋的退下去,準備材料熬粥去。
宮仲輝雙手顫抖的輕觸阿好青白的臉頰,她頰上溫熱的肌膚,賽過世上最好的溫玉。因為那是老天爺聽到他的乞求,又送還給他的寶貝。
又折騰了三天,阿好才再次睜開那對緊閉的瞳眸。「嗯……」
「醒了!醒了!去請許大夫來!」
吵雜的聲音由小到大,持續的傳入阿好黑暗的世界。阿好緩緩的睜開沉重的眼瞼,刺眼的光線讓她不舒服的低叫起來。「噢……」
「怎麼了?湘兒,你哪裡不舒服?許大夫呢?」
「范叔去請了!」
阿好又眨眨乾澀的眼皮,才順利的睜開眼。
一開眼,阿輝落拓的面貌印入了她的眼中,圍在她床邊黑鴉鴉的人頭,每個都睜大了眼,直瞧著她。
「湘兒,你現在覺得怎樣?有哪裡不舒服?」
阿好勉強的伸出手,搭上宮仲輝青髭的臉龐。「你……你看起來……比我還……糟糕呢……」
阿好不滿的癟癟嘴,覺得自己的聲音有如烏鴉叫。
宮仲輝握住阿好的手,心中一陣翻騰。「若不是你呆的喝下那杯毒茶,怎會搞得所有人都陪你一起難過。」
「人家……怎麼知道……奶娘她……也有喝呀……」阿好喘著氣,覺得喉口
火熱灼燙。
「君姨,奶娘瘋了。」靜香挨在宮仲輝旁邊,費力的擠出一個頭。
阿好垂下眼看她,又飛快的抬眼。「奶娘……她……還好嗎?」
宮仲輝第一次氣惱她的善良。「她怎會不好!活了七、八十歲,連上了黃泉都有她的呆小姐作伴,怎會不好!」
聽到奶娘出了事,阿好激動的撐起身子。「你說奶娘……她……咳咳……」
阿好的舉動,又激起床邊人群的慌亂。又是端葯、又是堆枕頭扯棉被的,一陣混亂后,宮仲輝上床摟住阿好,而靜香因為她的君姨一直緊握著她的手,所以勉勉強強接受宮仲輝霸佔住她最想要的位子。
而其它人則識相的退出房間,將這個私密地方讓給他們一家人。
經過剛才的移動,阿好有些昏沉的倚著宮仲輝的肩頭。「你說奶娘她……」
「她很好,現在在客房休息。」宮仲輝眨眼向靜香示意,別拆穿他的謊言。
先瞞過這陣子再說,否則以湘兒剛才激動的程度,讓她知道奶娘已經無法醫治,那還得了!
根本不需要他的眨眼,靜香早已對奶娘的態度大為不滿了。「奶娘把您傷成這樣,您還擔心她!」
阿好拍拍靜香的手背,啞著聲音解釋,「可是我沒事呀!所以奶娘對我做的,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事?你的命是我向老天爺求回來的,以後不准你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現在想到她那時死寂的模樣,他的心依然痛楚的一窒。
阿好的眼睛已經閉上,低低的聲音只有宮仲輝勉強聽見,「才不是呢!是我跟閻王說放心不下你跟靜香,閻王才放……」再接下來的聲音,則低的連宮仲輝都聽不清楚了。
宮仲輝探探她的鼻息,沉穩而幽長,這才放下一顆心。他放倒阿好時,發現阿好緊握著靜香的手不放。
「你要躺上來嗎?」
靜香考慮了一下,無言的脫鞋上床。兩人心裡都明白,是為了兩人中間的這個女人,才容忍彼此。
☆☆☆
宮家大廳上,風聞女兒中毒的古氏夫婦憂心忡忡的過府探望女兒。
幸好在宮仲輝以各式靈藥的強力調養下,阿好已經好了七、八分,可以坐到大廳來。除了臉色仍是稍嫌青白些,大致上已是無恙。
大廳上,男人是天,宮仲輝和古老爺自然坐上座,阿好被古夫人拉坐在下首的太師椅。古夫人一雙水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阿好瞧。
「奶娘瘋了,誤把君兒當成她的女兒綾兒。她的女兒不顧她的反對,和村子里的男人跑了,她才會把君兒誤以為是綾兒,以為君兒也要離開她,才想下毒將君兒毒死,讓君兒永遠留在她身邊。」古夫人撫著愛女的手,想到女兒兩次都走到鬼門關前,她是餘悸猶存。
宮仲輝特意清清喉嚨,扯開話題,「好了,既然奶娘已經回鄉養老,不會再傷人了,我們就別再提她了。」
奶娘回鄉是真,不過時日是屈指可數。奶娘那一小口毒茶,毒毀了她整個咽喉,讓她無法進食任何的食物和水,只能活活的等著餓死。
這大概就是她的報應吧!
不過宮仲輝可不敢讓他的娘子知道。
「既然仲輝說別提了,你們母女倆就別再說了。」
古長斌擱下茶杯,端詳女兒。不知道是他眼花,還是女兒真的變了,總覺得女兒出嫁后,性子似乎活潑了些。
「君兒,仲輝事情忙,沒法子陪你回門,你一個人也可以回來呀!反正城南城東,往來也近得很。你出閣后,家裡冷清多了,你娘想你可想得緊!」
「娘想我呀!那我以後天天回去陪娘!」阿好愣直的回道。
宮仲輝為她的回話著得直清喉嚨,而古氏夫婦則是乾脆笑了出來。「君兒,你這一說,不就讓仲輝找我們兩個老的拚命嗎?」
看得出來仲輝的眼根本離不開君兒。當初他真沒看走眼!古長斌滿意的想著。
古夫人也接腔:「嘖!瞧你爹說的,整天直把你掛在嘴上的人才是他!想當初,千逼萬逼的,就是想把你嫁過來,現在你一不在家,他又叨念著太早讓你出閣!」古夫人瞅著自己的老爺,猛揭他的底。
古老爺撫須,哈哈大笑。「夫人,在女婿面前,你可別再揭我的底,那多難堪!況且,以仲輝這樣的人品,你教我怎麼能不心急?!」
「你呀!你心急,就全不顧女兒的感受了!」提到古老爺從前的「逼婚」,古夫人有些絲埋怨。
「我逼君兒也是為了她好啊!你瞧她嫁過來,過的多好!君兒,你還滿意爹替你找的夫婿嗎?」
「滿意呀!阿輝算還不錯了,可惜就是毛病太多,讓我得隨時盯著他改!」
阿好直爽的說道。
古氏夫婦為著女兒坦白的言詞給羞紅了臉。哪有女人家將夫妻私下的相處之道拿出來誇口的!
不過宮仲輝可覺得沒什麼。他娘子的驚世駭俗,可也是她可愛的一面。「那不正好,為夫的這輩子就任娘子調教了!」
阿好卻不滿的朝他皺皺眉。「你的毛病特多,這輩子哪改得完哪!」
宮仲輝一愣,樂得大笑。「看來連下輩子的姻緣,月老都替我牽好了。」
既然女婿似乎不介意女兒粗鄙的言談,古氏夫婦也睜隻眼,閉隻眼略過女兒的失態。
結果阿好的「驚世之舉」還沒完。
「君兒,宮家人丁單薄,仲輝膝下尚無男丁,不孝有三,無後可是為大。」
阿好眼睛眨巴眨巴,也陪著古老爺苦惱的皺緊雙眉。「爹,您是說小寶寶啊!我有問過阿輝了,是他說現在不好,等我身體好了,他才要碰我。」
阿輝不碰她,她也很難過啊!可是阿輝說她的身體現在不好,連她碰他,阿輝都不肯!
這次不僅古氏夫婦臉紅,連宮仲輝都剋制不住尷尬的漲紅了臉。
這妮子,連這事也說出來!
「爹、娘、阿輝,你們都很熱嗎?怎麼臉都紅紅呢?要不要我讓灶房準備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不熱。阿輝,親家母的情況最近可好?」古長斌飛快的岔開話題,否則依女兒的言辭,他和他夫人可能會無地自容。
「托泰山大人的福,一切安好。只不過家母依然不願見生人,所以無法親自招待泰山和泰水,這點還望岳父大人見諒。」
「仲輝,你這孩子!親家母的情形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在都是一家人了,你還跟我們客氣什麼!」古夫人溫溫柔柔的輕責道。
阿好的眼波在他們三人之間流轉著,而後又回到宮仲輝的身上。「阿輝,你們在說誰呀?」
「我娘,你婆婆呀!」
「什麼?!你還有娘!」阿好驚愕的在太師椅上挺身子。
「君兒,你說那是什麼諢話!」古老爺拍著扶手怒斥道。
這丫頭嫁到宮府後真是太放肆了!前兩次她的逾矩,看在女婿沒說話的份上,他可以假裝沒聽懂;現在她卻犯到長輩頭上,他若再不吭聲,仲輝還道他偏私!「君兒,你立刻到宮家祠堂跪上,磕頭認錯!沒的讓外人道我古長斌教出一個好女兒來!」
宮仲輝忙不迭的攬下罪過。「爹,您別怪湘兒,是我不好,沒跟湘兒說清楚,沒帶她拜見我娘,她才會誤會我娘已經過身。要磕頭,也是我去磕。」
祠堂的地板又硬又冰、裡面陰森,他可捨不得大病初癒的湘兒去罰跪磕頭。
眼見氣氛凝了下來,古夫人連忙開口,沖淡僵硬的氣氛。「唉呀!老爺,女兒嫁到宮家便是宮家的媳婦,是非對錯,都由仲輝來說就行了,瞧你氣呼呼的,人家仲輝可是心疼咱們女兒心疼的不得了。」
古夫人一番話,說得古老爺破怒而笑。「好好!既然女婿都不跟君兒計較了,我這個做爹的,又何必枉做壞人呢!」
宮仲輝不計較,阿好可計較得很!「本來就是他的錯嘛!成親三個月,他從來也沒帶我拜見過他娘,我怎會知道他娘還活著,他當然不能跟我計較嘍!」
阿好委屈的控訴著,卻換來古夫人沒轍的輕扯袖擺。
女兒在家不一直都是溫柔嫻靜的嗎?怎麼嫁到宮府來,卻鈍得看不懂臉色!
宮仲輝仍沒生氣,寵溺的眼神,一樣柔得溺死人。「為夫沒告訴娘子我娘早在十五年前,即因犯了天花,就此隱居在最後頭的省思院,遭你誤會,碓是為夫的錯。」
阿好忽略古夫人的暗示,沖著宮仲輝嗔叫道:「本來就是你的錯!還害我挨了我爹的罵!」
宮仲輝放下身段,打躬作揖的做戲道:「娘子,千錯萬錯都是為夫的錯,待會進了房裡,看是要打要罵、要殺要剮,一切但憑娘子高興。」
「真的?」阿好眼睛一亮,「你是說,我可以碰你了?!」
宮仲輝不答話,只是挑眼擠眉,一切盡在不言中。
瞧他們小夫妻倆眉目傳情的,古老爺和古夫人看得匆匆告辭,免得自己處在他們之間尷尬了。
教出一個不掩色心的女兒,往後他們哪還有臉來探望女兒!
在大門口送走了古氏夫婦,阿好興沖沖的拉著宮仲輝轉身。「走!快點!」
宮仲輝可沒那麼輕易讓她拉動。「走?上哪去?你這個病人不好好躺在床上養病,還想胡來什麼!」
「探望你娘呀!入你家門三個月,都沒去向婆婆請安奉茶,搞不好你娘正在她的房裡數落我這個做媳婦的,說我不知道尊敬長上呢!」
宮仲輝嘻笑的一把抱起她。「改天吧!娘此時應在佛堂念經。況且她已經十餘年不願見外人了,連我們成親拜堂她都沒出院,就算此刻你去見她,娘也不大可能會見你;
而你大病初癒,才需要回房,好好休息!」
宮仲輝口裡說著,腳下也沒停的往東廂房走去。
阿好揪著宮仲輝的衣襟,可憐兮兮的瞅著他。「阿輝,別啦。我躺在床上躺的骨頭都酸了,我不想回房裡啦!」
瞧他的娘子眼中都含淚了,宮仲輝可捨不得再逗她。將她略為抱高,趨前在她的耳邊低語:「回房躺著,可不一定是休息啊!」
阿好不懂。「躺著不休息幹嘛?」
盯著他娘子疑惑的神情,宮仲輝垮下臉地仰天長嘆一口氣。
虧他都講得這麼白了,為什麼她還不明白!虧她還「想」得緊,給她機會,她卻不懂得把握!
「你沒忘了吧?剛才在你爹娘面前,你親口允諾回房要『碰』我的!」這幾天他忍得都可以當聖人了!
回到廂房,將房內應侍的丫鬟喊出去,宮仲輝將阿好放到床上,自個兒也爬上床,兩人就此眼對眼,鼻頭對鼻頭的互看著。
被盯了一會,又不見阿輝其它的舉動,阿好心急的催促他道:「你怎麼不碰我?」
宮仲輝眼中的熾熱足以燒燃棉帛,但他仍克制住自己的衝動,只用眼睛吞噬她。「不!剛才在大廳,說的可是你要碰我!」
以他現在的狀況,恐怕他一伸手,就會猴急的將她壓倒,草率的結束這一切。若是由她開始,或許事情可以進行得較緩慢,她才能從中得到喜悅。
這是他對於娘子對他完全信任的一種讚賞。
「我?」阿好驚訝的指著自己,任意碰觸阿輝的興奮感立刻趕走她一絲絲的羞窘。
阿好先偏頭打量阿輝,然後伸手捧住他青髭扎手的下巴,用自己的雙唇疊上她每次都嫌不夠的唇瓣。
如花瓣般的雙唇碰到自己時,宮仲輝聽到自己腦中「轟」地一聲巨響,男性霸氣的天性便接管整個情況。他不太克制的讓自己的手掌握住阿好的柳腰,舌尖自有意識的滑入甜蜜的密穴中,吮吻其中的蜜汁。一雙大手猶嫌不足的上下摩挲,而阿好則是自動的將宮仲輝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上。
麓南村的林二嫂子曾偷偷告訴她,夫妻就是晚上脫光了衣服,躲在帷帳里睡覺。她和阿輝已經是夫妻了,都要脫光著身子給他看,教他摸幾下又怎樣?
況且她又好喜歡阿輝摸她那裡時的感覺,好象……好象身體裡面有把火在燒似的,不覺得痛,只是全身懶洋洋的不想動,同時又讓她脹得好難受,非得捉住什麼。
而既然阿輝就在眼前,她身體里的火又是他放的,她緊捉的當然也是他。
宮仲輝沒有喊痛,阿好當然也就不知道她的緊扣,在宮仲輝的肩上,留下十個半月形的瘀青指甲印。
宮仲輝順從阿好心意的在她的胸房揉掐著,嘴巴在啃咬了一陣子的耳垂后,轉移陣地的順著纖頸,滑上了咽喉,同上一次般的受阻於盤扣前。
這次宮仲輝雙手毫不猶豫的一使力,就將阿好的衣裳撕破,雙唇隔著白色抹胸,含住花間蓓蕾。剛才還想慢慢來的好意,此刻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
阿好倏然升高的嬌哦吟喘是他最好的春藥,只見他嘴裡更加用力的吮吸,雙手飛快的扯開自己的衣裳。
在情慾的烈火中,他僅存的一絲防衛聽到外堂房門打開的聲音,靜香軟嫩的聲音不確定的傳來:「君姨,你在房裡嗎?」
宮仲輝心一凜的伸手扯床帷。「翠蓮!」
跟在靜香後頭的翠蓮呆了一愣,方了解的羞紅了臉,尷尬的將靜香哄騙出去。
畢竟接下來的是夫妻的閨私,怎好讓一個小女孩撞見。說不定到時候,羞的不是老爺和夫人,反倒是靜香小姐也說沒有個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