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爬牆的林妹妹
選擇權不僅僅在招人的企業手中，也在應聘的手中，要不怎麼叫雙向選擇呢？！很少有機會實現自己權力的弱勢應聘，今天有一半以上都強勢了一把。
大俠通過電話篩選之後留下了最終面試的20位應聘，不用懷疑，這些人XY染色體的攜帶比率是100%。限於用人需求時間緊迫，汪洋和大俠顧不上選一個黃道吉日，直接就通知面試的應聘2天後上門。
河頭村的初秋，小河清清，樹葉微黃，早起的秋蟲潤著露水起勁的鳴叫，好一派鄉間農舍的田園風光。
只可惜絕大多數應聘並不欣賞這鄉村景色。
只有18位應聘在換乘過2輛以上的公交中巴，又在雞犬相聞阡陌交通的坎坷村道上步行近二十分鐘之後，堅持到達了招聘企業。餘下的那兩位一下車就又跳上了來時的公交，回去了。支邊支農那是父輩們的青春奉獻，咱們這一輩就不奉陪了！這該死的騙子公司報上吹得好聽，什麼高科技、高福利……一點沒說要在農村蹲點！呸，浪費姑娘時間，白跑這麼遠一路。
在到達汪洋企業大院門口時，又有5位精神不夠強韌的女同胞被擊退了，抖著手指指著那敞亮的大字招牌——汪洋廢品收購站！這這這報上不是說汪洋高科技企業嗎？！怎麼成了廢品收購站？你個廢品收購站還招財務主管？！還指定要本科以上註冊會計師？！深受打擊的姑娘們默然回而去，深深後悔穿著高跟鞋在這破地走了整整二里地。
想著省倆錢是倆錢，換了營業執照沒換招牌的汪總，大約也沒想到有這麼一出吧！
剩下的女士們彼此看看，暗自嘀咕幾句，猶豫著還是邁進了門。一院子廢塑料一堆一堆摞得老高，兩個鄉下女人套著橡膠手套拿著皮管子正在沖洗桶里的塑料，幾個工人進進出出忙著進料出貨——生產任務繁重，汪總可根本沒想過要為招聘這點小事停工。
兩間破屋子門上的漆都快掉光了，敞開的辦公室里，破桌破椅破人……呃，說錯了，人倒是不破，兩位大好青年坐在六十年代背景的屋中，怎麼看怎麼蕭瑟。
姑娘們如潮水一般退去，邊走邊悻悻地嘀咕，「倒霉，就個小作坊招人還登報！」「浪費車錢！」「搞什麼呀，騙人嘛！」
端著笑臉坐在屋裡打算當回超女評委的大俠，一見這情形急了：「哎哎哎！都別走啊！」他這一出聲，女士們走得更急了，紛紛加快腳步從正門一涌而出。
院里的眾人面面相覷，不是說招財務嗎？怎麼跑得比讓狗攆都快？！
大俠悻悻地回頭埋怨：「唉，我說要去市裡租間賓館面試吧，你還不幹，這下人都嚇跑了吧？！」
汪總也有些訕訕，本想著反正招了人也得到這兒上一段時間的班，那排場就免了吧，哪知道如今這社會個個只看表面不重本質啊！大好的高科技朝陽企業不搶著來，就看咱這小院子，一個個比兔子還跑得快！哼，等咱廠子辦大了，你們想來都進不來！
若干年以後，洛州市有那麼幾十位從事財務行業的女士，悔不當初，指著報上經常出現的金光燦燦的汪洋集團名稱感嘆：曾有那麼一份鑽領的工作機會放在我面前，但我棄之如敝屣……那個時候，汪洋集團已是洛州市的驕傲，是中國的自豪，是跺跺腳道瓊斯指數亂顫的龐然巨物了。想進汪洋集團？就算有高學歷高技能特殊專長，過五關斬六將之後還得通過國安對您家祖宗八輩的政審，那個歷程已經不是一個「難」字可以簡單形容的了。
只是在當時……汪總出屋一瞧，十幾位姑娘走得快沒影了。他灰溜溜地回身，哎？！沒走光，角落裡還剩最後兩位！
大俠也樂了，立馬招呼：「哎，兩位，都是來應聘的吧？！這就對了嘛，既然來了大家好好談一談，沒有深入了解怎麼能這麼草率地下結論呢？！請請請……」邊說邊瞧，嘿嘿，這剩下的兩位素質還都真不錯，不枉他認真篩了N遍啊！猶有遺憾地望望院外，可惜跑了一大半！
兩位姑娘應聲走進了辦公室，當先一位長得秀氣可人，眉兒彎彎，一笑一個小酒窩，有些靦腆。後面那位，一雙黑眸如深潭，漆黑的長盤成髻，鵝黃的長裙襯得肌膚勝雪，清冷卻又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韻致。
「是你！」汪洋指著再次巧逢的爬牆MM一時楞了。
「林泉，雙木林，泉水的泉。你好。」美麗的女士伸出手與汪總輕輕一握立即放開，「很遺憾，我們有一次彼此都不太愉快的見面。希望這不會影響你對我專業水平的判斷，我很需要這份工作。」
「你好，呃，不會不會。」話都讓人家說完了，汪總還有什麼好說的？
「啊，你們兩位認識啊？!」大俠曖昧的眼光不住地在美女與宅男之間打轉，一臉求知若渴，哎呀，一向是最佳異性絕緣體的汪洋兄弟啥時候與這樣的冰山傲嬌系有了瓜葛？！嘿嘿，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啊！
「嗯，請問，現在面試嗎？」酒窩MM小心翼翼地問。
「啊？！面試，不用了！」大俠揮揮手。
「這樣啊，那，打擾了，再見。」酒窩MM有些落寞地轉過身，就想往外走。
「哎哎哎！別走啊！你們二位都已經通過面試了。」大俠趕緊把人拽住，把一臉問號的姑娘拉進辦公室。
開玩笑，就剩這倆了，再走，上哪兒逮人去？！就沖人不嫌棄咱這小作坊寒磣的好眼光，也得把人留下了。
雖然程序上有些顛倒，但既然已經成為同事，兩位女士也就順勢坐下，開始自我介紹。
酒窩MM有一個很可愛的名字：夏季。財經學院畢業才兩年，已經考出了註冊會計師證書，上一份工作是在外貿公司當會計，工作壓力和複雜的人際關係讓簡單的女孩有些喘不過氣，所以才想換一份相對「簡單」的工作——這也是她至今仍站在小作坊沒跑掉的最大原因。
爬牆MM林泉的故事也並不複雜，能幹而冷傲的單身麗人激起了老闆的征服欲，早有老婆的臭男人想拿錢砸下她的驕傲，被老闆以加班商討工作事宜為借口單獨留下的女人，不堪騷擾奮起反抗的結果是被反鎖在辦公室里。於是精神堅強更強悍的林MM爬牆而下，遇到了猥瑣的跟蹤男——汪洋。
她對工作的要求也十分簡單，付出勞動，取得報酬，少了多了都不要。
誤會解開，訴苦結束，體貼地讓小吳送兩位女士到車站，大俠抽抽著嘴角，憋著眼淚摸摸汪洋的頭，為他曾經遭受的「不幸」嘆息：「可憐的娃，咋就這麼不招女人待見呢？」
秦鳳梧笑眯眯地看著手中的紅頭文件，汪洋和鄒秘書一周的勞動成果已經變成這份會議紀要的附件了，只等正式文開展活動。這份新型微濾機推廣計劃十分詳盡，從已有的案例數據到推廣方式預算以及預計將產生的良好環保效果測算，一目了然，可行性操作性都很強，看得出做計劃的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但是，在這個神奇的國度，很多事情能否順利推進並不在於事情本身的對與錯或是好與壞，而在於它所代表的人和利益，在於它進行的程序正確與否。
秦鳳梧從市府辦公廳調任科技園區管委會有兩年了，已有些被洛州市權力中心邊緣化的老秦對某些處事程序並不陌生，相反，在這沉浮起伏之間，他對於如何在恰當的時機做什麼事的把握更為爐火純青。
經濟效益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近幾年來全國上下對這一點認知起碼在表面上是異常統一的。尤其近期，上面號召要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環保事業，節能減排」的口號喊得山響。主管工業的副市長柳聞濤年輕氣盛，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想燒旺「節能環保」，提出了推廣節能燈具，政府補貼，讓節能燈進企業進社區的活動計劃。
計劃本身沒有什麼大錯，但是錯就錯在這個計劃既沒有事先徵詢老書記的意見，又沒有在會前與其他常委通氣，有勇氣有魄力是好事，但從有心人的眼光看來「剛愎自用」可是民主集中制的大敵。
尉書記雖然是沒兩年就要光榮退休了，可這屁股底下的椅子沒挪掉，說話總還得有人聽吧？！更何況人家的年青力壯的女婿在省委大院里正混得風聲水起呢!
於是當尉書記拿出一份更為詳實有效，對政府和企業更有裨益，重要的是政府所需要的推廣費用與前一個計劃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好計劃」時，大家歡欣鼓舞，一致通過。至於柳副市長那略有些僵硬的笑臉，又有誰會在乎？