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是一聲驚天震響,不斷搖晃的地面開始龜裂,還好這裡除了姚譽和嚴俊外,都非凡人,還能勉強撐住;姚譽有畲雪和小拂罩著,嚴俊身上似乎被蕭鑾做了法術,雖然狼狽,卻始終沒有受傷。
半空中雙凰一龍糾纏奔騰,戾聲延綿不絕,瓢潑大雨瞬間便化成冰雪飛落,我拚力攝住心神,念口訣祭起神符,可功力不到,神符祭得夠窩囊,只在空中飄飄悠悠地晃,不像有神力,倒像是古裝劇里酒樓茶肆的招牌……
要是平時練功也這樣的話,會被冰山罵死的。
再看冰山和蕭鑾二人,都已幻成半獸半人的模樣,慘了,等他們完全變成魔獸,魔性重生,恐怕再無人能抵擋住這兩道神器的法力。
正焦急間,忽聽蕭鑾叫道:「嚴俊,祭血!」
嚴俊聞聲立刻躍身上前,咬破食指,將血按在了蕭鑾的掌心當中。
半空中糾纏的一凰突然發出驚厲叫聲,金光閃處,本來攏在冰山身上的銀輝頓時消散,他被打得向後翻去。
蕭鑾見狀,一陣長笑,「銀焰魔,你可知嚴俊乃五陰之體,他的血是你的大忌,我之前倒是過於看重小龍了,哼,連銀風的神符都祭不起來,還不如一個小小的凡人。」
這魔鬼的惑心名字果然沒取錯,隨時都不忘來段蠱惑之辭,我正要反譏,卻見冰山臉色不對,連忙奔到他身邊,「冰山,你怎麼樣?」
「無妨!」
死鴨子嘴硬,明明臉都白了。
難怪蕭鑾會跟嚴俊合作,而沒有擄走他的魂魄,原來是看中了他的五陰之體。
眼見對方的金凰吞吐在詭譎雲霧中,越見狠辣,心一狠,默念咒語,雙指並出,指向空中,喝道:「銀風,我放棄對你的所屬,回到你舊主的身邊去!」
翱躍半空的銀龍長聲清嘯,游向冰山,強烈的氣息瞬間從我體內抽離,銀輝四散,都聚到了他身上。冰山曾說過,他用銀風為我聚成形體,除非有一天我主動放棄,否則沒人能駕馭銀風,即便是他。
我本來就無魂無魄,只靠著羅漢的十八顆佛珠聚為精神,以銀風聚為形體,現在沒了銀風,我便感到身上卸去了大半的能量。
還好以前從財神爺那裡A了錠大元寶作印界,現在才能勉強支撐,只要能撐到冰山再把銀風還給我就行。銀龍加半壁金凰,他要是再打不贏,那這種笨蛋老公我也不要了,回佛界過我的逍遙日子好了。
一念剛出,便見天空一陣劇烈動蕩,盤桓空中的半壁金凰和銀龍合二為一,凜凜然一道巨大黃符升起,蕭鑾那邊的金凰一聲哀啼,墜了下來,蕭鑾被魔咒反噬,向後翻去,他連忙抓起立在一旁的嚴俊,附到了他身上。
嚴俊頓時撲倒在地,待再起身時,已臉盤扭曲,雙目圓睜,眸中射出瘋狂的金芒。
「哈哈,銀焰魔,你以為兩器合併,我就懼你了嗎?」
大地搖晃的更加劇烈,紫霧瀰漫,自斷裂的罅隙處慢慢升起,同時強大的氣流飛速遊走,似乎地下有股無形的吸力,將所有物體扯拉而下。我們幾人還好,那些鬼魅精怪卻敵不過強大的神力,紛紛落入罅隙中,嘶叫聲不絕入耳。
小拂眼疾手快,抓住身邊隨之下滑的姚譽,一臉驚懼地道:「慘啦慘啦,小龍,這兩道神器合二為一,法力大增,三界再無人能擋,你忘了星尊的話了,怎能將銀風還給魔君?」
我沒忘記財神爺的話,可是不給冰山,他會有危險嘛。
冰山一聲低吼,身形愈加瘋長,轉眼便銀麟虯角,眉間烈焰熊熊,金銀雙芒隨神符一起向蕭鑾射去。
「惑魔,你還往哪裡逃?」
神符穿過蕭鑾祭起的半邊魔咒,偌大的神力下,那金凰立時倒戈,融進了神符之中,蕭鑾慘叫一聲,元神被神符打出了嚴俊的體外,跌落在地。
他驚望冰山,「你為何不怕嚴俊的五陰之體?」
「哼,銀風存於小龍體內,與他的佛珠罡氣交融,足可以為我擋住你設下的五陰魔障,惑魔,這一點你沒有想到吧?」
冰山冷笑之後,突然衝天一喝:「銀龍金凰,聽吾號令,永封惑魔神力!天地乾坤,鎮魔於此,五合不開,魔永不生!」
蕭鑾聞聽,立刻臉露懼色,欲待逃竄,卻被銀焰裹住,瞬間便消失在空中。
看到銀焰中似有道金光隨風雨而逝,我急得大叫:「蕭鑾的魔氣……」
惑魔的元神雖鎮,但仍有股魔氣逃脫了,我想去追回,卻被狂風捲起,狠狠摔在了地上,又連著幾個翻滾,差點落進地縫間。
靠!死冰山拿到了屬於自己的法器,又開始大發狂念了,連我的面子都不給。
「主子,主子!」
畲雪欲躍身上前,卻被烈焰阻住。
冰山立於半空,周身為銀焰環繞,三條戾獸在火焰中翻騰,只攪得天昏地暗,狂風席捲,疾雪夾纏飛舞在銀焰當中,帶著美輪美奐的絕艷,也帶著生死肅殺的霸戾。
照此下去,不要說斬神殺佛了,就是毀天滅地都有可能,只聽小拂在旁邊急得大叫:「魔君的魔性重生了,怎麼辦,怎麼辦?」
唉,看來我又要入地獄了,為了三界,也為了冰山,豁出去了。
沖身直上雲霄,冰山雖漸漸回歸人形,但仍然高達丈余,跟他相比,我就如撲火飛蛾般渺小。
銀龍曾跟我一體,見我衝來,立刻閃到一邊,雙凰卻直擊過來,我連忙盤腿端坐於空中,身前十八顆佛珠旋繞,心口正中處是財神爺送給我的定神元寶。
「天地無極,金剛慈悲,金凰鉞,立刻隨銀龍錐歸你正位,不可再起戾心,佛海無邊,盡納汝歸!」
口念金剛咒,以正自身罡氣,冰山體內的魔性已被銀龍金凰激醒,他已入魔,根本不再認得我,不過只要他心裡有一絲絲我的存在,必會感應到我發出的喝令。
金凰一陣不安嘶叫,盤桓數圈,突然當空向我撲來,眼看魔咒降下,小拂驚叫著奔過來相助,被我一腳踹了出去。
笨蛋,進來也是送死,死我一個就好了,沒必要再拉一個。
周身攏起的佛光被魔氣輕鬆擊散,飛速旋繞在身前的十八顆佛珠在烈焰下逐漸裂開,冰山的巨掌拍來,卻在我胸前停下,銀眸望我,臉現惶惑之情。
有戲,我立刻瞪目大喝:「冰山!」
趁他猶豫,將手撫上他眉間,那是他魔欲之泉,以罡鎮魔,果然銀焰漸弱。
我朗聲高喝:「金凰銀龍,還不歸位!」
有銀龍帶領,金凰雖然不願,卻仍是歸入了冰山的體內,他身子一顫,本來惶惑的眼神立時間精光大盛,我還沒來得及躲閃,就被他一掌拍了出去。
死冰山,就知道他心裡沒我,否則怎麼捨得下這麼重的手!
形體已失,賴以支撐的佛珠頓時四散,連金元寶也被冰山拍得粉碎,我悶頭撲到了地上,見一顆佛珠落在面前,連忙伸手抓住它。
還好剩下最後一顆。
冰山仰面摔倒在地,銀焰消散,疾風冰雪頓消,大地合攏,乾坤歸位,畲雪連忙奔到他身旁扶他,小拂忙著照看姚譽,嚴俊則昏倒在地。
喂,怎麼說我也是為了大家的幸福,犧牲自我的那個,怎麼沒人來關心我一下?
那天的地動山搖在人間的氣象轉播里,被說成了地震海嘯,因為發源地位處極地,這種自然災害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最多就是一些氣象學家做些研究而已。
冰山和嚴俊暫處於昏迷狀態,被畲雪用法術送進了聖心醫院休息。
趁冰山昏睡,小拂告訴我,那兩道遠古神器的法力太強,突然同時匯入冰山體內,可能會左右他的神智,他的魔性會越來越強,而屬於冰山的記憶會逐漸淺淡。
換言之,他會忘了我,而且,以後也不會再記起來。
其實小拂的意思是想趁冰山昏迷,盜走他身上的法器,以絕後患,不過這個行動最終也沒能成行,一是這兩道法器太過霸道,根本無人有能力取到;二來畲雪招來了各界妖魔,為冰山護法,這種情況下強行盜寶,等於主動挑起仙魔大戰。
太白星君聞訊趕來,看到這種情形,搖搖頭便走了,只說天庭的事他會去周旋,算是對我所做之事的回報。
小拂也隨星君回天庭了,臨走時還切切叮囑我說:「小龍,你也快回佛界吧,你那顆佛珠撐不了多久的。」
「放心,我立刻就走,我可不會為了個大魔頭灰飛湮滅。」
送走小拂,低頭看看握在手裡的那顆已滿是裂紋的佛珠。
我的精魂所聚只剩下這最後一顆,我若不在它碎裂之前趕回佛界,那就真會灰飛湮滅了。可是,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掉,真是不甘心,怎麼也要等冰山醒來,即使他已不再認得我。
也許不認得會比較好吧,那樣就不必太傷心,如果註定要有人傷心,那就讓我一人來承受吧。
冰山在次日傍晚醒來,我坐在他病房外的長椅上,看著護士把晚餐送來,等護士離開,我走進病房,歪頭看他。
他放下筷子,很奇怪地看我,眼瞳里射出一抹銀輝,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真的把我忘記了。
我現在的形體已經相當模糊,凡人根本看不到我,冰山能看到我,證明他體內蘊藏的法力有多深厚。
心裡安慰自己,忘記情愛,作回真正統領魔界的王,也許是冰山最好的選擇。
冰山問我:「你是病友嗎?怎麼沒穿病號服?」
我身上穿的還是嚴俊給我的那套睡衣,想到換作以前,如果冰山看到我穿別人送的衣服,一定會雪崩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溜溜達達走到他床邊,跳上床,在他對面盤腿坐下,說:「因為我不喜歡啊。」
「任性的小鬼。」冰山沖我笑笑:「你好面熟,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們以前曾經有緣見過,記住了,我叫小龍。」
我歪頭看他吃飯,秀色可餐嘛,何況他長得還這麼養眼,不看白不看。
冰山眉峰上有股若隱若現的戾氣,身上的魔氣也很重,雖然現在還神智懵懂,但相信他很快就會回歸魔性。魔君有兩大神器相輔,只怕天庭又要不安了。
「你餓了是嗎?要不要一起吃?」冰山把備用的湯匙遞給我。
「我不餓。」
我都快化為雲煙了,哪裡還用得著吃飯?
「可是被你這麼盯著,很難吃下。」
他還是跟平時一樣冰封著臉,但說出的話卻很柔和。
眼睛有些發澀,我連忙轉頭去看窗外風景。
「別臭美了,誰在看你。」
「那要不要吃甘蔗?」
一瞬間還以為冰山恢復了以前的記憶,我訝然回頭,卻見他銀輝雙瞳里浮上一絲惑然。
「我怎麼會問你這麼奇怪的問題?」
還是不要記起來得好,記起來又留不住,只會更傷心。
我岔開話題,跟冰山聊從護士ABC那裡聽來的趣聞,算算時間護士也快來查房了,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他在身後叫:「時間還早,再坐會兒吧。」
這可不像平時冷淡嚴峻的冰山啊,不過好喜歡他這種毫無顧忌表現出來的感情,我轉頭沖他笑。
「冰山,猜拳,你贏了,我就留下來陪你。」
他聽了這話,猶豫著伸出拳頭,我沖他揚揚手掌,「你輸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出了病房,好不容易撐起的笑臉垮了下來,我耷拉著腦袋向外走,卻撞在一人身上。
伸手推開不識相的人。
「現在心情不好,別煩我。」
「呵,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剛才不是聊得挺開心嗎?」
被畲雪譏諷,氣憤地抬頭怒瞪他,卻見他身邊還跟著姚譽,他莫名其妙地看畲雪,然後又看我這邊。
「你在跟誰說話?是小龍嗎?」
姚譽當然看不見我,就連畲雪看到的恐怕也只是個極淡的身形,因為旁邊的玻璃窗上根本映不出我的影子。
心情糟到極點,反而歸於平淡。
我垂下眼帘,淡淡道:「蛇精,你如願以償了,你主子終於得到了兩大神器,馬上就會回魔界稱王,將來說不定還會是三界之王,我跟他再糾纏,也不過就糾纏明天一天了。」
照佛珠的碎裂程度,最多也就只能撐到明晚,過了明晚,不走也不行。
「希望你在冰山身邊,多勸他向善,不要與仙佛兩界為敵,畢竟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神器雖然無敵,終究也會有制它之法。」
說完話,我轉身離開,卻聽畲雪在身後叫:「喂,我沒說要你走啊,沒你在身邊拌嘴,日子會很無聊的,而且主子如果恢復神智,一定會找你,到時我該怎麼跟他交代?」
不會,冰山的體內現在只存有銀焰魔的欲,不可能再記起他在凡間的過往。
有護士在旁邊經過,見畲雪對著空氣大叫,都像看白痴一樣看他,那滑稽的場景讓我看著想笑,眼眶裡卻有些濕潤,忙奮力奔了出去。
不哭不哭,以後又不是再見不著了,回了佛界,羅漢自然有法子為我重聚形體,不過就是幾千年嘛,如果千年之後,冰山能記起我,那我就再回來陪他。
晚上,我遊魂一樣在空中飄蕩,想到這次要離開人間很久,突然有些捨不得,飄飄悠悠回到自己家,見老爸老媽正在看電視聊天,平時嫌他們啰嗦,現在卻倍感親切。
我在心中打算,等回到佛界,一定要跟送子觀音走走後門,讓老爸老媽再來個第二春,多給我生幾個弟弟妹妹,也算是報答了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
靠在沙發上陪他們坐了一會兒,卻被電視里的八點文件劇場氣得差點吐血,我正想離開,忽聽老爸說:「你說,易教授和小龍到底是怎麼回事?
「按說他雖然撞過小龍,可都過了這麼久,該賠的也都賠了,就算像他說得那樣,留小龍住在他家,是當供財神,可也不需要供得這麼排場吧?還洋房別墅一棟棟的送,我怎麼看也看不出咱們家小龍有那麼值錢。」
我不值錢?老爸,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兒子,怎麼可以這樣貶低我?
「小龍傻人有傻福,你擔心個什麼勁?你沒看到易教授看小龍的眼神嗎?就差一口吃下去了。」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那我就直說了,雖然易教授很出色,對小龍也很好,可他們都是男的,將來不會有結果,我看還是讓小龍趁早跟人家說清楚,分開得好……」
哦,原來爸媽都看出來了,都怪死冰山來我家也不知道收斂一下,我爸媽還沒老眼昏花到視而不見的程度。
聽了老爸的話,老媽一瞪眼。
「分手?分了手你還能住在這別墅里?出門以車代步?就你那點兒薪水,連車門都買不起。」
觸及到自身利益,老爸立刻反水。
「說得也是,我們把小龍養這麼大,他孝敬我們也是應該的哦。」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你看人家易教授要學問有學問,要模樣有模樣,對待我們比小龍那個親兒子還親,我上次隨便說了句今年流行黑裘,他立刻就讓人從法國捎皮裘過來,你說要是讓他們分開了,小龍找個女朋友,能這麼貼心?
「咱們兒子找上人家,算是燒高香了,別不知足……」
聽不下去了,這對話絕對比那八點檔還吐血,虧我還特意跑回來跟他們道別。
看來老爸老媽早把我賣掉了,活得正開心呢,還是閃吧,真要氣暈了,就回不了極樂天了。
閃身飄走,去找小雨,有了在爸媽這裡的經歷,我對小雨的反應也不抱什麼希望,不過死黨一場,臨走不去看他,總覺得不過意。
飄到他家裡,見他正在跟幾個同學開pary,他開著香檳,嘴裡還嘆著氣。
「這兩天也不知小龍去哪裡了,他不在,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心一樂,小雨比我爸媽好,還記掛著我。
誰知他跟著又笑道:「不過,他不在更好,省得老拿我們練沙包,真不知他每天只吃甘蔗,怎麼會有那麼大力氣?」
同學A說:「那是因為他總練拳。」
同學B附和:「而且體內天生就有暴力因子。」
同學C問:「那你們說他對易教授也使用暴力嗎?」
小雨嗤之以鼻,作最後總結:「切,給他個熊膽他也不敢,他的威風也就只敢在我們面前耍耍,見了易教授,乖得就像只小土狗,易教授讓他往東,打死他也不敢往西,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靈體氣得在空中來回飄了好幾圈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消去了衝過去扁他們的衝動。
我是小梅花鹿,不是小土狗!
死小雨,敢在背後這樣說我,這筆帳我絕對要跟你算清楚,千年之後我還要回人間,到時即使你輪迴幾百世,我也要把你揪出來,狠扁一頓才甘心。
回極樂天之前的探訪沒有預期的傷心,反倒是烈火熊熊,我頂著一頭烈火氣哼哼回到醫院,想想還是冰山最好,即使忘了我是誰,對我依舊親切和善。
飄到他病房外的窗前,靠在窗上看他,他已熟睡,月光灑在他冷俊雋秀的臉上,映出淡淡柔和的銀色。
好,冰山,我決定了,千年之後,我一定還來找你,即使你忘了我,我也會想盡辦法,讓你再一次愛上我。
在窗外待了一整晚,天亮后又在醫院裡無聊的轉圈數時間,很想去陪冰山,可惜他身邊一直都有護士,要是看到他對著空氣說話,一定會把他當精神病患看的。
我只好無聊地坐在草坪的長椅上,遠遠看冰山跟護士說話,之後有些人來看望他,是易滄瀾和鳳姨他們。
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只看到冰山的臉色依舊冷淡漠然,他們甚至沒去會客室,只在戶外說了會兒話,易滄瀾便轉身離開了。
冰山獨自在花壇旁立了一會兒,看到我坐在長椅上,便快步走了過來,我見周圍沒人,也就沒躲避,沖他搖搖手。
「嗨,冰山。」
「你到底住在哪間病房?我向護士打聽過你,她們都說沒有你這個人。」
「你打聽我幹什麼?」
「因為想見你。」
冰山的性情跟以前一樣,雖然冷漠,卻直抒胸臆,不會隱瞞自己的感情。
我嘿嘿笑:「現在不是見著了嗎?」
「還有,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叫我冰山?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被人叫了很久。」
他湊上前,雙手按住我的肩,直視我問:「告訴我,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我們以前一定很熟對不對?剛才老頭子來看我,向我問起小龍,他說的小龍是不是你?」
很漂亮的銀輝雙瞳,配在冰山清冷的臉上,泛出誘人和諧的光輝,我也直視著他,突然一笑。
「猜拳,你贏了,我就告訴你。」
他當然不會贏我,猜拳他從來都沒贏過我。
見我洋洋得意地收回手,冰山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不甘。
「你耍賴,每次出的都比我慢。」
「這叫聰明,笨蛋。」
正想再開句玩笑,忽見護士匆匆走過來,我忙道:「我要走了,今晚午夜你能來這裡嗎?我想走之前再見你一面。」
「為什麼要午夜?我們現在不可以在一起嗎?」
沒時間解釋,我沖他搖搖手,跳下長椅跑開了。
午夜,我正靠在長椅上打盹,忽聽有人叫:「小龍。」
睜開眼,見冰山已走到了我面前。
他比約定時間早到,銀瞳看著我,周身散出凜凜之氣,眉間隱有銀焰騰燃,立在黑暗中,像凌駕暗夜的君王。
我跳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退後幾步看他。
「你來得好早。」
「其實我想更早一些來,因為怕你會不辭而別。」
「怎麼會?我跟你約定在這裡見面,不見到你,我怎麼可能離開?」
他臉色陰了陰,問:「你真要離開?」
我點點頭,「其實我也不想離開的,只是有些事自己也做不了主……我答應你,以後會回來看你。」
「真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如果冰山回了魔界,在三界重起風雲,那我還會再回來找他嗎?
仙魔不兩立,也許我們之間始終都少了一份緣吧。
我上前環抱住冰山的腰,臉在他懷裡來回蹭了蹭,屬於他的氣息我想好好印在心裡。
「會,如果你答應我不作惡,一直想著我,我就一定會回來。」
說完話轉身便走,做事拖泥帶水不是我的個性,既然終究要走,何必長吁短嘆。
手被牽住,冰山鄭重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不許走,為我留下來!」
心裡突然很高興,冰山似乎對我執念很深,都記不起我是誰了,還是要我留在他身邊。
我笑著回頭,故技重施,「好啊,老規矩,猜拳,你贏了,我就留下。」
他凝視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