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拗著一口氣,戚東方真是跟她杠上了。
他開始和薛君儀花前月下,還不時相偕出現在戴燕嬌和薛君夢面前卿卿我我,例如此刻……
「真巧。」他手裡挽著嬌嫩的薛君儀,唇畔似笑非笑,望著坐在桃花林下喝茶的這對「未婚夫妻」。「薛兄好大興緻,偕「嫂夫人」在這兒煮茶賞花……好一番閑情雅緻,真是羨煞我輩。」
「哦,戚兄說笑了,來來來。」幾次在他那兒談及生意都碰了軟釘子,薛君夢只得把姿態擺得更低,滿面堆歡。「一起坐,我正愁戚兄不肯賞臉來共享茶趣呢。」
「君儀,怎麼也不幫你的戚哥哥試一試杯子?別用戚兄昨兒送給你的江南綉金絹,那太珍貴了,你得好好保管著。來,戚兄,喝喝嬌兒自北方帶來的「一品香」,品評品評。」
戚東方皮笑肉不笑,裝作不經意地橫了面色蒼白的戴燕嬌一眼。「是嫂夫人自北方特意帶來的珍品?那戚某自然不客氣了……小儀,你別光幫我斟,我也幫你倒一杯,這就叫做交杯茶……」
「戚哥哥不正經。」薛君儀小臉羞紅了,握起小粉拳頻頻地在他胸膛前亂打。
戴燕嬌攏在袖中的縴手緊緊指握成拳,她以為她能做得到,但是當他用那冷漠諷刺的目光望向她時,她的心口依然絞痛得無法呼吸。
尤其,他居然公然摟著那名形容小巧如香扇墜子的天真嬌甜姑娘,還和她打情罵俏。
他昨兒甚至還送她江南綉金絹……
她悲哀地想起,他從來沒有送過自己任何東西。
不,有的。
他給了她手握三千兵馬的權勢,給了她一柄喚「奪魂」的寶劍,還給了她鹿門關鎮關將軍的頭銜。
但一個女人,要的從來就不是那些。她只想有一天,他能為她挑選一支簪子,或是一盒胭脂,在賓士千里、遠歸而來的時候,微笑著親手送給她。
見到她飄忽失神,戚東方還以為她渾不在乎自己與別的女人親密,胸口怒火更盛,於是和薛君儀親熱的舉止越發變本加厲。
「嬌兒,你也喝。」薛君夢見他倆如此親密,暗暗得意自家妹子果然手腕高,不多時便收服了像戚掌柜這樣的浪子。
戴燕嬌勉強咽下滿喉的苦澀,斂眉一笑。
戚東方冷眼旁觀著他倆「鶼鰈情深」的樣子,胸膛都快要氣炸了。
幸而在此時,下人來稟,說是有客前來拜庄。
「戚兄,小弟去去就回,就有勞你先在這兒陪陪她們兩個女孩兒家了。」薛君夢忍不住對戴燕嬌再一笑。「嬌兒,戚兄是咱們侍劍山莊的貴客,亦是我知交好友,你別怕,別見外……好嗎?」
她裝作怯怯地攀住他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藕般雪白的小手,懇求之意流露無遺。「別走。」
戚東方目光一冷。
薛君夢卻是心下騷動難禁,忍不住就想攬起她,一親芳澤。
然而冷戰雲有言在先,他的妹子冰清玉潔,縱然答允兩家合親,但在尚未完婚前這段日子,不准他對嬌兒有半點唐突。
嬌兒是我冷家金枝玉葉,不是外頭那種隨隨便便的閑花野草,記住了!
冷戰雲冷酷堅定的話猶在他耳邊迴響,薛君夢滿腔慾望緊急煞住,只得硬生生縮回手。
「你乖,我讓君儀照顧你,不會有事的。」薛君夢自信滿滿,瞥了戚東方一眼。「戚掌柜也不是外人,你儘管放心,嗯?」
她的目光輕輕垂落,微咬朱唇,這才勉強點點頭。
「哥哥,你也真是的,這麼疼我未來的嫂嫂呀?」薛君儀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溫柔的傢伙會是她那自小就囂張無情的哥哥。「都沒瞧見你有對我這麼好過,不公平。」
薛君夢狠狠白了好一眼,「你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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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嬌兒的確是令人心動的美人兒,但天下美人多得是,他最看重的是冷嬌兒背後那個龐大的靠山。如果能哄得她開心,那麼對妹妹百依百順的冷戰雲自然也能被他指掌握在掌心之中。
薛君儀嘟著小嘴,忍不住對離去的哥哥背影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偏心鬼。」
「哈哈哈……」戚東方被她逗笑了,疼寵地揉揉她的頭髮,「你可真愛吃醋,那是你的哥哥呀。」
「不管,哥哥疼妹妹是天經地義的,我就見不得他對嫂嫂那麼好,偏偏對我那麼凶。」薛君儀自幼在父親和莊裡眾人關懷寵愛下長大,早習慣了擁有所有人的疼愛和注目,「他就是偏心啦,哼!」
「是是是,大家都疼你,都待你好,你就開心了?」他取笑她。
戴燕嬌凝視著他倆親昵自然的聊笑,心如刀割。少爺不是假裝接近薛家人嗎?可為什麼他對薛君儀卻如此寵溺有加?就連看著她的眼神都在笑,笑得好溫柔,好滿足,就好像……他真的喜歡上她了。這個陡然冒出的念頭令她心頭一痛,一口腥甜倏然湧上喉頭——
「嫂嫂,你為什麼都不說話?」薛君儀撒嬌撒夠了,興趣終於轉到她身上,笑嘻嘻的問,「偏偏哥哥就喜歡你這樣,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嫂嫂?嫂嫂?我在同你說話啊,你聽見了沒?嫂嫂!」
戴燕嬌已經被那重重席捲而來的悲傷恐懼淹沒了,她聽不見,也沒法思考,但更糟糕的心神崩亂伴隨而來是體內劇毒又漸漸蠢動起來,她開始冒冷汗目光渙散……還未到午後三時,她不能發病,還不能啊!
戚東方緊緊注視著她,心並沒有不由得一緊。該死的!為什麼她的臉色這麼蒼白?那個王八蛋已經走了,她還做西施捧心的模樣給誰看?他內心深處刺痛的嫉妒感又起,不是滋味地想著。
「嫂嫂?嫂嫂?」薛君儀一個勁地嚷著,心下微惱她故意對自己的不聞不問,視而不見,忍不住伸手去推她,「喂!我在同你說話呀!」
心神大亂的戴燕嬌直覺反射動作,一掌擊向「暗襲」對象。
「啊——」薛君儀頓時飛跌在地上,驚痛得嚎啕大哭,「好痛……我快要死了……好痛好痛啊……」
「你做了什麼?」戚東方又驚又恐,閃電般撲過去抱住薛君儀,回頭朝她怒吼:「該死,你知不知道她不會武功,身子又弱,怎麼禁得起!」
「對……對不起。」
戴燕嬌這才醒覺過來,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我不是存心的,我沒想到……」
戚東方胸口劇烈起伏著,滿腕怒氣地瞪視著她。搞什麼?她要是打死了薛君儀,那侍劍山莊還不炸了鍋?她究竟在想什麼?難道是見不得薛君儀和他如此親熱的模樣嗎?她怎麼能因醋意大作就險險毀了所有精心布局的一切?戚東方完全沒發覺自己心思前後矛盾,只顧咬牙切齒。
「乖,別哭,沒事的,我讓大夫幫你診治,我絕不允許你有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邊哭邊**的薛君儀,柔聲哄著,冰冷而凌厲的目光警告地橫了戴燕嬌一眼。
她幾乎被他那冰冷厭惡的眼神擊倒。
「戚哥哥,好痛……嗚嗚,嫂嫂怎麼那麼凶……咳咳咳……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覺得胸口好疼好疼啊!」
「你不會有事的,戚哥哥會照顧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戴燕嬌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男人懷抱著另一名女人,急急地消失在她眼前。她怔忡在原地?半晌后,不禁笑了起來。死?怎麼會死?她全身功力已然渙散殆盡,那一掌就連只蒼蠅都打不死!她越笑越大聲,沙嘎笑聲里的悲憤和凄涼更深了。又經歷了一次萬蟲蝕骨的凄厲痛楚,可是戴燕嬌不服藥,小手緊緊捏著兩枚赤火丹,就是不吃。她抽搐著,劇烈顫抖著,雙臂將自己抱得好緊好緊,彷彿這樣就可以將四肢百骸內竄流的巨大痛苦輾碎。
死了就罷了。一死百了,再無痛苦……起碼,心就可以不必再因為他另尋新歡而痛得恍似墜落地獄,飽受烈火焚燒。
戴燕嬌緊緊咬住下唇,唇破流出了觸目驚心的鮮血,她能忍,她可以忍……這劇毒發作的骨斷筋折痛苦,遠遠比心痛好過太多太多了。
魂好像快要抽離她劇痛得要分裂成千千萬萬片的肉體,恍恍惚惚間,好像是又回到了過去,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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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十歲的戴燕嬌,遇上十七歲的戚東方,在那一個隆冬飛雪的酷寒夜晚——
夜半深更,連梆子都不響了。因為天氣太冷,打更的老頭子也貪蜷在硬棉被裡,求得一夜暖和。在這大雪紛飛的冬夜裡,渾身襖衣破破爛爛、補丁無數的戴燕嬌緊緊握著破了一角的碗,蜷縮在客棧門外一根柱子底下。
好餓……好冷……她小小的臉蛋被凍得一陣青一陣白,已然沒有知覺的小手滿是凍瘡,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綳裂開來,流出紅黑相混的濁血,好痛……
她已經三天沒有半粒水米下肚了,而三天前,和她相依為命的老乞兒爺爺將最後一塊硬饃饃給她以後,就斷氣了。亂世人不如太平狗……她悲傷的大眼睛里已流不出任何一滴淚。
戴燕嬌沒有把硬饃饃吃掉,她將它安放在老乞兒爺爺破爛的衣懷裡。
「乞兒爺爺,您就帶著饃饃去吧。」她喃喃,喉頭苦澀地緊縮成一團。
不知是誰都過她的,過世的人身上得帶點玉石或珠寶,將來轉世就可以投胎到富貴人家,再不必受苦了。她沒有玉石,沒有金銀好為乞兒爺爺送終,但是帶著饃饃,就算不能投生到有錢人家,至少也有會有口飯吃,不愁溫飽吧?
世道太亂,餓死的比凍死的多,可是當她行乞經過官府衙門,或是大戶人家窗戶下時,還能聞到香噴噴的魚肉香氣,還有人在行酒令划拳,熱鬧非凡的聲音。活著的聲音,能吃飽的聲音……生氣勃勃的聲音。
她已經蹲在這裡很久很久了,客棧不斷有客人進進出出,她嘶啞著聲音乞求著施捨一口飯,沒有人聽得見她,也沒有人理會她。
也許她已經不屬於活著的聲音了,她的一隻腳已踏入鬼界幽冥中,也許再三天,甚至不到三天,她就會像乞兒爺爺一樣無聲地死去、消失。
她冰僵得連瑟縮發抖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一顆冒著熱氣的大白饅頭出現在她碗里。
戴燕嬌以為自己餓瘋了,餓傻了,餓到出現幻覺了。可是伴隨著那絕不錯認的而香味飄來的,是一個她生平所聽過最悅耳動聽的含笑聲音——
「小妹妹,發什麼呆呢?你不愛吃饅頭嗎?」
她僵硬地抬起頭,望入了一雙深邃又溫柔的笑眼裡。是神仙!面前這年輕瀟洒英俊的大男孩,肯定是降世來救苦救難的神仙,也許是乞兒爺爺說過的八仙傳奇里的藍采和,再不就是佛祖座前的金童……
「如果你不愛吃饅頭的話,那麼就跟我進客棧里去喝碗熱騰騰的香濃牛肉湯吧。」戚東方蹲下身子,雙手抱臂,親切地對著她笑,「暖暖身子也不賴,你覺得呢?」
這小姑娘雖然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但是晶瑩如玉的小臉彷彿雪地里綻放的一朵曇花,而且是勇敢的、堅強的曇花。
她的眼神仍然清亮有神,她眸底的靈魂依舊對人世充滿了盼望……就沖這一點,他喜歡。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有湯喝湯,有飯吃飯?」他笑吟吟的問道。
戴燕嬌還以為自己連耳朵也凍壞了,出現幻聽。
「不願意嗎?」他有一些小小的失望,笑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也不能強求,這兒有包碎銀子先給你度——」
「好。」
戚東方一怔。
「好,我跟你,」她終於開口了,儘管凍得貝齒咯咯作響,聲音依舊清脆,「有湯喝湯,有飯吃飯……恩公。」
「我不是恩公,」他露齒一笑,「我是少爺。」
從那一刻起,戴燕嬌便成了他的小嬌兒,從此後,她的心、她的命、她的身體、她的靈魂,統統都交託在這個少爺手上。
轉眼八年了,「少爺……少爺……」
戴燕嬌在意識即將飄散之際終於想起了自己這一生的使命……不,她不能死,還不能……少爺需要她幫忙完成大事……她不能死。
她掙扎著,痛苦地舉起虛軟的手臂,將掌心裡的赤火藥丹塞入了嘴裡。
還有十八天。
*****
幸虧薛君儀只是受了驚,跌疼了小屁股罷了。在戚東方一番細心安慰之後,她總算停止哭泣,可大眼睛里仍盛滿了害怕和委屈。
「嫂嫂很討厭我嗎?」她驚悸猶存,小小聲哽咽,「戚哥哥,我真的很討人厭嗎?所以哥哥才不喜歡我,連嫂嫂也討厭我……」
戚東方凝視著這天真渾然未鑿的小女人,她的喜怒哀樂是如此單純而明顯,不禁心一軟,憐惜地道:「傻瓜,你怎麼會討人厭呢?我最喜歡像你這樣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了,沒有心機,沒有算計,你像是濁世里的一朵小鈴蘭,未蒙汛染,我喜歡你。」
「真的嗎?」她睜大滾圓的大眼睛,感動地望著他。
「真的。」他笑著輕撫她蘋果似的臉蛋。
「可是……可是你們男人都喜歡像嫂嫂那樣絕世的美人,」薛君儀咬了咬下唇,囁嚅著,又想哭了,「像哥哥就是,我敢打賭,嫂嫂一定會先向哥哥告狀的。」
「她不會。」他向她保證,柔聲道:「動手的人是她,她不敢惡人先告狀的。」
「真不會嗎?」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那個清麗絕倫的嫂嫂有種說不出的……陰森,她越想越不安,「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戚東方陡然警覺,不動聲色的問:「什麼樣的不對勁?」
「我是不懂他們爺兒們的事,可去年哥哥差人行拜帖給戰雲幫,還給打了回票,爹爹今年才從往日官場上的舊友那兒牽了線,又和戰雲幫攀上關係,據說冷幫主還是不冷不熱的,怎麼這回會主動把妹妹送來,說是要和侍劍山莊聯親呢?」她思索著,納悶地道。
果然,當局著迷。旁觀著清,正如兩大圍棋高手對弈攻防之時,反而教個旁觀小童一語道破玄機。雖然相信主子已布置妥當,沒有絲毫缺失遺漏之處,他還是不能讓她一時無心之言,點醒了侍劍山莊這對精明如狐的父子。
「小儀,你真聰明,」戚東方笑了起來,灼熱的目光盯得她渾身發燙,心兒坪坪跳,「懂得居安思危,只不過……」
「不過什麼?」她被他讚美得心底喜孜孜,忍不住問。
「你漏了一個最重要的地方,天下局勢詭譎萬變,昨日的敵人,可能變成今日的朋友,值此亂世,弱肉強食,誰都想拉攏越多勢力越好,倘若我是戰雲幫,多一個侍劍山莊為友為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薛君儀聽得滿臉崇拜,「戚哥哥,你真了不起!你怎麼能想得這麼深入、這麼透徹啊?對對對,戰雲幫要和我們攀親帶戚,肯定是為了這個緣故……只是,我還是討厭嫂嫂,她對我壞。」
他眼底笑意更深了,抬起她的下巴,壞壞道:「有我對你好,不夠嗎?」
她臉上湧起兩朵飛霞,「哎呀,人家不來了啦。」
擁著懷裡柔軟的小身子,他唇上笑意蕩漾,可不知怎的,心裡卻覺得空空的,有些悵然若失,不知「她」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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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燕嬌越發清麗消瘦,所以當她演起楚楚可憐的角色時,分外令人憐惜到了骨子裡。她一身雪裳如仙子,眉間卻蘊含著一抹揮不去的輕郁。
「薛伯父,」她姍姍婷婷地佇立在畫欄畔,回首憂傷地望著薛成襄,輕咬下唇,未語先嘆息,「我想……這門婚事還是請伯父和薛公子再三思吧。」
薛成襄原本獃獃地,完全被未來兒媳那凄艷動人的氣質蠱惑了,聞言不由得一震,「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是不是君夢待你不好,惹你生氣了?」
「不,」她欲言又止,憑欄望著滿池蓮花,眼圈兒已有淚霧隱隱,「薛公子待我很好,對我處處照顧。」
「那麼是莊裡哪個婢女奴才冒犯衝撞你了?可惡,那些個狗奴才!」薛成襄氣得銀須顫抖,一迭連聲嚷道:「來人啊……」
「薛伯父,別!」她急急回身就要阻止他,卻一個嬌弱無依地踉蹌,恰恰跌入了懷裡,「啊……」
薛成襄想也不想地緊緊接住她,蒼老大手在碰觸到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時,不由得胸口一熱,沸騰的慾望瞬間竄流四肢百骸。他雖然今年六十了,依舊精力充沛如壯年人,妻子雖已故多年,可他夜夜床上總是輪流睡著不同的姬妾,興緻一來時,還能夜御二女。可是他所有的姬妾加起來也比不上懷裡這未來兒媳的嫵媚動人!
他臉色有些奇異,胸口熱流亂竄,大手卻怎麼也捨不得放開懷裡的軟玉溫香。
戴燕嬌偎在他懷裡,強抑下厭惡欲嘔的衝動,死命咬疼了下唇,淚水登時撲簌簌地掉落下來,「薛伯父,我怕……」
懷裡玉人兒蠕動著,嗚咽地垂淚成了帶雨梨花,薛成襄剎間所有男性本能全被喚醒了,衝動地環緊了她,「不怕不怕,是誰欺負了你?告訴薛伯父,我一定幫你出氣。」
「不……」她哽咽搖頭,最後還是輕輕地掙脫開他,背過身默默飲泣,「我不能……總之這一切都是我惹得禍,薛妹妹不喜歡我也是應該……我只是沒有信心,我不懂得怎麼討好人,也不懂得怎麼做一個好主母……我實在沒資格當薛公子的妻子。」
她字字句句哀婉動人,聽得薛成襄心疼到了極點,「不不不,你很好,你溫柔婉約,知書達禮,是我兒最好的良們——實不相瞞,若不是老夫著實大了你四十幾歲,只怕也會厚著臉皮向你求親的。」
她輕垂眼皮,垂長睫毛遮住了一抹精光,雙頰微微湧起紅暈,「薛伯父笑話我的吧?」
「不不,我句句實言,天地良心啊。」薛成襄真是被她似喜似嗔的絕色迷得神魂顛倒,心慌意亂。
她楚楚動人的目光朝他一睨,小臉更紅了。
薛成襄一時間真是跌足惋惜不已,早知道冷幫主的妹妹如此絕艷,他就該為自己求親,而不是為兒子。
「我懂了,是君儀對你不禮貌吧?她是不是頂撞你了?」他這才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話,「唉,這丫頭自小被我寵壞了,說話總是沒大沒小的,你別往心裡去,好嗎?就看在我的面子上。」
「薛伯父別這麼說,我從來沒有責怪薛妹妹的意思,」她輕輕嘆息,憂傷地道:「我只是怕自己不會說話,惹薛妹妹生氣。」
「沒那回事,我會叫君儀往後一定要尊敬你,不能惹你不開心。」他愛憐的道,「這樣你就該安心了吧?」
她嬌怯羞澀地回他一笑。薛成襄魂都飛了。
暗處,戚東方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