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皇 (3)
一、死屍復活(下)
中科院西安醫學研究中心內,原本寬闊安靜的大廳里這會兒卻嘈嘈雜雜,擠滿了人。十幾個科學家還有一大群工作人員都被警方用藍色安全線隔離在內,他們竊竊私語,他們疑問萬分,雖然他們焦急,但並不吵鬧,只是這麼多的私語一匯合,就成響亮的分貝,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這邊說得大了,那邊就必須更大,一個塞一個的響,不一會兒,就亂得什麼都聽不到了。警察們封鎖了現場,卻封鎖不了人們的好奇心,上百個疑問的心像幽靈一樣飛到二樓上來回盤旋,都想聽聽到底生了什麼事,都想看看死人的屍體。
帥歌吟和冷美菱一路亮出了絕密的證件,過關闖將,通過了七八次盤查與認證,終於走入二樓的細菌研究室門口,他們被那些繁瑣的盤問搞得筋疲力盡,帥歌吟幾次想動手都給冷美菱攔了下來,然而最後連冷美菱都想動手了。這些公式化的關口除了增加人民的負擔降低破案率,根本毫無價值,多此一舉。
才走到研究室門口,一股血腥的氣息就撲面而來,濃烈的惡臭彷彿曝晒在陽光下腐爛的死魚散的味道。
帥歌吟和冷美菱用袖子捂著口鼻,踏入了這血腥之地。在雪白的屋子中間,他們看到兩具屍體僵硬的躺在地上,周邊的兩癱血跡乾涸了,像兩團塗染不均的暗紅色油彩抹在身下,形成不規則的幾何圖形。
帥歌吟和冷美菱皺著眉頭蹲下,仔細觀察那兩具屍體,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每一個表情都詳細記錄。屍體似乎成了兩件藝術品,值得他們倆為藝術品鑒賞專家細細品味。
跟在他們身後進來的是西安警察局的警探光頭馬聰。這個四十多歲的警探,滿臉怨氣,滿鼻子的火氣,滿身子的土氣,他對這兩人的到來表示極度的不快,心裡憋了好大的氣,但是上面打過招呼,這案子給了秘密調查局,他只能給這兩個年輕人打下手。為此他惱火的直打自己那像剝了殼的雞蛋還上了油似的光溜溜的腦袋。
帥歌吟戴著塑料手套,檢查完張明傳和小軍屍體上的傷口,緩緩點頭,呼出一口長長的氣,說道:「都是一刀致命,好快的刀。」
冷美菱不說什麼,她並沒有看出這屍體有何特別之處,兇手的殺人手法除了快一點之外,完全沒有什麼古怪。
所以,這平凡的殺人手法,就是一種古怪。表面的平靜下充滿了驚心的危機。
冷美菱站起身來,繞著屍體走了兩步,道:「怎麼看都不像職業殺手乾的,這年頭,職業殺手很少還用刀的,那位餐刀殺手,不是已經在《生命天書》案件中死了嗎?」
她口裡說著,腳下不停,又走到了張明傳的屍體跟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忽然間,她像看到了屍體復活似的,臉色突然變了,顫聲道:「你看,張明傳的屍體?」
帥歌吟一聽這話,霍然起身,也湊過來俯視著那屍體,當他看到這屍體的姿勢時,臉色也變了,不禁訝然道:「怎麼會是這樣?」
是阿,怎麼會是這樣,這張明傳的屍體為什麼擺成了一個「大」,他雙手平攤開,雙腳叉開,仰面閉著眼睛,細看之下,那臉上的表情竟是一種心滿意足。
被人殺死的人,臉上絕對不應該出現這種表情,也不應該擺出這種姿勢。
然而,他們都能看出,張明傳是自己擺出這個造型的,並非是兇手故意為之。
冷美菱思索之中,馬上翹起左手上一隻春蔥般嫩白的玉指,她的指上戴著一枚璀璨的鑽石戒指,閃爍如星,她移動著戒指,對準了現場景物,慢慢的拍攝了一遍。這鑽石戒指是微型攝像攝影一體機,隨身攜帶,使用方便。
帥歌吟抱著手,說道:「張明傳將身體擺成這樣,看來是他臨死之前自己擺的。」
冷美菱說:「看他臉上的表情,他似乎完成了這件工作就已經滿足了,莫非,是在暗示我們什麼?」
他們看出來了,他們看出來了嗎?張明傳的屍體在想。
帥歌吟一拍腦袋,道:「難道是密碼?張明傳密碼?類似達芬奇密碼的密碼?現在的謀殺案很流行這個?簡直是抄襲!對了,聽說張明傳喜歡吃饅頭,會不會是一個饅頭引的血案?」
冷美菱橫他一眼,說:「你還真會瞎掰。」可心中也起了疑,照張明傳這副姿勢來看,確實好像在暗示著什麼,便轉身問馬聰,道:「馬探長,沒人碰過屍體吧!」
馬聰本身就有些不高興,這兩個年輕密探一副裝酷的樣子,神經兮兮,根本看不出他們有多大能耐,見這女孩這麼問,翻著白眼道:「什麼意思?我們接到通知就將一切封鎖了,我一直在這盯著,你認為我碰過屍體嗎?」他終於可以爆出一點點火氣,心情也就愉快多了。
冷美菱淡淡的道:「我倒沒這麼認為,謝謝你保護現場,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她知道這種人得多給他碰碰釘子,尤其是又冷又軟的釘子。
馬聰果然如一條被鞭子唰了一下的犟牛,重重一哼,扭頭就走,腳步聲響得震天,反抗這不公的社會。
帥歌吟瞪著他離開的方向,說:「美菱,這傢伙這麼不給你面子,要不要我扁他一頓?給你出氣?」說著,就撂起了袖子,一副視死如歸之態。
冷美菱沒好氣的道:「我就是怕你這樣才叫他出去的。」
帥歌吟說:「是嗎,那就先饒他一命。」又再看那屍體,卻見屍體兩腿大大的張開,**放著一個檀木小球,像是某種玩具,又有點像健身球,心裡起了疑,問道:「這是什麼?」彎腰正要拾起來,他的手剛碰到那球,還沒抓,就聽冷美菱叫道:「別動!」帥歌吟一驚,保持著拾球的動作不動了,像是成了一尊泥像。
帥歌吟道:「為什麼別動?」
冷美菱輕輕的道:「會不會是炸彈?」
這個可疑的小球,為什麼會放在張明傳的**,莫非是等著有人拾起的一剎那,突然爆炸?
想到這裡,帥歌吟的半邊身體都涼了,他感到那個小球內部的炸彈正在啟動,似乎還聽到了滴答滴答的定時之聲。
可他並不能動,說不定一動,這炸彈就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冷美菱目光一掃,看到在張明傳屍體的左手邊放著一個太陽系星系儀,上面沾染了濃稠的血跡,像塗了黑紅的油漆,給黏在了地面上,星系儀上中間是光芒四射的太陽,周圍根據不同周期,圍繞著或近或遠的八個大小不一的模擬星球,只不過現在它們都停止了運行。冷美菱心中一動,蹲下身去,側頭看了那八個小球,念道:「金星、水星、火星、土星、地球、海外星、天王星、冥王星。」
帥歌吟脫口而出:「這是木星!」
不是炸彈,那就好了,他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他還是沒有動。
冷美菱見他依然保持著彎腰摸地的姿勢,像是給點了**,定了形,不由啞然失笑,又強行忍住,道:「你幹什麼?」
帥歌吟說:「你叫我別動啊!」
冷美菱心想,這時你怎麼這麼聽話?便說:「好了,可以動了。」
帥歌吟說:「明白。」手飛快的離開了哪顆木星,緩緩站直了身體,扭扭腰,活動活動筋骨,退開幾步,生怕踩了地雷似的,說道:「你看,這個木星上染有血印,還有人的血指紋。」
冷美菱瞧了張明傳血紅的手掌一眼,再過去瞧那木星星球,上面確實染了血,指紋的紋印沒幹,心裡更加奇怪,妙目閃動,問道:「你猜這是誰的指紋?」
帥歌吟說:「肯定不是兇手的。」
冷美菱道:「哦?」
為什麼?
帥歌吟自有他的道理:「如果是兇手的,那把指紋拓下去就能查出兇手,這麼簡單的案子找我們來幹什麼?隨便來個人都能破案,我想,殺人兇手肯定不會留下指紋的,這指紋有可能是張明傳教授的。」
冷美菱不太相信的道:「是嗎?」
帥歌吟目光一笑,道:「想賭嗎?」
冷美菱當然不喜歡賭,可是這次她卻問道:「賭什麼?」
帥歌吟道:「我贏了你賞臉跟我吃飯,你贏了我請你吃飯。」
冷美菱一聽,怎麼都要陪他吃飯,心想,這種小聰明,竟敢耍到我的頭上?「哼,誰要跟你賭啊!」從包里取出化妝匣子,打開蓋子,拿出描眉筆,在粉底上塗抹。
「不用化妝了,不就跟我出去吃頓飯嘛,我要求不高,你這樣子已經夠格了!」帥歌吟還真以為她要陪自己吃飯哩。
冷美菱拿眼瞪他:「誰跟你出去吃飯,真是的。」說著用蘸了粉的描眉筆在那木星模型球上塗抹,描眉筆上的顯影粉一抹上去,血手指紋就顯得更清晰了,她取出張薄薄的取紋紙,把指紋拓上,又再取一張白色取紋紙,到張明傳教授的手上按了一下,將大拇指的指紋印子按到上面。然後將兩張紙依次放到化妝匣子的鏡子前面,按了匣子邊上的瓷殼,像觸動了什麼按鈕似的,匣子閃了道白色的光,如水面映出的月影,把石頭投入水中,月影波盪開來,鏡子上便閃現一副液晶顯示屏,原來這化妝盒子是個多功能電腦,能掃描物體還能搜查資料,方便小巧,是女特工的必備產品。不一會兒,指紋掃描完畢,兩張指紋就在屏幕上顯現,冷美菱用纖纖長長的指甲在化妝匣底盤上移動著,屏幕上滑鼠拖動,點了對應按鍵,只見那兩個指紋逐漸合攏,吻合在了一起,天衣無縫。
帥歌吟說:「這小球果然是張教授放到**的,他這麼做有什麼意思?」
冷美菱合上化妝匣電腦,瞟了一眼那個小球,說:「說不定是這球自動滾到他身下的,並不是他刻意放的。」
帥歌吟卻不這麼認為:「如果不是他刻意放的,那球怎麼會從星系儀上掉下來,如果球是滾到他**的,那麼他周身的血跡上必然有球滾過的痕迹,而現在周圍的血很均勻,球上除了血手印也沒有滾過血的痕迹,所以我敢肯定,這球一定是他自己放的,放完之後他將身體擺成了這個大字,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你看,他死的時候瞑目了,死得還挺開心的!」
冷美菱斥道:「你別胡說八道啊,對死人要尊重。」
帥歌吟吐吐舌頭。
兩人從半蹲狀態立起,俯視面前這個人體的大字,再看到他**的那個木星球。
他擺出這個姿勢,下面又放了球,那是什麼意思?他在暗指什麼?
不對,不對,事情很不對。
兩人隱隱覺得,這事總是不對勁兒。可是哪裡不對勁兒,又說不上來。腦子像漿糊似的在鍋里煮,一個靈感的氣泡鼓起來了,另一個氣泡又跌了下去。
冷美菱腦子一邊轉,一邊喃喃念道:「大,大,他指代兇手和『大』有關嗎?」
帥歌吟皺著眉頭,背著手,像愛因斯坦思考相對論那樣,還繞著屍體轉了幾圈,看看那個大字,又看看那個球,一會兒還敲敲自己的腦袋,突然間,他在屍體腳下站定了,喜悅的目光投向冷美菱,說道:「美菱,他表現的不是大字。」
冷美菱吃了一驚,道:「什麼?」
帥歌吟胸有成竹的道:「是『太』字,他將這個球放在跨下,表現的是『太』字,不是大字,太字下面一個球,也就是一點,自然是『太』。」
冷美菱一想,覺得確實有幾分道理,盯著張明傳的屍體看上兩眼,盯著那球看了三眼,緩緩說道:「不錯,是『太』字,咦?你怎麼想到的?」
帥歌吟聳聳肩膀,故意擺出毫不在意的姿態,說:「這個問題嘛,當然是我們男人才知道的啦,哈哈!」
冷美菱聽起來覺得這話滋味怪怪的,料想這個低俗的傢伙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話,也不再多問。
看起來,一個難題已經解開了,有了一點點線索,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破案就像尋寶,根據各種線索和關聯,破解寶藏藏寶圖,兇手,就在藏寶地點等著你。
這個時侯,兩人都感覺到排除難題,一身輕鬆,這個時侯,正是張明傳死去1o個小時的瞬間。
於是一件絕對不會絕對不可能生的事情偏偏生了。
張明傳的死了多時的屍體突然間跳了起來。
誰能想到會生這種事?
張明傳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