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火車上
他一臉好笑的樣子,覺得我無理取鬧,卻不得不解釋的姿態:「這個車廂的廁所壞了,我到七號車廂去洗臉,人太多,等了會兒,還沒輪到我,沒水了,我只好去六號車廂,在那兒遇到一個同鄉,坐下來聊了會兒。剛才有個這邊的鄰座,到那邊上廁所,看到我,說你在這兒哭,我就趕忙過來了。誰知道平時天天早晨睡不醒的你,今天沒人喊也能起這麼早。」
「哼!你還怪我!」一想到剛才的恐慌,我忍不住又想哭。
「好啦好啦!」他雙手捧著我的臉,給我擠變形,笑起來:「還真丑的可以。唉!即使如此,醜媳婦也得見婆婆呀。」
我跳起來也去擠他的臉,他一邊躲閃一邊笑:「這樣,可愛多了。我可不喜歡天天哭的女娃娃。」
一上午,我們一直擠在那一個坐位上聊天。他跟我聊他的母親,教我去了以後如何取悅她老人家。我當時,還以為他媽媽年齡多大呢,誰知道見到以後現,她看上去比我媽媽還年輕。
午餐過後,我看文俊睏倦之極,呵欠連連,便把鋪位牌給他:「文俊,你到床上去躺一會兒,我在這裡等你。」
卧鋪車廂管理比較嚴,兩個人去一定不成。
文俊左右看看,八號車廂內早已人滿為患,在這裡等著補票的人也很多,我跟他擠坐在一個座位上也的確讓他很難受,到了晚上更不放心把我一人丟在此地,便拿著鐵牌子去了。
我一人獨坐無聊,轉頭看著窗外緩緩而過的油菜田。
小小的,尖尖的,嫩綠的油菜葉子襯著碎碎的,黃黃的油菜花,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就好像軟軟的厚厚的黃地毯,在微風中,波浪一樣起伏不定。
看著看著,我的眼睛就迷糊起來,歪在面前的小茶几上睡著了。
沒想到這一覺直睡到暮色降臨,等我醒來,車窗外面已經黝黯寂靜,群山蒼茫。
文俊還沒有回來。
趴在小几上睡到天黑,胳膊也麻,脖子也硬,腰也酸,屁股也疼,真難受的緊。
好半天,身體才蘇醒過來,我伸伸胳膊,踢踢腿,轉轉脖子,捶捶腰,扭扭屁股,伸手去拿行李架上的包,想取點東西上衛生間。
這一次,我又傻眼了。
我的包已經不翼而飛,文俊的行李卻安然靜立在行李架上。車廂內原本滿滿的乘客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甚至連那個笑呵呵的帥哥售票員和臉挾寒霜的乘務員也都不在了。
要不是文俊的行李尚在,我非被嚇出毛病不可。
來的時候,為了漂亮,我只穿了一條連衣裙,除了掛在脖子上的袖珍小手機,所有的其他東西都放在包包里。
這一年,我很少花錢,爸爸媽媽和姐姐們給的零用錢我都悄悄攢著沒怎麼花。早就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
走的時候,我把所有的積蓄都帶上了。還有就是我喜歡的,但凡文俊讚美過的夏季衣服也差不多都放在裡面。現在,連上廁所用的手紙都沒了。
忍不住,我撇嘴又想哭。
文俊走過來:「好幾節車廂人都走空了,咱們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怎麼?不高興?」
我沮喪地抬手指指行李架。
他抬眼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還好,你還在。」
我正有氣沒處吶,一聽此言,忍不住掄起倆拳頭朝他胸口擂鼓般捶去:「不公平,為什麼只拿我的不拿你的,欺負外地人!」
他笑眯眯的看著我:「誰讓你帶那麼高檔的包包,別人一看,自然起歹心。我的一看就是劣質品,沒人看得上不是?氣消了沒?消了咱們去吃晚飯,票我都換了,吃了飯,聊會兒天,咱們就等著下車。
我懊喪無比:「怎麼辦呢?裡面一萬多吶,苦巴巴攢著都捨不得用,我的漂亮衣服都在裡面。
他伸手攬住我的肩膀:「走吧,別想那個包包了。下了車,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我帶你去買幾套衣服,然後回家看我媽。」
下了車,隨人群湧出車站,文俊領著我來到離車站不遠的一個小旅社,只是複印了一下他的身份證,我們就領到門牌進了一個標準間。
標間有兩張床,我們各睡一張。
洗澡后,我躺進那個軟軟的小床就進入了沉沉的昏睡。
文俊喊醒我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他已經出門買回了早餐等著我了。我賴在床上,懶懶的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文俊,咱們,終於到山東了。」
文俊扶起我:「咱們現在只是到了濟南,離我家還遠著哪。快起來吧,吃點飯,出去買衣服和用品,晚了,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等回了家,怎麼睡都成。」
跟著他上街狂購,給俊媽媽也買了很多新衣服和禮物。
文俊帶著我乘上一輛汽車,一路顛簸,漸漸到了田園般的鄉下。
在國道邊下了車,文俊開始帶著我步行,上了國道邊蜿蜒而下的一條灰土馬路,從文俊的步履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麼的激動。他提著那麼多東西都走的那麼快,我也只好亦步亦趨緊跟其後,不敢叫苦。
沒多久,後面疾馳過來一輛驢車,超過我們后,車夫回頭看了一眼,吁住車,朝我們喊來:「可是俊哥兒回來了?」
文俊看過去,大喜:「吳大叔,是您呀,您好,我是文俊。能帶我們一程嗎?」
那人喜道:「果然是俊哥兒,出堂了,真出息,大學畢業了吧?來來快上車。」
吳叔叔的驢車一直把我們送到文俊家門口才走。
也就是吳大叔回去告訴大吳我們回來了,大吳才去喊了童年的夥伴們都跑來看文俊,可惜我在睡覺,沒有看到那激動人心的見面場面。我唯一想知道的,其實是戚小鳳跟文俊見面后,是怎樣相對目光,怎麼寒暄和怎麼心照不宣了現在我和他的既成事實。我可不相信他們之間是他所說的那樣一塵不染。
來的路上那麼辛苦,這次回柳城,我說什麼也不許文俊再為了省錢買兩種票,自作主張跑去排隊買了兩個軟卧包間。
婆婆一間,我們一間。
文俊在我身後,把我攬在懷裡,在我耳邊輕笑低語:「其實老公我早有此意。」
我回頭看去,看到他一臉壞笑,頓時愁眉苦臉:「你不會在火車上也要……」
他壞壞地沖我直點頭,眼神中又露出那種叫人心跳的狂熱。
我雙手高舉做投降狀:「你就饒了我吧!」
說完一頭鑽進婆婆的包廂,就再也不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