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颱風眼
佘興偉在車上演練了無數次,如果家裡人執意不同意他回來的話,那他就將那還剩110萬的存摺甩在桌子上,然後酷酷的說:「要是支持我,我就拿這百來萬去創業;要是反對我,這110萬就給你們,算是買斷我以後的自由。YOU!永遠也不能干涉我的人生!」
佘興偉想了幾遍之後,不確定是摔存摺還是摔現金好。
現金夠震撼,一萬多張的百元大鈔那樣甩下去,整個鎮子上的人的靈魂都會被震撼的。
不過有一點值得擔心的是,他害怕取錢出來還沒回到家,別人就過來友好地幫他搬走那袋錢了。
「爸,媽,我回來了!」佘興偉剛一踏進家門,就大聲喊道。
佘媽在家,聽到喊聲趕緊迎了出來,高興地說:「你要回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呀,今晚都沒準備什麼好吃的。」
「又不是來客人了,兒子回家還要比爸媽吃得好是要遭雷劈的。」佘興偉是典型的精神分裂患,一看見家人就忍不住充孝子。
「去,別亂說話。」佘媽嗔罵道。
舅舅一家和他們是鄰居,佘興偉和佘媽倚在門口說話時,30歲剩女,佘興偉的表姐出門了,佘媽招呼道:「燕玉,興偉回來了。」
表姐興奮地跑過來,「好小子,要回來也不說一聲,玩驚喜呀。」
「呵呵!」佘興偉隨便笑了兩聲,是驚喜還是驚怒還不得而知。
佘媽說道:「你到三公那去把他爸給叫回來,整天只知道下棋打牌。你爸媽今晚不在家,過來這邊一塊兒吃飯吧。」
「好嘞。」表姐領命而去。
佘興偉回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晚飯時間,所以佘爸回來與佘興偉沒嘮叨上兩句,便被佘媽催促吃飯了。
佘興偉沒在飯桌上談自己為啥要回來的事,佘爸佘媽估計也猜出個七八來,所以整家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那個話題,只是隨意地聊著三姑的女兒出嫁,六婆的孫子考上大學這些瑣事,以免大家連飯都吃不下去。
晚飯之後,表姐幫佘媽收拾飯桌,佘爸與佘興偉轉到茶桌上。佘爸對品茶頗有研究,但佘興偉是屬於可口可樂與咖啡的那一代,對茶藝沒什麼認識。
佘興偉抓起茶杯就要喝,佘爸制止道:「飯後喝茶等於喝毒藥,這不是讓你喝的。」
佘興偉不服氣,「這茶不喝您幹嘛倒。」
佘媽從廚房裡伸頭出來笑道:「你爸整套品茶的程序下來,至少也要半個小時。飯後半小時喝茶就沒事了。」
「那我現在喝什麼?」佘興偉問道。
「喝白開水。」佘爸讓燙茶在杯中停留幾分鐘,然後倒掉。原來只是溫杯。
佘興偉自行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這次回來是想做什麼?」佘爸終於提及這個話題了。
「我想回農村承包幾畝田乾乾。」佘興偉鼓起勇氣說道。
他假想中的佘爸會提出很多看法,諸如「你這輩子都沒在農村哪怕住過一天,你知道農村是什麼樣嗎,只會空想!」又或,「承包,你以為承包這麼好做?這麼好做大家都來做了,而且現在村裡也沒地給你承包。」甚至是「怪不得別人說兒女都是來要債的,我當初就該把你射在牆上,免得你今天來氣我。」
這一切都沒生。佘爸只是沉默地擺弄著他那些茶具。
在廚房偷聽的表姐想走出去,卻被佘媽拉住了,用眼神制止了她。
佘興偉不知道佘爸葫蘆里賣什麼葯,只好提前請出存摺這張王牌,排練時豪情萬丈的話語到了嘴邊卻變了另一番話,「我賺了點錢,這回回農村的事我有足夠的錢。當然,我也準備了錢給您兩老養老。」
佘爸拿起存摺數了數上面的數字,吃了一驚,「110萬?!」
「什麼?110萬?!」佘媽和表姐聽到這個數字,吃驚地走了出來。
佘媽拿過存摺數了一下,沒錯,的確是110萬。
表姐笑罵道:「你這小子在城市裡吃香喝辣的,卻沒寄一點錢回家。」
佘興偉連忙辯解道:「不是……」
佘媽打斷道:「在城市裡這麼賺錢,為什麼要回農村?」
「在城市裡怎麼可能賺錢呢?」佘興偉苦笑道,「生兒子媽您難道不了解兒子嗎,要是我賺了錢,怎麼會不寄錢回家?這筆錢賣野生靈芝得的。」
「賣靈芝?」三人異口同聲道。
「有一次在山上無意挖到一棵5斤重的野生靈芝,那棵靈芝賣了110萬。」佘興偉沒將他給了小雨10萬的事說出去,免得解釋起來又把話題拉到其他地方。
「你別以為你爸媽不懂就瞎說。」佘爸有些怒氣,「什麼靈芝能賣一百多萬?你是不是在干違法的事?」
「真不是!」佘興偉這時後悔沒把支票複印一張帶回來,此刻有些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了。
「興偉怎麼會做那種缺德事。」佘媽瞪了佘爸一眼。
四人沉默了許久。佘爸開口道:「既然你要回來,那我去幫你要幾畝地。」
這麼順利?佘興偉有些不敢相信,結結巴巴地問:「現在的,的地沒,沒這麼好承包了吧?」
佘爸說道:「我們家在村裡有些地位。村長還得喊我一聲大哥,我開口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佘媽說道:「既然要干那就好好乾,別做了幾天就喊辛苦要走。」
接下來佘家二老囑咐這囑咐那,佘興偉只有「嗯嗯」的在一邊應著。
佘興偉對雙親奇怪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他拉過一旁的表姐問道:「最近這裡有沒有生什麼怪事?」
表姐知道他想問什麼,便反問道:「你知道什麼叫颱風眼嗎?」
「名詞聽過,但不怎麼清楚。」佘興偉老老實實地回答說。
表姐抽出一張紙,用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小圓,用畫了一個大圓包著小圓。小圓里寫著這裡的鎮名——地鎮,大圓邊緣一邊寫著「天南市」,對面的另一邊寫著「溪南村」。
佘興偉看不明白,靜靜地等待表姐講解。
表姐說道:「這裡正進行著一場大颱風,你在天南市,可以感到有颱風,你在地鎮卻感覺不到有颱風,不僅感覺不到,而且還風和日麗,天朗氣清。你知不知道是為什麼?」
「為什麼?」
「科學上的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表姐老實地說道,「但地鎮這裡就是颱風眼。你身處這裡很容易以為沒有暴風雨,但其實只要你走錯一步,邁出這個保護圈,你就會被颱風刮到大西洋去。」
佘興偉認真咀嚼了表姐的話,可還是沒法聽出個中意思。
「你說的話怎麼這麼禪。」佘興偉說道,「你能不能找些人類能聽得懂的句子來表述一下你的意思呢?」
表姐倍感挫折,「我問你,你在天南市給家裡打電話透露想回農村的時候,心裡是不是特有壓力。」
佘興偉點點頭。
「我再問你,你坐著回來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壓力比在天南市打電話時更大,緊張到小心臟都要撲通撲通跳出來,拚命按才按得下去。」
佘興偉用力地點點頭。
「我又問你,你可以回農村了,但是你是不是一直感到有股壓力,除非你在農村證明你成功了,不然這股壓力都不會消失?」
佘興偉瘋狂地點點頭。
「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地鎮就是颱風眼,你靠近颱風眼,壓力變大,進入颱風眼,壓力消失,離開颱風眼,壓力出現。」
他試探地總結道:「表姐,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寧靜?」
「是暴風雨還是流星雨還得看成王敗寇這四個字。」表姐充滿哲學家的憂鬱,「你成功了便是流星雨,失敗了直接龍捲風,暴風雨都沒有你的份兒。不過畢竟你帶了一百萬回來,不是他們帶一百萬回來,現在你說話比他們大聲,他們會給你嘗試的機會的。」
夜晚大家都已經睡下了,佘家二老在房間里呢喃細語。
「你不信兒子?」
「你不也不信嗎?」
「兒子本性是不壞的。我是擔心他離開我們這麼久,在外面難免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學壞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他要回農村就讓他回,有咱們盯著總比在外面好。」
另一間卧室里,佘興偉正睡得香甜,在月光下露出了純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