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知感恩的人是你,是你一直表現得跟刺蝟沒兩樣,讓人想關心你都沒處著手。」
靈月沒好氣的回道。
「笑話,我何需旁人關心?」他低吼道。
她也吼回去,「所以我說你最適合住在古墓,一個人孤零零的老死算了。」
「就算是如此,又干你什麼事?」
「是,是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瘋成這樣,被你推拒在門外,卻還一心想要碰觸你的心?」她失控地叫道,「我答應了雪眉要救你,可是——」
他的心猛然一震,腳用力踩下煞車,急急抓住她的手,「雪眉?你幾時見到她的?」
靈月的手被他握得好痛,可是這痛卻遠比不上心底的刺痛。
他……唯一愛的是雪眉。
只是這關她什麼事呢?靈月甩甩頭。
「我昨晚夢見她了,她要我救你,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含意。」說到這裡,她吁了口氣,「放開我,就算把我的手捏碎了,她也不會出現。」
「為什麼?」懷墨的堅強面具瞬間瓦解,脆弱浮現在布滿傷痛的眼底,他緩緩鬆開她的手,「她為什麼不見我?我想她、念她這麼久,為什麼她總是不肯入我夢中相見?」
聽著一個男子對他已逝的愛人一往情深的告白,靈月好想哭,她的心底酸疼了起來。
她憐惜他的深情不渝,卻惱怒他的頹然神傷。
「她不想讓你再繼續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她要你活得快快樂樂的。」她溫柔道。
懷墨堅毅的臉上閃過強烈的痛楚,他閉了閉眼,瘖啞道:「失去了她,我永遠無法再快樂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緣分,《紅樓夢》里說,從此後各人只得各人的眼淚了。」她低垂眼眸,輕聲地說:「再怎麼捨不得,也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你在世間輾轉揪心,只會徒然讓她在天上心難安罷了。」
「你說得好簡單,失去摯愛的不是你,生命被挖空了一個大洞的也不是你,你一點也不了解。」他痛苦的眼眸望向她,泛著血絲。
「我是不了解,可是我能夠感受到雪眉的傷心。她怎麼也放不開腳步離去,怎麼也無法得到真正的解脫,你的傷痛牽挂像枷鎖一樣把她綁在身邊,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痛苦,卻什麼都不能做,你這是在折磨她。」
懷墨猛地一震,危險地眯起眼睛,「是誰給你特權胡言亂語的?」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感覺得出她的心情,她不想再看到你傷心的樣子,她希望你站起來。每段緣分都有不同的歸期,她的歸期已到,你在世間卻還有你的責任。」
「你沒有愛過,沒有那個資格與我談該放開。」他眼眸泛著激動,「未曾身陷其中,說什麼都很輕鬆,可惜只是空話罷了。」
「我……」
「你沒有與她同床共枕過,沒有在清晨看著她醒來,沒有在夜裡分享她的笑容,更沒有領略過她關懷你時的幸褔感覺,你什麼都沒有嘗過,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要我忘了她?」他陰鬱地低吼。
靈月的心一寸寸地揪起,眼眶凝聚起淚霧。「我是沒有,我也沒有要你忘了她,可是沉溺在傷心裡一輩子,並不是對逝者最好的報答。他們需要有人記起,他們活著的時候,那些美好的時光,這些美麗的點點滴滴都可以證明他們曾經活過,而且活得是這麼精釆。」
她的話像一支利箭射進了他的心臟。
懷墨深受震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瞪著她的臉龐。
半晌,他緩緩地踩下油門,一旋方向盤往下山的路駛去。
靈月痴痴凝望著他毫無表情的側面,最後也只能讓一聲嘆息飄過沉寂的氣氛。
他把車停在她家門口,靈月握住把手,回眸柔柔一笑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自己多保重。」
懷墨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可是不知怎地,她離去前那一抹溫柔的笑卻溫暖了他。
心好象……不再那麼空蕩蕩的了。
他甩了甩頭,揮去這種危險的感覺,猛地踩下油門,加速離開。
昨夜是一場混亂,今天起他將恢復正常。
靈月怔怔地站在門口望著車子駛離,半晌不知身在何處。
她跟這個受了傷的男人,再無關係了嗎?
一連幾天,懷墨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靈月。
儘管她的舉止瘋癲,說話莽撞,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思索起她的話。
有一瞬間,他竟有想要把她的話當真的衝動,可是他在下一秒鐘痛斥自己的背叛。
他愛雪眉,思念雪眉,想得連心都揪痛了,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抹去的?
她的來處像個謎,她的行為舉止令人充滿迷惑,這樣的女子說的話,他怎麼可能聽入腦中?
懷墨略顯煩躁地敲打著鍵盤,眼眸盯著計算機屏幕上的數據飛快閃過,卻沒有任何一個能敲進他的腦子裡。
桌上的電話倏響,這才驚醒了他的思緒。
懷墨按下通話鍵,「喂?」
「總裁,紀先生到了。」秘書沉穩地說。
「請他進來。」他揉揉眉心,低聲道。
「是。」
紀超隨即走了進來,鏡片后是一張帶著猶豫的臉龐。
「你想跟我說什麼?」懷墨雙手交握,抬起頭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有話想跟你談?」
「得了,你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紀超扶扶眼鏡,遲疑的神色不減,「呃,我想和你談一件事,私事。」
懷墨點點頭,「坐。」
紀超微帶憂心地看著他,「總裁……」
「既然是私事,公事上的稱呼就免了。你想跟我談什麼?」
「那個女孩。」
「哪個?」懷墨眯起眼睛,不解的問。
「我很高興你走出來了,她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
「你在說些什麼?」他皺起眉頭的問。
紀超微微一楞,「就是那天在餐廳見到的那個女孩,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不認識她。」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提起她,懷墨不禁有剎那的失神。
「可是我以為……」
「你誤會了,難道你以為在經過那件事後,我還會再與別的女人談感情嗎?」
「雪眉已經過世了,而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別勸我,你不是我,不會明白我的感受。」說到這裡,懷墨突然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怪得很,最近我好象經常說這句話。」
「還有別人和你提過……她的事?」
「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你還有其它的事嗎?」他溫和地問。
紀超是他的好朋友,他很感激他的關櫰。
紀超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被掩蓋在笑容底下,「沒事了,我想勸的你也都知道,總之,沒事就好。」
「沒事。」懷墨為了讓他安心,甚至還擠出一個笑容。
他點點頭,緩緩起身往外走。
待門關上后,懷墨推開所有雜思,專心一意地處理公事。
靈月在中國式的小樓外探頭探腦,雖然知道不該在這逗留徘徊,但她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