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沒有最好,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徑自往書房走,「恕不送客。」
靈月深受打擊,她站在原地發獃了幾十秒,委屈和震驚在她血管里瘋狂流竄著,她想大叫、想大哭,可是卻發現什麼聲音都喊不出來。
因為她在他眼底看到一抹溫柔,在刻意冷酷的表情底下,他的眼神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殘忍。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再怎麼說,她都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
她揮開顧忌和擔憂,腳步急促的追入書房,卻看見他正彎腰拾起一張紙箋。
「你來過我書房?」他的聲音頓時變得危險。
靈月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又潰散了,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並不是蓄意的,我只是……只是……」
風暴瞬間籠罩在書房裡,而懷墨眼底的憤怒正是暴風來源。
「只是什麼?你以為你可以取代雪眉的位置嗎?別痴心妄想了。」他眉頭緊蹙得嚇人,低吼一聲,「你滾!我不要再看見你。」
她拚命維持的平靜瞬間瓦解,難堪像刀鋒一樣片片砍入她的心臟。
靈月低泣了一聲,掩面奔出書房。
她還祈求什麼?還希望能得到什麼?他彷佛是一塊千年不融的寒冰,她怎麼努力也融化不了他,再留下也只是徒增難堪罷了。
她狂奔出大門,在飄著微微細雨的夜晚中跳上機車,疾馳而去。
雨水撲面她渾然不覺,因為她的心早已淪入酷寒地獄中。
看著她離去,懷墨心頭緊緊糾結,他瘖啞地低語一聲:「對不起……」
因為他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剩餘的愛可以給她了。
靈月回家後生了一場大病,肉體的傷痛再加上心靈的重創,這場感冒來勢洶洶,迅速轉成急性肺炎。
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到醫院求診,直到護士關切地扶住她時,才允許自己昏厥過去。
之後的幾天,她幾乎是徘徊在高燒與昏迷中,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不斷地掉眼淚。
等到她自病魔纏繞中掙脫出來時,已經是四天後的下午了。
高燒和病毒的侵襲讓她原本纖小的身子更加清瘦,臉蛋也像失去了滋潤一般,顯得蒼白而憔悴。
她疲倦至極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迷惘獃滯地環視著四周。
她在哪裡?
靈月想問出口,卻發現喉頭乾燥得像火在燒一樣,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女聲在她耳畔響起。
靈月努力凝聚眸光,這才發現出聲者是一個白衣女孩。
「雪眉?」她啞著嗓子,試探地問道。
「雪眉是你的家人嗎?你昏迷了四天,要不要我們通知你的家人前來?」
她看清楚了,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白衣護士,臉上帶著一抹溫暖的笑。
靈月勉強搖頭,唇邊浮現一抹可憐兮兮的笑。「不,我沒事。我的家人在新加坡,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而且她能找誰呢?所謂的家人是父親和他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孩子,根本沒有她存在的空間,她也早就學會不去乞求什麼。
她自食其力了這麼久,沒有理由在這時讓她的『家人』再介入她的生命中。
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熱鬧快樂,這是她的生活哲學之一。
「小姐,那我們可以通知誰來為你繳住院的保證金呢?」護士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在你生病時還拿這些事煩你,不過這是本院的規定。」
「沒關係,我有帶皮包來,我把證件和保證金先給你,其它的費用……」
「不要緊,你可以出院之後再回來繳交。」護士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要通知家人或朋友過來照料你嗎?」
「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我究竟生了什麼病。」
「你是感冒引起的急性肺炎,不過現在已經痊癒了大半,只要你耐心的服藥和好好的休息,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其餘的等巡房大夫來,你可以再向他詳細詢問。」
「小姐,謝謝你。」
直到護士離開后,靈月才緩緩閉上眼睛,低低吁了一口氣。
好累……她的心和身體都好累,累得她幾乎不想再活下去。
生平第一次,她有厭世的念頭。
靈月永遠忘不了元懷墨在趕走她之前所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戳進她的心房,刺得她傷痕纍纍的。
是啊,她這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活在世上對世人也毫無貢獻,這個世界有她無她好象也沒有什麼差別,更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活著。
看來她這些年的積極進取與快樂,只是一種欺騙自己的行為,事實上她什麼也不是!生命一旦沒有了意義,活著是否只是一種多餘?
她兩眼空洞地望著粉白的天花板,心底愁腸百轉。
唉……
趕走了靈月,日子卻沒有懷墨想象中的平靜無波,相反的,他反倒覺得事事逆心,看什麼人都不順眼。
雖然只失去了她的音訊一個星期,他卻覺得整個人像頭困獅一般,時時刻刻焦慮惱怒。
該死,她滾離他的生活,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為什麼會渾身不對勁?
現在公司上下的員工都知道總裁的心情比以前更壞,每個要進他辦公室的主管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他。唯有調查部的阿奇敢笑嘻嘻地走入總裁辦公室,然後依舊笑咪咪的走出來。
「總裁,我想有件事情是你應該知道的。」阿奇穿著一套拉風的皮衣走進辦公室,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懷墨自計算機屏幕前猛然抬頭,臉色肅然冷漠。「什麼事?」
「上回的意外,我們已經搜集到一些有用的蛛絲馬跡,現在正在加緊追查中,還有……」阿奇眨眨眼睛,別有會意地看著他,「有件事是我雞婆去調查的,不過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知道。」
「究竟是什麼?」他不耐煩地瞪著阿奇。
「那位與你共患難的風小姐,此刻正躺在忠孝醫院的病床上,病得奄奄一息了。」
阿奇瞅著他的反應。
懷墨一顆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故作冷淡,「你怎麼會以為我對她的事有興趣?」
「沒興趣?那就算了,我弄到的病房號碼也沒有什麼用了。」阿奇咧嘴微笑,「容我先告退去調查那件比較重要的車禍事件。」
「把你手上的文件都留下來。」懷墨陡然出聲,橫眉豎目地看著他,好象在看他是否有那個膽子敢質疑自己的命令。
阿奇無聲一笑,乖乖地將文件放在桌上,「是。」
「你可以下去了。」
「明白。」
待阿奇晃離辦公室后,懷墨立刻抓起桌上的資料,在看著的同時臉色漸漸泛白。
阿奇呈上的報告十分詳細,連靈月的病歷表都弄了一份過來。但是裡頭的內容讓懷墨既震怒又心痛,待看完后,他不禁仰天低吼一聲。
「該死!該死的我!」
午後的陽光灑入虛掩著窗帘的病房裡,靈月靜靜地沉睡著,面容平靜而憂傷。
同病房的其它病人也正睡著午覺,一時之間,整個房間里充滿了靜謐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