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彌生。」
晚飯後，正在洗碗的馮竹君悄悄的把她叫到一旁去。「你們什麼時候吃尾牙？」
「大嫂，現在離過年還很久耶！」
「沒有啦！我是想問你，你們尾牙的時候我能不能去？」
「你要去參加我們公司的尾牙？」
「對啊，行不行？」
「只要公司的股東都可以啊。」
「這樣啊！」那她決定明天就去買台揚的股票，「對了，彌生，那你要記得，你們公司尾牙的時候你要帶我去哦。」
「大嫂，你真的那麼喜歡我們老闆啊？」就連尾牙時，偷偷的去看他一眼也好，唉，虧她剛剛還欽羨大哥跟大嫂的婚姻生活呢！
「沒有啦！剛剛那些話是故意說給你大哥聽的，我都已經結婚了，哪敢再隨便覬覦別的男人。」
「那你幹嗎要參加我們公司的尾牙？」
「哎呀！你知道我們當老師的，根本沒有所謂的尾牙可以吃，我一直想見識看看那種場面，對了，先問一下，你們公司歷年來尾牙的菜色辦得怎麼樣？」
「還不錯呀！」請股東的，可不能太隨便。
「這樣啊！」馮竹君笑得好開心。
彌生終於相信大嫂想參加他們公司的尾牙，純粹只為了那頓大餐，而不是為了言先生的美色。
時間飛快的流逝，自從與言慶瑞發生一夜情后，彌生從未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也從未再見過他，日子像是從未發生那件事般的平靜。
尾牙那一天，彌生沒忘記找大嫂一起出門，倒是馮竹君看到彌生便皺著眉，眼神有些怪異。
「怎麼了，大嫂，你幹嗎這樣看我？」她今天有什麼地方不對嗎？彌生看了看自己，覺得自己沒什麼兩樣。
「彌生，你們公司對員工是不是要求很嚴？比如說參加尾牙要盛裝出席？」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穿著啊！我嫁進你們方家都快三年了，從沒見過你穿得這麼性感、這麼美耶！」馮竹君又看了她一眼，更是嘖嘖稱奇，她一直知道彌生長得清秀可人，沒想到穿性感的衣服，倒也另有一番風味，都快成了性感小尤物了。
「我這樣很奇怪嗎？」彌生急了。她一直以為她穿得很普通耶！去年淑韻也穿類似的小禮服，都沒人說她什麼。
「不會很奇怪啦，很好看啊，只是從沒看你穿得這麼正式又這麼性感的洋裝，有點吃驚。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是驚艷的感覺居多。」
「什麼?!驚艷、性感！」彌生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她並沒有想要這種感覺，她原本只是想讓自己得體一點，如此而已。「那大嫂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就下來。」
「你換衣服幹嗎？你穿這樣很好、很美啊！不用換了啦。」馮竹君拉住彌生，覺得她的反應怪怪的，哪個二十幾歲的大女生不愛讓人稱讚她漂亮啊，怎麼一聽她稱讚她，便垮著臉像是她說她丑一樣。
「可是我不想讓別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
「誤會我是為了他才特意打扮的。」
「拜託，誰會那麼無聊啊！你穿你的衣服關別人什麼事。」除非是彌生有特別在意的人，而她不想讓那個人發現她的心情——馮竹君猛然察覺到彌生的反常情緒，然後又連想到近來彌生怪異的行徑。
「喝！方彌生，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彌生瞪大眼睛望著大嫂，「沒有啊！」她哪有瞞著大嫂什麼事啊，
「沒有！那你告訴我，你是怕誰誤會你是為了他才特意打扮的？」這種屬於小女人的彆扭情緒，她可也是過來人，彌生別想瞞她。
「哎喲，大嫂，我實在服了你耶！沒有的事你也能講得口沫橫飛，我實在很受不了耶！你到底走不走？」彌生踩了跺腳，裝做很不耐煩。「你不走那我可不等你了喔！」為了躲避大嫂的追問，彌生趕忙往外走。
馮竹君跑追了上去。
台揚尾牙耶！她可是「肖想」了兩個多月，怎能不去，只是那個讓彌生心神不定的那個人，馮竹君也很有興趣，因為離那件事已經快一年了，彌生也該走出來好好的談場戀愛，或許可以讓她快樂些。
「你喜歡你們老闆！」
尾牙進行不到二十分鐘，馮竹君敏感地感覺到彌生的視線在某人身上流連不去，而那個人竟是她稍前在報章雜誌見過的人，台揚的新任老闆言慶瑞。彌生喜歡的竟是那樣的大人物，了不起、太了不起。
「什麼?!」彌生差點被口中的食物給噎著。大嫂在胡說什麼啊！「你別亂講。」要是被別人聽到了那怎麼辦？
彌生左右觀看，幸好公司尾牙采歐美開放式自助餐，而她們周圍沒什麼人，能避開不必要的流言。
「你不用騙我了啦！光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在暗戀人家。」彌生想騙她，拜託!
馮竹君嗤之以鼻的冷哼，而彌生可是急得要死了。她這個大嫂的性子可是有名的率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會兒她這麼大聲嚷嚷——
「大嫂!」
彌生哀號著求她，但馮竹君卻冷瞪她一眼，罵道：「你幹嗎！叫得那麼大聲，你想嚇死我啊！」彌生不知道懷孕的人是禁不起嚇的嗎？可惡，回去之後要跟婆婆告狀，叫婆婆訓一下她。
「而且你老闆人那麼優，喜歡他又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你幹嗎怕我知道？」這才是馮竹君最不能理解的。
「大嫂，你別再講了。」彌生簡直快要暈倒了，她趕緊把大嫂帶到一旁去。「我老闆他已經有老婆了耶！」
「什麼?!他已經結婚了！」
「對，沒錯。」所以她拜託她不要再亂點鴛鴦譜了，可是，大嫂現在這又是什麼眼神？
「你幹嗎這樣看我？」像她做了什麼滔天壞事一樣。
「彌生，人家都已經有老婆了，你還去喜歡人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
「知道你還喜歡他！」
「我沒有喜歡他。」
「沒有喜歡他會一個晚上目光直溜溜的跟著人家打轉？」別以為她沒看見，那個大老闆一上台講話，台下的員工吃飯居多，就彌生一個，把精神訓話當做愛的宣言，目不轉睛地聽得入迷。
哪家員工像她一樣，在尾牙的時候還這麼認真的聽老闆訓話！彌生那小女人的把戲、小女人心態，別想瞞過她這個已婚婦女。
不行！她怎麼能讓彌生繼續這麼墮落下去，愛上一個已婚男人，是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走，我們回家去。」馮竹君決定回到家之後就把彌生關起來，對，最好讓她辭去空服員的工作，省得一天到晚跟她老闆照面，他們這樣每天四目相對，要不日久生情也很難。
「回家就回家。」反正她也不想讓人誤會，什麼一個晚上眼睛直溜溜的跟著言先生打轉，她哪有！
彌生生氣了，連理都不理馮竹君，拎著皮包就往門口方向去，害她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追她追得很辛苦。
「彌生，你等等我。」馮竹君沒想到她還真說走就走，拜託，好歹也讓她吃完盤子里的菜再走嘛，要不……鵝肝醬也行。
「彌生。」馮竹君叫她，但彌生卻連停都不停，像個火車頭似的直往會場外頭沖，可卻在途中，不期然的被淑韻給擋了下來。
淑韻興匆匆的問：「你上台抽獎了沒？」
「我不抽了。」
「不抽！為什麼不抽？今年的頭獎可是獎金一百萬耶，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拿到!而你竟然要棄權，不會吧！」聽到她要棄權，淑韻可是心痛極了。
「什麼?!獎金一百萬！」尾隨而來的馮竹君也聽到了，沒想到台揚如此大手筆，年終頭獎竟然有一百萬。
「彌生，你快去，咱們抽完獎再回家。」馮竹君當機立斷，馬上見風轉舵，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才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若上去，你又不知道要怎麼想了！」莫名其妙讓人誤會，彌生覺得那可是一輩子的污點。
彌生不想讓家人以為她跟言慶瑞有什麼，雖然她跟他真的有過一夜情，但那是銀貨兩訖的交易，無關乎愛情，她沒有喜歡上言先生的，沒有。
「你別彆扭扭的不上台，那才讓人覺得有鬼，很難相信你跟他真的沒什麼。」
「大嫂！」
「怎樣，我說錯了啊!」
淑韻夾在她們兩人中間，不知道她們姑嫂是為了什麼起齟齬，「好啦、好啦，彌生，你就上去抽個獎嘛，很快的，又花不到你幾秒鐘的時間，抽完了再回家，幹嗎為了這種小事爭吵呢？」淑韻居中充當和事佬，硬是把彌生拉上台抽獎。
彌生無奈的走上台，只好迅速的往紙箱里隨便一撈，抓出一個捲成筒狀的獎單，她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得到什麼。
主持人將紙筒接了過去打開，並宣布及恭喜她中了貳獎。
貳獎是什麼啊？彌生轉過臉去看，恰好與坐在前排的董事一一照面，不意外的言慶瑞也在其中。
而他的身側坐著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想必那就是他的妻子吧！彌生的胃突然一陣翻騰，心裡也不知道在酸什麼，總之就是覺得難過。
「提供貳獎獎品的人是我們台揚的凌總經理，凌總這個獎項很神秘哦！」因為貳獎上頭寫的是心愿一則。
「這位幸運的小姐，你有什麼心愿呢？」主持人問彌生，而且還製造效果的挨著她，小聲卻故意讓人聽見的提點彌生，要她挑個難度高的刁難凌總，誰讓凌總這麼大方，提供這種讓中獎人任意填選的獎項，那他就別怪大家心狠手辣了。
「一百萬，彌生，說你的心愿是獎金一百萬啦！」馮竹君在台下聽到彌生可以自己選擇獎品，當下什麼形象都不顧，沖著台上大喊要彌生狠一點，來個獅子大開口。
什麼?!一百萬！
哇，哪位小姐這麼狠啊?!
凌柏光轉過頭去，恰好看到馮竹君挺著大肚子拚命的跟彌生Pass。
彌生恢復冷靜笑著說：「我若真跟凌總要了一百萬，只怕明年初，我的工作可能就沒了吧！這樣豈不是因小失大，畢竟這年頭工作可不好找。」彌生避重就輕的謝絕大嫂的提議，一百萬，她不是不心動，只是她有她的考慮在，畢竟一百萬不是她最想要的禮物。
她最想要的，另有其他選擇。
凌柏光不懂彌生的想法，還轉臉直跟言慶瑞點頭，誇獎她，「這丫頭真懂事，我欣賞她的答案。」因為她替他省了一筆錢，於是他大方的大聲提議。「要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跟咱們台揚的董事長跳支舞，方小姐你覺得如何？」凌柏光嘻皮笑臉地製造機會給兩人，他知道自從上一次之後，慶瑞跟這位方小姐便沒有再聯絡。
他們兩個可是有過一夜情緣，難道彼此對那一夜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才不信。
跟言先生跳支舞！彌生聽聞，心跳剎時失序。
她都還來不及反應呢，馮竹君就跳出來抗議。「我們家彌生才沒那麼笨呢，放著四十寸的電視不要，反倒去跟人跳什麼舞，那是什麼舞那麼值錢啊？彌生，咱們別那麼傻，我們要電視，要不數碼相機也可以。」馮竹君的目光在所有獎項中梭巡，找出她想要的。
凌柏光則直搖頭，咳聲嘆氣的對言慶瑞說：「沒想到你的身價遠不如一台數碼相機。」
「你找死啊！」言慶瑞臉色波瀾不興，睨了凌柏光一眼，冷冷的撂下狠話。
「說老實話，你不想她嗎？」從那一夜到今天，慶瑞與方彌生也有好幾個月沒見了吧！
對於曾經有過一夜露水情緣的方彌生，慶瑞抱著什麼樣的感情？凌柏光實在很好奇，畢竟她是惟一一個完全沒有雲笙影子存在的例外。
「吃你的飯吧。」因為彌生已經說出她想要的東西了，她要了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東西。
那就是台揚航空一年份不限次數往返美國的來回機票。凌柏光驚詫。「她要那個東西做什麼？那丫頭該不會想拿去賣吧！」算一算，她要是每天要一張，那他的損失可大了，幸好他只是股東，可他就是搞不懂，方彌生什麼東西都不要，就要美國的機票，而且還不限次數。
她那麼想去美國？那幹嗎不直接移民到美國就好了，反正現在美國的綠卡也不像從前那麼難拿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女孩怪怪的？她要美國的機票做什麼？」
「你不會自己去問她。」
「你跟她比較熟，要不，你幫我問吧！」凌柏光不怕死地將他一軍。
言慶瑞則是懶得理他，雖然，他也好奇她要飛往美國的機票究竟是何居心。
「怎麼樣，彌生抽到了什麼獎？」
彌生及馮竹君一回到家，大夥就全圍了過來，想看看彌生的運氣如何，有沒有抽到什麼大獎。
「彌生抽到了貳獎。」馮竹君公布答案，方家的人聽到答案全抱在一起尖叫。」
「美國的來回機票一年份。」
「什麼?!怎麼會是這個，怎麼這麼巧。」
「不是巧，是彌生開口跟公司要求的。」馮竹君口氣悶悶的回答，她一直以為彌生已經淡忘了前一段感情，卻沒想到一個年終抽獎，意外的撞見她的痴情。
突然間，方家一片沉默，沒人再為彌生抽到貳獎的好運樂不可支。
而彌生則半句話都沒說便要回房。
今天她夠累了，所以大家就饒了她吧！她想回房睡了。
「晚安。」她揮揮手。
「晚安。」大夥死氣沉沉的回她一句，而後彼此面面相覷，對於那一段過去，方家人雖沒說開來，卻心有默契地決定只要彌生不提，那麼他們誰都不會開口多講一句。
感情的事，要當事人看得開那才有用，若看不開，誰來講、誰來勸都不會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