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從那天開始，厲心婕便回絕了宮勁彥接她上下班的主意。雖然兩人每天都會在飯店碰面，但視線卻從不相對，她不主動說話，而宮勁彥這倔脾氣只好硬撐著不理她。兩人冷戰狀況之明顯，連向來不大管人私事的組員們都感覺到了。
一個是自個兒老闆，一個是柔道界口中傳頌的三金得主，卡在兩人之間當傳聲筒，實在也真難為了他們。
偏偏方雲杉又特別愛挑宮勁彥交班時過來叫厲心婕，每次看見老闆鐵青的臉色，阿廖真不明白這個方雲杉究竟在想些什麽。
「小厲，方先生要你去他那一趟。」阿廖過來說話。
「謝謝。」厲心婕說完，便想起身前去赴約，可身體才一動，一道冷冷的聲音便當頭劈下——
「請不要利用上班時間做私人聯絡。」
又來了！阿廖心想。每次被宮勁彥制止，厲心婕總是不出口抗爭半句，乖乖坐回原位讀她的書或報紙，然後接下來會出現的，就是方雲杉本人。
阿廖在心裡默數到二十——噹啷，果更不出他所料，方雲杉出場。
真是的，這遊戲都已經玩四天，他們幾個怎麽還玩不膩啊！
「心婕。」方雲杉探頭進保全的休息室。
方雲杉聲音一出現，原本還在跟底下員工商討事情的宮勁彥，立刻閉上嘴巴，轉過頭來瞪視方雲杉。「不是我愛打岔，只是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他比比門口，一副趕著送客的模樣。
「若是平常我就會乖乖回去，可這一次，真的是公事。」方雲杉大大方方走進休息室。
像防賊似的，宮勁彥長腿一跨赫然擋在他與歷心婕面前。
方雲杉也不爭辯，當著大伙兒的面說：「我台灣之行星期一即將結束，接下來要到美國加勒比海一家知名旅館去。一方面是度假，一方面要開兩場小型的演奏會。雖然旅館會負責整個行程的安全，但我認為還是需要一名能夠貼身保護我的保鑣……」然後他望向厲心婕。「想來想去，就只有你最適合，就不曉得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委託。」
「她不願意。」宮勁彥身體一動，再度擋在方雲杉面前。「厲小姐有她自己的本業，這次會過來幫忙，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就是說，方雲杉，少作白日夢吧你。
「我記得我問的對象是心婕。」方雲杉冷冷一瞪。「不急，眼下還有明、後兩天時間，你可以回家好好考慮。」
看著兩人對峙的畫面，厲心婕嘆了口氣。她當然不會答應，但礙於旁邊人多，她想還是等會兒再過去拒絕他好了。
方雲杉就是看準了她這一點心軟。「那我先回房去了。記得，待會兒你下班，要過去跟我說聲再見，可不准你再偷偷溜走啊。」方雲杉指的是昨天，厲心婕沒跟他道再見就一個人走了。
「那麽就待會兒見。」經過昨天他一晚密集的電話轟炸，厲心婕學乖了，跟一整晚的疲勞轟炸比起來，花三分鐘去道別似乎來得划算些。
方雲杉一出休息室，宮勁彥連看也沒看厲心婕，又逕自跟其他人說話。
厲心婕朝他背影翻白眼，要耍冷戰，她哪會輸他，哼！
眨個眼，十分鐘一下過去。
跟阿廖等其他組員說完再見，厲心婕轉而走向方雲杉房間。
打開門一見她來，經紀人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得去聯絡，不打擾你們了。」
她一進來經紀人就出去，平常很少這個樣子的。厲心婕轉頭看看方雲杉，他攤攤雙手露出無辜的笑臉。
「剛好你經紀人不在，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也剛好，我想說的跟你要告訴我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他到底想說什麼？歷心婕挑眉審視方雲杉。
「你打算拒絕我剛才的委託是吧？！」
她點頭。
「答應委託對你比較好，至少，你可以藉這個機會，好好審視宮勁彥對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情。」
一提起宮勁彥這三個字，厲心婕便無法再當沒事人。她抿抿紅唇想了一下，還是想不透方雲杉為什麽會這麽說。
方雲杉繼續他的說服大計。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擔心你跟宮勁彥之間的僵局——如果我沒錯看的話，你們倆最近關係很緊繃，是吧？」
還敢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厲心婕心裡嘀咕著。
「我說過，我喜歡你，而我也清楚，你比較喜歡宮勁彥，所以我願意下一個賭注。」他朝她一笑。
「這一趟加勒比海之行，不但是用來增進你跟我之間的感情，我們還可以用來確定宮勁彥對你到底有沒有心。如果他喜歡你，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坐視讓他喜歡的女人，陪著我一起到加勒比海。反之，如果他對你的確沒有男女之情，我想你就該可以開始考慮，接受我的感情了。」
厲心婕發覺方雲杉實在聰明，找了一個她非常難拒絕的理由來說服她。彥子到底喜不喜歡她？這是她一直好奇，卻又害怕去揭露的事實。她好怕答案是「不」，彥子真的只當她是朋友、是好哥兒們。可是若不確認，她又沒辦法說服自己死心放棄。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那正是她的心聲。
凌亂的思緒在她心裡轉啊轉的，一個問題突然跳出她心頭——「我實在不懂，像我這樣，說秀氣也不夠，說才華也不太有的女人，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方雲杉笑了。「喜歡的地方有很多，不過最喜歡的，是你看我的眼神。」他突然伸手將厲心婕拉至連身鏡前，透亮的鏡子里並立著她跟他。「我喜歡你清澈透亮的雙眼，它能讓我清楚知道，我方雲杉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好奇怪的喜歡人的理由。」厲心婕側轉頭盯著方雲杉看。「你的說法會讓我覺得，我只是你的一面鏡子罷了。」
方雲杉癟嘴，「你覺得我這理由牽強？好．不然你說，你到底是喜歡宮勁彥哪一點？」
「哪一點啊……」厲心婕摸著鼻子輕聲沈吟，腦中一浮現宮勁彥粗獷俊朗的臉龐，只見她臉上立刻堆滿傾慕的甜笑。「像是他對人對事的熱情專註，還有對朋友很好。而且，他很講義氣，雖然脾氣是壞了些，但是他從不耍心機，表裡一致，說一是一。最重要的是，在他面前，我不需要偽裝自己。可能是我十二歲就認識他了，什麽糗樣他沒看過……而他一直都覺得那很自然，他全部都接受。」
「真令人嫉妒。」方雲杉本以為在這場戰役中他勝算頗大，一打探之後才知道，原來宮勁彥竟領先他這麽多，十二年！
聽見他的回答，厲心婕這才驚醒過來。她是怎麽搞的，竟一下就被他套出自己的心底話。那些話，連她最親的家人都不曉得。
「時間不早了，不跟你聊了。」她猛地將身一轉，整張臉都紅了，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秘密被揭露的尷尬。
「等等——」方雲杉立刻留人。「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跟我一道去加勒比海。」
厲心婕想了一下，然後回答：「讓我考慮一個晚上，我明天這個時候給你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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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厲心婕意料，宮勁彥竟然沒過來纏她要她拒絕方雲杉的委託！這是怎麽回事？這麽認命的反應，完全不合彥子他的個性。
一邊思忖著，厲心婕緩步離開圓山飯店大廳，才剛通過大門，眼尖的她驀地瞄見阿廖等一干組員，正圍在一塊說話。
她走過去，看見他們全一臉凝重，擔心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阿廖比較不會說話，不太知道該怎麽用言詞表達出他的憂心。「只是宮先生剛才問我，要不要跟他一塊去喝酒。我一時沒想太多，就馬上拒絕了他，不過我現在越想越不對。」
另外一名組員接著說：「是啊，剛才宮先生也問過我。我們本來是要回去了，結果一聊之後才發現，我們五個人宮先生都問過了，可是我們全都說不要。」
這意味什麽？厲心婕暗忖。彥子不是個貪杯的人，通常只有在心情極壞跟極好時才會動念想喝一杯，聽阿廖他們的描述，彥子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糟，而且是糟到不行。
厲心婕心裡一跳。難不成彥子心情不好的原因，跟她有關係？
「我們有點擔心，可是這時候再打他手機跟他說願意陪他喝酒，他鐵定又會生氣……」
厲心婕冰雪聰明，一下就聽出阿廖他們話里的言下之意。環顧眾人表情，她想了一下，說道：「你們放心，我會打電話給他。」
得到她允諾，五個男人一致露出釋懷的笑臉。
彥子有一個優點，就是言出必行。雖然兩人現在還在冷戰，雖然她已經說過要他不用再接她上下班，但每天晚上差不多時間，還是會接到他打來問她有沒有平安到家的電話。
果然不出她所料，厲心婕才剛把她的小MARCH車開進車庫，擱在皮包里的手機便響了。她瞪著手機，心想，看在他今晚心情不好的分上，等會兒說話的口氣就好一點吧。
但宮勁彥完全不給她機會表現善意，電話一接起，手機里便傳來他寒氣凍人的聲音
「你在哪？」
「我剛到家，你——」
厲心婕話還沒說完，宮勁彥回了一聲「好」之後便掛了電話。
厲心婕呆愣地看著手機。有沒有搞錯？！她氣不過，按下重撥鍵再打給宮勁彥，鈴響一聲後他接起。
「你是怎麽搞的？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掛我電話？」
「你想跟我說什麽？喔，我知道了。你是要告訴我你打算跟方雲杉一塊到加勒比海去對吧？不用了。我說過我不會再管你跟方雲杉的事，你不需要跟我報備！」因為太生氣了，也不聽厲心婕到底想說什麽，他一股腦兒地說完隨即切斷通訊。
厲心婕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個兒手機。這傢伙，竟接連兩次掛她電話！
臭彥子，老是這樣不問緣由就胡亂罵她！管他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跑去喝悶酒，詛咒他醉死掉進臭水溝，渾身臭哄哄，最好還被警察杯杯以妨礙市容罪名關進警察局，然後再被他老爸老媽罵到臭頭，這樣她最高興！
厲心婕喃喃自語地罵著，一邊拎著皮包和手機回到自個兒房間，只是倔強不到一個小時，她開始頻頻看著手機，猶豫起她方才的決定。
真的不理他了嗎？尤其，她已經知道彥子真的很在乎她去不去加勒比海——
算了……心頭一個聲音小聲地說著。跟他計較這麽多干麽！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答應方雲杉，早點告訴彥子答案，也省得讓他浪費錢喝酒買醉。
手指剛要按下撥出鍵，手機便突然大響，她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一看竟是彥子打來的，這麽巧……
她接起。沒想到，說話的人並不是宮勁彥。
「厲心婕小姐，你好，我是歐石楠。」
厲心婕聽彥子提過歐石楠，只是，他怎麽會打電話給她？
「你怎麽會用彥子的手機打電話？他人呢？」
「手機是我跟他借的，他喝醉了。店家知道他認識我，所以打電話要我過來，不過我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太想理他。」
「等等，你說他現在什麽樣子？」
「你自己過來看吧！我給你住址，光復南路一O二號一樓。進門跟服務生說來找勁彥，他就知道了。」
「等我一下——」厲心婕翻身尋找紙筆。「我拿筆抄……好，光復南路……」
「再跟你說最後幾句，我只等你半個小時。你半個小時之內沒來，我就走人了。」
「啊？」厲心婕還想追問，可是通訊已被切斷。
這人怎麽這樣，還沒講清楚就掛電話了？！
厲心婕滿嘴嘟嚷，不過一想到歐石楠所下的通牒，她二話不說，連忙跳下床更衣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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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還在DOZO,有，我剛已經照你的吩咐打電話給歷心婕，看這情況，我大概半小時左右就可以走人……你說他啊……」歐石楠側轉頭瞄一眼包廂內。「大概已經有七、八分醉意了吧。不過用不著擔心他，他那麽大一個人，況且厲心婕等會兒也會過來。」
說人人到，才剛掛上打給老婆安本橙的電話，厲心婕後腳就趕到。服務生領著厲心婕穿越豪華舞檯燈光所構建出的空間，來到後頭的VIP包廂。還沒走到，便發現包廂門外站著一名身穿深色西裝的俊挺男子，雙眼正炯炯地看著她。
「歐石楠先生？」
「幸會。」歐石楠朝她一點頭。
「彥子呢？」
歐石楠一撇頭，要她自己看。
包廂里燈光昏暗，但仍可清晰辨出宮勁彥高壯的身影。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名身材窈窕的長發美女，幾個人正擠成一團，玩著餵食宮勁彥喝酒吃菜的遊戲。
厲心婕從沒看過他這樣！在她心目中，宮勁彥一直是個性格直率，沒啥纖細神經的大孩子，但是找女人陪他喝酒……
「是女孩子自己送上門的。」彷佛會讀心術，歐石楠突然說話。
厲心婕驚異地瞧他一眼，還來不及講話，大爺他手一揮轉身便走。
「ㄟ，等等，你就這樣走了？」厲心婕急忙追上。「不然呢？」歐石楠反問。「我勸他走他不聽，而我更不想留下來窮耗時間，再加上你也來接手了。」
「但是，你要我怎麽……」
「這是你的問題，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話說完，歐石楠三兩步走得老遠。
厲心婕頭一轉望向關起的門扉，深吸了口氣後，毅然決然推門而入。
「我就說你一定會進來的吧……」
宮勁彥以為來人是歐石楠，結果定眼一看，赫，怎麽會是阿心？！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放下酒杯用力揉揉雙眼，再看，還是阿心。
「怎麽會是你？阿石呢？」他望向她身後，原本七、八分的醉意，在看見她臉的時候，突然醒了大半。
厲心婕心思根本不在問題上頭。剛隔著玻璃看還沒感覺，一進門之後才發現，跟他同坐的四名美眉，除了喂他吃菜喝酒外，八雙手還不停地在他手臂身上摸啊揉的，而他竟然都不知道要抗拒！
「玩夠了沒有？可以回去了吧！」厲心婕一雙美眸染上騰騰怒火。
「誰說我玩夠了！你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啊，又沒人叫你來！」趁著酒意，宮勁彥故意跟厲心婕唱反調。誰教她這一陣子老愛擺臉色給他看，活該被他報復。
他就像那種一逮著機會，就拚命欺侮隔壁桌女生的幼稚小學生，明明是那麽在意她，卻偏偏老愛做些違反心意的蠢事情！
在座四名女子瞧瞧厲心婕，一名好奇心重的女子忍不住跟宮勁彥咬耳朵。「這女的是誰啊？」
「你們竟然不認識她？」宮勁彥做了一個誇張的反應。「她可是連續三屆的亞青杯柔道金牌，現在是我的員工，不過再過兩天，她就會跟著一個知名的人物，手牽手一塊飛到加勒比海度假去……」
「知名人物？」另一名女子挨近宮勁彥身邊。「你說的這個人，會比你這個皇爵保全的老闆還知名嗎？」
「別太小看人家，」宮勁彥搖著手指。「對方可是國際級的，一見面就送一個貴死人的珍珠別針，赫，出手可大方的勒！」
「好羨慕噢！」女子們接連發出嘆息。
「就羨慕死你們，今天她可是真的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宮勁彥的冷嘲熱諷，每一個字都像針般扎痛厲心婕心房。她傻傻地站在桌前，毫無反擊能力地承受他的言語攻擊。
猶記得從前，只要有人諷刺她，最先跳出來要其他人閉嘴的，一直是他。他總是會昂著像山一樣寬厚的胸膛擋在其他人面前，硬逼著對方跟她說「對不起、下次不敢了」，曾幾何時，傷害她的人，竟從別人，換成了他……
女子們的討論還未停止。
「可是看她這個樣子……不像是個會被知名人士喜歡的類型啊！」
一名嬌小的女子起身，走到厲心婕面前打量她，一站近才發現厲心婕有多高。「哇！她是巨人啊，這麽高！」
一提起她的身高，厲心婕再也沒法佯裝冷淡，看起來不夠嬌小柔弱，一直是她心中難以釋懷的芥蒂。她火著一雙眼，怒瞪眼前女子。「為什麽不說你自己是矮侏儒？」
穿著高跟馬靴仍不足一六O的女子頓時瞪大雙眼。這女人好大膽，竟敢罵她！「你以為你有知名人士幫你撐腰，就可以隨便罵人啦！哼，別人怕你，我才不怕！」女子不懷好意，人才剛走近，穿著高跟馬靴的小腿就朝厲心婕的腳掌用力一踩。
手腳俐落的厲心婕豈是省油的燈，她身子驀地朝後一退，腳掌微微閃過女子攻擊，她這一躲，女子非但沒踩著她，反倒還被她伸腳勾倒。
「哎呀」一聲，女子屁股跌坐在地雪雪呼痛。「宮先生，你看她欺侮我啦，你一定要幫人家評評理！」女子坐在地上哭喊著。
有沒有搞錯，是她先動手打人的吧！厲心婕擰起秀眉怒瞪她。
「夠了！」一見厲心婕表情不對，宮勁彥急忙起身擋在兩人面前。
「阿心，你是個柔道高手，怎麽可以跟平常人一般見識？你怎麽會覺得她有能力跟你對戰？」
「是她先動手。」厲心婕怒目相向。
「但是你知道她沒辦法傷害你，可是你有啊！」
這是什麽道理！厲心婕氣憤難忍地深吸口氣。「她沒辦法傷害我，所以你允許她出口罵我、動手打我？」
宮勁彥一愣。「我不是說她可以動手，而是——」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爛解釋。」一想起自己開車來時，是多麽的心急如焚，唯恐他出了事，一路上急速狂飆。真是太可笑了，自己的滿腔熱血換來他的什麽？仟麽都沒有！
厲心婕身一轉便想走，宮勁彥立刻伸手拉她。肢體接觸瞬間，一股異樣電流突然竄過兩人身體，兩人表情一愕。
剛是什麽感覺？兩人心裡同時閃過相同的問號。
「我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討厭宮勁彥留下厲心婕的舉動，一名女子走來攙住宮勁彥手臂，硬是將兩人雙手扯離。「你這個員工，這個什麽三面金牌的得主，她該不會也喜歡你吧！我看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一副恨不得把你吃進肚子里的樣子……」
突如其來的言論驚撼了兩人。
她怎麽看得出來？厲心婕瞠直雙眼瞪視女子。對宮勁彥的情愫，她自認一向掩藏得很好，從宮勁彥一直沒察覺可得證明。可是這女子不過是個陌生人，接觸她不過幾分鐘，竟一下就看穿了。
宮勁彥這頭也是滿臉驚異。
阿心喜歡他……這幾個字驀地撞進他心門，宮勁彥心忍不住多跳了兩拍。他眼睛不自主地朝厲心婕的方向看去。雖然她現在穿著寬大的外套，但那雙里在牛仔褲里的長腿，線條仍美得令他呼吸一室。不過下一瞬間，他又突然覺得羞愧。
宮勁彥腦筋太直了，實在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就接受哥兒們也可以是他的戀愛對象這種事，他需要多一點時間消化。當然還有一個重點，阿心也從來沒跟他說過她喜歡他，所以，一切有可能只是他在胡思亂想！
為了表示自己跟阿心是站在同一邊的，宮勁彥急忙幫她講話開脫。「你胡扯什麽，阿心之所以會那樣子看我，純粹只是關心我。我跟她認識多久你知道嗎，幾乎可說我是看著她長大——」
「這很合理啊，小妹妹愛上一直陪著她長大的鄰家哥哥——」女子一副「沒錯，就是這樣」的表情。
「你……」宮勁彥拗不到女子的認同，只好轉頭向厲心婕求援。「你也說說話幫忙澄清一下。我們倆是哥兒們吧，你告訴她，有誰聽過哥兒們談戀愛打啵的，活脫脫是場笑話嘛！」
他一番話像雷般轟進厲心婕心房，她瞪大雙眼望進他坦率的眸底。彥子他說什麽？哥兒們就不能談戀愛親嘴？他覺得那是笑話？厲心婕無法置信，這麽簡單三兩句話，一下便毀了她作了十多年的美夢！
「你干麽用那種表情看我？難不成你真的愛上我了？」
望著他驚訝的表情，厲心婕心臟狂跳，手腳發麻，呼吸紊亂。她恨不得伸手狠狠揮他一拳，他怎麽能用那麽不在乎、用那麽輕佻的語氣說出那幾個字！他知道他一句話，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最後，她難掩傷痛地怒吼而出：「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白痴！」
「我、我又怎麽……」他瞪大眼，被厲心婕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
「你問邊啦你！聽清楚了宮勁彥，從今以後，不管你再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再管你了！」厲心婕伸手使勁一推，宮勁彥連帶站在他身邊的長發女子，雙雙朝後跌成一團。
「撞到我了啦！」女子嬌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宮勁彥急忙起身，待回頭想找厲心婕問個清楚，赫！房間里哪還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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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一奔出DOZO，厲心婕立刻掏出手機撥給方雲杉。
接通的嘟聲才響了兩聲，立即傳來方雲杉溫和的嗓音——
「心婕，好開心你會主動打電話給我……」
一聽到方雲杉的聲音，厲心婕一直強抑的情緒瞬間崩潰，「嗚」地痛哭出聲。
「怎麽了，心婕，你是在哭嗎？發生什麽事了？你人現在在哪？」
「我人在外面，我、我好難過……」說完，又是一連串的眼淚直流，她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你人沒事吧？有受傷嗎？」
有，但不是身體受傷，她被傷到的，是她的心。厲心婕不回答，只是拿著手機一逕掉淚。
「這樣好了，你告訴我你人在哪裡，我現在馬上過去接你。」
「不用了。」一聽方雲杉要過來接她，厲心婕連忙抹掉眼中淚水，迭聲拒絕。「這麽晚了，況且台北你又不熟，出門還得帶一大群保全隨行，我沒事，我——」厲心婕還沒說完，就被方雲杉的話聲打斷。
「就算我對台北不熟，就算我出門得帶一大群人隨行，那又怎麽樣？我喜歡的女人正傷心難過，不馬上過去，要我怎麽放心得下！」
方雲杉一番話說進她心坎處，厲心婕眼淚再度潸然落下。
為什麽差那麽多，為什麽她喜歡的男人，非但不懂用這種話安慰她，甚至還夥同他人用言語傷害她……一瞬間，歷心婕心裡作出了決定。如果彥子覺得哥兒們談戀愛只是無聊的玩笑，那麽她願意停止，她不要再喜歡他了！
「我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我答應跟你一道去加勒比海。」
聞言，方雲杉「啊」了一聲，從他說話的口氣可得知他有多驚喜。「你願意跟我一道去，這是真的嗎？不是在開玩笑？」
「是真的，我答應你。」
「太好了！我好高興。」
「可是我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厲心婕吸吸鼻子說道。
「你儘管說。」
「明天，還有後天、大後天，剩下這幾天時間，我沒有辦法過去……我會打電話跟小組長請假，這點請你多包涵。」
「沒問題，那我們就手機聯絡？」
「還有，還有一件事……最後一件事。」
「你說。」
「我不想讓彥子知道我的事。」厲心婕聲音雖然哽咽，但語氣堅定，擺明了就是想跟宮勁彥撇清關係。
「好，我都依你。」方雲杉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